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薩康結束一連串的公私慶賀回到府裡時,已經是三更天了。
踩著沉穩但略顯疲憊的步伐,他走向東側別院——那個他五年前夜裡離開,就再沒回來過的地方。
驀地,他想起那位年僅十三歲的小妻子。
五年了,對她的面容印象已模糊,只記得她有一雙小狗般骨碌的雙眼……此刻,她該不會像新婚之夜那般正襟危坐地等著他進門吧?
迫切想要「求證」的念頭,讓薩康不由得緊皺雙眉——他是怎麼了?竟然像驀格勒那傢伙一樣對女人產生期待!
推門房門,一抹嬌小蜷縮的身影冷不防鎮住他的視線——她果然在等他!
輕闔門扉,薩康緩步走向正在卓上熟睡的夏兒,原本聚攏的雙眉頭不由得擰得更緊。
她到底等了他多久?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掃了眼卓上一鍋混混濁濁,看起來像是甜點的東西,他猜想她是在等他回來一起吃;輕歎了口氣,薩康上前正想抱她進內室時,突然發現她手裡緊握著一張紙條,這是……?緩緩抽出紙條,一行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跡躍然而出——
預防萬一——如果我不小心睡著了,請務必叫醒我僅是短短一句,就足以顯現她凡事認真的性格,薩康緩緩舒展眉宇,臉上剛硬的線條瞬間柔和不少。
她真的很喜歡寫信!什麼樣大大小小的事都會透過書信向他報告,她甚至還曾經把四書五經默默寫給他,以展現她學習漢文的成果。
他不得不承認,她是有些特別的!
只是,她己不再是當年那初嫁異地的小女孩,而是出落得更亭亭玉立的十八歲少女……當年她對他的莫名信賴,想必也已跟著時光的流逝而消失無蹤了吧!
一股莫名的在意竄入他的心中,突然間,他有股想叫醒她的衝動。薩康抿起嘴角,對自己無聊的念頭感到生氣,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證明什麼?
既然當初他可以為了平亂而丟下她,如今又何必在乎她對他的看法呢?
無妨,反正當年被迫娶她時,就已認清這是一椿政治婚姻了!
傾下身,薩康一把橫抱起夏兒,步伐堅定地走向內室——
「薩康?」夏兒微睜迷濛的睡眼,雙手反射性勾住他的頸動項。
薩康抱高她,讓她的頭可以安適地倚枕在他的肩膀上。
「你回來了……」她歎息一聲,本能地摩挲著將瞼頰深埋在他的頸窩。「我等你……好久了……」她閉著眼緊環住他,少女甜美的氣息輕拂過他。
猛地,薩康的心被狠狠揪了下——
該死,他為何會天殺的產生罪惡感?
他既然是她的丈夫,做任何事都是應該的,不需要有罪惡感;更何況他是領旨征戰在先,奉命娶她在後,叛亂一日未平,他就根本不可能顧得了她。
摟抱著她輕盈的嬌軀,薩康強迫自己盡量不去理會她剛才的話語。
他相信自己所做的絕對是對的!
走近床炕,他輕放了她,卻發現她的雙臂仍牢牢地扣著他的脖子,不願放開。
薩康皺了皺眉,拉下她的雙手,正打算幫她蓋上被子時,一道長而明顯的傷疤忽地攫獲他的注意——她的手受傷了?
而且兩隻手都有!他拉高她的衣袖審視著那一道道已然結痂的血漬,不明白她怎麼會弄出這樣嚴重的擦傷?
夏兒夢囈著翻身,兩手同時無意識地擠在被褥與身體之間,薩康反射性上前拉開她的手,深怕她一個不小心便磨破了傷口。
他真懷疑她到底懂不懂得照顧自己?怎會一點警覺心都沒有?
