鳳鳴直接痛快的表態支持,當然是最讓容恬滿意的反應。
送上門的美食,容恬從來沒有拒絕的矜持,難得鳳鳴主動,容恬立即老實不客氣,一把反摟了愛人,把舌頭直探進去,裡裡外外調戲個飽,聽見身後僵硬般的空氣中漸漸傳來呼哧呼哧的呼吸聲,知道大後和瞳劍憫已經從震驚中恢復了兩三成,只好把被他吻得暈乎乎的鳳鳴依依不捨放回床上,轉身瀟灑地攤開雙手,露出一副無可奈何但是極俊逸的表情,「太后息怒。太后的苦心,我怎麼會不明白,但均恩令並不是兒子一時衝動而擬定的。這一道王令,早在我末登基之前就已醞釀,這幾年,我一邊在朝政中琢磨,一邊不斷派出心腹,到西雷以至其它國家的各個城鎮中暗中觀察,才做出了這個決定。這一項國策,無論是誰,都不可能動搖我的心意。」
太后坐在椅中,猶如泥塑一般,也不知道是否打擊太大,容恬的話,她聽了一點反應也沒有。
瞳劍憫臉色變得極度難看,死灰一片,「這樣說來,大王是執意要拋棄先王的基業了?」
「瞳將軍大錯。」鳳鳴揉著太陽穴從床上坐直了,剛才被容恬反擊的吻弄得暈乎乎的腦袋還隱隱充斥著興奮。容恬毅然回絕撤銷均恩令的態度實在帥到無以倫比,連帶著也激起他的雄心,當然義不容辭地來幫容恬反駁瞳劍憫,「均恩令是一道偉大的王令,它會使西雷在很短的時間內一躍成為十一國中無人能及的大國,連離國也望塵莫及,只有容恬這樣有氣度的大王才有這樣的膽識和氣魄。凡是認為均恩令會毀滅西雷的人,都是目光短淺之輩。」
容恬一口拒絕撤銷均恩令,瞳劍憫心灰意冷。他篤定這個「自殺國策」絕對是鳳鳴弄出來的花樣,對鳳鳴的態度更是立即下降到歷史新低,鄙夷地哼了一聲,「原來我這個為將幾十年的西雷大將,只是目光短淺之輩。鳴王你被人處處追殺緝捕,三番幾次要西雷動用大軍營救,倒是目光卓越了?」
這話老辣,一句就刺中鳳鳴要害。
如果說當今十一國,被人逮得最多的權貴,他鳳鳴敢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鳳鳴嫩臉通紅,又開始習慣性地撓頭,撓了一會,才想起身上肩負著捍衛容恬國策的重任,重新露出嚴肅的表情,「目光卓越的並不是我,而是容恬。」
「哼,這等口舌之爭……」
「瞳劍憫。」一直不作聲的太后忽然開口,威嚴地道:「讓鳴王說完不遲。」
瞳劍憫現在已經明白太后是站他這邊的了,當然對太后俯首貼耳,於是真的閉上了嘴。
容恬見鳳鳴挺身而出,為他分辯,大覺有趣,用手撐著下巴,繼續觀看他怎麼發揮。
鳳鳴繼續道:「容恬目光卓越之處,在於他擬定這道均恩令的出發點。」
「請鳴王說仔細些。」太后發言了。
「因為容恬的出發點,並不僅僅是從西雷王的觀點看問題,而是從十一國之主的觀點,來考察人才的問題。」
此語一出,太后似乎想到什麼,略為動容。
「妙!」容恬驀然爆出一聲大笑,以手擊床,讚道:「這一句真是精華。從十一國之主的觀點,來考察人才問題,哈哈,鳳鳴,鳳鳴,只有你才能說出這樣精彩的話來。我一直都想用一句明白的話概括均恩令的主旨,可不是用詞太過艱澀難懂,就是過於冗長。難得你竟能想出來這麼一句妙語。」注視鳳鳴,又愛又歎。
