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他柔聲的說:「我想好好看看妳。」
他溫和的語調並沒有使她心安,這樣的他跟白天時的他判若兩人,這反而使她感到不安和困擾。
「如果你想嚇我的話,」她強迫自己開口,「你成功了。」
「我做的還不及妳的萬分之一。」他彎下腰,撿起她丟在地上的鞋子。
她困難的吞了口口水,臉上佈滿明顯的驚懼。
衛仲恩從陰影中走了出來,他穿了一身黑站在她面前,眼睛專注的凝視著她,從她的紅唇到她不安的雙手。
他看她的方式使她心跳加速。
「沒想到,」他這才將眼神自她身上移開,大手撫過鞋上的山茶花,「妳還留著。」
這簡短的話語使龔真希心驚,「你記得?!」
「妳怎麼認為我會忘了。」他毫不留情的說:「在我來此之前,我多得是時間整理心情,好與妳面對面。」
「所以這次的相遇不是巧合?」
「這個世界並沒有太多的巧合。」不顧她的僵硬,他伸手碰觸她額上已經轉淡的疤痕,「我看到了妳跟李可人上公車,還撿到妳們掉在路上的宣傳單,所以找到了這裡。」
為了那該死的單子,他還差點在雨中被車子撞上。
龔真希顫抖的想要撥開他的手,但他的神情卻令她動彈不得,他的話代表著,今天他在眾人面前把她當成陌生人是故意的。
「這樣耍我,」她低語,「很好玩嗎?」
他露出一個微笑,笑容裡有著嘲諷,「好玩?!若真要照著我的心願走,我情願當著所有人的面,說我跟妳有過很激烈的一夜。」
聽見他的話,她倒抽了一口氣。
「或許,」他故意拖長語調,嘲諷道:「明天天亮,我該把一切攤開來說。」
「你!」龔真希不可置信的瞪著他,他的聲音溫和,卻像一把利刃似的向她狠狠刺了過來。
他挑釁的打量著她,心中料定她無法反擊。
「為什麼?」這個問題纏繞他心中多年,就如同芒刺在背般難受,他直接坐在床上問。
龔真希嚇得差點跳起來。她不想與他這麼接近,這樣實在太危險了!他就如同初識那時一樣,擁有左右她情緒的魔力。
他的長手一伸,隔著被單壓住她的雙腿,阻止了她的動作。
與他接近使她心慌意亂,她低下頭,看著被單,只要不看他就可以使自己自在點。她猜想,在這個節骨眼,她若假裝聽不懂他的問題,他可能會毫不留情的殺了她吧。
「離開我之後,妳一直都在這裡嗎?」
她咬著下唇,倔強的不想回答他。
「妳一直待在這裡嗎?」衛仲恩重複道,這次的語氣加了些許的強硬。
「對!」她不情願的說,試圖忽略自他身上傳來的溫度,「我在法蘭克福遇到了魏爺爺他們,那一年他們接受招待,去參加一個朋友嫁女兒的婚禮,我……」她深吸了口氣,才繼續道:「我額頭受了傷又淋了一天的雨,發燒暈倒在大街上,是他們發現了我,並且對我伸出援手。」
她所經歷的一切,令他氣得想要大吼。她若不離開,他可以給她最好的照顧,但是她卻選擇離開,莫名其妙的消失無蹤。
「我查過法蘭克福的醫院,沒有妳就醫的紀錄。」
她能從他的黑眸中感覺他的狂怒,但是他的表情卻是駭人的平靜。
「我沒有說謊,」她的手指不安的絞著被單,「我不喜歡去醫院。」
要不是情況特殊,他真的會大笑出聲。
或許有些事情變了,但她的個性仍然一點都沒變。
「妳已經不是孩子了。」
「又不是只有孩子才不喜歡上醫院。」她的嘴不屑的一撇,實在很不想跟他爭論這個話題。
醫院比醫生更令人討厭。醫院有死亡的味道。
「妳該死!」他氣得很想掐住她迷人的脖子,她的莫名固執,讓他晚了三年才找到她。
「我是該死!」她立刻認同,「所以你根本不該費心來找我,反正我本來就幼稚又不知好歹。」
「龔真希!」
「怎樣?我根本什麼都沒欠你,所以少一副受傷害的樣子!」憤怒或許是她唯一可以對抗他的武器。
如果讓他知道她偷看了他的底標,讓他沒有標到土地的話,他可能真的會殺了她。不過她壓根不在乎自己會死在他手上,她不能忍受的是他可能會恨她,她不要在他眼底看到對她的輕視,所以這件事最好一輩子都是秘密。
「反正不過就一個晚上,」她強迫自己繼續說:「別告訴我,你因為一個晚上而愛上我,認為我很重要,還找了我三年,哈!哪是童話世界才會發生的事!」
她一古腦的把話說完,沉默突然降臨在兩人之間。
龔真希與他對視,她的心劇烈的跳動,突然有股自己深深刺傷了他的怪異感。
「你走吧!」她不自在的咬著下唇,「我累了,就算我對不起你,你走——」她低聲祈求,「拜託你!」
「三年來,我常夢到妳。」他突然逸出低沉的嗓音,手滑上她的喉嚨,感到底下的脈搏激烈跳動。
全身僵硬的她,屏氣凝神的聽他說。
「擔心妳是否被捉回去,擔心妳是否已經不在這個世上,最後我卻看到了妳,妳過得很好!而且嘲笑我對妳的在乎,指著門口要我走!」
他的字字句句使她的心痛苦得扭曲。
「我當然會很好,我沒有理由過得不好!」龔真希強迫自己開口。「我不是嘲笑你,只是我得選擇一條適合我自己的路走。所以離開你,才是對彼此最好的選擇。」
心頭有道聲音指責她說謊,但是她要自己麻木!
