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著無限愁思,洛冰淋著初降的軟雪,任它們一點一滴地落在衣服上。
徐徐地,她踱進了房裡,低低地歎了一聲。
明天,她要怎麼進宮?怎麼去找楊貴妃呢?
真是個大麻煩!她苦著臉想。
「幹嗎一副垂頭喪氣,很煩惱的樣子呢?」
絡冰立即抬起頭看向來人,驚愕地發覺竟是她的丈夫——駱浩文。
「你不是出去辦事了嗎?怎麼會在這裡?」她問。
浩文笑了笑,解下了覆著薄雪的披風:「事情辦完了,當然就回來呀!」接著,溫柔地為她拂去一身的雪塵。
「那你有沒有遇到王兄?他才剛出府。」絡冰問道,並不避開他的體貼。
浩文輕輕地搖搖頭:「剛巧錯過了。」語氣中明顯的有絲遺憾。
絡冰點了點頭:「那你到我房裡來,有什麼事嗎?」
浩文好笑地看著她:「這裡本來就是我的房間,而我是回來這裡休息的。」
洛冰瞪大了眼:「那……那我……要睡哪兒?」她問得相當驚駭,也相當遲疑。
「當然是這裡。」他爽朗地告訴她,「難道你沒發覺房裡的東西多了不少嗎?」
這一說,洛冰才猛然發覺她的房裡的確多了不少陌生的東西。
「這……這什麼時候……」
「是我今天命下人們搬過來的。」他自動解開她的疑惑,「我們畢竟是夫妻,不應該分開那麼久的。」
絡冰困難地吞嚥著口水,雙眸滿含驚懼地看著他:「你……你該……該不會……是想行使……你……做丈夫……的……的權利吧?」她屏息地問道。
浩文迎視著她的驚懼,溫柔地點點頭:「難道不該嗎?」他輕問,語氣中含著無限憐愛。
當然不該!烙冰在心底大叫,她又不是他的老婆,憑什麼要任由他碰她!
但,理智卻也叫著——你現在可不是杜絡冰,而是李翠萍,他的妻子呀!他對你有所要求也是應該的,誰教你現在是魂居她體。
唉!認命似的,她只好輕輕地點點頭。
誰曉得她還要待在這個時代多久,身為妻子、母親,雖不是她所要的,但,情勢所逼,她也只得認命地去學著習慣它。
浩文看見了她的允諾,心中湧起無限柔情。輕輕地,他抬起她低垂的頭;柔柔地,輕嘗她的唇瓣;細心地,他沒忽略接觸時她微微的掙扎,及後來認命的順服。
他知道她不是以往那個驕蠻的妻子,知道她是另一個世界來的生命,更知道他們今生都將無法分開。他只慶幸老天選的這個女人心地善良、誠實坦白。
或許有些殘忍,但他要她,他要她做他真正的妻子,為他再生個小孩,與他共同走完這一世。
懷著無限的柔情,他攔腰將她抱起,移步走向「他們」的床鋪。
洛冰下意識地用手圍住他的脖子,深怕跌下去會掉痛了屁股,但,更令她擔心的是他的企圖。
「現在還是大白天,你不能做這種事。」她不安地嚷著。
浩文卻堵住了她的嘴,封住了她所有的抗議:「該來的總是要來,拖延只是更令你煩心而已。」他別有深意地在她耳邊輕語,「不用擔心,我會很溫柔,很溫柔的。」
絡冰閉上了眼,害怕地感受著隔著衣服傳來屬於他的體溫。她知道他說得對,就算逃得過現在,她逃得過今晚嗎?即使她又能逃得過今晚,但她絕對避不了這一生一世的。
而且,等待臨刑的恐懼和緊張,一定會逼得她發瘋的。
好!豁出去了,反正到了明天,她還是能見到太陽的。
所以,突然地,她拉下了他的頭,忍著胸腔劇烈的跳動,覺悟地狂吻著他的唇。
浩文起先還被她的舉動嚇到,但他馬上就回復過來,狂喜地接受她的攻擊。
於是,兩人就激烈地倒在床上,任狂烈的火焰燃燒他們,再也不管先前說過的什麼溫柔、體貼。
瀉進一室的白光,照映在他們身上,伴著他們火熱的喘息漸近天堂……333過了大半天,火焰消失了,繼之而來的是一陣陣的不敢置信。絡冰紅著臉,害羞地用被子蒙住她整個頭。
沒想到她是那麼淫蕩,一旦放開矜持,她就會投身慾火之中,做些、叫些她認為很可恥的事。
「哦!我不要活了,真是丟死人了。」她呻吟著。
浩文好笑地聽著她嬌羞的悶哼,心下當然猜得著她介意的是什麼。畢竟,如果如他所料,她必定是初經人事。
張開雙臂,他抱住嬌妻——連棉被一起:「嘿!這很正常的,你幹嗎害羞成這樣?」
這才不正常!她根本不信他。
「夫妻本來就是要這樣彼此獲得快樂的呀!」他掀開被子,露出她雪白的身子及烏黑的長髮。嘖!真是一幅秀色可餐的美景。
「你幹什麼?」她怒氣沖沖地轉回身,一把搶過被子再遮住她一身的白皙。
「何必遮呢?你的身體我又不是沒看過。」
絡冰倒抽了一口氣,狠狠地瞪著他。雖然他講得對,但也不用說得這麼露骨呀!