鳳鳴被他誇得不好意思,嘿嘿訕笑,「我也是隨口就說了出來,沒經過什麼思考的。我們繼續說下去。」收了笑容,又擺出一副認真的臉,「人才是國家的重要資源,治理國事需要人才,改進耕牧需要人才,打仗用兵需要人才,有能力的人……」
「咳咳……」太后乾咳兩聲,靜靜道:「鳴王只需要說一句有能力的人對於國家很重要就可以了。」
「哦,是的,是的。」鳳鳴連忙答應了,把岔開的話題又繞了回來,「將選舉官吏將領的範圍,擴展到平民和奴隸中,這使國家有機會吸收更多的人才……」
「這就是均恩令的荒謬之處。」瞳劍憫對於均恩令真是非常反感,雖然有太后的吩咐在前,還是忍不住反駁道:「人才均在貴族之中,那些平民奴隸,都是下等賤民,哪有什麼才能?這就好像從猴子中尋找一個將軍一樣,簡直就是妄想。」
話音未落,原本一直倚在床邊的容恬眉頭一挑,站了起來。他人高腿長,兩步已經到了瞳劍憫眼前,像泰山屹立在前一般,壓得瞳劍憫差點透不過氣來。
容恬手往腰間一摸,鏘!拔劍出鞘,寒光閃閃。
太后鳳鳴以為容恬動了殺心,都是大驚,同時從椅上床上猛然掙起大呼。
「容恬!」
「大王不可!」
驚惶呼聲中,容恬已經把手中寶劍遞了出去,遞到中途,方向忽轉,瞳劍憫還未明白過來,容恬的寶劍已瀟灑地在傘空中虛晃半圈,塞到了瞳劍憫手上。
容恬看著愕然的瞳劍憫,薄唇微微上揚,驀然提聲喝問,「子巖在外面嗎?」
「子巖在!」帳外傳來中氣十足的應答聲。
容恬也不叫他進來,隔著簾子喝問,「子巖,你自學了十年的劍法,敢不敢和瞳劍憫比一場?他可是西雷老將中有名的劍術高手。」
「有何不敢?」子巖的回答毫不猶豫地傳了進來。
容恬早猜到他會迎戰,眸子對瞳劍憫冷冷一瞥,「你要是贏了,本王立即放你回去。」
瞳劍憫沒想到這個時候還有生機,心中大振。
瞳家在西雷世代為臣,門風驍勇剛毅,出過不少著名將領。瞳劍憫可以說是從出生就被當成將領來撫養的,從小除了父親長輩等悉心教導,還延請各地劍術名師指點。對於劍術,他有相當的自信。
子巖是容恬留在身邊危急時才用的死士將領,瞳劍憫從沒有在西雷王宮中見過。不過隔著簾子聽他的聲音,最多也不過二十來歲,練劍的年月遠遠北不上瞳劍憫。
年輕劍手的優勢,是年輕力壯,鬥劍越到後面,越能顯出體力,對於老將來說,拖越久就越吃虧。但比劍不是拔河,並非力氣大就可以贏,更多的是要看經年累月積累的技術和經驗,這才是決勝的關鍵。只要可以倚靠老辣的劍術,盡快刺傷對方持劍的手,就可以大獲全勝。
想到這裡,瞳劍憫腦裡已經打定主意,握著劍柄的手緊了緊,緩緩站起來,沉聲道:「將來你要是被我生擒了,我也給你這樣一個機會。」掃視帳內一眼,沉著地走了出去。
鳳鳴這才鬆了一口氣,軟軟靠回床上,後臀一碰床墊,立即慘叫起來,「啊……好疼……」
容恬趕緊過來,幫他小心安置,心疼地怪他:「要你好好躺著,你跳起來幹什麼?」
鳳鳴剛才以為容恬要殺瞳劍憫,大驚之下哪裡還想得起來自己這個經歷過容恬強烈「疼愛」的身體不可以隨便挪動,此刻正不得不承受「縱慾」的惡果,疼得齜牙咧嘴,聽見容恬這麼說,立即用充滿控訴的目光瞪視容恬,「要不是你,我用得著這樣躺著嗎?」因為太后還在一旁,聲音只能壓低。
鏘!
