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形貌猥瑣的男人荷包飽飽的步出客棧的東廂房,只要出得起銀子,就是殺人放火的勾當,他們眼皮子都不會眨一下。
而東廂房內傳出憂心忡忡的對話——
「二小姐,這麼做不太妥當吧?萬一出了岔子,誰負得起這個責任?」身為白家的副管事,白禳真是有苦說不出,遇上這個行事不計後果的王子,每每都有驚人之舉,把他的頭髮都給嚇白了。
白珍珍吃著店家精心準備的琵琶,綻出一抹詭笑,「放心!我只是要他們小小的教訓他一下,死不了人的。」
「二小姐,那些地痞流氓出手一向沒有分寸,要是有個閃失……」他真的擔心。
「你太杞人憂天了,我說沒事就是沒事。」她厭煩的白他一眼,「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我無禮,他是第一個,我要是不出這口氣,我就不姓白!」
白禳冷汗涔涔,「可是老爺那兒……」
「別讓我爹知道不就得了,這種小事也要本小姐來教嗎?你這個副管事是幹什麼用的?」
他膽戰心驚的詢問:「奴才可以請問小姐要怎麼教訓他嗎?」
白珍珍一雙美目閃著冷意,「你真的想知道?」
「呃……請二小姐明示。」他真怕自己承受不了答案。
她冷冷一笑,「我要他們毀了豐子勖的臉!」
「什麼?」白禳倒抽一口涼氣,「二小姐,這手段太狠了,妳不能這麼做!」
「為什麼不能?等毀了他的容,看他以後怎麼見人,這就是得罪本小姐的代價,這世上只有我白珍珍不要的男人,沒有男人可以不要我,我要他在我面前抬不起頭來!到 時,我就可以當著他的面嘲笑他,真是太痛快了!」她越想越得意。
白禳急喘一聲,驚嚇得說不出話來。他終於見識到什麼叫做最毒婦人心。
***
匯芳樓
「娘,我已經說過好幾遍了,那只是為了要騙白珍珍,才拜託杜雙喜一塊演的戲,從頭到尾都是假的。」豐子勖被娘親軋到快全身沒力了。
豐夫人偏偏不依,「我才不管蒸的、煮的,你親口說喜歡雙喜,娘可是親耳聽見的,要知道這可是關係到一個姑娘家的清白,娘不許你推卸責任。」
「老天!」他用力的拍了下額頭!轉向第三者求助。「爹,你勸勸娘理智一點行不行,這可是杜雙喜自己同意配合我演戲,她都不介意了,你叫娘不要再跟我拗下去了,我的頭都快炸了。」
雖然豐冠庭瞭解他的親親娘子是藉題發揮,為的就是讓假戲成真,可是勉強撮合一對不甘不願的夫妻,是不會幸福的。
他溫柔的口氣中含著幾分身為丈夫的權威,「蓉蓉,這件事就到這裡為止,別再說了。」
「可是相公,我們不能這麼自私,雙喜一定是為了報恩,不得不答應,並不表示她是真的願意。」她微慍的數落著愛子,「子勖,你再怎麼討厭雙喜,也不該拿人家的閨譽開玩笑,就算我們對杜家有再大的恩情也不行。」
豐子勖「啪!」的闔上折扇,悻悻然的說:「這點娘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以後我不會再拜託她任何事了,免得妳又硬要把我們湊在一塊,那我多冤!沒事的話,孩兒想出去透透氣,晚點才回來。」
總而言之,都要怪自己,什麼人不好找,偏偏找上杜雙喜,以後還是跟她保持一點距離才安全。
說也奇怪,娘到底喜歡她哪一點?處心積慮想讓他娶她?如果不是太瞭解她,他還真以為她給娘親施了什麼降頭了。
打從她出生那一刻起,他們已經整整糾纏了十七年,豐子勖可不希望下半輩子還跟她牽扯不清。
在大街上晃了一圈,想起打從京城回來,他還沒見過高睿和連俊彥,只聽說他們分別娶妻納妾,日子大概過得樂不思蜀,哼!真是太不夠意思了,不如趁這個機會串串門子。
