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這傢伙還知道要回來呀!」
一句嘲諷的招呼聲之後,便是一記毫不留情的鐵拳招呼,七星這群死黨對多年不見好友的歡迎方式,還是一點都不手軟。
倪天樞自知理虧,只能苦笑著接受他們熱情的拳頭歡迎會,只不過他發現七星的成員裡,少了一個人。
「怎麼不見天權?」他不解的問。還以為為了他學成歸國,他們這群死黨會全員到齊哩。
「因為他失蹤了。」
「什麼?」
「也不知道被誰傳染了愛搞失蹤這毛病,天權那傢伙從去年到義大利之後,就和我們失聯了。」季筍瑤諷刺的說。
「怎麼會這樣,他為什麼會失聯呢?」倪天樞蹙眉問道。
「你問我,我問誰?」季筍瑤撇過頭去,一副不想理他的模樣。
從她這裡得不到他想知道的答案,他轉頭看向女友伊綠,希望能從她那裡得到答案,怎知她卻對他搖了搖頭,表示她也不知道答案。
倪天樞只好將視線再轉向其他人。
「天璇?」
羅致旋對他搖了搖頭。
「天璣?」
梁矢璣看了他一眼之後,聳了聳肩表示他不知情。
「開陽?玉衡?」
被點名的兩人同時搖頭。
「你們現在是怎樣,故意孤立我、排擠我是不是?」倪天樞瞬間皺緊眉頭,沉下臉龐,有些發火的說。
「你現在體會到什麼都不知道的感覺有多可怕了吧?」季筍瑤涼涼的開口,然後微笑的望著他說:「過去五年來,為了音訊全無的你,我們的心情就一直處在這可怕的感覺裡面,真是謝謝你了,天樞。」
倪天樞聞言渾身一僵,頓時無話可說。
「對不起。」半晌後,他緩聲開口,「我以為你們知道我有能力照顧自己。」
「你覺得天權沒有能力照顧自己嗎?如果有的話,那你現在在操什麼心?」季菩瑤對他的道歉不領情,輕佻了一下眉頭之後,繼續冷嘲熱諷的語氣說。
倪天樞微怔了一下,終於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她是在告訴他,不管他多麼強、多麼厲害,但是身為他的朋友,他們仍舊無法不擔心,只因為他們是真正用心、用生命在與他相交的朋友。
可是除了對不起這三個字之外,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
「對不起。」他又再一次的說道。
「這句話你應該對小綠說才對,因為這五年來最辛苦、最痛苦的人是她。」季筍瑤沉默的看了他一會兒之後,臉色稍緩的說。
倪天樞怔了一下,才緩慢的轉頭看向身旁的伊綠,只見她倏然漾起一抹微笑,然後緩慢的對他搖了搖頭。
她凝望他的雙眼藏著堅定的情意,讓他一顆心瞬間揪緊了起來。
「謝謝你等我回來。」他低聲音啞。
伊綠輕搖了下頭。「我答應過你,我會等你。」
「所以你己實現了你的承諾,現在換我該實現對你的承諾了。」他凝視著她溫柔的說,突然,他起身離開座位,單膝曲跪在她面前,「小綠,嫁給我好嗎?」
「喂喂喂,你不要說風就是雨好不好?」楊開敔跳出來叫道,「我們這幾對過去五年來可是每天都膩在一起,恩愛得令人稱羨。可是我們都還沒結婚,你這個失蹤五年才剛回來的人急什麼?」
「那你呢?你又在急什麼?」季筍瑤嘲弄的看他。
「我……」楊開敔頓時被問得啞口無言,「我、我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有點替伊綠抱不平而已,畢竟過去五年來她一點在談戀愛的快樂感覺都沒有感受到,天樞在將人家娶回家之前,好歹也該先讓人家感受一下單純戀愛的快樂。我說的沒錯吧?」他轉頭望向在座其他人,無聲的尋求支持。
