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其頓乘著轎車準備返回辦公室時,腦中突然閃進一個瘋狂的念頭——
他想再見那個孕婦一眼!
於是他命令司機道:「走廣場那條路回辦公室。」
司機怔了下。這種走法是繞路啊!
不知總裁這麼做是為什麼?司機狐疑地瞥著後照鏡,試圖從那張英俊的臉上尋求答案,卻看不出有任何異狀,只好盡職地應道:「是的。」
阿其頓的目光一直飄向窗外,心思也漸漸飛遠,但很快又被拉回,彷彿有一記警鐘用力地敲在他的腦門上,指責自己在發什麼瘋。
他兀逢暗咒一聲,立即喊道:「停!就按平常的路線回去。」
司機連忙煞車,不懂他老闆怎麼了,但也不敢多問,只是打著方向盤,轉回原來的路線。
鈴——阿其頓的手機在這時響了起來,他低頭一瞧,是白奕夫打來的。
「喂。」他按下通話鍵。
「找你真的得挖遍整個義大利!不會又躲到哪個溫柔鄉而樂不思蜀吧?」
白奕夫玩笑道。
阿其頓也笑了,「你猜錯了,打從一早到現在,我都很努力工作,外加找一個失蹤人口。」
他的兩個死黨——白奕夫、悅卜群真是將他看透了,他是愛美女,也樂於周旋在其間,但天地良心,今天他連女人的一根指頭也沒碰過,當然可以理直氣壯的反駁,
「怎麼這麼巧!」白奕夫這。
「巧?」
「對,我也要讓你這位住在羅馬,又位高權重的大帥哥去找一個女人。」
「以咱們的交情我是很樂意,但不知她長得是像黃鷗鳥,還是恐龍?」
他邊抽煙邊邪氣地反問。
「像天使。」
「天使?」阿其頓哈哈大笑,「那你叫我去找,不就送羊入虎口了?」
「所以吟鈴千叮嚀、萬囑咐,你絕不可以吃了對方!」
「這女孩是什麼來頭?」他這種說法委實令人玩味。
「是吟鈴的好朋友、手帕交。她是去羅馬辦事,結果行李、護照全都被搶得精光,現在正在警察局。」
「那她就是一個沒有腦袋的天使。」阿其頓吐了口煙圈,嘲諷之色完全顯在臉上。
「你正經點,吟鈴說,這女孩就像精雕細琢的琉璃,晶瑩剔透得令人見了愛不釋手,即使是像你這種色慾薰心之輩,也不會忍心下手。」白奕夫誇張的形容著。
「什麼色慾薰心?我就不信你有多聖潔!難道你結了婚,就和過往那些姊姊妹妹Saygoodbye了?」他可不信!
白奕夫故意略過他的話,言歸正傳,我要你去救的那個女孩叫安琪拉,現在就在羅馬市的第五分局。找到她,先替她壓壓驚,然後再送回台灣,你的工作就算完成了。」
「你當我是什麼人?!」阿其頓佯怒問道。
「當你是我的好兄弟,而且這種忙只請你幫一次,沒有下次了。謝謝。」
白奕夫安撫道。
「知道了。」難得好友會開口要求他幫忙,看來這個忙無論如何都得幫。
阿其頓合上手機,嚴肅再現,「車子掉頭,去第五分局。」
羅馬第五分局——
阿其頓從座車走下來時,警局中的大小警員,早已站在門口列隊歡迎他的到來。
「歡迎!歡迎!哥羅先生。」第五分局的局長笑容可掬地上前。
阿其頓伸出手與他握手,「辛苦了。」
「請,請!您的未婚妻人正在裡面,不過,她一個人有點神經兮兮的……」局長發現這麼形容似乎不太適當,連忙改口:「哦,不,是落寞的坐在那裡,什麼也不多說。」
阿其頓怔了下。這老傢伙在說什麼?誰是他的未婚妻?!這是怎麼回事?
哦!他知道怎麼回事了。
該死的白奕夫!好個高招,如果白奕夫不這麼說,這些見錢眼開的義大利小警察,可能不會善待這麼個觀光客。
只希望他這個笨到被人扒光東西的「未婚妻」,不會太丟他的臉。
天使?!哼!充其量,不過是個愚蠢的天使。
罷了,反正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記住,別在任何人面前直呼我的名字。」他連忙交代道。
局長弄不懂阿其頓的用意,但也沒多問,只是應了聲:「哥羅先生,您說什麼就是什麼。」
「謝謝你的合作。」阿其頓大步走進警局招待室。
「小姐,哥羅先生來了。」局長對著背對他們的安琪拉喚道。
她緩緩轉過身子,「謝謝,」
當四日相對時,安琪拉與阿其頓同時怔住了。
是他?那個風流鬼!亞頓·哥羅?!他怎麼會來「救」她?
