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宅——
「小姐,趕緊醒醒,小姐……」
凌晨三點,安琪拉被管家的叫喚給驚醒。
「發生什麼事了?」她匆匆披了件睡袍,問著管家。
「小姐,老爺心臟病發作了,我們正在等救護車!」焦急完全寫在管家的臉上。
安琪拉一驚,立刻趕往父親的房裡。
「爸,你還好嗎?怎麼會心臟病發作呢?晚上我看你還好好的!」她立刻執起父親的手把脈。
「安琪拉,別把了。老爸這是老毛病,只是好不容易盼到哥羅家族的人願意來談生意,結果那個難搞的紅琉璃卻突然喊卡!我這病是氣出來的。」
安聖亞餘怒未消地咬牙說道。
登時,她感到自責不已。原來是自己的衝動害了老爸!
「爸,我不知道是這樣子的,我真的不知道……」滿臉自責的雪白容顏,這一刻更白了。
「你當然不知道,我從來不對你說這些事。」安聖亞沒聽出女兒這話的另一層意思。
救護車的響聲由遠而近傳來。
「爸,什麼都別說了,先去醫院,剩下的事我會和媽媽商量。」她像是突然長大似地說道。
安聖亞有點,驚訝女兒的表現,卻不太相信這小丫頭能有什麼辦法。
送父親到了醫院,安琪拉和母親守候在一旁,慶幸並無大礙,但主治醫師卻一再叮囑,這段期間最好不要太過勞累,更不宜飛行,並要求父親住院再觀察兩天,安琪拉懸著的心這才放下。
她悄悄地走到病房外的長廊,撥打手機,「喂,艷波,我爸……」她邊說邊掉淚。
作風強勢、個性堅強的梅艷波安慰她:「別哭!記住,你現在不單單只是安琪拉,還是紅琉璃,而我不只是你的閨中密友,也是你的經紀人,所以我要給你一個大膽的建議。」
「什麼建議?」安琪拉像是身處在汪洋大海的孤舟,突然看到一塊浮木。
「你代表自己,也就是紅琉璃,去義大利搶回這筆生意!」
「什麼?」安琪拉低聲驚叫。
「生意就是生意!你當然可以孤芳自賞地將紅天使藏在你我共同開設的工作室裡,讓它永不見天日,但也可以驕傲地讓它在聚光燈前,讓世人看見它的光芒!」
這就是梅艷波,做事永遠快、狠、準。
「可是我不喜歡那個亞頓·哥羅!」安琪拉孩子氣地說。
「但是你父親想要這筆生意!你自行判斷,你父親的事業與你的喜惡,哪一個重要。」
「我……」安琪拉猶豫了。
「你該長大了,安琪拉。而且,你也不需找亞頓·哥羅談,因為哥羅集團中,當家作主的就只有阿其頓·哥羅一人,只有他說的話才算數。所以你此行一定要找到阿其頓,並親自和他談。記住,為了讓生意早日順利達成,你只需找阿其頓一人談。」
「我知道了。不過,我還是……」安琪拉猶豫了下,最後深吸了氣,說道:「好吧,我去。」
「其他的一切雜事就包在我身上,對了,你的義大利文還記得多少?」
梅艷波實事求是的問。
「有點生疏,但臨時抱佛腳大概可以過關吧!」安琪拉撇了撇嘴回應,卻不禁開始懷疑自己有沒有言過其實。
「那最好。否則不懂義大利文,在那裡幾乎是寸步難行。」梅艷波提醒她。
「我過兩天要去埃及,你若有事,最好找吟鈴幫忙,OK?」
「OK。」安琪拉像今就讀寄宿女校的乖乖女,老師說一,她不會說二。
三分鐘後,安聖亞接到梅艷波所打來的電話,告知紅琉璃決定恢復先前的合作,而且將親自護送紅天使去義大利。
這事令他大為開心,一度抑鬱的心情頓時開朗起來,直對著一直陪伴在身邊的妻子大喊:「我要出院!」
一推開門就看見父親喜悅神情的安琪拉,笑看著父親,沒有多說什麼。
這回,她真的可以如願以償地單飛了。
出國多次,每次都有父母相伴,如今將要單飛,她心中既喜也慌。
然而,她決定聽梅艷波的話,她該長大了。
她現在是紅琉璃上個有不同巧思與創意的琉璃工作者。
飛吧!安琪拉。
飛吧!紅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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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大利 國際機場——
