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王殿下行事,一貫動作迅速、直截了當。
計未定,白王白若水總是懶洋洋的,鬆鬆散散的,一邊逗弄著獵物一邊完善著自己的計謀,而一旦計謀層層鋪開,他就會變得極為迫人。
甚至有些急切。
白王殿下約見蕭未央於白王府棲霞亭。
白王殿下近日為何如此攏絡他?
蕭未央一路行來,揣測了無數種緣由。
其中不乏令人信服的,然而他都不能讓自己信服。
不管從哪種角度看,白王都沒有必要與自己示好。
他與白王,只是一面之緣,更談不上深交。
因此,在接到白王的相邀賞柳的信之後,蕭未央疑惑了老半天。
雖然疑惑,然而白王相邀,蕭未央不可不去,一來他毫無理由可回絕,二來白王在朝中勢大,犯不著為一些小事得罪白王白若水。
小事比如——上次御花園與白王殿下相見,白若水一口一個未央。
蕭未央覺得:白王殿下執意如此,他也沒有辦法。
但凡權高位重者,總會有一些怪癖。
比如在他愁容滿面的時候,偶爾抬起頭來,發現聖上總是會以一種極其羨慕的目光望著他。
蕭未央不知道發愁的表情有何值得人羨慕的。
所以他將此歸於怪癖。聖上的怪癖。
白王也當然有怪癖。
這樣一想,蕭未央在赴宴途中,心情就放鬆了下來。
心情一放鬆,他就注意了身邊景致。
那棲霞亭兩側均是垂柳,微風輕拂,說不出的嬌嬈風味。
待到近了,才看到棲霞亭內已然有一人在那兒。
那人並非正襟危坐,只是慵懶地半躺於一長椅上,衣飾長長地垂到地上,那長衣鑲著金線繡的邊。
「參見白王殿下。」蕭未央行禮的時候,白若水手裡正把玩著一柄小小的匕首。
「起來吧。」白若水淡淡道,一雙眼睛抬起來似是慢悠悠地望了一眼蕭未央。
蕭未央的視線卻集中的那柄匕首上。
匕首並沒有鑲金嵌玉,連手柄均是木料,看起來略嫌粗糙,而且匕首極小,看那手柄凹痕,似乎只是適合於小孩子使用。
蕭未央記得那柄匕首。
那是他的。
曾經是他的。
有侍女過來倒酒。
美酒醇香。
瓊漿玉液。
白若水慢慢地喝酒,懶洋洋地問話,蕭未央也慢慢地喝酒,懶洋洋地回話,畢竟這春日暖風徐徐,很令人鬆懈。
蕭未央在等待。
等著白王提起這柄匕首的事情。
然而白王殿下一直沒有提起匕首,他只是懶洋洋地把玩著,蕭未央只有把目光收回。
簡單的寒暄過後,白若水只是懶洋洋問,「蕭大人年過二十了吧。」
蕭未央覺得當真有些奇怪。
為何這兩日皇上、太后、白王均問起他的年齡。
今日在他接到白王的信之前,他正好去了一趟後宮,見過太后。
「下官二十有三了。」
蕭未央可以預見接下來的問話是「可曾娶妻?」然後他回答「不曾。」聖上是如此問的,太后也是如此問的。
一般來說,問這種話的人,再接下來都會是說媒的。
一如他的恩師。
或是對他恩重如山的當朝宰相。
所以當時聖上問話時,蕭未央是有些緊張的。
他怕聖上賜婚。
為人君者賜婚,一般都是一時興趣,而對於臣子來說,卻是毫無回絕餘地,對於這種事情,蕭未央是排斥的。
同樣的,太后在之前召見他,問出這樣的話來,蕭未央也是警惕的。
他不排斥與女子見面會談,卻排斥未曾相處便被人定死。
萬幸聖上與太后僅是問了他的年齡,太后又問了他的生辰八字,倒是沒有提起其它事情。
蕭未央鬆一口氣。
而今日白王又提起,是何故?
