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爾一到家,趕緊把裙子脫下來。
這件格子呢裙是這次去歐洲買的,正宗英格蘭格呢,質感很好,顏色純正,卓爾看到第一眼就喜歡上了。可現在,上面酒了一塊象地圖一樣的污漬,把那種純正和諧的色調破壞了。卓爾越看越氣。
這時,電話響了。
「對不起,剛才把你的裙子弄髒了。明天我拿去乾洗吧?」甦醒十分歉意地說。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卓爾盡量不讓語氣中流露出不快。
「方曉說他知道一家乾洗店清洗效果好,這樣,讓他跟你說。」
電話裡傳來一陣盲音,掉線了。
卓爾掛了電話。等了一會,又響了。她拿起話筒,眼睛盯著裙子,有些氣不過的:「你看你做的好事-」
「我做什麼了?我一個打工的,公司派公差我敢不去?我又比不上你這個大主任作家,一抬腿世界各地任你游。我讓你等我,你怎麼走了?」卓群說話象放鞭炮,點著就是一大串。
「是你?我還以為……」卓爾聲音立刻降了下來。
「你以為是誰?剛才和誰打電話?又認識新朋友了?」
「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不知道?你周圍都是一堆梁朝偉似的拘謹不變的中年男人的臉,他們誰能惹你生這麼大氣!」
卓群一氣不停地飛出這幾句話,語速快得驚人,好像要追趕光速似的。卓爾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只好默不作聲。心裡的氣已消了一半。
「你怎麼不等我?這麼急著回去有什麼事?」卓群問。
「我本來想等你來著,可報社有好多事要處理,正好有回藍城的航班,就直接回來了。碰巧和他們同機,就認識了。」
「喲,旅途艷遇,不錯,不錯,進步了!」卓群讚歎道。
「別瞎說。只是普通朋友。」
「沒關係,不普通都是從普通開始,踏出第一步,總比原點接近終點。」
「別瞎說。你再說我把電話掛了。」
「好,不說了。說正經的,這次去歐洲怎麼樣?玩的開不開心?」
「挺好,就是有點累。」
「那好,下次再有這種累我替你去。見到杜輝了?」
「見到了。」
「決定了?」
「決定了。」
「這麼說,我即將有個美國姐夫了。」
「你又瞎說。」
「怎麼是瞎說?這不明擺著,他單身,你一人,你們兩個在他國異鄉,正好互相關照。」
「你這麼說,就像是公司合併。」
「對呀,婚姻就是兩個人組成的股份公司。無數鮮烈的經歷證明,凡是追求愛情的婚姻都是悲劇,不是以主人公死亡而結束就是以婚姻解體而告終。反而是利益結合的婚姻更長久穩定。」
卓爾想反駁她,但轉而一想,一兩句話說不明白,就換了話題。問道: 「你工作怎麼樣?」
「我正要和你說,我們公司關閉了。」
「什麼?」卓爾大吃一驚,以為自己聽錯了。
「公司召集我們緊急回來,宣佈公司關閉。」
「怎麼會?」卓爾還沒有轉過彎來。
「開公司是為賺錢,不賺錢就關唄。有什麼稀奇的。」
「可是也太快了,去年還那麼紅火,今年就關了!」
「現在是網絡時代,網絡速度。」
「那你打算怎麼辦?」
「我正要你商量。你如果定下去美國,我就回藍城。找個工作先做著,再好好學學外語,等你走了,我給你看房子,不過你最好早點把我辦出去。」
「我什麼時候能走還不知道呢。」
「應該很快。如果不行你們倆就先結婚,杜輝有綠卡,這樣走得快。」
「你別瞎安排,我只是出去讀書,我們的事還沒最後定呢。你還是安排好你自己吧。」
「我自己都安排好了,主要是你,你要是能聽我安排就好了。真搞不懂,杜輝哪一點不好?你還等什麼?」
「你又來了!好了,不說這些。你什麼時候回來?」
「估計一個多星期吧,交待完工作就走。走之前我再給你打電話。」
放下電話,卓爾感覺有些疲倦,索性把裙子擱在一邊,不去理它。
卓群是乘星期五上午的飛機回來的,到藍城已是中午了。
卓爾去機場接她。幾個月不見,她又變了一個樣,把頭髮弄成桔黃色,眉毛修成彎彎細細的一條,一雙眼睛顯得又黑又大。脖子上掛著手機,一身時下流行綠,上衣很短,卡到腰部,褲子修長,一直蓋到腳裸,足下一雙松高鞋。遠遠的,就朝卓爾揮手。
「嗨!我在這兒。」
