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 4
    「我要住下來嗎?」

    「不用了。」

    松下微笑地說。

    「備用鑰匙就放在原來的地方,麻煩你要走的時候幫我鎖門。」

    「好。」

    「我還想再睡一會兒。今天真謝謝你了。」

    門脅雖然還是有點在意,不過也沒什麼能做的事了。打算明天再來探病的他起身背起背包。

    「晚安。」

    看到嘴上說著沒事的松下卻用一雙寂寞的眼睛凝視著自己,門脅好象被牽制似地無法離開。

    「你很溫柔。」

    松下低聲說。

    「非常溫柔。」

    還想說什麼的松下把被子蓋在自己頭上。

    「回去的時候小心一點。晚安。」

    他的話就像語言的咒文一樣,門脅的腳枷就這樣被解放了。走到外面的門脅仍舊不放心地不時回頭望著松下的公寓。

    隔天松下也沒到學校來。上完第四堂課的門脅走出教室發現天氣意外地悶熱,天色也變得昏暗起來。被灰雲覆蓋的天空就好象快要下雨一樣。要是淋到雨就麻煩了,沒帶傘的門脅快步往校門走去。

    「門脅。」

    他一回頭,看到叫住自己的人是吉本。

    「你沒聽到我在叫你嗎?」

    吉本氣喘吁吁地說。

    「我昨天打電話過去你不在家,手機也打不通。你最近很忙嗎?」

    「不是……」

    「人家很久沒有聚會了啊,三笠說想去喝酒,現在就到我家來吧!今天的話三笠也會准時下班。」

    「今天不行,改明天好不好?」

    吉本有點悲愴地說:

    「明天三笠要加班啊……。好吧,那看你哪天方便我再跟三笠聯絡。」

    門脅望著天空,濕冷的灰雲就快落淚了。

    「你有急事嗎?」

    「我研習會的講師生病,我想去看他。」

    吉本莫名地看著他。

    「只不過是研習會的講師啊,你跟他那麼要好啊?」

    明明沒有任何心虛,吉本的話卻讓門脅的心髒狂跳了一下。

    「我的畢業論文都是他在幫忙,而且我還跟他借了書,算是麻煩了他不少。」

    「去探病的話待不了多久吧?你回家的時候就繞到我那邊去啊!」

    「說得也是。」

    「來之前記得打手機給我。」

    兩人說好後就在校門口分手。門脅像跟雨對抗般地飛奔出去,到便利商店買個東西出來時就開始下起小兩。看雨勢不大,又離松下的住所不遠,沒有買傘的門脅直接用沖的,但是才沖到半路,雨就像個背叛者般傾盆而下。

    淋得全身濕透的門脅發抖地坐進電梯裡,也沒想到有沒有別人在就用備用鑰匙開門。邊想著待會兒要跟松下借毛巾和襯衫邊脫下濕透的球鞋,突然在一堆破舊的男人鞋中發現了一雙黑色的尖頭女鞋。他第一個想法就是這雙是不是『情人』的鞋子?自己是否不應該來?同時他也覺得自己被背叛了。

    「你是誰啊?」

    門腕慌忙抬起頭來。一個穿著圍裙的女人蒼白著臉在走廊深處瞪著自己。

    「對不起。」

    門脅趕緊解釋。

    「我不該擅自進來,我叫門脅,是研習會的學生。」

    「哦……你是那所大學的學生啊!」

    女人松口氣似地撫著胸口,然後把長發撩到腦後。她看來三十幾歲,長得非常漂亮,不過從表情看得出來很強悍。

    「我是來還老師備用鑰匙的。而且,他從昨天就開始不舒服,不知道現在情況怎ど樣……」

    「你是來探病的啊?謝謝你。但是,進來之前麻煩請先按一下門鈴,我差點就要打110了。……我是很想請你上來,不過你實在淋得太濕了,要是進到室內的話待會兒我可有得整理。能不能請你先換件衣服?」

    女人把衣服拿給門脅後帶他到浴室。衣服是松下平時穿的T恤和牛仔褲。門脅雖然有些抗拒,但是在這種情況下也只好換上。他把濕衣服折好放在洗衣機旁邊後回到廚房,看到松下一個人坐在餐桌前吃東西。

