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染 第四章
    所謂的少女戰鬥力,大概就是指夏染現下的狀況。 

    自從兩天前和楊廷悠打市集歸來,夏染便呈現出超強的戰鬥意志,非但不肯聽從楊廷悠的話離去,反而流露出無比的信心,強而有力的表現,使得整個軍營的人不由得對她肅然起敬。 

    此話怎講呢?話說當日他們才一下馬,弱不禁風的夏染居然不待人服侍,即一馬當先衝到駱駝旁,將她和楊廷悠一道採買的布疋給卸下駝峰,當著所有人的面抱著它們衝進營帳,然後又在大伙驚訝的眼神下,按照衣譜上的裁法,一塊一塊將布料裁下來,沒多久就裁光三十件衣服的份量。 

    但這還不算什麼,更精彩的還在後頭。裁完了所有衣塊的夏染,拿起針線竟有如神助一般,快得不得了。而她不輸行家的手法,立刻引來所有士兵的叫好聲,每個人都開始對她刮目相看,叫得夏染好不得意。 

    原來她也有製衣的天分嘛,只是過去沒機會發掘罷了! 

    被人群包圍的夏染相當得意,也很感動。以前她在羽夢館動不動就挨罵,不是被冬舞罵白癡,就是慘遭秋繪無言的閉門羹,她都快忘了自己原來是有潛力的。 

    「謝謝你們。」抱著即將成形的胯袍,夏染忍不住流下淚來,看得大伙亂心酸的。 

    老實說,他們都很感動,因為她真的很努力,而其中最為感動的,不外是前來支援的伙頭軍,因為他們正是這次實驗的對象,就怕她弄不好,大伙沒新衣可穿。 

    「夏染姑娘大客氣了,咱們往後的衣服可得靠你呢。」一陣安靜之後,大夥兒又爆出此起彼落的讚美聲,霎時夏染的營賬好不熱鬧,笑聲四溢。 

    在這一片歡笑聲之中,只有兩個人皺眉,一個是楊廷悠,另一個是莫沁濤。楊廷悠皺眉的原因,是害怕夏染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他擔心莫沁濤不會這麼輕易放過她。而莫沁濤皺眉的理由則是,她不該順利完成所有準備工作,甚至拐走他大半營的人。 

    像此刻,合該是伙頭軍上市集採買食物的時間,他們卻一個一個的不見人影。 

    於是,莫沁濤跨大了腳步。直往夏染的營帳走去,像鬼魂一般闖入。 

    「吵什麼吵?」莫沁濤咬緊了牙,拉下了臉色,一屋子的人頓時鴉雀無聲。 

    他們萬萬沒想到高高在上的大將軍,竟會親自到夏染的營房來! 

    「你……你來啦?」第一個有反應的人是夏染,雖然她也和大家一樣感到意外,卻十分高興見到他。 

    可莫沁濤一點都不高興,事實上,他比較想宰了她。 

    無視於她臉上紅潤的光彩,懶得理會她晶燦的眼神,莫沁濤嚴肅的眼掃過在座的每一個人,口氣陰寒至極。 

    「怎麼,突然都變成啞巴了?方才大夥兒不是還吵吵鬧鬧、有說有笑的鬧成一團?這會兒怎麼啦,都不會說話了?!」他不悅地怒視眾人,所有人在他嚴酷的眼光下瑟縮成一團,每個人都想開溜。 

    「伙頭軍!」 

    沒用的傢伙,居然沒有人敢站出來認錯。 

    「是,將軍。」被點到名的廚房軍團一個個站出來報到,擠來擠去擠得好不熱鬧。 

    「回答我,今天是什麼日子?」莫沁濤走到他們面前來回巡視,幾乎把他們嚇出病來。 

    「啟稟將軍,今兒個是六月初七!」大伙齊聲回話。 

    「很好,我很驚訝你們還記得日子。」他意有所指地斜瞄夏染一眼,暗指她是罪魁禍首,「虧你們還記得今天是六月初七,理當知知道今天該做什麼。」怕就怕這群兔崽子只懂得玩樂,忘了正事。 

