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說,到目前為止,一切都在我們的預計和掌握中發展著。各組的報告也一個接一個不斷地傳來:
目標已經到達賓館大堂,與兩名手下會合。
目標一行已經分乘兩部車子離開賓館,即將駛上高架橋。
目標車輛正常行駛,沒有任何異常舉動。
目標已經接近交易地點。
目標已經進入警戒區域……
這個時候從車窗裡望去,已經可以遙遙地看到目標了。暗沉沉的夜色裡,兩輛黑色的本田轎車一前一後地緩緩駛來,雪亮的車燈劃破了夜幕,射出四道筆直的光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我緊緊地握著拳頭,只覺得手心裡微微潮濕,心跳也不受控制地加快起來。
小朱已忍不住拔出了腰裡的槍。
「沉住氣。」秦隊緊盯著遠處的目標,沉聲道,「交易的另一方還沒出現,別輕舉妄動。」
就在這個時候,目標已駛到最後一個路口,卻沒有繼續向前開,而是毫無預兆地突然轉了一個彎,無聲無息地向東駛去。
「怎麼回事?!」我和小朱不約而同地低聲驚呼。小朱緊接著又問了一句,「怎麼辦?」
還不等小朱話音落地,秦隊已抓起了對講機:「四組跟上。五組六組分兩路超到前面準備接四組,其他人暫時原地待命。」
放下對講機,又對開車的黃歡說:「咱們跟上去看看。」
黃歡答應一聲,還沒來得及發動車子,對講機裡已傳來四組急促的叫聲:「秦隊秦隊,目標突然加快速度,像是發現了我們想要甩掉,怎麼辦?」
「跟上!盯住!」
「那我們就徹底暴露了!」
「那也得跟上!」秦隊臉色嚴峻,「目標很可能是想逃跑,不能讓他們跑掉。我馬上呼叫110中心請求支援。」
「……是。」
「隨時報告目標位置!」
「是!」
接下來的追逐異常緊張激烈。那兩輛本田的性能十分優越,我們開足馬力追了半天,不光沒有拉近距離,反而好像越落越遠。儘管110也出動了好幾輛警車協助堵截,可目標對上海的地形相當熟悉,不斷變換行車路線,以至於沒有一輛車能準確地截在他們前面。
車子越開越接近市郊,路上的車輛也明顯稀少,目標毫無顧忌地全速急馳,而我們卻不能不顧行人的生命安全,速度難免要受點影響,只能勉強跟在後面不被甩掉。等上了國道,夜行的重載貨車來來往往,佔住了路,倒是多多少少地阻礙了目標的前進。
眼看著稍稍追近了一點,我們心裡剛有點希望,對方突然開槍了!
射的卻不是我們,而是一輛剛剛被他們超過的大貨車的左前輪胎!
那輛加長的東風貨車本來就超載,又正在高速行駛中,左前輪胎突然中彈,車子立刻失去控制,車頭一偏,在馬路上飛快地轉了半個圈兒,在驚心動魄的轟然巨響中,與對面開來的一輛貨車撞在了一起。
接下來的事情就不用多說了。兩輛車的司機一傷一亡,翻倒的貨車橫在路上,使得這條路整整堵塞了六個小時。我們忙著救治傷者,安置死者,協助處理事故之餘,還要面對交警的調查,領導的質詢,以及隨之而來的批評和責難。
而我們所要抓捕的目標,早已經大搖大擺地揚長而去,連影子都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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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庸置疑,這次的行動是徹底失敗了。以前我們也不是沒有過失敗的時候,但是像這次這樣鬧得灰頭土臉卻還是第一次。等我們精疲力竭地回到局裡,其他幾組人也早就回來了,可是一個人都沒有走,全都垂頭喪氣地坐在會議室裡等消息。秦隊和老梁一進屋就被局長叫走了,估計也不會有什麼好事,肯定少不了挨一頓批評。
果然,秦隊回到會議室的時候,臉色罕有的陰沉難看。他啞著嗓子簡單交待了幾句,就讓我們各回崗位,並要求大家今天暫時不要出外勤,留在局裡準備隨時接受督查科的調查。出了這樣的事故,查清事實追究責任是必然的事,也難怪秦隊心情惡劣。我用冷水洗了把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卻完全沒有心情做任何事,腦中思緒紛亂,卻始終拋不開一個疑問:為什麼?究竟為什麼會弄成這樣?
目標突然改變計劃,肯定不是出於偶然,那又是因為什麼呢?難道是發現了我們的埋伏?可是細細回想一下,我們隱蔽得相當小心,距離交易地點也有一段距離,在夜色的掩護下,應該沒那麼容易被發現。那麼是監控小組出了紕漏?也不應該。我們的監控小組已經跟著他們不止一天了,最後關頭更格外謹慎。如果劉軍能發現,早就應該有反應,沒理由拖到最後一刻,都快進埋伏圈了才突然變計,那不是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嗎?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難道是因為……
這不可能!我用力甩了甩頭,否定了自己腦中可怕的想法。這次行動的保密做得相當好,我們事先只知道有行動,卻不清楚是什麼,直到開會時才知道具體情況。一散會馬上就出發了,所有人都分成幾組,誰也沒機會單獨行動,想洩密也沒條件啊。
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望著窗外出神,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悄悄過去。督查科的人來了,我們一個接一個地進去接受詢問,說明自己昨天晚上的全部活動,在行動中的任務和表現,秦隊的命令,以及他們想到的任何問題。時間並不很長,也不像想像中那麼難應付,我出來的時候正碰上朱建軍進去,看他神情有點緊張,就笑著對他眨了眨眼,做了個鬼臉,可他卻飛快地低下了頭,躲開了我的視線。
這個小朱!至於這麼緊張嗎?我望著他的背影搖了搖頭,看看表已經十二點了,乾脆直接下班回家。儘管知道蕭遠不在家,可是出差多日的疲憊和昨晚失敗的沮喪卻使我分外渴望那個溫馨舒適的寧靜港灣。即使蕭遠不在,他留下的那股熟悉而親切的青蘋果清香仍然能令我緊張的神經得到鬆弛,鬱悶的情緒得到抒緩。再說他昨天說過等我吃晚飯,想必燒了不少好菜,等不到我,一定還給我留著呢,如果中午不吃放壞了,又怎麼對得起蕭遠的一番辛苦?
何況出門那麼多天,我也實在很懷念蕭遠燒的飯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