「一看到你,就知道時下流行什麼。」卓爾嗔怪道。
「一看到你,就知道時下不流行什麼。」卓群一笑,露出一顆小歪牙,顯出幾分頑皮。
「你這張嘴,除了睡覺,就不能閒著。」
「睡覺也沒閒著,說夢話來著。」
兩個人走出機場大廳,叫了一輛出租車。因為剛剛下過雪,路上很滑,車開的很慢,平常10多分鐘的路,竟用了20多分鐘。
卓爾早已把客廳收拾出來,準備自己住,把裡邊的臥室給卓群。誰知卓群非要自己當「廳長」,卓爾知道她的脾氣,也就沒再和她爭。
卓群帶回來的東西並不多,除了衣服就是化妝品,別的都在北京送人了。卓爾幫她把東西安置好,兩個人到樓下飯店吃午飯。
卓群看樣是餓了,菜一上來,狼吞虎嚥地吃,吃了幾口,忽地想起什麼,問:「對了,材料給杜輝寄去了?」
「嗯。」
「他收到了?」
「沒有吧。哪能這麼快?收到會來電話。」
卓群抬起頭看看卓爾,眼中掠過一絲不安:「你應該多主動給他打電話,別老那麼冷淡。我句話我說了你別不愛聽,人家現在條件比你好,你可要抓住,別讓他跑掉。」
「如果能跑掉,就說明不是你的,抓也沒用。」
「怎麼沒用。毛主席他老人家不是說過,階級鬥爭一抓就靈,愛情也一樣。我看你就是心不誠。我真不明白,杜輝哪一點不好?知道你去歐洲二話沒說就飛去看你,這麼好的人你還不抓緊還等什麼!」
「已經等了這麼多年,總要等一個可心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對他就是沒那種感覺。」
「你得面對現實。」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人不是衣服,就算過季了,也不打折。」
「得了吧。該打折就得打折。你這樣很危險。其實哪裡有你要等的人,大家不過都是在湊合。」
「我不想湊合,如果湊合還不如自己過。對了,你這麼說走就走了,你那個男朋友怎麼辦?」
卓群眉毛一揚:「那還不好辦。各走各的路唄。我和你不一樣,我才不相信什麼無限風光在險峰。我只要我身邊的有限風光就夠了。」
「可是,風光多了,就不是風光了。」
「那也比空白好。」卓群抬眼看看卓爾,「你知道我們倆最大的不同是什麼?」
「是什麼?你的風光,我的空白?」
「不,是我們看男人的方式不同。」
「怎麼不同?」
「你是睜著兩隻眼睛,而我會閉上一隻眼,呶,就這樣。」卓群一邊說,一邊閉上一隻眼睛。
卓爾給她的樣子逗笑了:「那又怎麼樣?」
「你沒聽人家說:睜一隻眼睛還能找到好男人,兩隻眼睛都睜著,就找不到好男人了!」
「那我就把兩隻眼睛閉上,隨便找一個。」
「那也不行。找個差勁的,跟服刑似的,受不了。對了,上次在電話裡我忘問了,那個人是誰呀,把你氣成那樣?」
「哪個人呀?」卓爾給問愣了。
「就你在機場認識的。」
「哦,他們倆—」卓爾臉上露出快活的樣子,「一個叫甦醒,人挺好,可氣的是那個叫方曉的,喜歡胡說八道,說什麼讀我的書簡直是一種痛苦。」
卓群一咧嘴,笑了,露出那顆小歪牙。
「你笑什麼?」
「笑你遇到對手了!你這個人,太順了,有個人能『挫』你一下也好。」
卓爾沒想到卓群會這麼說,有點出乎意料。
「他還說,我寫的『100個人心中就有100種愛情』是一句經典廢話。」
「真的?」卓群身體往前一傾,高興地一拍手,「太好了,我要見見他。」
卓爾一愣: 「幹什麼?」
「和他談談-愛情。」
卓爾抬起頭,看著卓群,臉上掠過一絲複雜的表情。
卓爾和卓群走出樓門,天色已經完全黑了,路燈把周圍照得通亮,遠遠的,就見一輛墨綠色佳美車停在路邊。等她們走近,方曉和甦醒走下車來。
卓爾為他們做介紹。
甦醒走上前,伸出手,禮節性的和卓群握了握。方曉先打量了一眼卓群,伸出手,有力地一握。
「不錯,衣服挺漂亮,剛才從遠處看,我還以為來了個解放軍。」方曉開玩笑道。
「沒讓你不舒服吧?有的人一見穿制服的就緊張。」卓群嚼著口香糖,回敬了一句。
「沒有,上學時讀過《誰是最可愛的人》,所以一看見解放軍就感到特親切。」
一見面,兩個人就逗起了嘴,甦醒怕他們逗起來沒完,摧促道:「走吧。有話上車再說。」
4個人上了車,方曉發動汽車,10分鐘後,停在好望角大酒店門前。