「你的眼神好恐怖喲!」他笑著,傾過身往她頸項湊過去。
她屏住氣,忍耐地感受著他的輕觸,剛怦靜的身心又要開始飛揚:「快吃飯了,我們該更衣出去才是。」她驚慌地說著,企圖澆熄他的企圖,也害怕自己再一次陷落。
浩文卻急忙拉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的逃離。「我們是夫妻,你必須習慣我的碰觸。」他在她耳邊有點殘忍地輕哺。
絡冰閉著眼,認命地點頭:「我會的,但現在我們實在應該出去了呀!」她微弱地掙扎著,察覺到他輕咬著她的耳垂時引來的一陣輕顫。
「放心,下人們不會來打擾的。」他沙啞地說著,再度把遲疑的她壓在床上。
「娘,娘,吃飯了。」房門外卻不巧地傳來一陣陣叫喊。
洛冰急忙推開他,嫣紅的臉有掩不住的羞意:「寧兒,你等一下,娘馬上出來。」她緊張地朝門外嚷著。
浩文忍住滿腔失望,看著她手忙腳亂地穿戴梳頭,那未經發洩的慾望折磨得他很難受。「晚上,我不會再讓你離開這床榻一步的。」他沉聲地保證著。
絡冰聞言,不由得泛起一陣冷顫:「難道你沒有別的對象好發洩嗎?」她沒好氣地斜脫著他。話說出口才想到,對哦!他跟宜春公主既然感情不睦,那他會有其他的侍妾不就是非常可能的事嗎?沒來由的,她覺得彷彿被狠揍了一拳般,十分痛苦,「你難道不用陪你其他的侍妾嗎?」她低垂著頭,掩飾一臉的淒楚。
她如何能指望他只有她這麼一個女人而已?她悲慘地提醒自己,這不是一夫一妻制的二十世紀呀!此刻,她真想回家,回到那個漠視她的家裡,回到那個朋友擁簇的校園,但心中卻又覺得不捨。
浩文見狀,竟不由自主地笑了出來,低沉的聲音流瀉滿室,引得絡冰一陣不快。
「有什麼好笑的?我有說錯嗎?」她白了他一眼。
「當初是誰寧死也不肯讓我納妾的呀?現在竟還這樣問我。」他巧妙地回答她的問題,卻也給了她一個提示,讓她大略猜到整個來龍去脈。
「你沒有妾?」絡冰訝異地看著他。
「娘,爹也在裡面是不是?我聽到他的聲音了。」常寧在門外又是一陣叫喊。
「去吧!別讓寧兒等太久了。」浩文並不回答她,反而催促著她離開。
「可是……」她還想問得更仔細些。
「難道你想回到床上來嗎?」他邪邪一笑,作勢欲撲。
絡冰差點嚇岔了氣,隨即馬上奪門而出:「寧兒,咱們先去吃飯。你爹太累了,讓他休息吧!」只聽得她這樣對兒子說。
浩文又躺回床上,雙眼瞪著床頂,不由得一陣陣苦笑。猶記當初他意欲納妾之時,驕傲的宜春抵死不從,說她不願別人認為丈夫嫌棄她;只能她棄他,不能他不要她。為此,他們鬧得很不愉快,甚至成了整個長安城的笑柄。
結果,宜春到處哭訴,為他引來眾多的怨怪,甚至是當今皇上。
皇上曾發怒地責問他——到底宜春有什麼不好?竟令你無情地想納妾?