打定了主意,豐子勖精神為之振奮起來。不期然的,迎面衝來了個人,和他發生不小的擦撞。
「公子,對不起。」對方低垂著頭,匆匆的道了歉,便作勢要走。
豐子勖警覺的摸向腰際上的荷包,果然撲了個空。
他斥喝一聲,「別走!」
「嘿嘿!」扒手奸笑了兩聲,腳底抹油,拔腿就跑。
「你這該死的小偷,居然敢扒本少爺的東西!」豐子勖驚怒不已的急起直追,「看你往哪兒跑!」
扒手俐落的鑽進小巷中,眼看就要不見人影了。
「可惡!別跑!」他高聲大吼,引起路人的圍觀。
就在這當口,拉著一大車子泥磚的雙喜正好打這兒經過,聽見前頭一陣騷動,原本不以為意,直到聽見路人的交頭接耳——
「那扒手跑得真快。」路人甲說。
「我看豐少爺是抓不到那個扒手了,只好自認倒霉。」路人乙說。
「豐少爺那荷包裡准放了不少銀子,才會追得這麼緊,只是,這些扒手不容易對付,要是把他們逼急了,說不定連小命也沒了。」路人丙說。
雙喜聽了臉上的血色盡失,抓住最近的路人問:「請問你們,剛才說豐少爺怎麼了?」
路人甲指了下前頭,「還不就是鼎豐商行的豐少爺,他的荷包被扒了,現在正追著那個扒手……」
他有危險!一個突來的認知這麼告訴她。
「謝謝。」雙喜道了聲謝,向同行的夥伴叫道:「燦伯,我有急事要去辦,麻煩你先把東西拉回去。」說完,抄起斧頭就向前跑。
燦伯聞言,馬上露出一臉天要塌下來的表情,「不行呀!雙喜,我一個人怎麼拉得動?妳不能走,快回來呀!」
***
豐子勖只顧著追扒手,直到轉進無人的小巷弄中,才發覺事情不對勁。
有詐!
他在京城裡也見識過不少偷搶拐騙的勾當!只是沒想到還是著了對方的道!他實在太不小心了。待他想要退出巷弄,原本逃跑的扒手,跟著其它兩名同夥從前後包抄他。
「我說豐少爺,你想去哪裡?」其中一人不懷好意的問。
「你們是誰?為什麼會認識我?」看來他們真正的目標不是他的荷包。
位居中間的扒手搓了搓下巴,惡形惡狀的怪笑一聲,「在蘇州有誰不認識你豐少爺?原本我們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路,不過,今天我們兄弟三個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多有得罪,還請不要見怪。」
「那個人是誰?」豐子勖實在想不出自己與誰結怨了。
「等我們教訓過你後,自然會告訴你。」扒手的同夥賊笑的說。
他警戒的往後退了兩步,「你們想幹什麼?」
「誰教你長得太俊了,我們兄弟三個看了實在很不順眼,所以……」扒手抽出插在腰際的匕首,「想把你的臉劃花了。」
「光天化日之下行兇,你們眼中還有王法嗎?」
扒手三人組不約而同的大笑,「我們眼裡只認得銀子,不過,如果豐少爺肯出高價,我們願意放你一馬。」
「呸!」豐子勖倔傲的啐了一口,「憑你們也配!」
「看來你是敬酒不吃要吃罰酒,就別怪我們兄弟不客氣了,上!」
從小到大,豐子勖何曾遇過這種危機,登時嚇得面無血色,只能很窩囊的閃避對方的攻擊,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咧!」的一聲,布帛撕裂的聲音。
豐子勖驚駭的睞了一眼被劃了一刀的衣角,若不是他用手擋住,這一刀准劃在他臉上,嚇得他心跳險些停止。
無奈高傲的男性自尊不容許他大呼救命,讓全城的百姓看笑話,可是對方出手凶狠,他恐怕也支持不了太久。
「啊……」就見白光在眼前閃了一下,他本能的抬起手臂大叫,這下完蛋了!