盯著她香甜的睡容半晌,薩康才輕輕抽離自己的雙手,轉身卸下一身官服;待他重新回到床上時,他不悅地發現才剛替她蓋好的棉被只差沒被踢到九霄雲外去。
「真是!」他咕噥了句,小心翼翼放妥她雙手的位置,才拉著被子在她身旁躺下。
夏兒蠕蠕身,習慣性靠向他,柔軟的身子緊貼著他的。
要命!這次他改為低咒,第一次直接感受到她不再是小孩子的事實——十八歲了,雖然嬌小依舊,但卻豐腴不少,玲瓏有致的身軀此刻五散發出強烈的誘惑力。
薩康閉上眼,強迫自己漠視蠢動的慾念,但從她身上散發出陣陣屬於少女特有的馨香卻老是讓他心神不寧。
他翻身背對她,刻意和她保持距離,殊料他才剛挪開,她馬上又跟著緊跟上來,而且這次索性把腳橫跨上他的大腿——
該死的!他今晚別想好好睡覺了!
☆ ☆ ☆
她作了一個好幸福的夢!
夢到薩康回來了,而且擁著她入眠。
夏兒露出幸福的甜笑,不肯睜開眼,想藉此多留住夢裡的甜蜜。
雖然這樣的甍她已經作過無數次了,但從來沒有一次是像這次夢到的那樣真實,好像薩康寅的在她身邊似的;她窩摟著被子,想繼續賴床,一股陌生又似熟悉的男性氣息卻悄悄地融入她的呼吸之中……棉被……薩康……夏兒猛地睜開雙眼,直挺挺地坐起身——糟糕,她睡著了!
但怎麼會在床上呢?
她揉揉尚未清醒的睡眼,疑惑地環顧四周,她記得自己明明是坐在外頭等薩康的……莫非……心中一驚,夏兒連忙跳下床,赤腳奔向外廳——蕃薯湯不見了,堆著的木箱也不見了,這代表薩康回來過了嗎?
怎麼沒有人叫醒她?
「公主,你終於醒了。」小召捧著一盆水推門而入,臉上笑嘻嘻的。
「這……我……昨晚……」夏兒指指空無一物的卓子,又指指自己。
「我知道,你一定不小心睡著了。」小召擰了條毛巾給她,並準備幫她梳頭。
「你為什麼不叫醒我?」
「額駙交代別來吵你,讓你多睡一會兒。」
「我不是指今天早上,是昨晚……」夏兒征住。「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
「薩康回來了?」她興奮地自己接話。「真的回來了?」
「回來就是回來,哪還分真的假的!」小召取笑道。
「他現在人在哪?」夏兒急問,並不斷催促小召趕緊幫她梳好頭,換好裝。
「剛才看見往馬廄的方向去了。」小召笑道,公主如坐針氈的模樣真是有趣。
「快點快點,搞不好他正要出門呢!」慢了,她又見不到他了。
夏兒急如熱鍋上的螞蟻,以最快速度梳洗完畢,換好裝,便一刻也待不住地奔出房門——可當她終於氣吁吁地來到馬廄時,除了負責打掃的小廝之外,並沒有看到其他人影。
「請問你有沒有看到……」
「少福晉是想找貝勒爺嗎?」小廝衝著夏兒露出微笑。「爺去後花園了。」
後花園?還好,很近!提起裙擺,夏兒亳不猶豫地跑向後花園,但同樣晚了一步,幾名掃地的丫鬟告訴她薩康回書房了。
聞言,她又快速趕到書房,卻依然又撲了個空。
「怎麼會這樣?」夏兒洩氣地看著空無一人的書房,心想自己這輩子該不會都見不到薩康了吧!
難過的闔上門,夏兒無精打采地準備回房,途中,碰巧遇上搬著箱子的陪德。
「少福晉吉祥。」阿德有禮地福身,並接問道:「少福晉找到爺了嗎?」
「沒有。」她無力道,敢情全王府的人都知道她在找薩康?
「爺剛才叫我把這箱子搬去大廳,所以……」
「真的?」夏兒像見到救星般地抓住阿德。「謝謝你。」慌忙地丟下一句道謝,她頭也不回地直奔大廳。
隨著腳步越來越近大廳,夏兒越是緊張,她怕自己又會白跑一趟;薩康明明就在府裡,她卻老見不到他,這樣的心情比生吞雞蛋還痛苦。
終於,當她瞥見薩康高大俊碩的身影矗立在大廳中央的剎那,一切憂慮全都拋諸腦後,取而代之的是無比言喻的激動——她終於看見他了。
夏兒感到眼眶不爭氣地濕潤了起來。
「少福晉來了。」崔嬤嬤首先看到她。
薩康回過身,沉默地望著立在門邊的夏兒半晌,才揚聲道:「過來。」
一聽見他的聲音,夏兒反射性舉步奔向他,可才剛跨進門檻,即突然察覺到自己迫不及待的舉動似乎有些失禮,逐急忙打住步履,故作鎮定地步向他。
怎麼?她覺得眼睛越來越熱了!