    「咦……」

    穿著跟昨天不同睡衣的松下驚訝地看著門脅。

    「我淋濕了……還跟你借了衣服。不好意思。」

    「我不知道你來了,芳子都沒告訴我。先坐下來再說吧!」

    被請坐在椅子上的感覺總是有點奇怪。

    「我已經退燒,感覺也舒服很多。昨天真是謝謝你了。」

    看得出來松下的臉色變得比較紅潤,而且可以坐起來的話表示情況不錯。

    「雖然退燒,不過還是全身無力,所以我又向學校請了一天假。」

    「那就好。對了,剛才那位小姐是你的戀人嗎?」

    話才出口的門脅立刻後悔自己的沒神經。松下的表情雖有一瞬間的陰郁,但隨即就笑著說:

    「芳子是我妹妹,我記得上次跟你說過她在當內科醫生。她昨晚打電話來知道我感冒之後就來探望我。」

    這時門被啪地推開,穿著圍裙的妹妹輕敏地走進廚房。

    「你吃個東西要吃多久啊?我還要清洗餐具耶。拜托你吃快一點。」

    松下苦笑著留下盤子裡將近一半的食物。

    「我幫你把床單換好了。吃飽後吃藥睡覺,感冒就會好了。」

    松下站起身來消失在浴室裡。松下有吃完每一餐都要花長時間刷牙的習慣。既然有親人過來照顧,那自己是不是先走比較好。門脅准備告辭的時候卻被芳子叫住。

    「洗衣機旁的濕衣服是你的嗎?」

    「是的。」

    「我把那些衣服和床單一起放進干衣機裡了,大概一個小時就會干,你別忘了帶回去。」

    把衣服放在這裡也沒關系啊!門脅在芳子的催促下又坐了回去,拿起剛端出來的杯子喝了一口茶。她坐在門脅對面,對初次見面的人也不以為意地開始抱怨,回到家還要准備老公和孩子的晚飯雲雲。