蕭未央正襟危坐。
「不曾娶妻。」白若水道。
「不曾。」蕭未央注意到白王殿下的話是肯定的。而在回答的時候,蕭未央腦中卻在急轉。
白王有女兒?沒有。白王有姐妹?不曾聽說過。
他暫時似乎是安全的。
然而保不定會出現什麼遠房親戚表妹之類的,不是蕭未央太過自負,他自知自己相貌清俊比不上白王,然而也是中人之上。
蕭未央一生,到二十三歲,傾心於他的女子他見過不少。
可歎這其中竟沒有他傾心的女子。
白若水唇邊拂過一抹微笑,蕭未央只覺那抹微笑中有一種說不出的風致在,略微地牽動了他一下,那種風致,像什麼呢?
蕭未央不覺有些出神。
這時有清風拂面,那柔和的感覺一如柳葉輕搖,是了,那種微笑,就如同清風中的柳葉,慷懶地悠悠搖動。
而在他出神之際,白若水已然略微傾身向前,「蕭大人覺得本王如何?」
蕭未央大驚。
他這一驚一抬頭,就看到白王眉若柳葉目含秋水唇若施朱,那懶懶凝視他的眸光中,更是隱隱有一種不可捉摸的情韻在,蕭未央只覺心中微微一蕩,然而他立刻心神一警,口中已道,「白王殿下人中龍鳳,自然不同凡想。」
蕭未央警覺那白王雖是刻意放了懶散姿態,然而那眸光中的霸意卻是再掩藏也掩不掉的。
蕭未央很會察顏觀色。
他當然也很會感受每一個人的氣息。
身處朝堂之間,朝中氣流湧動,蕭未央尤其能感覺得出。
辟如死氣、衰氣、好勝之氣、目空一切的狂妄之氣。
兔子之所以見鹿坦然喝水,見虎猖然逃跑,是因為察覺了後者的殺氣。
蕭未央察覺到了白王的霸氣。
犀利的。
有掠奪之意的氣息。
當然白王身上也有其它氣息,比如他與生俱來的貴氣,他刻意懶散的閒暇之氣,然而這種種氣息之中,蕭未央獨獨為這種霸氣而警覺。
因其被刻意掩藏。
蕭未央在察覺到這種氣息的不到一秒之內,他腦中就轉過千百個問題,辟如白王殿下果然一如傳聞之中深不可測、白王有野心,而且野心不小、白王可能在聖上面前韜光養惠……
同時他也想到:白王約見他的真正含義、白王對他有何企圖……
等等等等。
白王殿下人中龍鳳,自然不同凡想。
蕭未央說這句話,自然是針對於白王身上的貴氣而定。
蕭大人覺得本王如何?
但凡一個人問另一個人他怎麼樣,這種問題都是不好回答的。
蕭未央覺得他的答案不是最好。
白王卻在微微笑,似乎蕭未央的答案取悅了他。
白若水駙掌,絃樂聲響。
「有酒有美景,不可少了歌舞,王府裡新來幾個西域舞姬,願與蕭大人共賞。」白王飲酒,對蕭未央微微一笑。
蕭未央回以一笑致謝。
如果此番僅是喝酒賞舞,那倒不失為樂事。
蕭未央近日仍然是累。
他本是日日操勞,身體就不是最好,又兼近日日日春夢,身體有些虛。
絲竹之音悅耳。
而歌舞卻是雄渾與嫵媚兼雜。
原來所謂舞姬並不僅僅是女子。西域之舞,男子往往炫耀其力量之美、剛硬之美,女子則往往妖嬈,有一種暴力與柔美並存。
蕭未央不是那種迂腐之人。
他對於一些事物接受能力很強。偶爾看到雜耍之類的,都會笑笑而過。
歌舞一曲接一曲。
酒一杯接一杯。
蕭未央只是淺酌,他似乎在專注看歌舞。
身邊有侍女來往斟酒。
蕭未央的酒杯空了,便會斟上。酒杯滿著,那侍女便會在一旁候著。
他一邊看歌舞,一邊喝酒,一邊與白王談笑,怡然自若的樣子。
他心裡其實惦著那柄匕首。
十歲。他文韜武略,已然不同凡響。師傅賞他這柄匕首。十四歲之時,他不知因何事丟了這柄匕首,師傅得知後自是沒有責備,然而他心中卻頗為遺憾。師傅一向嚴肅,絕不輕易誇人,這柄匕首是師傅難得一見的對他的肯定。