如果可以選擇,她多希望他們可以在更好的一個時機相遇,但是,她背叛了他,那是她心底的秘密,而她沒有勇氣說出口。
放在她頸子上的手驀然一緊,她瑟縮了一下。
衛仲恩看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恐懼,「妳怕我會傷害妳嗎?」
她靜止不動,只是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的黑眸,「我知道你不會!」她略微顫抖的說。
「說謊!」說著,他將她拉進懷裡。
擁抱她是這些年來一直折磨他的記憶之一,他的動作並不粗暴,但充滿果決。
在她抽身之前,他低頭覆住她的唇,在碰觸她的一瞬間,光與熱在他的體內爆炸開來。
「不!」她掙扎,「這是不對的——」
「在認識我不到二十四小時,妳可以跟我上床,現在又為什麼不行?」他讓她看到他赤裸裸的需要。
他的直言使她的呼吸卡在喉嚨,「這太荒謬。」
就算她掙扎著抗拒他,衛仲恩絲毫沒有憐憫、退讓的意思。
他的手用力的將她緊貼在他身上。
「妳屬於我!」帶著堅定軟化她的意識。
「我不屬於任何一個人!」龔真希倔強的反駁。
雖然嘴巴上不服輸,但是一股令人刺痛的興奮感緊緊的攫住了她。
他的身軀迫使她躺回床上,卸除了兩人所有的衣物。
「妳要我,」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閃著光亮,「從沒變過!」
她不能否認他的話,當他的重量壓在她身上,一個激情的動作滑進她的雙腿之間,隨之而來是迷亂的激情。
「妳屬於我!只屬於我!」
她可以感覺淚水沾濕了眼睫。三年了!她緊緊的抱住他。她真的很想念他……
縱使經過一夜狂歡,龔真希還是準時在五點半睜開眼睛。
有片刻的時光,她只是靜靜躺在衛仲恩身旁,小小的單人床上硬是擠了兩個人,他將她抱得死緊,好像怕她會再次消失一樣。
她輕歎了口氣,情況似乎再次失控。
悄悄拉開他環在她腰間的手臂,他動了一下,但是並沒有被吵醒。
要是她能選擇性失憶,忘了她曾經偷看他隨身碟的資料,那該有多好……她在作夢,那永遠也不可能成真!她在心中嘲笑自己。
拋開奢望,一大清早,她便開始一天的工作。
先到廚房,將陳阿姨煮好的早餐拿到餐廳。
雖然外表看來,她和過去三年來的每一天都一樣,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因為衛仲恩的到來,一切都不一樣了……
「看來妳還是不舒服。」陳阿姨的聲音突然出現在她身旁。
她楞了一下,「沒有啊,我很好。」
「可是妳的笑容不見了。」陳阿姨皺起眉頭,「而且很沉默!」
「我只是有點累。」她不自在的搔搔頭。
「昨晚沒睡好嗎?」
龔真希無力的露出一個笑容,實在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
她與衛仲恩跨越了三年時光,回到最原始的親密關係,就算是現在,她身上似乎還記得他的唇吻著她肌膚的感覺,甚至單單想起他,她的身體就熱了起來。
「妳的臉紅了!」
聽到陳阿姨的話,龔真希嚇了一跳,連忙摸著自己的雙頰,「有嗎?一定是爐火太熱了。」
「那妳走遠點!」不疑有他,陳阿姨關心的說:「反正稀飯已經差不多,妳先把菜端到餐廳。」
「好。」龔真希有些發窘的逃離廚房。
餐廳裡已經坐了幾個早起的老人家,她強打起精神,露出招牌笑容,一一和大家打招呼。
不過令她最意外的是可人的到訪。
今天的可人穿著一件綠色針織上衣,牛仔短褲搭配平底靴,臉上還化了淡妝,整個人顯得青春洋溢、朝氣蓬勃。
「真希,早安!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她興奮的問。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龔真希很清楚她的刻意打扮是為了什麼,不禁在心中歎了口氣。
衛仲恩不論走到哪裡都是眾人的焦點,他什麼都不用做,就吸引女人自動貼上來。
「不用了,」龔真希柔聲說:「我和陳阿姨弄得差不多了。」
李可人晶亮的目光四處梭巡著,「他人呢?」
明白好友指的是何人,她低聲回答,「還在睡。」
聞言有些失望,但李可人隨即精神一振,「也對!現在不過六點,衛先生若這麼早起來,就太不像都市人了。」
她實在不想跟她談論衛仲恩,於是轉換話題道:「妳應該還沒吃飯,自個兒去拿碗筷。
李可人在這裡就像在自己家一樣自在。
「等一下,我想去叫衛先生起床。」她蹦蹦跳跳的跟在龔真希身旁,「妳覺得可以嗎?」
「不好吧!」更何況現在衛仲恩正躺在她床上,若讓可人看到,她可以想見將引起多大的暴風雨。
「說的也是。不然我等衛先生起床,跟他一起吃飯!」
看著一臉熱切的李可人,龔真希沒來由的感到不安。可人是她來到安養院第一個交到的朋友,她很珍惜兩人的友誼,從沒想過會有改變的一天,但是現在……
「早安!」衛仲恩低沉的聲音隨著他的手輕搭在她肩上。
龔真希驚呼一聲。
他好整以暇的看著她那張受到驚嚇的臉。
「龔小姐,妳真的深深打擊了我的自尊心!我的長相沒那麼恐怖吧?」他故意出言調侃,居高臨下的瞅著她。
「你……」她不自在的瞥了他一眼,再看向李可人。難不成天一亮,他們又要裝成不相識的模樣嗎?
「衛先生,早安!」李可人笑著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