「鏘!」金屬相互撞擊聲,匕首霎時被斧頭格開了。
「豐少爺,你沒事吧?」雙喜及時趕到現場,替他解圍。
在這種尷尬的場合下見面,豐子勖先是一喜,繼而面子有些掛不住。「妳來湊什麼熱鬧?我一個人可以對付得了,不需要妳多事!」
她忍不住翻翻白眼,也很不客氣的回敬,「我是看在夫人的面子上,否則我才懶得救你。」
「那妳快滾,本少爺才不希罕!」
扒手和他的同夥用一種意淫的眼光打量雙喜,「妳這女人還真是自不量力,憑妳也想救人?難不成他是妳的男人?」
「嘿嘿……不管是不是,等我們兄弟收拾了他,會好好疼妳的。」
「對、對,跟著我們三個,包準妳可以吃香的、喝辣的。」
豐子勖瞥見他們用有色的目光看著杜雙喜,還在言語上輕薄她,肚子裡不禁升起一把無名火,燒得他頭昏眼花。
「放屁!有種放馬過來,本少爺才不怕你們!」
「豐少爺,你先走,這三個讓我來對付。」雙喜對他的口出狂言很不以為然,都什麼節骨眼了,還在逞他大少爺的威風。
他沒好氣的瞪她一眼,「我再怎麼說也是個男人,要是讓一個女人救了,豈不是丟盡顏面,成了蘇州城的一大笑話?」
雙喜為之氣結,「你聽我一次行不行?」
「只有女人聽男人的,哪有男人聽女人的道理?」他很大男人的說。
「你們也太不把我們兄弟放在眼裡了。」其中一人猝不及防的出手,動作之快,只差一寸就讓雙喜的手腕掛了彩。「兩個人一塊修理,再回去討賞!」
「你們誰敢傷他,我就跟誰拚命!」雙喜揮舞著手上的斧頭,讓三名匪徒不敢靠近!
「豐少爺,你快走!」
身為愛面子一族的豐子勖不願意在她面前表現出退縮懼怕的模樣,不然以後在她面前就抬不起頭來了。
「該走的是妳,這三個我自己對付得來。」他大聲的朝對方嚷嚷,「喂!你們要找的人是我,來呀!快來呀!」
雙喜真的恨不得直接將他敲昏算了,省得在這兒礙手礙腳的。
「我求你快走行不行?」要是他有個什麼閃失,她怎麼對得起夫人?
他狂妄的對著扒手們叫囂,「我在這裡,來呀!」
豐子勖挑釁的動作如預期般的激怒了三人,出手也就更加心狠手辣,不再處處留情,一副想實他於死地的表情,駭得雙喜心頭大驚,不顧自身的危險,下意識的擋在他身前,不讓他們有機可趁。
「誰都不准過來!」她必須保護他不受傷害。
其中一人猙獰的大吼,「臭娘兒們,這是妳自找的!」
就在她忙著應付其它兩人,一時之間無法分心,另一人拾起地上約莫手掌心大小的石頭,作勢向她投去——
「小心!」豐子勖驚駭的大叫。
待她反應過來,石頭不偏不倚的擊中她的額頭,雙喜頓時感到一陣痛楚,手上的斧頭「砰!」的一聲掉在地上。
「哼!老子就在妳臉上留個記號!」話聲未落,銳利的匕首就往雙喜臉上劃了下去,
霎時鮮血染紅了她的小臉……
雙喜用手摀住臉龐,驚呼,「啊!我的臉……」