他是……吟鈴的朋友?不,是白奕夫的朋友?老天!他怎麼派了這麼個惡名昭彰的討厭鬼來?
阿其頓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那雙令自己一度迷失的雙瞳,而且對方還是奕夫老婆的閨中密友!
他們說對了一件事——她真的像天使,但卻是個墮落的天使,因為她未婚懷孕!
她來這裡辦事可能是假的,找情夫才是真的。
想到這裡,一股莫名的怒火不由得自體內點燃。
「走吧!」他的口氣很差。
凶什麼?無名火瞬間燒起,她以流利的英文道:「我不認識你!」
擺架子?她有沒有搞錯?
「我也不認識你,但我受朋友之托才來這裡,你走還是不走?」阿其頓面色森冷,也改用英文道。
「我——」她猶豫了。
她當然想離開這裡,而且她來羅馬的目的,就是來找哥羅家族的人。如今這個哥羅家族的人憑空掉到她面前!還有什麼比和他一起走來得更好的?
可是,她就是不喜歡他!
他是個壞男人!
阿其頓似乎看出安琪拉的矛盾,但他不想讓外人看笑話,於是對身後的局長說道:「請給我們幾分鐘單獨相處的時間。」
「好,沒問題,」局長立刻退了出去。
阿其頓看了看紮了東馬尾、挺著大肚子的安琪拉。她那張皎白的臉龐,猶似嬰孩般地吹彈可破,那略顯顫抖的細嫩柔弱,及一身材質上等的孕婦裝,在在顯示她的身世應該不會太差。
只是,她怎麼會那麼沒腦筋,隨便就讓男人弄大了肚子?
一想到她已成了別的男人偷吃的對象,阿其頓的火氣莫名地又衝了上來,她不該這麼笨!
「你到底走還是不走?」
「去哪兒?」她終於妥協地問了句。
「先離開這裡,餵飽你之後,再送你回台北。聽奕夫還有他老婆,就是那個黑寡婦說,你住在台北。」他說。
「不准你這麼稱呼吟鈴!」她抗議道,人也從座椅站了起來。
她站在面前,他才發現東方人再高,好像還是和他們有段差距,他有一百九十公分高,這女人大概只有一百六十七吧。對他而言,是嬌小了點,但人倒是挺凶的。
他突生捉弄之意,「中國人不是有句話說,感恩圖報嗎?你怎麼對救命恩人這麼凶?不怕我將你丟在這裡任人魚肉?」
「義大利人也有句話說,兄弟之妻不可戲弄,你既然是白奕夫的朋友,怎麼可以如此形容他的妻子?你不知道你的行為,可以令黑手黨給你一槍,斃命街頭嗎?該下地獄的風流鬼!」她也不客氣回敬他。
「風流鬼?」他蹙了下屆,「你又知道我風流?你到底是誰?」這女人才下飛機,就耳聞他的「真本色」?
安琪拉的臉一下子刷白。這個亞頓在她家的那晚上,其實沒見過她的真面目,因為當時她戴著面具!
她連忙斂下失措的神色,一口否決,「不認識,也不想認識。」
他笑了起來,這個女人有趣極了,明明說謊,卻以為全世界的人都是瞎子!
看在奕夭的面子上,他可以小讓一步,不過,她得受點教訓!