安琪拉一下飛機,就前往女廁!將她的精心之作:紅天使,藏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再套上孕婦裝。
整裝完畢後,才發現和哥羅集團前來接機的時間晚了二十分鐘,她急得匆匆離開廁所,一路拖著行李往前走。
正想撥電話給對方時,一陣劇痛卻突然從她的腦門襲來,就像有人在她後腦勺用力鑿了個洞,疼痛難擋。
她的頭痛又發作了!她痛得彎下身子,雙眼迷茫,連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
她真不希望以這種半死人的模樣和對方碰面!這可是她親自洽談的第一筆生意,千萬別被頭痛弄砸了信譽才好。
她一再勉強自己站起來,誰知力不從心,只覺得眼前一片昏花,突然間,人群與建築物,還有那些吵雜的交談聲,一下子全擠壓到她的眼前、耳邊,攪得她頭昏腦脹,下一刻,她的身體便完全不聽指揮地往前栽了去……
跌倒的前一刻,她努力的以側身的方式傾跌,以免自己最愛的作品被壓碎。
她的意識漸漸模糊,朦朧中,她感覺被人抬上擔架,警笛聲一直響個不停……
不知多久之後,她的耳邊隱約傳來急救的聲音,好像有多方人馬在爭執,理由很簡單,她現在是「孕婦」,許多急救的藥物與針劑,根本不可以使用。
最後院方的權宜之計,便是為她掛上滴點,補充電解質、維他命……之類的針劑,等她醒來後,再做其他的處置。
三個小時後,安琪拉醒了。
她下意識的動作就是摸摸自己的肚皮。好險,還在。
安琪拉以蹩腳的義大利文問身邊的護士:「這裡是什麼地方?」
「醫院。」
「什麼?」她嚇了一跳。
那名護士以為她聽不懂,又說了一遍,「這裡是羅馬市立綜合醫院的急診室,你因為昏倒而被人送來這裡,既然你醒過來,我們立刻照會內科及婦產科醫生。」話一說完,護士就按下叫喚醫生的按鈕。
「那我的行李呢?」
「在你的擔架床下方,沒被偷走。」護士回應道。
「謝謝!」她迅速地撐起身,看了一下腕表,連聲叫道:「我的天啊,這麼晚了!」已超過她和哥羅家族會面的時間好幾個小時了!「我要離開這裡!」
「離開這裡?我們還沒有為你檢查完畢屍
「拜託,我必須出院,否則我會趕不及重要的約會,」她臉上的焦急,已寫滿了這次「約會」對她的重要性。
在安琪拉的堅持,而且身體也沒有太大的問題下,醫院只好讓她辦理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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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屬下傳來消息,說他們沒有接到紅琉璃,阿其頓立刻親自坐鎮,試圖從機場查起。
他打了通電話給當地最有能力的警長,「我要找一個東方女人。」
「你確定沒找錯地方?!」齊維格是該局的局長,也是阿其頓在義大利的好友之一。
「正經點!」阿其頓打斷對方的調笑。
「真的有事?」齊維格也斂下笑容,看來這個身邊從不缺女人的阿其頓,沒和他開玩笑。
「當然。」
「她叫什麼名字?哪裡人?什麼時候失蹤的?失蹤多久?」齊維格認真起來。
「她叫紅琉璃,距離下飛機時間已有幾小時……」
報完警後,他決定以自的方式,循著對方可能行經的路線,找出這個叫紅琉璃的女人。
不知是不是太過欣賞她的才華,他失去平日沉穩的作風,動員大批人馬,在大街小巷找尋可能的蹤影,就連他自己也加入搜尋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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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醫院的安琪拉,再也顧不得頭疼與否,隨手招了一輛計程車,直奔巴洛克琉璃藝術中心,同時還撥了該公司電話,準備告知對方她到達羅馬的事。