卓爾一看,心裡咯登一下。卓群對藍城不熟悉,傻呵呵地問:「這兒好嗎?有什麼特色?」
「特色嘛,就是貴。」方曉直言不諱地說。
「那為什麼還來?」
「為了表達心意。」
見卓群不解,方曉趴在她耳旁低聲說:「上次把你姐得罪了,這次補過。」
說話間,一行4人走進酒店。包間在三樓,迎賓小姐帶他們乘電梯上去,在走廊深處一扇寫著「華盛頓」的門前停下。一進門,卓群脫掉外衣,露出裡面一件很薄的高領無袖銀絲衫,兩隻修長的胳膊暴露在外面。甦醒看看她,起身去拿搖控器,把空調升到26度。
方曉點了支煙,吸了一口,瞟了一眼卓群,「你這樣子,像剛從海南歸來。」
「也可以這麼說吧。現代科技把全世界的冬天都變成海南。」
卓群把胳膊肘放在桌上,手托著下巴,露出腕上一隻碩大的銀灰色表,樣子又笨又重,十分顯眼。
「這是什麼表?也是現代科技?」
「對,這是最新產的多功能表,可以給人做測試。」卓群頭一歪,俏皮地說。
「測什麼?不會是測謊的吧!」
「測智力的,把表帶在手腕上,5秒鐘,就能測出你的智商是多少。來,我給你們測測。」
卓群說著,把表摘下來,帶在卓爾手腕上,只一會兒的功夫又拿下來,低頭看了看:「嗯,不錯,這上面顯示你的智商是85。」
卓群又把表帶到甦醒手腕上。開始,大家以為是開玩笑,可看她一本正經的樣子又不像。
「你也不錯,你的智商是80。」
說著,卓群轉向方曉:「測測你吧。」
卓群把表帶在方曉手腕上,稍過片刻,摘下來看了看,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喲,怎麼是零啊!錯了,再測一次。」
卓群又給方曉帶上,方曉看了她一眼,不無嘲諷地問:「卓小姐,請讓你的表告訴我:我的智商到底是多少啊?」
卓群聳聳肩:「我的表在說:開什麼玩笑,快把木頭拿開!」
卓爾和甦醒實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笑的眼淚都出來了。方曉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只有卓群一臉正經,把表重新帶在腕上。
服務生開始上菜。都是海鮮,大蝦、螃蟹、生魚片。
卓爾十分過意不去:「太豐盛了!簡單一點就行。」
卓群則興奮地一拍手,露出那顆小歪牙:「哇,太好了,都是我喜歡吃的!」
方曉側過臉來看卓群,卓群一揚眉毛:「別用那種崇拜的目光看著我。」
方曉忍了忍,還是笑了出來。「我說,你們是親姐倆嗎?」
卓群瞪了他一眼:「怎麼不是?告訴你,我老爸可是正版男人。」
「可我怎麼看都不像。」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說我不像女孩兒,對不對?可這也不能怪我呀。我從小就這樣,喜歡的都是男孩兒玩的東西,什麼汽車、坦克、手槍,玩具一大堆,布娃娃卻是一個也沒有。我還喜歡和男孩兒一起爬樹,為了這個,我老爸還打過我。」
「該打。」
卓群瞪了方曉一眼,又得意的一笑:「現在想想,我倒應該感謝他,要不是他,我也考不上大學。」
「來,別光說話,這杯酒為你考上大學,也為你接風洗塵。」說著,方曉舉起杯一飲而盡。放下杯,又對卓群道:「什麼時候走通知一聲,好為你餞行。」
「謝謝,不過,什麼時候走,這個連本人也不知道,得問她。」卓群朝卓爾呶呶嘴。
方曉和甦醒把目光投向卓爾,卓爾忙解釋道:「她畢業時我就想讓她來藍城,這也是我父母的意思,可她執意要留北京,現在正好她所在的公司進行調整,她才決定回來。」
方曉點點頭:「哦,是這樣。」
甦醒看看卓群,關切地問:「那工作怎麼辦?」
卓群一聳肩。「再找一個唄。工作還不有的是。不過藍城薪水太低了,我回來時在飛機上認識一位房地產公司的經理,月薪才2500元!」
「2500元就不少了,你在北京掙多少?」方曉問。
「3000元。」
「那你工作一定很累吧?」
「也不累,整天就是Ctrl──A,Ctrl──C,複製、粘貼。簡單的很。」
「那為什麼薪水那麼高?」
卓群眉毛往上一揚:「為了體現高科技。」
她那個樣子,把大家給逗笑了。
甦醒一邊笑一邊站起來給大家倒酒,桌上的螃蟹一直沒人動,甦醒分到每個人的小碟裡。