他如何能說公主驕蠻強悍,貌似牡丹卻心如彩蝶——迎風招展;他如何能說公主別有他愛,對他這位丈夫是眾多嫌棄?在別人眼中,她是位可人、美麗、溫柔又堪憐的佳人。不,沒有人會相信他,她的偽裝做得實在太好了。
但如今,一切都過去了。他吁了一口氣。
是的,都過去了。
@@沒想到事情沒這麼困難嘛!
絡冰在承香殿裡有些得意地想道。本以為進宮難,找楊貴妃更難。沒想到隨便抓個車伕帶路就到了皇宮,隨意拉個宮女詢問就輕易地找到了楊貴妃,把壽王的信呈給了她。呵!真是太簡單了。
「退下去。」坐在椅子上的楊貴妃在看完信後,突然出聲摒退了身旁的宮女,這才把絡冰拉回神來。她仔細地瞧著眼前這位緊鎖眉頭的貴妃娘娘,確實是個令人賞心說目的佳人。白嫩的肌膚,豐潤的身材,精緻的五官帶著些許愁容,如雲的黑髮層層地綰起來,映著雪白的膚色,確實比花更勝幾分。
「公主。」楊貴妃輕歎了一口氣,「我看我是幫不上忙了。」她搖著頭,愛莫能助地瞧著她。
「為何?」洛冰揚了揚眉。
「皇上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現在正有心要大拓疆土,怎麼可能收回兵權去惹怒那些邊關將領呢?再說,皇上恩澤廣被,那些將軍蒙受其恩,又豈會有二心?這一切都是王爺多慮了。」
洛冰默然,心裡卻在咕噥著——我看你是怕進言惹怒了皇上,會遭到冷落,更甚者是被趕出宮吧!
「王爺此等忠心,若皇上知道了必定會龍顏大悅的。但論及這些妄測,恐怕有所失當,請公主回去轉告王爺,請他多加三思才是。」
絡冰卻無所謂地聳聳肩,本來她對這一趟早就抱著空手而歸的覺悟,所以,她也不覺得難過,更不想力勸她去進諫。
「公主,」楊貴妃垂下眼瞼,似乎有些猶豫,「能否請你再轉告王爺……」
「但說無妨。」
「唉!」楊貴妃輕喟了聲,「一江春水向東流,不可留亦難回頭。昔日春水今不同,難伴岸石情長久。」
絡冰雖非飽讀詩書,但肚子仍有一些文墨,所以,她馬上就能意會。這首詩無非是在說往事不能回,夫妻之情也不可能再如從前般,意思就是要壽王忘掉她才好。
「嗯!我會勸他趁早對你死心的。」洛冰直言不諱。
一聲驚喘逸出,楊貴妃震驚地看向她,一副想不到她會這麼直的樣子:「謝謝!」她吶吶地說。
絡冰擺擺手。
眼前這位美人看起來雖華貴高雅,但卻一臉愁容;雖受聖上專寵,但她似乎並不快樂,想到她最後的下場,絡冰就不禁更可憐她。
在一陣衝動之下——「娘娘,當皇上的寵妃,你真的快樂嗎?」絡冰問道,一點也不婉轉隱諱,好在楊貴妃已摒退左右,否則,這一句話不知會惹來多大的禍事。
楊貴妃臉色一變,馬上又堆滿了笑容,只不過好像是裝出來的。
「當然,在皇上的恩寵之下,我怎麼可能不快樂呢?公主,你實在問得有些多餘。」竟還伴隨著如銀鈴般清脆的笑聲。
「真的嗎?」絡冰很懷疑地看著她,「被人罵作是禍國妖姬,你還快樂得起來嗎?」
楊貴妃倒抽一口氣,憤怒在她臉上綻放:「那公主呢?被人稱做出牆紅杏,高興嗎?」
「當然不。」絡冰平靜地回答,竟然也不否認。
楊貴妃驚訝地沉默著。
「可想而知,你必然也不快活。」絡冰評斷地說道。
「唉!」楊貴妃輕歎了日氣,「天不由我,奈何?」之後又是一聲長長的輕喟,「倒是你,公主。」她突然抬起頭凝視著絡冰,「你我交情雖不厚,但以前從王爺那兒我也聽了不少關於你的事,所以,我奉勸你一句——高左丞心日不一,駱侍中才是值得托付的。」
絡冰皺了皺眉:「何出此言?」
楊貴妃卻苦笑地搖頭:「宮闈複雜,官場更甚,我陷人多年,怎會還是懵懂不知呢!」一句話道盡了多少淒涼。
唉!今天的局面,又豈是她楊貴妃蓄意造成的。
姑且不論她「奉勸」的真假,聽到她這席話,洛冰只覺得她更加可憐。
「那我也奉勸你——安祿山雖乖,卻也是猛虎,一旦發凶,就連大唐也無法阻止;再者,蜀川不可去,馬嵬坡不可行。」絡冰也好心地說道,盼能救她脫離淒慘的命運。
想到唐玄宗在安祿山兵臨長安前夕,棄城奔蜀逃去,臨經馬嵬坡時不得不……唉!