    「該上市採買食料,將軍。」所幸大夥兒沒忘,否則一定害死夏染。 

    「既然知道,還不快滾。」莫沁濤橫了他們一眼,卻沒有人敢動。 

    「回將軍,採買食料一向由楊副將帶領咱們同往,楊將軍不在,咱們沒有人知道該如何購買。」 

    換句話說,他們只負責搬運,不負責動腦。大伙都不識字,需要採買的東西又林林總總一大堆,若沒長顆好腦袋,誰記得起來? 

    正因為如此,所以上街採買記帳這事兒全由楊廷悠打理,因為他雖不識字,但對數字在行,可以一次記住百來筆價錢不成問題,然後回頭再向書記官報帳。問題在於大伙都沒有他的好頭腦,自然也沒人敢不自量力挑起這副重擔。 

    「楊副將上哪兒去了?」莫沁濤當然也瞭解這情形,口氣遂緩和了下來。 

    「驛館,將軍。」其中一個伙頭軍回答。「楊副將打昨兒就去驛館了,說是想麻煩驛館的守將幫咱們寫封信,讓州刺史盡快給咱們調派個書記侍官來。」說到底,這全是不識字惹的禍,偏偏軍營裡不是光打仗就行,其他需要動到筆的雜事也不少,搞得大伙都很心煩。 

    「混帳!」聽見這消息莫沁濤激動地說咒。「州刺史那狗娘養的根本是存心找碴,真是去他*的!」 

    罵歸罵,可莫沁濤心底很明白,楊廷悠這趟路是白跑了。西州刺史那王八蛋是不可能這麼快派人過來的,他跟他有仇,豈容他好過? 

    「難道整個軍營裡就沒有人能代替楊副將的位置嗎?」他心煩意亂地踱步,被這惱人的狀況煩死了。 

    「我可以!」 

    正當他煩躁得像頭大熊,他身後的夏染突然自動舉手發言,信心滿滿的自我推薦。 

    「你?」莫沁濤轉身,難以置信地看著夏染高舉的雙手,和她臉上興奮的裘清。不相信她能夠辦到。 

    「嗯,我能做得到,我可以。」夏染拚命推銷自己,雖然老實說她一點也不知道他們在嘀咕些什麼,可她知道他正在煩惱沒人能代替楊廷悠的位置上街採買。 

    一個好妻子,自當該為丈夫分憂解勞,而且她正欠缺機會表現她的賢慧,說什麼也不能放過這大好良機。 

    「你真的可以辦到?」雖然她拚命點頭,莫沁濤還是懷疑。 

    「我真的可以。」夏染自信滿滿。 

    「好,就讓你試試看吧!」反正也沒人自願頂替。「你立刻同這些伙頭軍,去把軍營裡需要用到的食材搬回來。我可警告你,軍費有限,你不要給我亂花。」即使她是萬不得已的選擇,莫沁濤還是不放心,小心叮嚀夏染。 

    「你放心,我一定會表現得很好給你看。」夏染開開心心的接過他的囑咐,莫沁濤這才把銀兩交給她,由她全權負責。 

    「天黑之前給我回來。」淡淡丟下一句,莫沁濤旋即像陣風似地轉身離開營房,眾人方才鬆了口氣,恢復成原先的熱鬧。 

    「沒想到莫將軍居然這麼好說話,我還以為咱們這回死定了呢!」 

    「是呀是呀,都是夏染姑娘見義勇為,要不然咱們就慘了。」 

    「你說的一點也沒錯,都是夏染姑娘。」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讚美夏染,說得夏染渾身輕飄飄的,差點飛起來。 