夏兒反覆在心中告誡自己,不能哭,絕對不能哭!薩康曾經說過——新婚之夜哭會不幸福的……那……如果不是新婚之夜呢?也會不幸福嗎?
她泫然欲泣地來到他面前,此時此刻,她知道自己應該開口向他問安的,但她卻激動得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只能目不轉睛地凝望著他。
「大家正在選禮物,你要不要也來挑一件?」薩康嗄聲道,幾乎是神情狼狽地看著淚眼婆娑的她。
夏兒緩緩搖頭,再壓抑不住奪眶的淚水,她是這麼「千辛萬苦」才見到他,這比任何禮物都還來得重要。
「瞧,少福晉是太高興貝勒爺您回來了!你們說是不是啊?」主人的眉頭都快打成一團了,崔嬤嬤連忙機警地上前打圓氣氛,並將夏兒往薩康身上直推。
「是啊是啊!」其他婢女也附和道,說真的,這樣的場面連她們都不禁動容。
少福晉可以說是她們這群「資深」奴婢「看著長大」的,和長年不在府裡的貝勒爺相比,她們的心自然是向著少福晉的——五年了,少福晉的單純,善良和對爺的用心,她們可都是看在眼裡的……眾目睽睽之下,薩康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應付這種場面,只能當著眾人的面勉為其難地攬住夏兒的肩,粗聲粗氣地安慰道:「好了,別哭了。」
真是太感人了!不是嗎?
崔嬤嬤滿意地頻頻點頭——團圓時刻,少福晉「真情流露」,爺也展現少見的耐心去安慰人,兩人鶼鰈情深,實是全王府的福氣。
思及此,崔嬤嬤終於也忍不住老淚縱橫——不曉得死去的老爺和福晉看到會有多高興呢!
一聽到崔嬤嬤的「嗚咽聲」,原本已拿夏兒沒轍的薩康更是露出前所未有的訝異表情,老天,這是怎麼回事?怎麼轉眼間大家都哭成一團?
「崔嬤嬤……」夏兒淚眼汪汪地低喚。
「你們這麼多年沒見面,肯定有很多話題想說吧!」崔嬤嬤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又哭又笑地推著兩人說道:「去去去,這裡有我崔嬤嬤打點就行了,你們去院子裡談談心吧!」
眾人有志一同地主動替兩人製造機會。
在強大的「民意」壓力之下,薩康只好硬著頭皮帶夏兒離開大廳那場「集體痛哭流涕」的可怕災難。
想要平息這場災難,恐怕比他帶兵討伐吳三桂還難!
「別再哭了,我的衣服吸水能力有限。」一到院子,薩康即刻說道,這才憶起新婚之夜時她好像也是像這樣哭個不停。
「嗄?」聞言,夏兒抬起無辜的淚眼望他,隨即又垂首看向他胸前明顯濕成一片的衣衫,突然意識到自己「闖的禍」。「對……對不起。」
出現了,那種有如小狗般的眼神又出現了!