所有的事都發生在一眨眼間,當豐子勖親眼目睹她為了救自己而受了傷,憤怒和自責形成一股強大的力量,他奮力對抗匪徒。
「你們這些畜生居然傷了她!」他亂無章法的揮動拳頭,反倒讓三人頻頻後退,「我跟你們拚了!」
這時,終於有路人發現窄巷裡頭的打鬥。
「有人受傷了,快去報官、快去報官,」
見情勢不利,扒手三人組互使個眼色,「走!」轉頭就鑽進另一條巷弄,一下子逃得無影無蹤。
豐子勖氣惱的大喊,「回來!有種就別跑,」
「豐少爺,不、不要追了……」雙喜微弱的呻吟,抬起一條手臂揪住他的衣襬,即使痛得幾乎要暈厥過去!她還是強迫自己保持清醒。
他怒急攻心的大吼大叫,「妳剛才要是聽我的話,就不會搞成這樣子了。」
「我、我不能丟下你……呃,好痛……」她身子一歪,跌進豐子勖的懷中,細若蚊鳴的喃道:「請你先扶、扶我回家……」
「我真的會被妳氣死……喂!妳可不能昏倒,喂?喂?」見她全身虛軟的癱在自己懷裡,臉上沾滿了鮮血,看起來格外怵目驚心。他低咒一聲,「該死!」
豐子勖將她打橫抱起,飛也似的衝出巷弄。
「本少爺可警告妳,妳千萬不能死,妳要是死了,以後我要找誰鬥嘴?杜雙喜,妳聽見了沒有?」
漸漸陷入昏迷狀態的雙喜,模模糊糊之間聽見他的話,想笑卻又沒有力氣,至少對他來說,自己還有跟他鬥嘴的用處,這就夠了。
***
遨翔居內,豐子勖像困獸般的踱著步子,不時抓著頭,都快把頭髮抓光了,然後忽然想到什麼事似的,揪住正在幫傷者敷藥的大夫!威脅恫赫。
「大夫,我要你治好她的臉,要是留下什麼難看的疤痕,我唯你是問!」女人的臉蛋是最重要的,她長得已經夠丑了,要是再毀了容,這輩子豈不是真的嫁不出去?他才不想一輩子感到內疚不安。
面露憂色的豐冠庭聞訊趕了過來,低聲斥責,「子勳,還不快放手!你這樣抓著大夫,他要怎麼做事?」
豐子勖一臉懊惱的鬆開手,「不該發生這種事的、不該發生這種事的……」
「沒錯,要不是為了救你,雙喜怎麼會受傷?而且還是傷在臉上!你要爹娘怎麼跟她的家人交代?」同樣急得眼眶泛紅的豐夫人怨懟的瞪著愛子,「你這個不肖子,是不是在外頭得罪了什麼人,不然人家怎麼會口口聲聲說要教訓你?」
他也很嘔,「我怎麼知道?」
「你怎麼會不知道?」她氣呼呼的吼道。
豐冠庭撫著愛妻的背,幫她順順氣,「蓉蓉,妳不是最重視形象的嗎?不要忘了這兒還有外人在。」
「哼!我氣得都忘了。」豐夫人深吸幾口氣,試著平復怒氣。
「要罵兒子,改明兒個有的是機會,現在最要緊的是雙喜的傷勢嚴不嚴重。」正巧大夫敷好了傷口,他忙不迭的問:「大夫,她臉上的傷……」
大夫捻著短鬚,「幸好傷口不算深,不會有生命上的危險,只不過……呃,傷口痊癒之後,多少會留下疤……」
「什麼?﹗」豐夫人驚詫的問:「大夫,你是說就算她的傷好了,也一樣難逃破相的命運?」這麼殘酷的事實,任何人都沒辦法接受的!