    「可莫將軍臨走之前交代的話,各位都還沒忘吧?」 

    對哦,他剛剛才說過,天黑之前必須回來,也就是說——「快、走、啊!」 

    此活方落,瞬間只見沖的沖、逃的逃、備馬的備馬,原先還熱熱鬧鬧的營房一下子跑得不見人影,一夥人集結成隊的往市集出發。 

    *******才剛抵達市集,轉眼便已到了午膳時間,而夏染連同夥頭軍們一群人浩浩蕩蕩,就是沒一個人用過飯。 

    「夏染姑娘,我看咱們用過飯再說吧!採買的事情就先擱著,總得填飽了肚子,才有力氣做事,你說是吧?」 

    一下馬跨進市集,就有人提議,夏染無法反對,因為她也餓了。 

    「好。」她點頭,「咱們就隨便找一家客棧歇著,吃點東西。」 

    天氣這麼熱,她都快中暑了。 

    「夏染姑娘,這兒哪來的客棧啊?」伙頭軍驚訝地看著她。「你可別忘了這裡是邊疆,不是中原,咱們能找得到東西吃就不錯了。」 

    「是嗎?」夏染頗為驚訝,「既然這地方這麼簡陋,那咱們幹麼還來這裡,為什麼不去比較熱鬧的地方?」 

    她說的「比較熱鬧的地方」指的是龜茲市集,那兒地方大,人也多,而且也有客棧。 

    「咱們知道夏染姑娘的意思。」看穿她意圖的伙頭軍解釋。「可是龜茲市集裡面沒有咱們要的東西,今兒個的市集叫『趕集』,每個月一次。這市集裡專賣南北東西向運到的雜貨,看是要吃的、穿的,或是用的,這兒全有,而且又賣得便宜,所以莫將軍才要我們一個月報到一次。」可惜就是沒有專供人休息的客棧。 

    「原來如此,我懂了。」夏染點點頭,總算聽個出大概。「既然找不到客棧,那咱們就隨便找個地方,買點東西湊合著吃了吧!」 

    夏染做出決定,結果是大夥兒狼吞虎嚥,光她一個人吃不下飯。原因無他,就因為這市集裡面賣的淨是些烤羊頭和大餅,再不就是些釅茶,味道又於又澀又濃,她實在吞不下。 

    「夏染姑娘,你真的不吃?」有人把整顆羊頭遞過來,上頭還滴著油,害夏染看得差點想吐。 

    「真的不吃。」她搖搖頭。 

    那人聳聳肩,又把羊頭拿回去繼續啃,啃得一滴都不剩。 

    夏染著在眼底,怕在心裡,雖說她已經決定留下來當番婆,可異族人的食物,實在是要命。 

    眾人不管她繼續吃他們的,好不容易,等所有人都吃飽了,終於開始採買的工作,而夏染也興致盎然的衝進人群裡,掏出銀兩躍躍欲試。 

    她要買,要買…… 

    慘了,她該從哪兒買起?除了買染料之外,她唯一掏過銀兩的經驗便是上街口喝豆漿,而且還給了一兩銀子回家挨冬舞罵,這……可怎麼辦才好? 