薩康微挑單眉,訝異於自己「驚動」的發現——沒想到他竟然會對她的「反應」產生興趣。
夏兒從袖口裡掏出一條手絹,小心地在他衣服上擦拭。「我幫你弄乾淨。」
「不用了。」他沉聲拒絕,逕自轉身朝涼亭走去,夏兒則安靜地跟在他身後。並始終和他保持兩步的距離。「過來這裡坐著。」
「是。」她像個做錯事的小孩趨上前。
薩康突然取出一隻玉鐲子。「拿去。」
「這是……」
「給你的。」
「給我?」夏兒又驚又喜,隨即發現自己反應太過「急切」,遂忙收斂表情,恭敬有禮地說道:「謝謝……」接過手鐲,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快感動地湧了出來。
「反正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薩康不帶感情地說道,他根本不知道她喜愛什麼,這手鐲只是他從眾多送人的禮物中隨手挑的一件。
「我會好好珍惜的。」對她而言,這已是價值連城的寶貝了。
夏兒從懷裡拿出一個隨身荷包,正想將鐲收入其中,薩康突然伸手將它截了去——
「戴上。」執起她的手,他直接把鐲子套上她的玉腕。
「我怕不小心碰壞了。」她常會在行動中弄壞一些東西,所以……「鐲子本來就是用來戴的。」
「是。」她點頭,舉止顯得不太自在。
薩康定定凝望著她,不發一語,她的模樣比他「記憶中」要來得俏麗許多,性格也似乎變了不少,安靜柔順,和新婚夜裡「滔滔不絕」的小女孩顯然有著極大的差距……他總覺得有點不大對勁。
按理而言,他並不瞭解她實際的個性,無論活潑或內向,對他來講並不十分重要,他只知道自己不喜歡看到她凡事戰戰兢兢,必恭必敬的模樣。
「你的手……還疼嗎?」他掉離視線,漫不經心地問著。
「手……」夏兒征忡了下,他知道她的手受傷的事?「不……不疼了。」
薩康遙望池塘裡的蓮花,又是一陣沉默。
盯著他好看的側臉,夏兒緊張地轉玩著腕上的玉鐲,他比以前看起來更英挺壯碩,只是帥氣的眉毛還是很喜歡擰在一起。
「你沒有話想說嗎?」半晌,薩康再度打破沉默。
「嗄?」她眨眨眼,一時之間不明白他的意思。
「看來你比較擅長寫信。」薩康微扯嘴角,她在信裡幾乎什麼事都會跟他提——只是他幾乎很少回信。
突然,夏兒明白一件事,原來——她的丈夫是想找她聊天?
太好了,這正是讓彼此瞭解的好機會!她記得母后曾經告訴過她,夫妻之間的溝通是長久相處的基石。
但,該從哪裡跟他聊起呢?
定神想了一想,她決定先隨便找個話題當開場。「昨夜……睡得可好?」
「不好。」
「嗄?」好直接的回答,夏兒驚了下。「為什麼?」該不會是因為她的睡相太差,擾得他睡不著吧?
「沒有為什麼。」他當然不可能告訴她真正原因。
夏兒頓了頓,決定換一個話題。「那個……蕃薯湯,你喝了嗎?」
「什麼蕃薯湯?」
「就是昨晚那個……呃,沒什麼。」她輕搖頭,覺得這個話題很蠢,如果他喝了,就不會是現在這副無所知的樣子了。
原來昨晚那一鍋混混濁濁的東西就是她所說的蕃薯湯!薩康表情高深莫測,事實上,他曾嘗試吃了一口,但是……「那個……」夏兒扭著衣角,試探地問道:「你不會又一聲不響的離開吧?」
薩康轉頭看著她,心驟然被撞了下。「叛亂已經平定。」他沉聲道,不悅於自己遂漸浮動的情緒。
「那表示——你會一直留在京裡?」她眼睛閃亮。
「如果沒別的任務的話。」他將目光重新移回池塘,刻意忽略她期待的眼神。
夏兒垂下肩,略顯洩氣——原來還是有可能會再離開家,她不喜歡等待的感覺。
「你……希望我待在京裡?」他問,語氣放柔了些。
她熱切地直點頭,隨後,發現這樣的表現有些不妥,又連忙搖頭——
「如果皇上有任務派給你,自然是要以皇上的旨意為重——」她有點言不有衷,既然曾經立志要當一位識大體的妻子,現下,她就必須學習凡事以丈夫為重。「不過請放心,如果非不得已又要離家,我還是會寫信給你的。」
薩康皺起眉,想起過去五年裡,每隔半個月就會接到她一次十五封來信的「慘狀」,每回,他都為了該不該回信面感到頭痛不已。
不過,夏兒並沒有注意到薩康表情的轉變,仍兀禿高興道:「予霧姊姊說我書寫漢文能力已經有長足的進步了,寫信真的很有幫助。」
「你寫信給我,是為了練習漢文?」他霍然回過頭,不由得提高音調。
「當……當然不是。」她忙澄清道,薩康的反應嚇了她一跳。「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學習漢文的成果,並不是……」
「那很重要嗎?」
「什麼?」
「學習漢文。」
「當然重要。」夏兒忽而全身肅立,慎重其事地宣稱。「對每個琉球子民而言,漢學博大而精深,學習漢學是我們的義務,但是來中國之前,我只會背百家姓,三字經和論語,不過,現在我已經又讀熟了大學,中庸,孟子……」
「我知道你會什麼。」她在信裡已經寫得「非常詳盡」了。
「哦。」她停愣了下,思緒一轉,換個方向繼續「歌頌」道:「而且我既然已經嫁來中國,自然更要學習漢人文化,這樣才能更貼近他們的生活!」
薩康覺得荒謬至極——原來這就是五年來她常常在信裡默寫古文給他的原因!