一聲短促的兵器交擊聲,忽然從透過厚重的簾門傳入帳內。
兩人知道外面空曠沙地上的決鬥已經開始,都停止了低語,聆聽外面的動靜。鳳鳴學劍的資歷遠遠比下上容恬,也不如瞳劍憫這樣的老將,隔簾豐瞇著眼睛聽了半天,只偶爾聽見一兩下金屬碰擊聲,時大時小,實在聽不出個什麼來。他眼角轉動,朝一直靜坐在旁的太后瞅了一眼,又看看身邊正仔細聽著外面的決鬥動靜的容恬。
容恬雖然也是隔簾聽音,卻時而點頭微笑,時而歎息,隔了一會,忽然低聲說了一句:「可惜,子巖畢竟年輕,有點心浮氣躁,不然這招已經足以讓瞳劍憫棄劍。」
鳳鳴非常驚訝,又羨慕又佩服,半信半疑地問:「你真的光聽聲音就可以猜到他們的招數?」
容恬忍俊不禁,「就算師傅也沒有這樣的本事,我只是哄你玩的。」說罷哈哈大笑起來,笑後又一本正經道:「不過我猜子巖會讓瞳劍憫棄劍,卻是很有把握的,要打賭嗎?」
鳳鳴看見他一臉詭異的微笑,連忙搖頭,「打死我也不賭。和你打賭,不管輸贏都是我倒霉。」
兩人低語這片刻,外面逐漸激烈的兵刀交擊聲已經驟然停止。容恬視線轉向一旁,淡淡道:「進來吧。」
簾門應聲而揭,子巖首先大步跨了進來,惡戰後呼吸還有點急促,寬厚的胸膛一起一伏,劍已經回鞘,就插在腰間,入了帳篷見到容恬,對著容恬微微一躬。
「贏了?」鳳鳴從容恬身後探出半個腦袋問。
子巖朝著他輕輕笑笑,露出一點潔白的牙齒,算是回答了。
跟在子巖身後進來的,是腳步沉重的瞳劍憫。剛才容恬遞給他的寶劍已經不在他手上,他空著雙手,有點失魂落魄,灰敗的臉色讓他看起來似乎老了很多。
進帳後,瞳劍憫首先將目光投向臉色一樣難看的太后,許久,才緩緩轉向容恬,「我輸了。」
容恬問,「你知道你輸給了誰?」
「知道。」瞳劍憫道:「一個平民。」
「也就是你嘴裡所說的不可能從中挑選出將軍的猴子。」
「猴子再有本事,也是猴子。不管一隻猴子多有本事,但用一隻猴子當一軍的主帥,始終只能惹人恥笑。」瞳劍憫冷冷抬起頭,眼中射出桀騖不屈的驕傲目光,「尊卑有度,貴族對王族世代的忠誠,才是一個國家可以屹立的根基。你可以殺了我,但是要我改變我的想法,萬萬不能。但我不想死在低三下四的人手裡,請太后賜劍,讓我自盡吧。」
不料到了這個時候,他的態度竟然還如此強硬。
鳳鳴微覺愕然,又轉過視線去看子巖,「你有沒有什麼話要說?」
子巖搖搖頭。
他這樣安然,倒讓鳳鳴更加奇怪。
「他這樣侮辱你,你一點也不生氣?」
子巖垂下眼,想了想才答道:「他逃又逃不了,打又打不過我,現在可憐得只能動動嘴皮子了,我為什麼要生氣?」沒想到這傢伙一臉正經,一開口居然這麼損,瞳劍憫立即對他怒目瞪視,老臉漲成醬紫色。
「哈哈哈哈……」容恬聽得有趣,仰頭大笑了好一會,才停下隨意地擺擺手,吩咐道:「瞳劍憫回去吧,你是迂腐了點,可還算是個忠臣。不過,瞳兒不同,他膽敢和若言勾結,已經背叛了西雷,本王絕不會饒過他的。你回去之後,把本王這個口訊帶給他。子巖,你給瞳劍憫備一匹好馬,再給他一把劍,一包糧食,把他帶到二十里外放了。」