「公主;你這是何意?」楊貴妃不解地問道。
洛冰正待說明,宮外卻傳來——「秦國夫人到。」
「公主,我姐姐來了,我看你還是快走吧!免得你們一見面又開始吵了。」
她苦笑。
「好。」絡冰也不反對,「但是,你一定要記得我的話——蜀川不可去!」
楊貴妃點點頭,卻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樣子。
洛冰輕歎口氣。該來的總是會來,該死的總是會死,一切就讓它隨緣吧!
「那麼我走了。」洛冰告退。
333看著這宮庭迴廊轉折,朱紅殿頂的華美重疊,眼前的一切是那麼的美麗又壯麗,令人不勝驚歎。然而,到了年底之後,眼前的一切將化為殘垣破瓦,潔白的雪地將佈滿死屍及一灘灘冰冷的鮮血,寧靜的空氣將充斥聲聲淒厲的慘叫,榮華的長安瞬間變為恐怖的死城。
想到此,洛冰就不禁閃過一陣恐懼的冷戰,而秋末的寒意也滲入到骨子裡,加深了更冽的冷意。
不行,一定要趕快離開長安!她一定要盡快說服浩文,不可以再耽誤了。
看著簷下滑落的冰雪,她暗忖——這雪下多久了?好像也有個把月了。想必此時不是秋末也是冬天了,那麼,時間剩得不多了。她不禁更加恐懼了。
「翠萍。」一聲輕喚從她身後傳來。
凝神思考的她下意識地轉過身來,霎時死白著一張臉,因為她看到了高濟宗。
「你怎麼了?臉色怎麼如此蒼白?」他輕呼地走向前來,一副非常關心地樣子。
「太冷了。」她顫著牙齒回道,天曉得是她的心冷,還是老天爺。
高濟宗揚著眉頭,不信地看著她一身厚重衣裘:「一定是你的傷還沒好才會這樣的。」他佯裝微怒地怪道,更加顯出他的關懷。
「全好了啦!」她不依地嚷著,最討厭有人說她傷勢未癒,而待她像個廢人。
「是嗎?」
「當然。」她抬起頭來迎視著他懷疑的眼光,心中頓時湧起一分厭惡。
「為什麼不讓我去看你?知道你受傷,我有多心痛,你知道嗎?」高濟宗一副難過失魂的模樣。
不知為何,洛冰就是不為所動。若是一般女子瞧見了他這般模樣,一定會失心的。但她——卻沒有!
「你有來探視我?」絡冰只是懷疑地回問著。
高濟宗有點兒挫敗地點點頭:「駱浩文說你不想見到我這張臉。」他黯然地啞著嗓子,「為什麼?翠萍,難不成你還在氣我?」他又是一副傷心欲絕樣。
絡冰撇撇嘴。當然,她從不知道高濟宗曾來求見,但浩文為什麼要這麼說呢?
她實在不懂,他不是一向對她和高濟宗很「寬大為懷」的嗎?
「對,我還氣。我氣你竟想拉我當奸細。」想到了那天早上的對話,她就真的有氣。
高濟宗卻猛然倒抽了一口氣,白嫩的雙手有力地抓住她的肩膀:「難道是你去告密,叫人殺了安慶宗全家嗎?」他厲聲地問道,一改剛才的文雅。
安慶宗已經死了?!