卓爾皺了下眉,把螃蟹放到甦醒的碟裡:「我不喜歡吃,給你吧!」
「你應該多吃海鮮,補腦。」
甦醒拿起螃蟹,用手輕輕一掀,揭去蟹殼,放在卓爾的小碟裡。
卓群在一旁嚷嚷道:「怎麼不給我掰呀?」
甦醒同樣把卓群碟裡的螃蟹掰開。
這頓飯吃了一個多小時,方曉看看大家,問:「吃好了嗎?來點什麼主食?」
「不要了,吃好了。」卓爾忙擺手。
「真不要了?若是吃不飽回家泡方便麵可別怪我啊。」
方曉一回身沖服務生做了一個簽字動作。
服務生轉身出去,不一會兒,手裡拿著賬單進來。方曉接過來,在上面簽了字,又拿出一張信用卡,一起交給服務生。
方曉用尋問的目光看看大家,提議說:「今天是週末,時間還早。去酒吧坐坐吧。」
卓群一撇嘴,說:「酒吧有什麼意思,去迪廳吧!」
「去蹦迪?」
「是呀,減肥。」
方曉嘴一縮:「就你,還往哪減呀!」轉過頭問卓爾,「讓作家同志說,去哪?」
「還是去酒吧吧,迪廳太鬧了。」
「要的就是熱鬧。」卓群不滿地嘟嚀道。
「這樣,今天先去酒吧,改天再去蹦迪。」方曉說,站起身來。
走出酒店,天空飄著細小的雪花。
卓爾伸出手接了幾片飄落的雪花,感覺渾身輕飄飄的。來藍城後,每次下雪,總有一種淡淡的傷感。今晚不知為什麼,有一種格外的親近感。
方曉側身看看卓爾,說:「要是不開車,我們可以在雪地裡走走,其實前面就有一個酒吧,離這能有500米吧,我和甦醒前兩天還去過。」
「那我們就走著去吧。正好剛吃過飯,走走也好。」卓爾提議說。
「要走你走吧,我可是一步也不想走。有車不坐不是浪費嗎?」卓群反駁道。
方曉轉身對甦醒道:「你陪卓爾走過去,我把車開過去。」
方曉和卓群兩人開車走了,把卓爾和甦醒甩在後面。
這一晚上,都是方曉和卓群兩個人逗嘴,甦醒和卓爾一直沒機會說話。現在兩個人在一起了,甦醒又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默默走了一會兒,還是甦醒先打破沉默。
「你們倆性格一點兒都不像。」
「是呀。人說一母生9子,9子各不同。我們倆豈止是不同。」卓爾微笑道。
「嗯,應該說是截然不同。你們倆差幾歲?」
「6歲,卻像兩代人。她總說我不像是70年代出生的人。」
「你是哪一年的?」
「71年。不過我上學早,中間還跳了一級,我的同學大都是69年的。可能是受他們影響吧。」
「我是70年,比你早一年,正好處於兩個年代之間。按說應該更接近70年代,可我總感覺自己象60年代出生的人。」
「我也是。我喜歡60年代出生的人。既不像上一個年代的人那樣傳統,又不像現在的新新人類那樣現代,把兩個年代優劣兼收並蓄,既注重自我,又兼顧別人。」
兩個人在雪地裡慢慢走著,聊著……
方曉和卓群已經到了。
方曉一隻手橫擱在方向盤上,側身看著卓群,問:「他們還得等一會兒到。我們進去,還是在車裡等?」
「在車裡等吧。」
卓群透過車窗往外望,只見閃爍的霓虹光組成兩個美術體字「零點」。
「我在北京時聽過零點樂隊的演唱,他們和這兒有關係嗎?」卓群回過頭來問。
「應該沒有。」
「你說,零點應該是一天的開始,還是一天的結束?」
「都是。一天的結束就是另一天開始。就像是運動場的跑道,終點也是起跑線。」
卓群點點頭,「這話有點哲學味道。行啊,你。還不是木頭。」
說著,卓群身子向前一傾,用手一指方曉:「哦,我知道了,你在談戀愛!」
「瞎說!」方曉叫道,不覺漲紅了臉。
「通常情況下,一個人在談戀愛時,智商為零。」
卓群向後一仰,用手捂著嘴,吃吃地笑。
方曉瞪了她一眼,有幾分氣惱又有幾分嘲諷地說:「上帝犯了一個錯誤,不應該把你造成女人。」
「這不應該怪上帝,怪我老爸。」
「你老爸,」方曉學著她的樣子,有些不習慣,「也是個作家?」
「不,他是醫生,一名優秀的外科醫生。他一生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能有一個兒子來繼承他的事業。連名字都起好了。」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方曉慢慢說道,「他的名字叫──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