「喂,請問阿其頓·哥羅先生在嗎?」安琪拉以不太輪轉的義大利文焦急問道。
「總裁不在,請問您要留言嗎?」對方公事公辦地說。
「我是紅琉璃,我和他有約,由於飛機延誤了,所以沒碰上他,不知今天是否可以再見到他,或是還有其他的方式可以聯絡上他?」
「我們聯絡不上他,但您可以留他話,一有消息,我們將盡速與您聯絡。」
「哦,好!」才說完,手機就完全沒電了。「該死!」她低咒。
賊頭賊腦的計程車司機,見她那無助的模樣,歹心倏起,「我可以帶你去便宜又安全的旅館,然後你再與朋友聯絡。」
「嗯——」她直覺不安。「我還是去喜來登飯店好了。」她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鎮定。
但,畢竟人單勢孤,又身處異地,加上司機人高馬大,三分鐘後,她這個可憐的「孕婦」,不但被推下車,還被丟在一處荒涼的河堤邊。
又驚又悸的她,強令自己冷靜,想辦法趕緊找到當地的警察局,再打電話找吟鈴求助。
走在羅馬市的廣場上,挺著「大肚子」的安琪拉,渾身泥濘,平日秀麗的長髮也亂七八糟,若不是那雙晶亮的烏眸仍然照人,搞不好會被誤會為「異國的棄婦」。
安琪拉看著廣場邊的鴿子飛上飛下的覓食,突然覺得它們在這一刻比自己還幸福。
她好想哭,但卻沒有掉下眼淚,一逕地東張西望,找尋警局可能的方向,忽然,她看見一輛加長型的黑色賓士車朝她緩緩駛來……
此刻坐在那黑色轎車裡的人,正透過烏黑的車窗,以一種她難以明白的目光看著她,
他正是阿其頓·哥羅。
打從他遠遠睇見安琪拉,便感到渾身有如著火一般,有種似曾相識的感動,他甚至感覺他們在哪見過面,而非初相逢。
覷著她全身髒亂的模樣,再睇著那雙明亮卻又無助的眼神,阿其頓感到自己少得可憐的同情心竟全數泛起。
為什麼?她不過是個陌生的女子,而且還是個孕婦!
他不該,也不會對這類的女人投以超乎關懷的目光,因為她們是別的男人的女人!
可是為什麼她那雙單純得近乎澄澈的眼神,像極了落難的天使,似有若無地向他發出求救信號?
「停車!」他喚道。
司機不明所以地緊急煞車,「總裁?」
阿其頓停頓了一會兒,沒有說話,只是盯著窗外繼續往東行的安琪拉。
他……竟然做出生平最瘋狂的舉動——為了一個孕婦停留?
他怎麼了?
鈴——阿其頓的手機突地響起,拉回了他飄散已遠的神魂。
「阿其頓,我們找到紅琉璃可能搭乘的計程車及相關證物……」齊維格說道。
「好,我馬上過去!」他的精神旋即一振,冷靜再現,令道:「折回警局。」
司機二話不說,加速往前衝。
廣場上的鴿子在這時紛紛飛散,還有一隻急於飛離的鴿子,在安琪拉身上扑打著翅膀,一度被強壓的淚水這時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她緩緩蹲下身子,放聲低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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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其頓一進警局,齊維格就對好友露出抱歉的表情,「司機死了。」
阿其頓一怔。「死了?!」
「只留下一本被撕破的護照,還有一些女用衣物。」齊維格一邊說道,一邊抓起另一項東西,「這個小冊子寫的東西應該是中文吧!你對中文還記得多少?」
阿其頓一見那本記事本,也不知道為什麼頓時心如海濤,直覺這本記事本一定是紅琉璃的,連忙抓起本子,「我看看。」
果然如他臆測,這是一本記錄琉璃製成方法的筆記本,字體娟秀,裡面詳細的記錄,顯出擁有這本小冊子的人心很細。