他身為大王,話一出口就是王令。
鳳鳴等都沒猜到他會忽然開口釋放瞳劍憫,非常愕然,連勸告一下都來不及。只有端坐一旁的太后臉色稍微好了一點,她親眼看著子巖把瞳劍憫帶出帳篷,緩緩起身,終於開口道:「哀家累了,要去休息一下。」走了兩步,又回頭問,「大王準備什麼時候啟程?」
容恬恭恭敬敬道:「原定是明天啟程的,好趕去西琴和太后會合。現在當然是要和太后商量好了再決定啟程的日子。」
太后歎著苦笑,「不必了。所有的要緊事,大王不是都習慣自己一人做主嗎?」搖頭連歎息了幾聲,才重新挪動腳步。烈兒趕緊掀開簾子,躬送太后。
鳳鳴看著太后沉重的背影消失在簾門後,才有些擔憂地說:「你那個均恩令,好像讓太后很不高興。你要不要去和她談談心?解釋一下?」
容恬搖搖頭,沉聲道:「太后就算不滿,我這次也不得不違背她老人家的心意了。這片大地上光是獨立的國家就有十一個,還有無數風俗各異,彪悍尚武的部落,要統一天下,安定人心,就不能不頒布均恩令。這件事很不容易,要看看誰夠毅力,能夠挺到最後。倒是你……」他語氣一轉,變得輕鬆起來,英俊的臉上帶了笑容,「你剛剛對著瞳劍憫說的那些話,實在厲害極了,我要想個什麼法子獎賞你才行。」
鳳鳴大為得意,晃著頭道:「獎賞就不必了,只要你知道以後好好尊重我,那就不錯了。其實這方面我倒真的有很高的天賦,考大學的時候我就想過要不要報考外交專業,不過那個對於英語的要求真是太高了,所以我……」
「那麼從現在開始,本王就將安撫太后的事情交給你了。」
「什麼?」鳳鳴驀然停下滔滔不絕的自我讚美,發出一聲怪叫。
「我說,」容恬嘴角微揚,露出一絲壞笑,「從現在開始,由你開動腦筋,想想怎麼讓太后接受均恩令。你不是很有天賦嗎?」
「我……我……」
「何況太后向來都很喜歡你。你不是常說太后和藹可親,好像你的母親一樣嗎?」
「可是太后凶起來的時候也很可怕啊。」
「嗯,我也覺得挺可怕的。」
「那你還叫我去?」
容恬和鳳鳴大眼瞪小眼,目光交鋒了好一會,最後,容恬才讓步似的舉手投降,「好吧,我不勉強你。」
鳳鳴大喜,「你決定自己去了?對啊,畢竟是親母子嘛,有話可以好好說,我在帳篷外支持你。」
「我覺得,我們兩個暫時都避開一下太后比較好。」
鳳鳴驚訝地看著容恬,嘖嘖搖頭,「你居然在逃避?我以為你誰都不怕呢。」
容恬尷尬地說:「哪個兒子不怕生氣的娘?」
兩人同時歎了一聲,又同時把頭搖了兩搖,互相看著,覺得前所未有的古怪有趣,忽然不約而同地大笑起來。
鳳鳴笑得抱著肚子蜷在被窩裡,上氣不接下氣地道:「算……算了,我怕了你。太后的事情我去想法子安撫,救命……腸子好疼……」
容恬也笑倒在床上,手腳打開仰躺著喘氣,「那我負責把瞳兒從西雷王位上抓下來,打他的屁股。」
次日清晨,拔營啟程。