    「你是我哥學生的話,也一樣是數學系的嗎?」

    「是的。」

    芳子聳聳肩。

    「我從以前就最討厭數學,所以總是不懂我哥為什麼研究數學研究得那麼高興。」

    「是嗎?數學很有趣。」

    「光是數字和方程式的排列哪裡有趣啊?就算沒有數學生活還不是照過?」

    「但是如果沒有數學的話,社會就不可能進步得這ど快。」

    「是這樣嗎?」

    「是的。」

    芳子忽然歎了口氣。

    「你跟我哥的口氣一模一樣。看來學數學的人跟我們的腦袋構造不同。」

    「我們只是對研究法則和規則性有興趣而已。」

    「嗯~」

    芳子的笑容充滿魅力。

    「你……看起來很聰明。不過,老是把數學掛在嘴上的話,可是交不到女朋友的哦!」

    看到門脅紅了臉,芳子調侃似地伸手輕觸他的臉頰。

    「你真可愛,應該才只有二十出頭吧?」

    她捏了門脅的臉頰一下。就像要把他捏醒似地。

    「真是個傻孩子,就這ど簡單被歐巴桑誘惑怎ど行?」

    「妳在做什麼?」

    松下嚴肅地問。芳子站起來脫掉身上的圍裙。

    「那我回去了,你要小心別再感冒了,媽很擔心你啊!」

    也不在意沒有響應的兄長,芳子就這樣回去了。松下走近流理台,拿過杯子接了水後一口氣喝干。從背影可以看得出來他在生氣,但是門脅不知道他為什麼不高興。

    他想回去,又聽到浴室裡傳來干衣機轉動的聲音。松下咳了一下。

    「你不會冷嗎?」

    「……還好。」

    松下回過頭。

    「你妹妹……跟你長得不太像啊!」

    他想到芳子充滿魅力和活潑的表情。

    「很多人都這ど說,我妹妹跟我母親非常相似。任性又自以為是……」

    聽松下批判似的語氣,門脅還以為他們之間的感情不好。但是接下來松下又話鋒一轉。

    「……她平常很忙,不好意思還麻煩她來。」

    又歎了口氣。

    「當然也給你添了麻煩。」

    「不會……」

    松下坐在門脅對面仍舊相對無語。為了消除這尷尬且沉重的氣氛,門脅努力擠出話題。

    「你妹妹感覺很開朗啊!」

    「她從以前就比男生好強,連我都常被她牽著鼻子走。」

    松下在桌上交握的手指,大拇指神經質地互相摩擦著。

    「她已經結婚了。」

    松下帶點玩笑的話充滿了嘲諷。

    「她剛才告訴我了。」

    松下蒼白著臉低下頭,單手掩著嘴角。

    「你不舒服嗎?」

    對方沒有回答。還以為他不舒服到連話都講不出來的地步,門脅起身走到松下身邊。

    「你還是去躺著休息吧!」

    松下緩緩抬起頭來。

    「你要在這裡待多久?」

    他的語氣平淡。

    「如果有想看的書盡管拿回去看。」

    他言下之意是要自己回去,聽不出有其它意思。這前所未有的冰冷態度,讓門脅在剎那間覺得松下有點可怕,雖然只有一瞬間……。衣服的話可以再來拿,如果能夠再來的話……。

    「打擾你了。」

    當門脅走出去的時候,松下慌忙推開椅子,一路跌跌撞撞地跑過來拉住他的手。

    「請你不要回去。」

    那無助的聲音。他把門脅強硬拉回椅子坐下後卻一語不發地凝視著他。他的臉色看起來極度蒼白,不知道是打雷時的陰影反射所造成還是真的不舒服。

    「你要不要去睡一下?」

    門脅判斷或許他是因為不舒服才會有這麼怪異的舉動。

    「我去睡的話你就會走了吧?」

    「這……」

    松下搖搖頭。

    「……只要在我睡著之前就好,能不能請你陪在我身邊?」

    看著松下進入寢室之後,門脅到書房找了幾本書也跟著進去,然後就像昨天一樣*在床緣翻看。他雖然想集中精神在書上,卻無法不去想松下剛才的舉止。

    聽到他規則的呼吸聲,門脅站起來俯視著他,隨即迎上一雙了無睡意的眼眸。有點尷尬的門脅又回到床邊坐下。過了一個小時之後,他輕輕轉頭想看看松下有沒有睡著,卻見他把頭轉向旁邊。

    「你不困嗎?」

    「我中午睡了很久。」

    「是嗎?」

    像逃避門脅視線似地,松下翻身背對他。

    「你可以回去了。」

    「但是……」

    「你回去吧!」

    被趕的門脅站起來才走了幾步。松下慌忙回頭坐起身。

    「你還是……再多待一會兒吧!」

    松下那變化莫測的態度讓門脅不知如何應對而且有點生氣。哪有人這樣陰晴不定?他到底想怎ど樣呢?門脅深呼吸了一下。

    「如果你覺得我恨煩的話我可以走。」

    他瞪著松下一字一字地說。松下伸手蒙住臉,幾乎要把頭埋進棉被裡。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有任何想說或想做的事請直說吧!」

    松下的聲音從指縫中洩漏出來。

    「我想要你待在我身邊,最好能一整天都陪在我身邊,不過那只會造成你的困擾吧?我知道你到我家的目的只是我的書,我無所謂,甚至覺得這樣也好。」

    要他說清楚的人是自己。門脅這才發現自己的話竟造成難以收拾的局面。

    「我居然蠢得嫉妒自己的妹妹。」

    松下自言自語般地站起來。看他搖搖晃晃地接近自己,門脅沒有動彈,因為他看起來是那ど怯弱,伸過來的指尖削像烙鐵般熾熱。

    「請你不要逃。」

    不逃的話會變得如何?門脅被一雙強而有力的臂膀拉進懷裡緊緊擁住。他沒有掙扎是因為言語的咒縛,和松下擁住自己的手正細細顫抖著。互相凝視數秒後,門脅的嘴唇就被另一個濕熱的唇瓣堵住了。

    那種感覺就像被自己養的貓或狗舔吻一樣。松下擁著他倒在床上,重迭的身體顯得格外沉重。在不斷重復的親吻之間,頭腦格外冷靜的門脅思考著該在什ど時候喊停。松下那小心翼翼的手指彷佛只要一拒絕,就會連帶全身崩潰一樣。

    在無法抓到抵抗時機的狀況下,行為緩緩進行著。即使被松下脫光了全身的衣服,撫摸著每一吋肌膚,仍然引不起門脅一絲性的沖動,反而是松下的身體越來越熱,碰到門脅大腿的性器也逐漸膨脹。當雙腿被松下分開進入之後,門脅有種類似放棄的感覺。做愛這件事沒什ど大不了,如果做了能讓松下滿足的話,他也無所謂。

    床邊的紫陽花閃過他的視線。這朵門脅撿回來的花在幾天之內顏色變得相當燦爛。被人攀折過的花朵,如果說那被雨絲摧殘的蒼白花瓣讓自己聯想到松下的話,會不會太失禮?