這句話在她腦中頓時爆開。那麼,安祿山不就快反了?她困難地吞嚥著,臉色愈發蒼白。
「他死多久了?」她遲疑地問道。
「一個多月了,別說你不知道這檔事。」高濟宗低吼。
那麼久了!安祿山應該已經反了。她顫抖得更甚。
「現在是幾月了?」她昏眩地問道。
「十月中了,你問這些幹嗎?」高濟宗懷疑地看著她,「告訴我,你到底是同誰去胡說的?」他又叫著。
十月中!一聲驚雷霎時擊中她的腦。好在,好在,還有十幾天的時間可以逃得遠遠的,她的腦子竟又瞬時澄明瞭。
「說呀!你到底是向誰胡說去了?」高濟宗搖著她的肩膀。
「你在問什麼呀?」絡冰這才奇怪地看著他。
「你別裝。說,你去跟誰胡說安慶宗的事?」他吼得更大聲。
「你於嗎還這麼拐彎抹角?直接問兇手是誰不是好得多?」她還笑著看向他。
知道戰事未發,還有溜的時間後,她就彷彿吃了定心丸般,再也不慌了。頓時,心情好得可以跟最討厭的人傻笑。
高濟宗一聲驚喘。
「我直接告訴你好了,兇手是楊國忠。」她又笑著告訴他。
高濟宗放了手,退了幾步,滿臉不可思議地瞪向她:「你……你……什麼時候……勾搭上他的?」
洛冰馬上斂起笑容。怎麼他同浩文都是這種反應?把她當成那種勾三搭四的下三濫女人。
「去你的!我哪有勾搭他!」她杏目圓睜地怒瞪著他。
「那你如何能……」他微搖著頭,仍是不信。
她翻白了眼。跟他明說呢?,他十成十一定是不信的,那她又何必浪費口水;但不說呢?他豈不是誤會她。
但那又如何呢?反正她的「誤會」已經是數不清了,再加他一個又何妨,更何況他又是那麼的討人厭。
「隨你怎麼想啦!」絡冰決定豁出去了,「本姑娘現在要回家,後會有期囉!」
話還沒說,就轉身要走。
但卻被高濟宗用力地扯了回來。「你知道你幹了什麼蠢事嗎?」他氣極地咆哮。
她卻聳了聳肩,蠢事可不是她會去做的事。
「你毀了我長久費盡心思搭建的關係,這下子我連陞官都沒指望了。」他氣急敗壞地鐵青著臉。
絡冰更鄙視他了,根本就是狗腿子一個嘛!她這才徹底覺悟到這種爛人連做朋友也不配。
冷哼一聲,她輕易地掙脫了他的鉗制。「再見!」她冷冷地丟下兩個字就想走。
「等等。」他卻用力地拉住她的衣服不放,「這樣就想走了嗎?沒那麼簡單。
我要你賠償我的損失,否則……嘿,別怪我不顧情義。」滿臉俱是青筋暴露的猙獰。
她做夢也沒想到,貌比潘安的左丞高濟宗的真正面目竟是——名副其實的人面獸心。
看他一副溫文儒雅的才子樣,誰會想得到他骨子裡竟是……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真醜陋!」絡冰不屑地老實說道,見他還拉著她的衣服不放,她也不客氣,馬上朝他肚子揮出一拳。
高濟宗馬上放手。忍不了腹部的痛楚,他臉都皺在一起了,但這些使得他更加憤怒,更加有報復的慾望。
瞪著她娉婷遠去的背影,他吼著:「李翠萍,我會要你付出代價的,我絕不允許有人錯待我!」
絡冰把他當作是瘋狗在狂吠,根本不當是一回事,現下最要緊的是勸浩文逃離長安——不擇手段。
想到此,她的腳步更快了,隨便抓了個宮女,便急著出宮回府。
只留下高濟宗在迴廊下鐵青著臉,七竅生煙地杵在那裡,滿腦袋儘是報復的狂想。
33「浩文。」絡冰大叫著撞開賬房的門。啊哈!果真在這裡。
她邁步走向那訝然而笑的丈夫。
「翠萍,一大早的你到哪兒去了?我到處都找你不著。」浩文笑著問她,但看到她一臉的不善,隨即馬上進入防備狀態,他可不會重蹈被她出其不意摔倒的覆轍。
「駱浩文!」她吼得很大聲,驚嚇了不少人,使他們停頓了手邊的工作,「你怎麼不告訴我安慶宗早死了?」她怒氣沖沖地站在他面前,也不管旁邊有多少人在圍觀。
「是誰告訴你的?」浩文卻冷靜地問道,臉上沒有一絲海意浮現。
「你該死的為什麼要瞞我那麼久?」
浩文微微聳著肩:「你們統統給我出去。」他突然雷公似的大叫,意外地嚇到了所有的人。
絡冰撫著心口,被他這沒來由的舉動嚇得她高漲的氣焰頓時消了一大半。
在回府的一路上,她是愈想愈不對。安慶宗都死了那麼久,怎麼都沒聽到浩文提起過?壽王也沒有,就連最愛嚼舌根的僕人們,怎麼也沒說過?