    她愣住不動,隨週遭的人群擠來晃去,晃了半天就是不知該從何下手。 

    「怎麼了,夏染姑娘?」隨行的伙頭軍還以為她在練身段。 

    「你別光站著不動呀,也開開口喊喊價,買些東西回營。」在這兒買東西全憑真功夫,不懂得殺價絕對佔不到便宜。 

    「呃……」喊價,她哪裡會喊價向來就是人家說多少,她就給多少。 

    上回喝豆漿被騙就是因為這個緣故。 

    「夏染姑娘,難道……難道……你不會喊價嗎?」其中有個伙頭軍瞧出端倪,臉色慘綠地問道。 

    「胡……胡說!我當然會了。」她的臉跟他一樣綠,嘴唇卻相反的泛白。 

    「夏染姑娘——唉喲廣瞧出端倪的伙頭軍忽然慘叫一聲,嚇得夏染趕快退出人群。 

    「你怎麼了?」她扶著突然發疼的伙頭軍蹲下,關心地問。 

    「沒什麼,肚子疼,大概是吃壞肚子了。」那伙頭軍搖搖手表示沒什麼,夏染還是不放心。 

    「我看還是——」 

    「抱歉。我找個地方解決一下!」 

    不待夏染釋放出更多的愛心,肚子疼的伙頭軍便一溜煙的不見人影,之後是更多的道歉。 

    「對不起,我也去。」 

    「我也——」 

    於是,不消片刻的工夫,原本浩浩蕩蕩的採購大隊跑得只剩她一個,夏染猜大概是因為那些烤羊頭不乾淨的關係,幸好她沒吃。 

    太好了,她偷偷的吁口氣,有些缺德的想。她剛在煩惱會露餡兒,老天就讓他們肚子疼了,擺明了幫她。 

    可是,她終歸會現出原形,因為她根本不會採買東西。 

    想到這兒,夏染霎時有如洩氣的皮球般什麼勁兒也沒了,只得隨意東看看、西摸摸,等大夥兒拉完肚子回來自首。 

    她晃呀晃地瞧,沿路上淨是她從未看過的新鮮玩意兒。有來自大食的馬匹,波斯的地毯,甚至連天竺的香料也有人買,可謂應有盡有。 

    夏染眼花繚亂的到處亂晃,覺得每樣都很新鮮,可最吸引她,最令她眼睛為之一亮的東西,卻是堆在路旁那一堆不起眼的花草。 

    她二話不說,撩起裙擺跑得飛快,目標相準那一堆堆不起眼的花草。 

    這就是東方姐妹不為人知的怪癖——狂熱。只要讓她們碰上和工作有關的新奇事物,就算用三匹馬也拉不走她們。 

    夏染自然也不例外,論對染布工作的熱忱,她可不會輸給春織和秋繪她們之中的任何一個! 

    「老闆,您這些花草怎麼賣,又是打哪裡來的?」人尚未跑定,夏染即氣喘吁吁地出聲詢問,一眼就著穿眼前的花料是珍奇貨色。 

    「姑娘,等你喘口氣再談也不遲呀!」賣花草的老闆反倒笑呵呵的要夏染且慢,別嗆著了。 

    「多謝老闆關心,我沒事兒。」夏染喘得急。「請您趕緊告訴我這些花草是打哪兒弄來的,我猜想它們必定不是中原的貨色吧!」若是中原的貨色,她老早就看過、試過了,絕不可能逃過她手心。 

    「呵呵,姑娘果然好眼力。」老闆一點都不驚奇。「這些染料的確不是中原的貨色,它們來自一個很神秘的地方,往後姑娘也會到那兒去。」 

    「我會到那地方去?」夏染聽得一頭霧水,可老闆卻不再多言。 

    「姑娘方才不是問我這些染料值多少錢,現在還想聽嗎?」 

    不給夏染提出疑問的機會,老闆接著問。 

    「當然要聽。」夏染點點頭,早把老闆剛剛說的話給忘了,只想早點將這批染料買到手。 

    「總共是一百兩銀子。」老闆開價。 

    「一百兩?」聽見這數目,夏染不禁瞠大眼睛大叫,被這數目嚇呆。 

    「這……老闆,您這數字開得也太大了吧,我身上沒有這麼多錢。」她頂多花過五十兩跟人搶花料,光為那五十兩,就被冬舞罵了整整一個月,更何況是雙倍價錢。 

    「不必怕,姑娘,你把袋子裡的錢倒出來,便知道夠不夠了。」老闆笑著指示,夏染照做,裡頭果然放了剛剛好一百兩文銀。 

    「瞧,這錢不是正好嗎?可見姑娘和這批染料有緣。」老闆笑嘻嘻地接過銀兩恭喜夏染,她也傻呼呼地點頭說謝謝,笑得跟老闆一樣開心。 

    「希望姑娘回頭還能笑得出來。」老闆點點頭,收下銀兩,丟下這耐人尋味的一句話便走人了,留下一堆花草和喜孜孜的夏染,不停地跟他揮手致謝。 

    「再見老闆,再見。」她朝遠去的人兒揮手,完全不知即將大禍臨頭,直到所有人都拉完肚子回來,她才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 