偶爾累到覺得師傅嚴苛不近人情之時,看著這柄匕首,蕭未央心頭就有暖意。
也因此,在師傅想將他招為女婿之時,他雖然對自己的小師妹從未有過男女之情,卻也不便回絕,只是淡淡地與小師妹相處,淡淡地與她意見不合,淡淡地疏遠她,淡淡地讓小師妹看清她的情感。
事實上,當師妹向他道歉之時,蕭未央心裡,不是不鬆一口氣的。
他可以掌握一切,然而對人的感情,他卻往往覺得很難以掌握。
一如他對自己的感覺。他對這柄匕首的感覺。
在匕首在的時候,他只是微微地感動於師傅對他的照顧。而一旦失去的時候,他卻發現自己是如此地看重它。
這種感覺就像是人日日午後躺在一籐椅上,享受著籐椅帶來有暖意,本以為那籐椅給自己的感受也不過如此了,而一日失去,卻發現自己對那種舒適閒淡如此的魂牽夢縈。
蕭未央現在孤身一人在京師,任是他做了多少大事,都沒有人贊許他。
他想念以往的日子。
然而他已然二十三歲了。
男子到了此時,往往都得有所擔當,因此,心理上的一些小小空虛,也不便放在心上。
蕭未央這個時候又覺得自己似乎是該有個妻子了。
真是有些有趣。
對於成家立室,自己一直沒有大感覺,不是排斥,只是覺得時候未到,所以他一直漫不經心,而戶部事務也向來繁多,事務一多,便早早拋之腦後。然而最近卻屢屢想起,難道是聖上、太后、白王這三人的問話所致?
蕭未央將目光投向那場中舞者。
那目光本是淡淡的,帶點無意識,而這一看,蕭未央卻一下子震得睜大了雙眼。
場中的舞者僅為一人,著一身白衣,光是看身段,就足以令人聯想起傾國傾城,入耳是絲絃音,如天籟,而場中的人卻是輕歌曼舞,那長衣下擺鑲了金線,那腰際繫了一紅珊瑚珠掛墜,一旋身一輕移步,都劃過最優美的弧線,那衣飾翩然而動之際,蕭若水恍恍然想起漢武帝時的伶人李延年,那人唱的也是同樣一支曲。
北方有佳人,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國與傾城,佳人難再得。
此曲之後,便是李延年之妹入宮得寵之時。
……傾國傾城……
蕭若水腦中恍恍然出現這樣的詞來。
他一時恍惚,白若水似是極滿意蕭未央的反應。
白若水舞罷折了一枝柳輕拂過他的臉龐,蕭未央渾身一震,連忙跪拜,「白王殿下折殺下官了。」
白王微微笑,懶懶朝著蕭未央伸出一隻手,「扶我回座。」
蕭未央扶白王回座之時覺得白若水的手柔軟細膩,那兩手一相觸之際,就覺得白王手的溫度似乎一下子傳到自己手上。他心下一顫,不由暗罵自己胡思亂想。
白若水回到座上,懶洋洋地斜倚著,他的衣襟本來就挺寬,隨著他的動作衣服慢慢下滑過去,蕭未央察覺到自己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下滑的衣料,不由得暗罵自己。他是怎麼了?白王僅是下去舞了一曲,怎麼自己就如此的神魂顛倒起來。
對方可是白王殿下,不可褻瀆。
然後蕭未央又暗罵白王身份尊貴,怎麼可以像伶人一樣下場歌舞。
這要怪,還是得怪白王。
白若水斜斜將視線掠過來,懶洋洋地投在蕭未央身上,蕭未央此番卻注意到白王一曲之後唇色微紅,眼角眉梢均是勾人媚態,不由心驚肉跳起來。他怎麼了?他怎麼了?
只是一支歌舞。只是一支歌舞啊。
白若水靠在椅上,懶洋洋地再問,「蕭大人覺得本王如何?」
蕭未央一時啞然。
「白王殿下多才多藝……」他居然想不出接下來該如何說話。
難道白王之前的問話,就是這個含義?