噴,有問題!
難不成是浩文蓄意瞞著她嗎?她想起他瞞著高濟宗來拜訪的事。
但,為什麼呢?
又想起她曾跟他賭過安慶宗會在十一月以前死的過程。
但,會是他不肯認輸而瞞著她嗎?還是另有其他的原因?莫非——他信她不是宜春,又不想讓她知道?
哈!不可能的。她輕斥自己太樂觀了。
這些古老又落後的古人類怎麼可能接受她那超先進的科幻說法,就連二十世紀的文明人都很難接受。
「你說,你是打哪兒聽來的?」等到房內沒有別人時,浩文這才微怒地低問著。
「高濟宗告訴我的。」她理直氣壯,毫無所懼。
他緊蹙著眉,大大地不悅:「你什麼時候跟他見面的?又該死的怎麼會見到他?」語氣中火藥味十足。
「那不關你的事。」她也不甘示弱地反擊回去,「你又為什麼要瞞著我這件事?你倒是給我說清楚呀!」她拍擊著桌子,一副潑辣地質問著。
他怒瞪著她,她也回瞪著他。
良久,他輕喚:「杜絡冰,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事呢?」
絡冰驚喘一聲,臉色霎時變白,臉上的不可思議迅速擴張。沒想到,真是沒想到,她以為最不可能的可能竟是事實。
「你剛剛叫我什麼?」她屏息一問,忍不住要求證一番。
「杜絡冰,沒錯吧?」他淡然。
她倒抽了一口氣:「你信我不是宜春?」語氣中全是渴切的奢望。
「身體,或許還是;至於魂魄,恐怕……」他還是一副氣定神閒。
她呆住了,興奮地呆住了。老天終於給她一個好消息了。哈!從今以後,至少有人不會再把她當宜春公主了。
「我真高興。」她不由自主地笑開了,「我真想給你一個大大的擁抱。」她歎息著。
「那來呀!我很樂意接受的。」他也緩下了緊繃的線條。
絡冰馬上紅了雙頰,咬著唇,她暗罵自己講話太不經大腦,真是——笨!
「怎麼,不來嗎?」他揚著眉看著她配紅的臉,「我看我還是自己來吧廠他真的一把將她抱進懷裡。
洛冰馬上一僵,卻又立刻放鬆自己,任由他擁著。
「你是什麼時候改變初衷的?」她在他溫暖的懷中輕聲問道。
「嗯!」浩文摩挲著她雪白的雙頰,舌頭不捨地舔舐著她小巧的耳垂。老天,他對她還真是愈來愈依戀。
「唉!」她輕歎著,猜到他大概沒聽清楚吧!「你是什麼時候確定我不是宜春的?」她問,這次她更大聲,氣息卻不穩了。
「大概是你捨命為我挨那一刀的時候吧!」他沙啞地在她耳邊輕喃,沒說出從她一開始變時,他就顯得有點不能確定的心情。
那也滿久了嘛!她閉上眼,歎息地靠在他厚實的胸膛上,體驗他柔細的疼惜。
咦?可是,不對呀!