鳳鳴因為狂歡的後遺症,只能暫時享受和秋藍等侍女同樣的待遇,坐在垂下簾子的馬車裡跟隨軍隊前進。幸虧他並不是唯一一個失陷在溫柔堆中的男性,傷勢好了大半的容虎也因為容恬的命令,傷勢全好前不許騎馬,被迫擠在馬車裡。
一輛長方形大馬車裡面,擠了秋藍、秋月、秋星,外加雖然身體不便但是調皮毛躁依舊的鳳鳴,還有一個恨不得立即跳下車爬上馬背的容虎,熱鬧得不得了。一路上,烈兒也偶爾跑來搗亂,更是一車轟動。容恬獨自騎著馬,聽見身後鳳鳴所在的馬車下時傳來陣陣搞怪叫聲,常常露出會心的微笑。
子巖帶一隊人在前方偵查路上是否有埋伏,走在最前端;永逸領著自己的人馬跟在大隊後面,在大隊之中,最後的那個位置挺方便的,可以在行進過程中隨時綴後一點,脫離眾人視線而不引人注意。一旦遇上迷人的風景,他就領著烈兒兩人卿卿我我一下,再一起策馬跟上大隊。
太后從昨天開始,態度就變得十分冷淡,見到誰都笑容不多,不過也沒有發火。她有自己的護衛人馬;永逸非常慇勤地盡地主之誼,特地為這位西雷至高無上的女性準備了一輛頗華麗的馬車。所以太后就坐著這輛馬車,被自己幾名心腹高手保衛著,行進在大隊的中部,和鳳鳴他們的馬車隔了只有十幾米的距離。
鳳鳴雖然答應了容恬負責安撫太后,但是想到太后不苟言笑的臉,心裡又怕怕的,果然是平常不生氣的人一旦生氣更嚇人。中午休息的時候,鳳鳴終於鼓起勇氣,去到太后馬車前,猶豫了半天,才挨著簾門低聲道:「太后,我可以進來和你聊聊嗎?」
不知道是太后不肯回答,還是鳳鳴聲音太小,馬車內竟然沒有絲毫回應。
鳳鳴等了良久,更加尷尬,不得不又硬著頭皮,把聲音稍微提高一點,「太后,那個……我……」
「鳴王如果是要說均恩令之事,就請回去吧。」
太后的聲音,隔著馬車的垂簾聽起來,更顯得沒有起伏。
鳳鳴碰了一個大釘子,只能灰溜溜跑回自己的馬車,苦思冥想解決的方法。秋藍等人都知道他答應了容恬要安撫太后,見他回來之後就愁眉苦臉,知道事情一定不順利,紛紛柔聲勸他放寬心。
「鳴王不要擔心,太后一定會明白大王心意的。」
「太后雖然臉上有點不滿,但是她已經開口答應讓大王自己決斷大事了呀。」
「再說,哪裡有母親會一直和兒子生氣的?」
有這三個寶貝在一起嘰嘰喳喳,再天大的煩惱也會被吵得不翼而飛。鳳鳴雖然還沒想到解決問題的方法,不過很快情緒就平復過來,恰好烈兒又找空鑽進車來找他大哥胡鬧,頓時整個馬車都喧鬧起來。
下午大隊繼續趕路,走了一段路程後,不知道是否被馬車上的歡聲笑語吸引,連容恬也忍不住策馬靠了過來。秋藍一直在窗邊看著,趕緊對鳳鳴報信,「大王過來了。」
鳳鳴把頭探出馬車,做個鬼臉,「我可是信守承諾的,中午已經去見過太后了,可是她不願意見我。別擔心,事情要慢慢來,我正想辦法呢。」
「誰問你那個?」容恬朝他擠眼,誘惑道:「要不要出來和我一塊騎馬?」
話音未落,在馬車裡待悶了的鳳鳴早就歡呼起來,「要!要!」
「別亂動,小心摔到。」