「才怪,你根本就見不得別人好,因為你昨天向喻琦求婚被拒絕了,哈哈。」季筍瑤恥笑他。
「喻琦!」
「我沒說。」
「不是她說的,而是昨晚我剛好也在那間餐廳裡,只是你太緊張了,完全都沒注意到我。」季筍瑤幸災樂禍的說。未了還轉頭對喻琦豎起大拇指,「拒絕得好,喻琦。」
楊開敔則一臉陰鬱的死瞪著她。
「兄弟別難過,被拒絕未嘗不是件好事,畢竟我們都還年輕不是嗎?」梁矢璣同情的伸手輕拍了他的肩膀兩下。
「你每次被艾媺拒絕時,都是這樣安慰自己的嗎?」楊開敔心情不爽,沒好氣的瞄了他一眼。
「呃……」粱矢璣呆愕了一下,只能摸摸鼻子自認倒楣的將放在他肩上的手縮了回來。
沒人注意到低頭吃東西的艾媺在聽到楊開敔說的話時,整個人頓了一下,一抹混雜了嘲諷與哀傷的神情在她眼中迅速的一閃而逝。
「好了,你們別再鬧了,別忘了我們今天的主角是誰。」羅致旋開口道。「學姊,天樞還在等你的回答。」
「你該知道我的回答的。」眼泛淚光,伊綠目不轉睛的與倪天樞對視,啞聲答道。
他溫柔卻傲然霸氣的對她道:「我想在大家面前聽你說。」雖然單腳曲跪在地,卻仍無損倪天樞天生的傲氣。
伊綠噙著淚水,慢慢地漾出一抹動人的微笑。「我願意。」
「恭禧你們了。」高碩微笑的開口,其他人紛紛跟進。
「謝謝。」倪天樞微笑的說,一邊將伊綠擁進臂彎,低頭在她唇上輕吻了一下。「我愛你。」
雖然有些嫉妒,楊開敔還是很替他們感到高興。「你們打算什麼結婚,年底嗎?」
「我想先訂婚,至於結婚還是等小綠從研究所畢業了之後再說。況且你剛剛說的沒錯,我是該在婚前讓小綠感受一下單純戀愛的快樂。謝謝你提醒我,開陽。」
「哈哈,你這是在諷刺我嗎?」楊開敔乾笑著。
倪天樞笑著搖頭。
「好了,天樞,你是不是該告訴我們過去五年來,你到底人在哪兒,又做了些什麼了?」麥峪衡忍不住問道。
「這不是一時之間可以說完的。」倪天樞轉頭看向他,再看向周圍一張張好奇的臉,無奈的說。
「那正好,反正我們時間很多,你可以慢慢的說。」季筍瑤迅速接口。她還滿喜歡聽故事的,嘻。
一年後
「說真的伊綠,你博士班讀了一年就休學結婚,這會不會太浪費了?」
身為伊綠在校最好的朋友,也是這回伊綠結婚六位伴娘中,唯一一位和七星無關的人,張雅卿自然而然的緊黏在新娘伊綠身旁,而不像另外五對早已熱到爆,而且各自都有伴郎男朋友的伴娘們,不知道High到哪裡去了。
「結婚又不表示我不能外出工作,怎麼會浪費呢?」伊綠帶著淡淡的微笑回答道。
今天是她和天樞結婚的日子,感覺起來她等這一天似乎等了一輩子那麼久。
可是即使如此,她一點也不後悔過去幾年來她為他所付出的一切,因為他也做到了當年對她的承諾,給了她一個真正明確、安全又幸福的未來。
才從美國回來快一年,他便大刀闊斧的以自己的魄力與決心,將他父親旗下的黑幫勢力漂白導入正途。雖說這期間有著太多不為人知的辛苦、挑戰與危險,但他仍然做到了——為了她。
而過去一年來他為她所做的事情還不只這些。
為了補償那五年她痛苦的思念與等待,他幾乎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極的在讓她感到幸福與快樂。
她知道他很忙,忙得幾乎都快要沒時間睡覺了,可是呢,他卻風雨無阻的每天接送她上下課,她放假的時候,他也會將時間空下來陪她,不管她是不是要忙著寫論文,根本不必他特地浪費時間陪在她身邊。
這一年他對她可以說是有求必應,不管她想要什麼,他都不會有第二句話。