「唉!除非能找到更好的藥來擦,或許可以挽救。」大夫據實以告。
豐夫人臉色一白,「怎麼會?」
豐子勖也同樣的震驚,胸口彷彿被什麼堵住了似的,一把扣住大夫的雙肩,惡狠狠的恐嚇,「你是蘇州最有名的大夫,一定有辦法醫好她的臉,不然別怪我砸了你的店、拆了你的招牌!」
「子勖,不得無禮!」豐冠庭厲聲斥喝。
大夫輕歎了口氣,「豐少爺!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我真的已經盡力了,對不起,我先告辭了。」
「不准走!」
豐冠庭沉下臉訓斥,「子勳,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
「爹!」他灰敗著臉嚷道。
「我已經派人去請雙喜她娘來了,待會兒你好好的向人家請罪。」這是他們目前唯一能做的事。
「娘現在最擔心的是雙喜醒來後能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天底下有哪個姑娘家不愛美的,她要是知道自己破了相,不曉得會怎麼想?」豐夫人難過的坐在床頭,瞧著仍昏睡的雙喜,「我們真是太對不起她了。」
驀地,房外傳來咚咚咚的跑步聲。
「雙喜、雙喜!」杜氏嗚咽的叫喚著女兒,一路奔了進來。
跟著娘親一塊來的大寶也紅著眼眶,「大姊……」
「別慌、別慌!大夫說她沒事,只是受了點傷。」豐夫人迎上前去,攙住搖搖欲墜的杜氏,「真是對不住,讓妳受驚了。」
杜氏憂心如焚的撲到床邊,聲音微顫,「雙喜她、她真的沒事?」
「我怎麼會騙妳?大夫說雙喜只是受到驚嚇,沒有什麼大礙。」她安撫的說。
大寶注意到覆蓋在雙喜臉上的紗布,「大姊的臉怎麼了?」
「呃……它……」豐夫人有些難以啟齒,卻也明白無法繼續隱瞞下去。「她受了點傷,大夫說可能會……會破相。」
「破相?」杜氏身形晃了晃,淚水不住的往下掉。「怎麼會發生這種事?這教雙喜怎麼受得了?」
豐夫人也陪著落淚,「都是為了救我們子勖,不然雙喜也不會遭到這種橫禍,是我們豐家對不起你們,子勖,還不過來向杜嬸嬸請罪。」
「是。」這回他沒有任何的推托之詞,也無從狡辯,面露慚色的瞅向杜氏,用少見的謙卑口吻說:「杜嬸嬸,都是我的不對,是我害她變成這樣的,請你們原諒我。」
「豐少爺,你千萬不要這麼說!這是我們雙喜自己願意的,鳴……」儘管心如刀割,杜氏也不想遷怒,因為是自己從小訓誡雙喜,要她時時刻刻記住豐家的恩情,所以她才會拚了命的保護豐少爺,怨不得誰。
大寶稚氣的臉上露出淡淡的哀傷,「娘,大姊破了相,將來要怎麼辦?還有哪個男人肯娶她?」他多麼希望見到大姊能得到女人該有的幸福。
「別說了!這都是她的命啊!」杜氏梗聲道。
豐夫人伸手握住她的,一雙含淚的美目誠摯的凝睇杜氏悲傷的面容,「杜家嫂子,其實這事我老早就該跟妳提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機會,自從雙喜出生到現在,我和我家相公就把她當作親生女兒一樣看待!更是打心眼裡視她為未來的媳婦兒,如果妳不嫌棄的話,就把她許配給我們子勖,讓我們子勖照顧她一輩子。」
「妳是說……」杜氏錯愕。
娘親的話猶如一記悶棍,打得豐子勖措手不及。「娘!」
「這樁婚事我也贊成,既是豐家闖的禍,就該由我們來承擔,況且我們夫婦倆真的很喜歡雙喜,無論她變成什麼模樣,我們都是真心的接納她。」豐冠庭裝作沒聽見他抗議,高度的配合愛妻的想法。
「爹!」豐子劻為之氣結。
杜氏拭著淚,誠惶誠恐的說:「豐老爺,你們……你們不必要覺得愧疚才這麼做,雙喜的命本來就是你們救的,現在一命還一命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我們真的不需要任何回報,我相信雙喜也是這麼想的。」
「杜家嫂子,我們並不是完全因為雙喜受了傷才想要補償她,而是真的喜歡她,就算沒發生這件事,我們夫妻倆也打算上你們家提親,請你們不要拒絕,安心的把雙喜交給我們,我們會好好疼愛她的。」
豐夫人一番話說進杜氏的心坎裡,若能有這麼好的婆家,相信女兒會有個美好的將來,這是她衷心期盼的啊!