他們默契早就十足,容恬伸手過來,鳳鳴早就準備好了,好像輕輕蕩了個鞦韆一樣,在空中拋個半弧形,舒舒服服落在容恬懷裡。
容虎羨慕得不得了,抓緊機會請求,「大王,我現在也可以騎馬了吧?」
容恬對他可沒有那麼好的「恩賜」,斬釘截鐵道:「師傅刺的劍傷豈是說笑的?你給我好好留在馬車上養傷,秋月秋星,你們把容虎給看牢了。」
秋月秋星大聲應道:「是!奴婢一定好好看牢!」看著一向鎮定從容的容虎一臉幾乎要哀叫起來的表情,捂著嘴咯咯笑起來。
秋藍見他可憐,靠過去一點,低聲道:「大王也是為了你好。搖曳夫人臨走前交待過,蕭聖師劍法厲害,傷口位置非常刁鑽,萬一沒有全好,不小心進開傷口就會流血不止。你這個傷不好上十成,是不可以亂動的。難道你不願意和我們在一起嗎?」
她語氣這般溫柔,害容虎耳朵後面紅了一大片,放低了聲音道:「我當然願意和你在—起。」
兩人低聲細語中,容恬早抱著鳳鳴騎馬走遠了。
前面有子巖開道,容恬不用擔心前方會有伏兵,一路策馬奔了半里,直追上開道的子巖。
子巖聽見後面馬蹄聲,回頭去看,發現是容恬和鳳鳴同騎而來,指著前面稟報道:「大王,前面就是碼頭。」
鳳鳴雀躍地問,「我們要坐船嗎?」
「對,順水而下,穩妥又節省馬匹的力氣,大家也可以好好休息,養好精神。」
鳳鳴高興得直扯容恬衣袖,叫道:「快跑快跑,我要第一個到達大船!容恬你真聰明,一時半刻你從哪裡弄來的船?」
容恬歎氣,「你好像忘記了自己是天下最有實力的航運老闆?」
鳳鳴一愣,好半天才想起來自己已經繼承了他那個古怪老爹的所有大航船,還有據說珍貴萬分的航海圖。容恬說他是天下最有實力的航運老闆,那倒不是順口胡吹的。
嘿嘿,看來有家產也不錯嘛。
「不用歎氣,我的就是你的。」他拍拍容恬的肩膀安慰道:「大不了我送你兩艘好了。」
容恬哭笑不得,摟住他的腰道:「坐穩了,我帶你去看你的船。」朝馬臀上輕輕揮了一鞭,胯下久經訓練的駿馬箭一樣飛出去。
不過一會,已經可以聞到空氣中瀰漫著水的味道。
容恬想著討鳳鳴歡心,放緩了速度,刻意沿著江邊過去,以便讓鳳鳴享受江邊緩馳的樂趣。
鳳鳴問起均恩令的事。
容恬道:「我已經派出十幾個侍衛去各個城鎮張貼均恩令。這一點你不用擔心,就算我們不宣傳,瞳兒也會幫我們宣傳。他正唯恐各地的貴族們不知道這件事呢。」
鳳鳴皺皺小鼻子,「可是太后那邊……她連見都不肯見我,還說和均恩令有關的事情,都不和我談。」
容恬幫他揉揉臉上的愁痕,寵溺地問,「為什麼一臉擔心?就算太后現在不贊同,日後總會想通,何必煩惱?」
「我總要有機會發揮一下鳴王的作用吧?」
容恬聽他說得有幾分嚴肅,不像隨口胡說,仔細打量了懷裡的寶貝一番,「放心,會有你大顯身手的時候。」唇邊帶出一抹別有深意的微笑。
鳳鳴懶洋洋挨在容恬懷裡,目光隨意往對岸景色瀏覽,正要說下去,忽然大眼睛一睜,叫道:「看!有浮屍!」頓時坐直起來。
容恬朝他的手指看過去,果然江面有一個人面朝上半沉半浮著。