「漢文化的確博大精深,但——我是滿人。」他指出。
「什麼?」
「我不是漢人,是滿人,而且從來不接觸那些玩意兒」他自幼即學習各項作戰技能,對漢人那些文縐縐的千古名文自然是「敬而遠之」。
「你是滿人?」夏兒愣愣地偏著頭,擺明了無法理降這當中的不同。「為什麼你不是漢人呢?」
薩康翻翻白眼,覺得她的問題很蠢。「我生來就是滿人。」
夏兒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麼漢人之外又有滿人呢?以前的太學師傅明明告訴她,天朝裡全是漢人,而由漢人創造出來的漢唐文化更是歷數千年而不衰,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滿人和漢人……有不同嗎?」她問,至少她寫漢文他也看得懂啊?
「我們祖先原來住在關外。」
「關外在哪?」完了,她更不懂了。
薩康思索了下,決定以最簡單的說法回答。「就是長城以外。」
「嗯,長城我知道。」夏兒認真地點頭。「然後呢?」
「然後——我們就住進了漢人的地方。」他盡量以較「中肯」的字眼說道。
「那漢人住哪裡?」她天真地問。
「中國地大,他們只是『讓』了點位置給我們。」怪,他怎麼變成在和她講述歷史了?
「原來如此。」這下她終於懂了。「我想長城以外一定比這裡更冷,想不到天朝皇帝這樣仁善,肯撥出一部分的土地給你們滿人居住,我真是佩服極了。」
聞言,薩康忍不住又翻白眼——她根本完全不清楚滿清入關和滅掉明朝的過程,更何況現在的皇帝根本就是滿人。
薩康歎了口氣,道:「算了,反正這種政權交替之事對你來說是複雜了些,你不需要完全明白。」
「可如果是牽涉到你的事,我就必須要弄明白才行。」她忠心耿耿道。「如果有必要,我可以從現在立刻開始學習滿語或滿文……」
「不用勉強自己。」他從來沒想過要她學習這些。
「一點都不勉強。」她強調。
「是嗎?」薩康不可置信地挑高雙眉——她簡直乖巧得有些不可思議!不過,她此刻展現的笑靨讓他相信她真會這麼做。
看來,她和他以前所知「養尊處優」,「驕縱蠻橫」的公主大不相同。
這也算是他被迫娶她之後,「不幸中的大幸」吧!
正當夏兒想開口再對薩康說些什麼時,一名薩康的隨身侍從匆匆忙忙地自拱門處直朝亭子快步而來。
「什麼事?」不等來人開口,薩康已先行問道。
「這是宮中派人送來的。」來者恭敬地呈上一隻手函。
薩康快速閱完手函,隨即對侍從說道:「去交代備馬。」
「喳。」
「怎麼了?」夏兒低聲輕問,看樣子薩康又要出去了。
「有事進宮。」薩康走出涼亭,準備回房換裝。
「會很久嗎?」她跟在他身後問道。
薩康倏地停下腳步,回過身問:「有事嗎?」
夏兒搖頭。「我只是想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會不會很晚?」
看她一臉企盼的表情,他腦中猛然浮現前晚她睡在卓上等他的情形。「我不確定什麼時候回來,你不用等我了。」
「哦。」她失望道,眼神瞬間黯然下來。
「不過我會盡早回來。」她悵然若失的模樣,讓薩康忍不住又加上一句。
「真的?」她眼中又燃起欣喜的光彩。
「嗯。」他隨口允道,在轉身離去的剎那,心裡同時也產生後悔。
他為什麼要給她這種「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