「可是,豐少爺對這門親事似乎並不贊同,我這做娘的也不好勉強。」
說得好!豐子勖在心中叫好。
就算杜雙喜救了他,也不必非要他以身相許來報恩啊!反正他會想辦法幫她弄到最好的藥,盡快讓她的臉恢復原貌就是了。
「子女的婚姻大事一向都由雙親做主!只要我們夫妻倆同意便可,不需要詢問他的意見。」不能再對獨子的任性妄為視若無睹了,豐冠庭決定快刀斬亂麻,先訂下親事,再擇期娶妻,等成了親後,心性自然會定下來。
爹和娘居然一個鼻孔出氣,拿他的終身幸福開玩笑!豐子勖頓時氣黑了俊臉,想大聲反對,可是眼角一瞄到躺在床上,臉上負傷的雙喜,又想起當時她是如何奮不顧身的救他,才會無辜的挨了一刀!到嘴的話就是吐不出來。
「這樣好嗎?」杜氏不安的問。
大寶人小鬼大的插嘴,「娘,我覺得很好,大姊要是嫁到這裡,我們還是一樣可以每天看到她。」
「對、對、對,大寶說得沒錯,與其讓她嫁到別處,還不如嫁給我們子勖,你們一家人就不用分開了。」豐夫人笑吟吟的說。
杜氏看了看床上的女兒,仍猶豫不決,「我看還是等雙喜醒來後再說好了,她向來有自己的想法。」
「這樣也好,那就等她清醒後再說。」豐夫人心裡卻是志在必得。
***
待雙喜被送回杜家休養後,豐子勖又趕著出門了。
他突然想起白珍珍家中經營的就是京城最大的藥鋪子,一定有能治好雙喜臉上傷疤的藥,所以,他急沖沖的趕到她下榻的客棧;祈禱她還沒離開蘇州。
「咦?」眼尖的他陡地瞥見襲擊他的三名匪徒從客棧裡出來,不禁心生疑竇。
在掌櫃的指引下,豐子勖來到東廂房,也因此揭開了一樁陰謀……
「二小姐,奴才就說會出人命,妳就不信,這下該怎麼辦才好?」怕事的白禳口中叨念著,「依奴才之見,還是早點離開這兒,回京城去吧!」
白珍珍蠻悍的嗓音飄出紙窗外,「我不走!這一回沒讓豐子勖嘗到苦頭,還有下一回,我就不信他還會這麼走運。」
「二不姐,趁禍還沒闖得太大,我們離開蘇州,就沒有人會知道這事是我們唆使的,要是驚動了官府,可就不好收拾了。」
「怕的話你就先回去。」她撇著朱唇說。
白禳坐立不安,唯恐東窗事發,到時老爺怪罪下來,扣他一個失職的罪名,他這個副管事就甭當了。
「二小姐,妳就別再為難奴才了……」
才說到一半,「砰!」房門被人無禮的一腳踹開。
「豐少爺!」白禳失聲叫道。
豐子勖一把跩起白珍珍藕白的玉臂,「原來是妳這個女人暗中搞的鬼,妳的心腸還真不是普通的狠毒,居然使出這麼卑鄙的手段!」
「放開我!」她高傲的嬌斥,「我說過要你們後悔,現在嘗到了吧!」
他加重手指的力道,冷笑的說:「妳錯了!我慶幸擺脫了妳這個毒蠍女,不然我才真要後悔一輩子。」
「豐子勖!你……」白珍珍抬起另一隻手,作勢要刮他耳光,卻被他接個正著。「放手!你以為本小姐真的喜歡你嗎?」
白禳在中間充當和事佬,「豐少爺,我們二小姐不是有意的,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哼!」豐子勖甩開她的手,怒瞪白禳,「你們鋪裡有可以除去人臉上的疤痕的藥嗎?」
他沉吟一下,「這……」
「沒有!就算有也不會給你。」白珍珍揉著被抓痛的手腕,「除非你娶我,我就考慮看看要不要給你。」她就是要征服他,要他臣服在她的石榴裙下才甘心。
豐子勖對她的自以為是嗤之以鼻,「要我娶妳?那是不可能的事!」
「你說什麼?」她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不給就算了,我再另外想辦法。」他走到門口,冷冷的回眸,「有什麼本事儘管使出來,但要本少爺娶妳?簡直是癡人說夢!告辭了。」
走沒幾步,就聽見屋內響起摔茶杯的聲音。
「豐少爺!」白禳神色匆忙的追出來,「你要找的藥,京城裡才有,譬如說賣洋貨的,據說外國那些洋鬼子有一種膏藥對皮膚很好,可以生肌活膚!不過,大都往宮裡頭送,得靠關係才弄得到手,小的只能告訴你這些了。」
京城,他怔忡了片刻,才大步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