    「夏染姑娘,咱們回來了,我們可以再繼續——咦,哪來這一堆花草?」伙頭軍們解決完了生理問題,回來劈頭就問,對於眼前堆得比人還要高的染料,直覺得不可思議。 

    「我花一百兩銀子買的。」夏染得意洋洋的宣佈,聽得大夥兒臉色發青。 

    「你花一百兩銀子買這些花草?!」全體人員都快昏倒了,腦子升起三個字——死定了!莫將軍一定會宰了他們。 

    「是呀。」夏染還很高興。「我用了莫將軍給我買食材的錢,沒想到剛剛好那……」完了,她完了問才在買這批花料的時候,完全沒考慮到莫沁濤的反應,這下她沒命了。 

    「怎麼辦?」夏染白著臉問伙頭軍,伙頭軍也白著臉回望她,沒有人說話。 

    她居然把一百兩銀子拿去買一堆無用的花草,他們一定會受到最嚴厲的軍法處置! 

    *******事情果然就像所有人想的那樣,往最可怕的方向發展。 

    當天黑之前,夏染連同夥頭軍將一堆無用的花草載回軍營時,莫沁濤的臉色就如陣前殺敵那般狂暴,連隨後趕回營的楊廷悠都救不了他們。 

    「打,給我重重的打!每個人五十板軍棍,一棍也不准少!」 

    無視於夏染的苦苦哀求,莫沁濤殘忍的發出命令,隨行的伙頭軍一個個被拖去校聲打得得死去活來。 

    「求求你,別處罰他們。」在營帳內的夏染亦哭得死去活來。「你要打就打我,是我自作主張買了那些染料,和他們沒有關係。」 

    「我會打你,你放心。」莫泌濤從沒打算饒過她,「可他們違反軍軍紀本來就該罰,我沒要他們去手已經算是饒了他們。」 

    「去……去手?」夏染倏地停止哭泣,不解地望著莫沁濤。 

    「砍去一條手臂就叫去手。」他面無表情地解釋,夏染則是倒抽一口氣。 

    「你……你好殘忍。」就她看來打五十軍棍就夠可怕了,更何況是斷人手臂。 

    「真正殘忍的事你還沒見識到,你當這裡是什麼地方?」這裡是軍營,是邊疆,一旦爆發戰事,隨處可見斷臂殘腳,打他們幾棍算客氣了。 

    「我……我當然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不就是軍營。「可你將過錯都推往他們身上,我不服!更何況錢是我花的,東西也是我帶回來的,我自己闖的禍我會自己負責,你別拿他們出氣。」 

    「哦,你倒很有志氣嘛!」莫沁濤冷笑,才給她三分顏色,便開起染坊來了。 

    「你知道自己買的都是什麼垃圾嗎?你若買些能吃的回來便罷,偏偏帶回來的淨是一些枯草,那些枯草能做什麼,你倒是說啊!」 

    「那不是枯草,是染料。」而且是很珍貴的染料。 

    「都一樣。」漠沁濤冷冷截斷她的辯解。「對我來說,不能用的東西都是廢物,比垃圾還不如。」他越想越生氣,軍費原本就少,讓她這麼一揮霍,更是捉襟見肘,而他居然還傻呼呼的信任女人! 