他吆喝一聲,後面的子巖帶著幾個人過來,脫了外衣跳入江中把那人拉過來,七手八腳扯上岸。不一會,過來稟報容恬,「大王,那不是浮屍,人還活著,吐了兩口水就醒了。這人在江裡浸過,竟然還滿身酒氣,一定喝了不少,看來是個酒鬼,失足掉下江的。」
「救醒了就讓他走吧,和他說,下次喝醉了離江邊遠一點。」
子巖領命去了。
容恬又低頭對鳳鳴道:「你救了一個酒鬼。」
鳳鳴哼道:「酒鬼也是人,救人一命可以造七級浮屠,可是一件大好事。」還裝模作樣學和尚唸了一聲阿彌陀佛。
容恬溺愛地笑道:「我也沒有說不是好事,浮屠是什麼?」
這個問題可難住了鳳鳴,他看電視的時候經常聽到這句,順口說來用用,哪裡知道考究這麼多?
他撓了兩下頭,支吾道:「大概是寶塔一類的玩意,反正是好東西就對了。」
容恬明白他也是一知半解,並不追問,依舊抱著他緩緩策馬而行。不料剛動,馬蹄聲又響了起來,子巖從後面趕上來,臉色異常古怪,「大王,那個人,我們剛剛救活了他,要他走,結果他……」
「他怎麼?」
「他又跳江了。」
「什麼?」鳳鳴驚叫,「他不是喝醉了掉下水嗎?原來是要自盡啊?他為什麼要自盡?」
容恬淡淡道:「看來你的那個什麼浮屠造不成了。連活著都沒有勇氣的人,何必再在他身上花時間?我們走吧。」又要策馬。
鳳鳴一個後肘打在容恬肋上,回頭瞪他一眼,「有人自盡啊,而且是我剛剛救上來的人。」
子巖道:「鳴王不要著急,他又跳下江,我們又把他給撈上來了,不過他還是要跳江,正在那裡吵鬧。」
「走,去看看。」
幾人策馬過去,果然聽見吵鬧聲。
被救上來的男人看來還想尋死,卻被子巖的下屬們制止了,竟然正在嚎啕不已,「嗚嗚嗚嗚,你賠!你賠!嗚,你賠……」
子巖的下屬都是一干勇士,向來流血不流淚,還從沒有見過這麼會哭的男人,奇道:「賠什麼?」
「嗚嗚……人家要自盡,死一次就夠了……嗚嗚嗚嗚……你們偏偏……偏偏搗亂……現在我要再跳一次,嗚嗚嗚,你賠……」
「救你也錯了?」
「我這樣不幸,還不如死了。你們為什麼拉著我啊?讓我死了乾淨,嗚嗚嗚……」
鳳鳴本來想下馬走近點,晃了兩下,容恬的手臂箍在腰上好像鐵打似的,根本動不了。他轉過頭,看見容恬一臉不贊成,只好坐在馬上道:「喂喂,有話好好說,萬事有商量,用不著尋死嘛。」
那男人哭道:「我不幸啊……」
「你有什麼不幸啊?」
「我……」
容恬居高臨下,冷冷道:「先報上名字,籍貫,來歷。」
鳳鳴皺眉,低聲道:「人家正傷心地要尋死呢,你不要這麼兇惡。」
那男人卻很合作,一邊哽咽,一邊回答道:「我叫烈中流,是永殷人,是個畫畫的,有時候也幫人寫點書信什麼的。」
鳳鳴問,「那你為什麼要尋死呢?」
「因為沒有人找我畫畫,嗚嗚嗚,人不能幹活,還不如死了……嗚嗚嗚……我從小,父親就和我說……嗚……做人要努力……不能什麼都不做……嗚嗚嗚嗚嗚嗚……父親啊……我讓你蒙羞啊……嗚嗚……」
他邊說邊哭,一句話裡夾了十幾個「嗚嗚」,纏繞不清,聽得眾人頭大如斗。