記得他剛回來時,她曾嘲諷他說,他在國外主修的是甜言蜜語,結果真是大錯特錯,因為他根本一點都沒變,吝惜對她說一句甜言蜜語,總是只會以行動來表示他對她的在乎與寵愛。
無怪乎俗話會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可是她必須老實的承認,她還真是愛極了他的本性。
「伊綠,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張雅卿伸手到她面前揮了揮。
「啊,什麼?」她猛然回神問道。
「我說,你確定你老公會讓你出外工作?」張雅卿好奇的問。
雖說她是伊綠在校最要好的朋友,但是老實說,她對伊綠的另外一半還真是一點都不瞭解。
一直以來,她從伊綠口中聽到他是個溫柔、體貼,有些霸道但是絕對多情的新好男人,可是實際面對面時,她卻覺得之前的那些形容詞,大概也只有霸道一詞符合倪天樞那個男人,其餘如果要她說的話,她倒覺得冷硬、凌厲、傲然和令人不寒而慄這些形容詞比較適合他,雖然他真的長得超帥的。
「如果我真要到外頭工作的話,我想他不會不肯。」伊綠微笑的回答她。
「聽你的語氣,好像你壓根兒就不想到外頭工作的樣子?」張雅卿懷疑的問。
「我是沒想過要到外頭工作,因為我比較想要待在他身邊幫助他。」她老實承認。
他的事務所才剛剛成立不久,又要分心管理那些從黑幫漂白轉業的弟兄們實在太累了,所以在畢業之前她就已經下定決心,在畢業之後一定要待在他身邊幫他,多少替他分擔一些工作與壓力。
「原來你早就想好要夫唱婦隨啦,真是幸福。」張雅卿揶揄她。
「是呀,我真的很幸福。」伊綠毫不在意的點頭微笑道。
「真是的,你就不能稍微稍微謙虛一下嗎?要讓我嫉妒死呀?」張雅卿朝她扮了個鬼臉,「真不知道我的幸福什麼時候才會降臨,唉。」她咳聲歎氣著。
伊綠正想開口說些什麼時,房間門卻突然被打開,西裝筆挺的新郎倪天樞走進房來。
「你怎麼來了?」伊綠訝然的問。
她以為他被爸爸拉去討論關於聚義門漂白轉型的事,不到晚間宴客時間是絕對不會有空的,怎麼他現在卻出現在這裡?
倪天樞沒有馬上回答她,而是先向陪在她身邊的伴娘輕點了下頭。
「我到外面逛逛。」張雅卿知趣的起身道,不一會兒即將這間新房留給這對新人,臨走前還不忘替他們將房門給帶上。
閒雜人一離開,倪天樞立刻上前將她抱坐在自己的懷中,親吻她細緻迷人的頸項。
「你今天好美。」
「你的意思是說,我今天之前都很醜嘍?」她輕笑的說。
倪天樞瞬間皺起眉頭。
「開玩笑的啦。」她伸手替他撫平皺起的眉問。「你怎麼有空到這兒來,你不是被我爸找去談事情嗎?你們談完啦?」
倪天樞看著她,不言不語。
「怎麼了?」她關心的問。
「你知道你爸爸剛剛找我是為了什麼事嗎?」他不答反問。
「大概知道,他事前曾經稍微跟我提了一下。」
「那你應該知道這是一件相當不容易的差事。」倪天樞凝望著她說。
將他們倪家的黑幫漂白導入正途,跟將聚義幫導入正途,完全是不同等級的挑戰。
他們倪家的幫派,因為父親倪震的年紀已大,這些年來在黑道上的威信雖然仍在,但整個幫派卻呈現一種半退休的狀態,再加上他原就是黑幫的少主,所以在改革黑幫上自然能放手去做。
可是要他改革現今在黑道上聲勢正如日中天的聚義幫……
唉,他既不是聚義幫的少幫主,而伊綠在高中時才相認的父親蕭亞邦也不像父親一樣已近古稀之年,幾乎不管事。相反的,岳父大人才四十出頭,正值壯年期,在黑道上仍然大有所為。
在這種可預期的未來下,又有幾個聚義幫幫眾能夠接受,並服從他這個可以說是半個外人的新任聚義幫千金夫婿的帶領,然後改邪歸正呢?