「不管你認不認識,或想不想認識我,反正再給你一次機會,走還是不走?只給你十秒鐘,時間一到,我就走人。」他還真的舉起手,看著手錶。
十秒鐘一到,阿其頓不見這小妮子反應,立刻轉身就走。
突然身後傳來焦慮的喊叫聲:「喂,等我!」
安琪拉還是追了上去。
阿其頓露出勝利的微笑,卻很快地斂下,還不忘以中文挖苦她,「敬酒不吃,吃罰酒。」
「你——會中文?」她著實吃驚。
「還會寫呢!」他露出雪白的牙齒,得意之色不可言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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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琪拉坐在豪華的轎車裡,雙眼直盯著窗外美麗的景致,反倒對這個許多女人趨之若騖的大帥哥,一點兒也不感興趣。
阿其頓首次感到不是滋味,這些年,他的俊美無儔與財富,不知令多少女人為之瘋狂,偏偏身邊這個女人,完全不將他放在眼底,甚至避他如蛇蠍。
「你來羅馬做什麼?」他故意要引起她的注意。
「辦事,」安琪拉答得簡單俐落,目光仍然鎖定窗外。
「找孩子的爸爸?」他說這話時,不自覺地咬牙切齒。
她先是一怔,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霍然明白他在想什麼。
她一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當然不可能與任何男人發生關係。但穿上這套孕婦裝,任何人看了不想歪也很難。
既然他誤會了,就任他去吧!若這個風流鬼想騷擾她,也正好趁此斷了他的念頭。
「對,你真聰明。」
他的臉色更難看了。「那找到了嗎?」
「還沒。」
「愚蠢!」他低咒。
「你罵誰?」她有些惱火。
「你。」
「你憑什麼這麼說我?」她低嚷抗議。
「因為被人弄大肚子的是你。」他顯然不知道此刻自己的態度,實在像個被嫉妒沖昏頭的男人。
「就是因為有你們這種男人,才會有無辜受害的女人!」她也不客氣地反擊。
「笑話!這叫作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你不會避孕?還是想藉此巴住那個不負責的男人?」他也不知哪根筋不對,就是要和她硬槓。
「你——你這個沙豬!我根本不需要巴住任何男人!」
「你現在就巴住我這個男人。」他嗤笑道。
「你——停車!我不需要你了!」
「我必須說,你真是我見過最愚蠢且又任性的女人。」他冷嘲熱諷。
「你憑什麼這麼指責我?你這個該死的傢伙!」她也口無遮攔地開罵。
「你身無分文,所有證件又被搶光,而且還挺了個該死的大肚子,你不需要我,需要誰?孩子的爹?他早就不要你了!」他不客氣地說道。
「你——」她的聲音登時有些哽咽,
他說的是事實!部分的事實。
她肚子裝的不是孩子,而是更勝孩子的紅天使。
而她的確必須藉由這個風流鬼亞頓找到阿其頓。因為哥羅集團現在由阿其頓當家作主,他這個亞頓雖是二當家,但事事還是聽阿其頓的。所以,找他談生意,根本就是白費口水。不過……
該死的!這個男人說對了,她需要他。
淚水再度含在眼眶中,只差沒出息地放聲大哭,但她還是咬牙不讓珠淚落下。
他聽見她沙啞的嗓音,再睇見她無助又硬撐的慘白臉蛋,心牆倏地垮了。
對於這點,他感到困惑。
他向來討厭女人的眼淚,總認為那是她們用來打動男人的利器之一。和他在一起的女人都知道他不吃這一套,所以沒人敢這麼做,否則永遠別想再見到他。可是這個安琪拉只是單純地不願示弱,竟然就讓他不忍苛責,甚至反過來自責不該這麼殘忍地刨開她的傷口。
該死的良心!該死的道德!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莫名其妙了?
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天使?折磨他良心的愚蠢天使?!
他該趕她回去的!早走,他早平靜。
奇怪的是,他竟然又好管閒事地追問了句:「那個男人是誰?」
「哪個男人?」她一時之間無法回神,卻瞥見阿其頓瞄著她的肚皮。他真的誤以為有這麼個薄情郎的存在?也好,她本來就是要找「他」,就將這個肚皮推給「他」好了。
「就是你的表親——阿其頓·哥羅。」
「阿其頓·哥羅?!」這是他這輩子聽過最大的笑話!
她到底知不知道現在站在她面前的,就是阿其頓本人?這女人究竟在玩什麼花樣?
跟他在一起的女人,他沒有記不住的,更別說像她這樣純淨又甜美的東方臉孔。
登時,他決定暫時輕鬆一下,和她玩個遊戲,於是平靜地問她:「你知道我是誰嗎?」
「亞頓·哥羅。」她說得篤定。
他詭異地笑著,「你確定?」
當然確定!只是一見他那古怪的表情,安琪拉的信心開始動搖。
可是……那晚他在她家作客,而且是唯一的男客,她應該不會錯認啊!
她挺直了背脊,說:「我十分確定。」
「你怎麼知道我是亞頓·哥羅?」他頓時哈哈大笑,笑聲夾著多年來少有的興味,還有那麼點促狹。她怎麼可以這麼肯定?