    「它們不是垃圾,是染料,是最珍貴的染料!」不只是莫沁濤生氣,夏染也固執得很,她最恨人說她不識貨,她雖不聰明,但對自個兒的眼力深具信心,乾脆和他卯上。 

    「你居然敢在我的軍營裡跟我大呼小叫?!」一把抓住她的衣領,莫沁濤像拎小雞似的將她抬到半空中瞪著她。 

    「我……這本來就是事實!」儘管怕,夏染還是堅持己見,也睜大眼睛和他對瞪。 

    「好你個事實。」這女人分明欠揍。「既然你口口聲聲說那些廢物有用,你最好他*的把它們利用給我看,否則我要你當我的面把它們吞進肚子裡去,聽見了沒夜!」他就不信她從花草能做出什麼好事來。 

    「聽……聽見了。」老天,她快被勒死了。「但……但是你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我快不能呼吸了。」夏染請求,莫沁濤卻是瞇起眼睛不悅地瞪著她。 

    該死的女人,居然還敢跟他談條件。 

    「哼。」他丟開她,睨著一雙眼冷看差點撞上營柱的夏染。對於她的窘境,沒有絲毫同情。 

    「本將軍限你於明日之前把那些垃圾清理掉。」諒她也變不出什麼戲法。「過了明天早晨,我若是還看見那些花草堆在營區內。我會要你當場吞掉。」他兇惡的眼神說明他可不是在開玩笑,他是真的會要她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我……我懂。」誰要她一時衝動。「可是,在處理染料之前,我希望你能停止對伙頭軍的處罰,這不是他們的錯。」說到底,她最在意的還是受她牽連的無辜弟兄,他們都是好人,沒有理由平白受罰。 

    「不可能,他們仍要受罰。」軍紀就是軍紀,沒有轉圜的空間。 

    「但是——」 

    「你還是擔心你自己比較要緊吧!」莫沁濤挑起一邊的嘴角截斷地的話。「希望你能安然度過這次考驗,不會提早離開軍營。」 

    他要笑不笑的提醒夏染,過了這一關,她還有更嚴厲的考驗等著她——那三十件胯袍。 

    「我……我一定會做到的。」她對自己發誓,她絕不讓自己被趕出軍營,絕對不會。 

    「但願如此。」莫沁濤老大不爽的面對著夏染的倔強,對於她拗到極點的頑執深感到不可思議,軍營的生活很好過嗎,她為什麼不肯離開? 

    「你可以滾了,別再來煩我。」他下逐客令,覺得自己也開始不正常了,幹麼為她設想這麼多? 

    「那……我走了。」夏染怯怯地偷看他陰沉的臉色,相當意外他竟然這麼輕易就放過她,他剛剛不是才揚言要揍她嗎,怎麼這會兒又改口要她滾? 

    他的舉動令她費解,但夏染卻沒多餘的空閒質疑他多變的情緒。一回到營帳夏染便忙著思索如何解決眼前的難題。 

    她該怎麼證那些花草不是廢物呢?夏染抱著發疼的頭思考。光把它們煮成好料是沒有用的,莫沁濤才不管這些,他要的是更實際的東西,最好是能一眼看穿,且讓他說不出話的成效……有了!就是這個!她怎麼這麼笨,她早該想到才是! 

    腦子忽然開竅的夏染,除了猛敲自個兒的腦袋以外、小腳兒更是沒停過的來回奔波,只見她嬌小的人影上上下下抱著自市集買回來的花草請人幫忙掏碎,等搗爛了之後,再丟入燒著熾火的大鍋中,拚命攪動,等花汁和花朵分離了以後,又丟入槐花當做媒介,讓鍋裡頭的花料能夠與之結合顏色,瀝出最鮮艷的色調。 