她陡地睜開雙眼,奮力地掙扎。
浩文卻料到她會這樣似的,早就用雙臂緊緊地圈住她,令她脫身不得。
「你知道我不是你老婆,昨天你還跟我……」哦!她憤怒地低吼,卻又教他給吞進口裡去了。
移開了唇,他說:「儘管你的魂魄不是宜春,卻仍是我的妻子。昨天,只不過是讓你打消避開我的念頭而已。」
絡冰登時愣了,刷白了臉:「為什麼?」她顫抖地輕喃。
「因為我要跟你共度一生,我要你生養我的孩子。」
她不由得又一陣輕顫。
「你可以放我走的。」她微弱地說道,「畢竟我不是你真正的妻子。」
浩文卻搖著頭,灼熱的氣息吹在她耳邊:「那是不可能的,大唐沒有一個公主可以跟丈夫仳離的,除非……你殺了我。」他滿意地聽到一聲驚喘自她口中逸出,雙手也不由得更緊了些,「但,你卻不是那麼狠毒的人。」
他說對了。
閉起了雙眸,她虛軟地癱在他緊靠的身上。沉默地,她什麼都說不出來,紊亂的腦中只有紛雜的思緒糾纏。
浩文軟玉溫香在抱,感覺又踏實又幸福,微揚的唇角略略放縱他的得意:
「你放心,我會善待你的,絕不會讓你受一點苦或折磨。」他低聲地保證道。
絡冰絕對不是懷疑他做不到,可是……終於,她回想到急急衝回府的目的。
她雙眸陡然一張:「我們必須趕快離開長安,安祿山再過不久就要反了呀!
到時,不知道會死多少人。」她急急地說完,語氣中掩不住擔心與害怕。
浩文放開她,無言地走到窗畔,看著那空中徐徐飄落的秋雪。
「你既然相信我是杜洛冰,你就該知道我不會騙你的呀!」她扯著他的衣袖。
「但我到底是一名將軍。」他卻低歎。
她不由得愣了一愣:「但這是注定的呀!誰都沒辦法改變的,你別傻得要去打安祿山。」她更急地吼道。明知是毫無成效的事還要努力地去做,是大愚蠢呀!
「但我不能置身事外,畢竟,保衛大唐是我的責任。」他淒愴一笑。
「那我呢?」她憤怒地大吼,要堅持也要堅持在對的地方,「還有寧兒呢?
我們難道不是你該用生命保護的妻兒嗎?難道你也要我們傻傻地陪葬嗎?」說到激動處,淚光不禁閃爍。
浩文堅定地道:「自然不是。」他肯定地回復。
「那我們跟大唐,你如何取捨?」她屏息地緊張一問。
浩文一臉為難:「翠萍,」他低喚,「我曾發過誓要全力保護皇上的。」
「那種人一點都不值得你去保護。」她憤怒至極地對他大吼,「那個什麼皇帝,好色又自私,既沒道德觀又愛鑽牛角尖,這種人渣早一點死,大唐就能存活得更久一點。」
浩文靜靜地等她說完:「對你或許是,但對我……」
「難道你真的要我跟寧兒陪你死在長安?」她尖聲問道,沒想到他竟是如此不通情理。
他搖了搖頭:「在蘇州,我買了一棟別院,你帶寧兒先過去住,等到戰亂平息,我會去跟你們團聚的。」
「你白癡呀!那可要好幾年的,說不定你早死在叛亂中了,那我跟寧兒豈不是無依無靠?」她咆哮如昔。
「我不會那麼容易就死了。」他胸有成竹地保證,「況且,我已將駱家所有的家產全轉往蘇州置產,就算有個什麼萬一,你們也不會無依無靠的。」
「你……你……竟敢把我們孤兒寡母丟在蘇州,你……你……好狠心!」她還是氣得不得了。
浩文當然也不願意,但情勢所逼,他又能如何?
「放心,壽王兄也在蘇州置產了,他會照顧你的。」他冷靜地說道。
絡冰聞言不由得一愣:「你安排得可真好哇!」她恨恨地說道。
想來,她的擔心是多餘的,她這位深藏不露的丈夫早把一切的後路安排好了,但這種後路她一點也不喜歡,甚至是痛恨。
「但,你別想去打安祿山。」彷彿下了重大決心似的,她靜靜地宣告她那要命的決定,「沒有你,打死我我也絕不會離開長安。」
說完,不理他愕然的反應,立刻轉身往門口走去。
「翠萍……」浩文及時低喚。
「你自己好好考慮吧!是大家一起死,還是一起生?」她撂下更令人驚嚇的一句。
「砰!」她重重地甩上門,希望他能好好地沉思一番。
妻兒與朝廷,他該如何抉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