唉,岳父大人實在太愛跟他開玩笑了,竟然還拿小綠來當籌碼,說什麼如果他不願意幫這個忙也沒關係,只是以後如果他不幸成為警方肅清專案的目標,只怕最傷心難過的人會是小綠了。
真是隻老狐狸,他明知道他唯一的弱點就是小綠,竟然還這樣對付他,真是夠了!
「所以?」伊綠完全不知道他想說什麼。
「所以我一直在想,你是不是值得我花費這麼大的心力。」
「結果呢?」她挑眉問。
「你說呢?」他看了她一會兒,歎息的低下頭來輕輕地吻上她。
吻是輕憐的,倩卻是濃烈的。
伊綠感受著他對自己的愛意,露出了幸福的微笑。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將他擁緊,自動加深他們之間的吻。
感受到她的熱情回應,原本只是想親吻她一下的倪天樞,頓時抑制不住自己想要她的慾望。他除了熱情的回吻她之外,雙手更是放肆的沿著她身體曼妙的曲線游移著。
「咳咳咳。」就是這幾聲咳嗽聲讓他們免於擦槍走火的。
倪天樞迅速的抬起頭來看向房間門口的方向,而伊綠則在驚覺到有人時,低呼一聲,直接將臉埋進他懷中,羞於見人。
天啊,好丟臉喔,如果剛剛她和樞親密的事傳了出去,叫她今晚怎麼還敢厚著臉皮出席喜宴呀?
天啊,怎麼辦,真的好丟臉喔。
倪天樞眉頭緊蹙的問:「你們幾個,要進人家房間之前,難道不知道要先敲門嗎?」他瞪著將他新房的房門口堵得水洩不通的死黨們——整整十個人呀。
「誰說我們沒敲?我們敲了,但是誰知道你會這麼專心,連我們的敲門聲你都沒聽見。」季筍瑤一臉無辜的說,但眼中閃爍的卻是揶揄的曖昧神采。「怎麼,就這麼迫不及待,連天黑都等不及呀?」
倪天樞難得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
聽見小瑤那熟悉的清脆嗓音,伊綠才從他懷中抬起頭來偷看。
原來是他們。她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你們是來找我的,還是找小綠?」倪天樞皺著眉,不著痕跡的將話題轉移。
「都找行嗎?幹麼要分你我?」季筍瑤沒好氣的說。
「什麼事?」
「找你們一起到中庭去照相,順便拍段DV。」
「你們去就好了,我沒興趣。」
「沒興趣也得去。」
倪天樞沒好氣的問:「為什麼?」他一點也不喜歡上鏡頭。
「留做紀念,還有就是要給天權看。」
「天權?」他瞬間面露驚喜,「你們和他取得聯繫了?」
「沒。」
「沒?」倪天樞瞬間皺起眉頭。「既然沒有,那就用不著拍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天權永遠都不會回來了嗎?」季筍瑤挑眉問。
「不要故意曲解我的話,小瑤。」他明志的說。
「既然你跟我們大家一樣都認為天權遲早有一天會回到我們身邊來,那麼相片和DV就有其存在的必要性,因為天權遲早有一天都會回來看,不是嗎?」
看著其他死黨們臉上露出的無奈表情,倪天樞頓時明白他們也都是被趕鴨子上架的。可是他真的是很討厭、非常討厭拍照。
「小瑤說的有道理,我們就跟他們一起到外面去拍幾張相片吧。」伊綠倏然起身,微笑的對他說。
倪天樞表情沉悶的僵坐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的看著她。
「樞?」她朝他伸手。
看著笑意迷人的她半晌,倪天樞終於無奈的輕歎了一口氣,然後伸手握住老婆大人伸向他的手站起身來,和大夥一起移身走向中庭拍照去。
他突然有種感覺,這輩子大概永遠也逃不出伊綠這個溫柔鄉了。
可是,他甘之如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