    好不容易才過濾出鮮艷的染料,忙碌的夏染沒有太多時間慶賀她過人的調色功夫,隨即匆匆忙忙地閃入各大帳幕內要東西,激起一堆男人害羞的驚呼聲。 

    不一會兒,姑娘她手上便疊滿了一堆臭衣服、臭襪子,一古腦兒的往她才調好色的大鍋子倒。 

    「莫沁濤,你等著……」她像女巫似的喃喃自語,拚命攪動她手上的大棍子,如此折騰了一夜,終於給她弄出成果來。 

    沒有人知道她這樣來回奔波是何用意,直到清晨的號角吹起,眾人看見高掛在風中飄搖的衣物時,才有所反應。 

    「天……天哪!怎麼會變成這樣?」第一個瞧見此景的士兵驚呼,含淚注視著他被高高掛起的外袍。 

    「哦……我的軍服!」第二個趕到的士兵亦淚眼汪汪。 

    就這樣,哭泣的男人一個接著一個,全都在高高飛揚的衣物前發呆,怎麼也無法相信他們心愛的行頭會變成眼前這副模樣。 

    「一大早又吵什麼?」 

    被營帳外頭那一群喳呼聲驚擾,莫沁濤亦丟下早餐,順著聲音的方向來到營後的大草原,同士兵們一起觀看空中的奇景。 

    「啟稟將軍,那個……那個……」回話的士兵找不到適當的形容詞,索性舉起手指著掛衣繩,要他自己看。 

    莫沁濤是看了,而且差點沒氣炸,東方夏染那丫頭居然——「很美吧,這景觀。」 

    現行犯自動現身,省去莫沁濤找人的麻煩。 

    「昨兒個在染些衣服時候我就曾想過,如果這些衣服一件件掛起來一定很漂亮,可沒想到竟會是這個情況。」甫加入人群的夏染幽幽地說道。充滿光彩的小臉上淨是自我陶醉的痕跡。 

    看得莫沁濤當場翻臉。 

    這天殺的女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個兒幹了什麼好事?她居然把整個軍營的戰袍都染成七顏六色!這要是真穿出去,人家還以為唐軍改行跑龍套,一個個生變成可笑的小丑! 

    「你……你以為這很有趣嗎,你是想咱們當場出醜是不是?」額暴著青筋,手指握得格格作響,莫沁濤當場就要掐死夏染。 

    「我……我沒有這個意思。」突然被拖住脖子,夏染眼看著就要窒息。「我只想貫徹你下的命令,想辦法證明這些染料有用而已。」 

    換言之,一切都是他的錯,他若是不出言刁難,她也不會幹這些蠢事。到頭來他還是敗了,敗在她看似愚蠢,卻又找不到缺陷的詭計之中。 

    「你很得意吧,因為你打敗了我?」想到他居然莫名其妙的敗陣就有氣。 

    「我才沒有!」她的臉色開始轉青,根本無法呼吸。 

    「雖然你證明了這些東西有用,但老子告訴你,你還是一樣得滾。」他已經受夠了一天到晚的突發狀況,他要他的軍營回復到她來以前的安寧。 

    「我不走,我就是不走。」雖然快斷氣,夏染還是很拗。「我通過了考驗,而且先前你曾答應給我十天的時間,除非你想後悔,否則你不能趕走我。」 

    他不能趕走她,因為他大話說在先,也料定她一定無法通過他給的試驗。然而,他萬萬沒想到,除了愛作夢之外,她還意志驚人,並且打亂他原先的腳步,教他也亂了陣腳。 

    怎麼辦,他該留下她嗎?她這麼不畏艱難,他會不會真的敗在她的堅持下,不得不娶她? 

    「很好!既然你不怕死,我會讓你輸得心服口服。」他猛地鬆開她,決定好好幫她上一課。他就不信她能抄撐多久,他多的是整人的辦法。 

    「咳咳……」死裡逃生的夏染無法回答,只能睜著一雙含淚的大眼凝睇著他。 

    「你做好接受考驗的準備吧,東方夏染小姐。」在她淚眼婆娑的同時,莫沁濤又說,「從現在開始,我會讓你忙得沒有時間做那些該死的衣服。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