「還有這玩意!我雖不喜歡這些容易碎的東西,但我必須說它們還真是漂亮。」齊維格又秀出另外兩個巴掌大的琉璃作品,一尊是小提琴,一尊是窗戶。
阿其頓再次感到,驚訝不己,心跳得更快了。這兩個作品雖然沒有紅天使來得巧奪天工,但仍屬獨特之作,很像紅琉璃的手法。
如果她慘遭不測,那他們巴洛克琉璃藝術中心,將損失一位優秀的合作夥伴……
「她人呢?」他急問。
「只找到司機,完全沒有她的蹤影,至於車上的血漬,全是這個叫阿里郎的。」齊維格說道。
「你的意思是她有可能已死亡,也有可能被另一批人綁架?」阿其頓推理道。
「正確!你應該加入我們的調查小組。」齊維格笑道。
「廢話少說!盡快給我弄清楚,這個女人對我很重要,」話一說完,阿其頓轉身就走。
「怎麼個重要法?」也許是難得有機會見阿其頓為一個女人這麼正經,齊維格突生捉弄之意。
「和你媽一樣重要!」又丟了一句話後,阿其頓便毫不留戀地推開辦公室的大門。
義大利人以母為天,阿其頓這句話既挖苦了齊維格,同時也顯示紅琉璃絕對勝過他過去的那些鶯鶯燕燕。
齊維格立即按下桌上的機密分機,令道:「全力搜捕殺害阿里郎的歹徒。」
登時,整個羅馬城大大小小的警局全動員了起來。
就連安琪拉報警的那個分局,也因這通電話而忙碌不已,使得她足足等了半小時,才有人來搭理她。
「小姐,你怎麼了?」一名肥胖的中年警察,拿著記錄本公式化的問道。
「我的東西被搶了,皮包、證件……還有……」她早已生疏的義大利文,一下子無法將問題說得明白。
這個胖老兄大概也沒什麼耐心,便開始大口小「有沒有人會說日文的?來接這個案子。」他以為安琪拉是日本人。
「我不是日本人,我是台灣人。我會說英文,我可以打通電話嗎?」她真受不了這個義大利佬。
書上還有網路上,不是都說義大利男人如何的熱情嗎?可是眼前這個胖老兄,簡直和傳說中的義大利男人完成搭不上邊。
等她彎下身時,她終於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
是她自己,她現在是個身份未明的「孕婦」,而且髒得很難看,看起來就像個被人拋棄的孕婦,或是胡言亂語的瘋婦。唉!
「我可以打通電話嗎?」她決定再試一次。
胖子佬撇了撇嘴,「打吧。」
她就在地的面前撥下,組號碼,「吟鈴,我是——安琪拉——」才開口,淚水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別哭,告訴我怎麼回事?,」黑吟鈴立即安慰道。
「我被搶了!現在正在羅馬的警察局,和義大利警察雞同鴨講了半天,我快瘋了!」她索性放聲大哭,將一天的委屈全都哭了出來。
「別急,慢慢說……好,我會讓白奕夫為你想辦法,如果我沒記錯,他有個好朋友就住在義大利。」
接著,黑吟鈴抄下安琪拉所在的警局號碼,「我十分鐘後給你消息。」
「謝謝!謝謝!」己成淚娃娃的安琪拉直道謝。
「姊妹客氣什麼?等我消息。」收線後,黑吟鈴便去央求和她關係時好時壞的丈夫——白奕夫。
白奕夫也在黑吟鈴難得求援的情況下,先打電話到羅馬市的市警局。
為了讓安琪拉得到良好的對待,白奕夫突生一計——
「我是阿其頓·哥羅的兄弟——白奕夫,你面前的女孩是阿其頓的未婚妻,有勞你們好好招呼她,等阿其頓過去時,自有好處。」
胖子的臉馬上變得不一樣,「是!是!是!」
收線後,安琪拉馬上得到了截然不同的待遇。
此刻的她立刻被奉為貴賓,等著白奕夫的好友救援。
只是她有點好奇,為什麼這局裡的女警,全跑來這間豪華的休息室看她呢?
她尷尬地朝她們一再露出笑臉,不禁自問:義大利人的熱情,因為白奕夫的一通電話,而重新展現了嗎?
她接受女警遞來的清水與盥洗用具,開始清洗自己,免得待會兒白奕夫的朋友,因為她的醜態而產生不好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