「我就是知道。你會帶我去找阿其頓嗎?」她完全處於狀況外。
「你確定真的見過阿其頓本人?」
「當然!」她大聲道,彷彿只有如此,才能使謊言聽起來像真話。
「有意思。」阿其頓笑得更詭異了。
她覺得他的態度哪裡不對勁,卻又說不出所以然,「你笑什麼?」
「阿其頓花名在外,我想他恐怕不會記得你,尤其你還帶球找他,你認為他會見你嗎?」他拋出一個難題。
「不管他還認不認得我,但我有他要的東西,他一定會見我。」她自信滿滿地睇著自己隆起的腹部。
「他?」看著那個腫脹的肚皮,笑意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滿臉不以為然。
「對。」她肯定地回答。
「你知不知道越有地位與財富的男人,越厭煩哪幾種女人?」
她搖搖頭。
他試圖讓波動的心緒歸零,冷笑道:「你就是其中之一。」
「我是什麼樣的女人?」她當然不懂男人的世界與想法,只知道自己腹中綁縛的紅天使,阿其頓絕對會感興趣。
「就是想以腹中胎兒來認親的女人!」他的語氣益發森冷。
「但它不同。」她肯定道。
「對阿其頓面言,沒有不同。」他還以顏色道。
「你不是他,不能代表他。」她仍不退縮。
聞言,他為之氣結,重重下著評論,「我只能說,你是個自以為是的女人。勇氣可嘉,愚蠢有餘。」
「亞頓·哥羅,我正式警告你,不准再罵我愚蠢!只要讓我見到阿其頓,我會證明他或整個哥羅家族都會以我為榮。」她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他不禁認真地上下打量她——他根本不認識這個女人,也沒有上過她的床,不可能讓她懷孕,她憑什麼說她會讓他與他們哥羅家族引以為榮?
「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你知道謊言的背後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哥羅家族在義大利不是沒沒無聞的小門小戶,你執意這麼做會帶給自己什麼樣的結果,你明白嗎?」
「我明白。」她毫無懼色。
「你在玩火!」他再度惱怒,表面卻平靜無波。
「我是個好手。」她平常燒製琉璃,就是與「火」為伍。
阿其頓不知道她的話另有涵義,誤解了她,以為她是個放蕩的女人,空有一張天使的臉孔。
也許是怒她的輕率,也許是氣她的謊言,他故意湊近她的唇,作勢吻她,「既然你是玩火神女,那我就是獵艷高手,我們何不趁這個空檔,譜一段露水鴛鴦曲?」
她驚如幼兔,連忙退到窗邊,故作鎮定地說:「我只釣大魚,對小魚小蝦沒興趣。」
他突然筘住安琪拉的粉頸,憤怒地瞪著她,「阿其頓與兄弟一向是有福同享。你就算是阿其頓的情婦,也比不上他的兄弟。義大利人最引以為傲的便是家族觀念。」
「我不是他的情婦!」她用力扯著他的大掌,怒目以對,「永遠都不是。」
「等著瞧吧,恐怕到時你連情婦都構不著邊。」
「世上怎麼會有你這種差勁的男人!」她再次動怒,卻怎麼也扯不開卡在她粉頸上的大手。
「就是因為有你這樣的女人。」阿其頓說完,手離開她的頸項,還故意拿出西裝前的手絹作出擦拭的動作,彷彿她渾身都帶有病毒似的,
「你——」她還想反駁,卻被阿其頓突地響起的手機打斷。
「喂。」
「我是齊維格。在阿里郎的後車廂上,我們發現上方有一小滴血漬,剛才化驗出來,那是屬於女性的血液,A型。據我初步推斷,你要找的紅琉璃可能已經遇害。」
阿其頓不願接受這個事實。紅琉璃不能死!她的作品是這些年少見、沒有雜質的精美之作,她若死了,將是藝術界最大的損失!
「我要看到她的屍體!」他的話與心彷若冰雪,沒有半點溫度。
他現在這副模樣,讓身邊的安琪拉不禁打了個寒顫。
她沒見過這樣的亞頓。亞頓該是風流、濫情,甚至有些易怒與偏執的,但這一刻的他像是換個人似的,冷殘得令人毛骨悚然。
他要看到誰的屍體?他不會和黑手黨有關係吧?
她又往窗邊移了過去,無處可聞後,她撇頭往外瞧去,試圖趨散心頭的恐慌。
齊維格又問了一句:「她真的對你很重要?」
阿其頓沒有回答。
齊維格明白了。「好,我將她列為最急件,」
「謝了。」阿其頓道,收線。
望著故意躲避他的嬌小身影,阿其頓心頭突然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紅琉璃沒死!
她一定在某個地方,而且他們一定會再見面。
以他們無法臆測的方式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