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會議室我才知道,這次的抓捕果然是大行動。
前些天南京警方抓到了一名毒販子,繳獲冰毒二百餘克。經審問,此人交待自己的上家名叫劉軍,是個掌握著南京毒品市場近一半供應量的大毒販子。劉軍的貨是從上海來的,據說路子特別正,是從賣家手裡直接拿貨,中間沒倒過手,所以沒多加價也沒摻東西,純度高,質量好,價錢又不貴,他們都願意從他手裡買。南京警方立刻把情況通報給上海,經比對,他們繳獲的冰毒跟我們正在追的那一批非常相似,檢驗結果一出來,秦隊立刻帶人趕到了南京。
兩家配合,對劉軍嚴密監控了好幾天,最後發現他又要來上海進貨,於是決定在雙方交易時實施抓捕,把買家賣家一網打盡。
為了保密,除了秦隊、老梁和負責監控劉軍的幾個人,其他人都是在會上才知道具體案情和抓捕方案的。計劃制定得很周密,光是應急方案就準備了好幾套,為了保證配合上不出現失誤,秦隊把任務佈置得十分詳細,明確了每個人的崗位、任務和聯繫方式,又再三強調了紀律和注意事項,直到七點多會還沒有散。我看一眼窗外黑沉沉的天色,又看了看表,心裡不覺有些焦躁--蕭遠還在家裡等我吃晚飯呢,等了這麼久,他一定早就著急了。如果早知道會拖到這麼晚,我說什麼也得在開會前就給蕭遠打個電話。
像是感應到我的心思,腰間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一定是蕭遠。我偷偷低頭瞄了一眼,果然是。可秦隊正在上面一臉嚴肅地強調著紀律,我又怎麼敢公然打電話,說什麼『我今天晚上不回家吃飯』這樣的小事?不被他訓個狗血淋頭才怪!
可蕭遠顯然不知道我的處境,不肯放棄地堅持撥打。手機的震動一陣緊接著一陣,幾乎沒有安靜的時候,我的腰都快要震麻了。好不容易熬到散會出發,我連忙一個箭步搶在前面衝出會議室,一頭鑽進衛生間。
「喂,蕭遠……」電話剛撥通,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蕭遠急切的追問打斷了。「方永,你出了什麼事?現在還好嗎?要不要緊?」
「我沒出事啊。」我莫名其妙地問,「你怎麼了?」
「……」電話那頭短暫地沉默了一會兒,蕭遠才微啞著聲音說,「那你怎麼一直不接電話?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我沒事的。你別一個人就胡思亂想的。」我輕聲說,「今天晚上我們有緊急任務,我沒法回家吃飯了。你別等我,自己先吃吧。」
「什麼任務?」蕭遠的語聲頓時一緊,「有沒有危險?」
「沒什麼危險,你別擔心。」我故意輕鬆地笑著說,「不過是抓捕幾個毒販,很快就回來……」
話還沒說完,朱建軍已經在外面大聲叫我了,我只好匆匆跟蕭遠說了聲『等我回家』就掛上了電話。
車上的氣氛有點緊張,大家似乎都繃著一根弦,等待著即將到來的關鍵時刻。秦隊他們幾個老資格還比較沉得住氣,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樣子,小朱和黃歡他們臉上混合了緊張與興奮的期待神情卻是連掩都掩不住。我想我的樣子一定也好不了多少。當警察的誰不想破案?誰不想破大案要案?雖說每個案子都是工作,可偵破一起入室行竊案和破獲一起特大販毒案的成就感是絕對不可同日而語的。這個案子我們盯了將近一年,好幾次都是剛有點眉目就斷了線索,讓人心裡憋悶得很。這一次好不容易順著線頭摸到條大魚,眼看到收網的時候了,誰心裡能不興奮?可是也免不了有點緊張和擔心,生怕到了最後關頭卻出點紕漏,把到手的大魚又給放跑了。
屏息的等待中,時間似乎過得特別慢,幾分鐘就像一個小時那樣漫長。老梁看了一下表,像是通報又像是自言自語地輕聲說:「還有半個小時。」
「怎麼還不見動靜?」朱建軍有點按捺不住了,轉動腦袋四下張望,「他們也該出來了吧!從賓館到這裡至少要二十分鐘,難道臨時換地方了?」
「耐心點。」秦隊按熄了手裡的煙,「他們不會隨便更改交易地點,也許馬上就會有動作。咱們有好幾個組在賓館監控著,他們跑不掉,你別那麼沉不住氣。」
「但願。」小朱嘀咕了一聲,不說話了,但仍然有些坐立不安。
像是要證明秦隊的判斷,就在這時候,車上的對講機響了起來。
是負責監控的一組報告:劉軍已經離開了房間,身邊有三個人,即將進入賓館的電梯。
「好!」秦隊終於壓抑不住心裡的興奮,在椅背上重重捶了一拳。
我們所有人也不覺都鬆了一口氣,然而只不過輕鬆了片刻,氣氛又重新凝重了起來。
大魚是出來了,可是能不能抓得到,能不能保證無一漏網,又能不能避免人員傷亡呢?
接下來,就真的是短兵相接的時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