兼又在問過他是否有妻室之後。
蕭未央的心突地騰騰跳起來。
他為官這麼多年,心突突跳的情形不知幾年沒出現了。
而僅見了這白王兩面,卻每次都如此。
蕭大人覺得本王如何?
這一次,蕭未央卻是注意到白若水長髮如瀑,發上僅一玉簪,更襯得髮質柔軟秀美,他注意到白若水眉形微挑,眼角微上斜,是極美極勾人的丹鳳眼,那黑眸靈動,那唇微啟,唇上薄薄一層酒的水澤,那下顎略嫌尖細,那衣著嫌輕薄,那舉止嫌輕佻——
白王殿下目光太勾人、笑容太媚、舉止太輕浮!
而用著如此的動作姿態問著本王如何這樣的話來,實在是令人想入非非,難道白王在勾引他?!
蕭未央大驚失色。
這簡直就是——
成何體統!
蕭未央的腦中突然冒出這個詞來。
先是傾國傾城,再是成何體統。
蕭未央連帶著就想起朝中傳聞。以往他聽到這種傳聞,僅是一笑置之,根本就不相信。大凡流言,總是虛九分真僅一分。有時候根本就是空穴來風。
而今,他卻懷疑起這傳言的真假來。
白王白若水如此得寵,恐怕與聖上有曖昧關係。
在之前,他覺得聖上不可能是這種好男色之徒,而白王他沒見過,卻從一些側面事件中有些瞭解,在他覺得,白王也不可能是那種為了受聖上恩寵而媚惑於人者,所以他一向不信。
此時,見到白王如此的顏色姿態,他卻不得不懷疑起這流言的真假來。
聖上並非凡人……
這麼一想,蕭未央一下子又回過神來。
他唾棄自己。
明明是他自己心中有邪念,卻以小人之心相比聖上。
可是白若水卻傾身望著他,將那柳葉於他眉眼輕拂而過,蕭未央很想閉目享受,然而他不能,他全身上下無一不防備,然而想防備也防備不了。
「未央……」白若水在歎息,他的眸光如水,他的聲音輕柔,婉若晶石碰撞之聲,他凝眸淺歎,言語令人心旌搖蕩,「你覺得我不美嗎?」
蕭未央喃喃,「美不足以形容白王一分……」事實上他腦中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串詞來,翩若驚鴻,婉若游龍……芳澤無加……柔情綽態,媚於語言……飄忽若神……
他覺得那聲音足以令人銷魂蝕骨。
然而他一下子又回過神來,連忙加上一句,「然白王殿下不可以美形容,蓮花之貌,往往形容女子——」
白若水卻倏然變色,「蕭大人,你找死不成!」
蕭未央卻一下子鬆了口氣。
若是白王再像剛才那樣傾前問話,他真的是要向方纔那樣語無倫次了。
然而他方才答美不足以形容白王一分之時,明明已經是無禮褻瀆了,白若水卻並無不悅之色,卻在後來一下子發怒。
蕭未央還沒見過有人臉色轉得那麼快的。
明明一秒鐘之前,還是那般的慵懶閑雅,一身媚態,艷形於外,目含秋水,妖嬈之態令人目不轉睛,不,根本就是生生將人的視線拉過去吸住一樣的暴力之美,而現在卻一下子變得陰冷攝人,絕美的面容是凌厲的表情,令人不寒而慄。
怎麼會有一個人一下子變得這般的冷酷無情?
冷若冰霜?
饒是蕭未央見多了善變的人,也是有些戰戰兢兢。
「下官知罪。」
「哼。」白王似是氣極,他本是做足姿態,傾身蓄意誘惑蕭未央,卻沒想蕭未央如此不知好歹,他氣得一拂袖,坐回自己的位置,命令身邊侍女,「倒酒!」
酒一斟滿,白若水便端起來一飲而盡。
他恨得想咬牙。
恨不得將面前之人撕得稀巴爛。
不知好歹的東西!