容恬冷喝道:「停,男子漢大丈夫,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沒有活幹就努力地去找,這樣死去不一樣讓你父親蒙羞嗎?」
他天生威嚴,這聲冷喝的效果倒真的不錯。這個叫烈中流的居然真的停了哭聲,用濕漉漉的衣袖擦了一把臉,答道:「你以為找活這麼容易嗎?有的活就算給我幹,我也是不幹的。常言道:獵犬不會和母豬配一對,只有懂得我本事的人才配找我畫畫,其它的笨蛋蠢材,根本沒有資格雇我。唉,可惜天下的聰明人越來越少,能夠給我活幹的人,現在再也找不到了。」
大家見他剛剛還尋死覓活,哭得眼淚鼻涕直流,現在居然一轉眼就如此囂張起來,都大覺有趣。
眾人在這裡停了一陣,後面的大隊已經跟上來,秋藍的馬車也已經到達,在一旁靜觀事態發展。秋月聽烈中流大吹牛皮,噗哧一笑,掀開垂簾跳下馬車,「我可不信你那麼厲害。獵犬畫師,你幫我畫一張圖,讓我看看你是不是在說大話。」
烈中流抬頭看見秋月,眼睛一亮,居然冒出一個諂媚的笑臉,「你要畫當然可以,我幫美人兒畫畫,向來都不收錢的。」
此話一出,眾人更是鄙夷。
秋星和秋藍等都已經下了馬車,站在秋月身後。秋星吐吐舌頭,低聲道:「原來這傢伙不僅是個酒鬼,還是個色鬼。」
剛巧烈兒在旁,順口加了一句,「還是一個很沒眼光的色鬼……啊!秋星你又踩我的腳!」
秋藍問,「你幫漂亮的人畫畫,難道從不收酬勞嗎?」
烈中流眼珠轉到秋藍臉上,也是眼睛一亮,好像飢餓的人看見美味的食物一樣,笑嘻嘻道:「酬勞當然是要收的,不過不是錢,只要讓我摸摸小手,親親臉蛋就好了。我這個人有本事,長得又帥,被我親親摸摸也沒什麼不好,對不對?」
最後一聲「對不對」,居然同時朝秋星拋了一個媚眼。
秋星翻個白眼,惡狠狠瞪他。
到了此刻,連鳳鳴這個最有同情心的人都對烈中流覺得無力了。他轉過頭,對容恬無奈地道:「看來真的朽木不可雕,不要管他了,我們是在浪費時間,還是快點去碼頭上船吧。」
容恬正若有所思地打量著烈中流,聽鳳鳴這樣說,點點頭「嗯」了一聲,卻沒有立即勒馬轉頭。他夾了一下馬肚,策馬走到烈中流面前,居高臨下看著他,電光火石間,驟然飛起一腳。
烈中流哪裡猜到他會招呼也不打就動腳,毫無防備,當即被踢中,撲通一聲,水花四濺,掉進江裡。
鳳鳴愣住片刻,大急道:「容恬你幹什麼?」
「你不是說他朽木不可雕嗎?」
「我要你不要管他,沒要你踢他下水啊!」
容恬盯著在水中掙扎的烈中流片刻,臉上逸出一絲篤定的笑容,「這人是衝著我們來的。」
鳳鳴奇道:「你怎麼知道?」
「因為他會游泳。」容恬把目光從江面上正掙扎不休的烈中流身上收回,重新勒轉馬頭,「子巖,把他撈上來,帶他和我們一起上船。」夾緊馬肚。
江邊的黃塵,又漫天飛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