然而想起自己的計劃,白若水又暗暗平靜下來,不氣不氣。
他在臉上掛上微笑,自以為那微笑柔和動人足以化解人的怒氣,卻不知看在他身邊侍從及蕭未央眼裡,均是令人毛骨悚然。
蕭未央見了白若水倏忽之間臉色如此多變,心中只有一個想法:白王果然一如傳說中的喜怒無常……
「若本王是女子,蕭大人是否覺得本王美到令你動心?」白若水微笑著飲酒,問道。
蕭未央仍是白若水臉上的微笑有些心驚,「白王殿下若是女子,定當是巾幗不讓鬚眉。」
「……」白若水又氣極敗壞,「未央,你是存心拐本王的話題?」
「下官不敢。」
「哼,好一個不敢!」白若水冷哼一聲,「本王問你話,你自然要從實回答。本王美不美?」
「……」蕭未央只覺頭大如牛,他想了想,妥協一下,「若白王為女子,自然是傾國傾城。」
他終於說出這個詞了。
在白若水跳舞的時候,他就已經想到這個詞。這個詞在他腦中叫囂著,他覺得不吐不舒服。
實在是震撼太大。
這個回答似乎讓白若水極為滿意。他笑瞇瞇的,似乎極為滿足,「當真?」
「下官從不虛言。」蕭未央硬著頭皮回答道。
蕭未央心中想的是:白王硬要人以美來形容他,難道他當真是以色媚主?
他也聽說過有伶人作女子形容,走路像女子一般腰肢扭擺,說話仿女子一般作鶯聲嬌語,以求達官貴人賞玩狎弄。
那些人,聽到人稱讚他們美若女子,往往不覺羞恥,反而極為受用。
可是白王一身媚態之時,又不失男子氣概,他覺得白王似乎不像是那種人。
「那本王若是有妹妹,蕭大人可會娶她?」白若水的手撫上蕭未央的手背,蕭未央一顫,連忙起身拜倒,「下官自知才疏學淺,不敢高攀。」
白若水望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再望著那只剛才從他手裡抽出去的手,細長的眸子怒瞪蕭未央許久,才回過氣來,心想不氣不氣,慢慢來,他逃不出自己手心,於是微微笑道,「蕭大人太過自謙了,家妹可是對大人念念不忘呢。」
「郡主可曾見過下官?」
「豈止見過。」白若水似是極專心地把玩著手中的匕首,「你先起來吧。」
蕭未央坐回原位,一手持杯,另一手卻放於桌下,桌面上太過危險。
「下官愚鈍,不知是在何時……」
白王終於要提到這把匕首了嗎?
白若水卻道,「明日午後三時,南城華琚樓。」
「這……」蕭未央猶豫。
白若水倏然變色,「蕭大人是在想推托之詞嗎?」
「下官不敢!」蕭未央連忙道,「得郡主抬愛,下官受寵若驚。」他從未見過一個人的眸子會一下子轉到如此冰寒,一下子會將人從陽春三月置入寒冬臘月。
「哼。」白若水冷哼,「量你也不敢。」
蕭未央此時,覺得自己從那舞之後,就全被白若水牽制,所有應答皆失去平常水準。
「本王累了,你且下去吧……」白若水懶懶躺回椅上。
蕭未央告退的時候望見白若水躺臥的時候,那衣襟又下滑了一點點,他又一陣心跳。
一出白王府,他急步回府,冷風一吹,才發現自己渾身冷汗。
而同時,白王府中。
見那蕭未央的身影一消失,白若水就恨恨一甩手,「砰——」的一聲,將那酒杯置於地上摔成粉碎。
「可惡!可惡!」他恨之入骨。
恰巧那侍衛方渡楓解決完自己鏢局之事,趕到白若水身邊,遠遠望見白王光天化日之下衣衫輕薄已然有些面紅耳赤,結果一近身,被那白王一把抓住衣領逼問,「本王不美嗎?本王是哪一點不美?哪一點不夠好?為什麼他沒有被本王迷到暈乎乎?!」
一下子與那精雕細琢的絕無半點瑕疵的美艷五官近距離相見,方渡楓氣血上湧,一口氣喘不上來。
「哼!」白若水望著被自己放開後倚著柱子勉強沒有軟倒在地的侍衛,又望了望雕花大理石桌上的酒菜,心火一起,一下子將那酒菜全掃到地上。
「蕭未央!你個不知好歹的東西!」白王恨得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