    忽然有異物擠進自己的體內。這種行為比想象中還要痛苦,門脅咬牙忍耐。好不容易等松下完全進入之後又開始搖晃起來。那劇烈的痛感讓門脅一心只希望行為趕快結束。

    ……好不容易等松下抽出性器之後,想到終於被解放的門脅不禁松了口氣。腰間不但麻痺刺痛,全身所泛出的汗漬更是濕黏不舒服。沒有做愛常識的門脅不知何時該起床穿衣服。

    情事結束之後,松下也片刻不離門脅身邊,珍愛地觸摸著門脅的頭發、背脊、臉頰,和沒有勃起的性器。就像孩子似地在門脅胸口徘徊的松下,忽然低聲叫了一句『尚史』。

    門脅心跳了一下。連父母在內,已經好久沒有人直接叫他名字了。松下再叫了一句『尚史』之後,撒嬌地把臉貼在他的胸口磨蹭。

    有生以來第一次與人肌膚相親的門脅,唯一心跳的就只有在名字被叫的時候。

    要是那個雨天沒有到松下家去的話,如果他叫自己回去的時候乖乖聽話的話,就不會造成這ど困擾的狀況。此刻的門脅終於體會到什麼叫優柔寡斷的滋味。自己不是這種會處在曖昧狀況下而不管的人,但是在無計可施之下,就這樣拖下去……。

    「門脅。」

    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門脅慌忙回神。坐在對面的三笠一臉悲愴的神情。

    「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不好意思,我在想事情。」

    想轉換心情的門脅拿起面前的冰咖啡喝了一口。明明是三笠為了吉本的事想找他商量,他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心思中而忘了三笠的存在。

    在這家車站附近的咖啡廳裡,從窗邊可以眺望到的室外才下午五點就已經染上一層灰暗,灰雲厚重地堆積在天空裡。已經連續了好幾天的壞天氣,而且今年雨水特別多。

    三笠又跟吉本處於冷戰中。這一個月來沒接到幾通三笠的電話,門脅還想說兩人應該發展得很順利,沒想到一進入八月就馬上接到三笠的電話。他說吉本看起來心情不好,卻什麼也不肯說,他在一旁看得很痛苦。

    「吉本既然不說……也別勉強問出來比較好吧?」

    「是嗎……」

    「想說的時候他自然會說啊!他不告訴你,可能是自己在想辦法解決。反正不管他說不說,你都乖乖等待就是了。」

    「說得也是。」

    三笠放在桌上交握的手指黝黑而粗大,松下的是更纖細而指節突出。想到自己和松下之間的行為就跟兩個好朋友所做的一樣時,門脅不禁思潮洶湧起來。盡管他對這兩個好朋友有多麼了解,卻不知道他們實際上做了什麼也難以想象,即使是現在自己和同性也發生了類似的行為。

    一開始他還想跟三笠商量與松下之間奇妙的關系,不過由於事態並不單純,在拖拖拉拉之後,隨著行為次數的增加,想用不小心或意外來搪塞都說不過去了。

    那天跟松下做完愛後,門脅躺在他懷裡想別再到這裡來會不會比較好?他不討厭松下,也不厭惡他喜歡自己的感情和對肉體的要求,但是自己卻對他沒有絲毫的愛意。如果說戀愛是一種需求對方的感情的話,那門脅對松下可以說沒有半分需求的感覺,即使他是自己所尊敬的講師和學者。

    在疲累睡去之後,等再度醒來時,門脅發現原本想說的話,居然因為面對的情況而難以啟齒。松下充滿熱情地凝視著自己,不斷地重復「我愛你」這三個字,又擔心他被自己傷害的身體而頻頻道歉。

    愛的承諾、擁抱、接吻。門脅冷靜地想好象有哪裡不對。自己明明只是接受松下的身體,對方卻以為他連整顆心都一並收下。面對拼命訴說自己有多愛、多喜歡的松下,門脅實在說不出『我不再到這裡來了,因為我對你沒感覺』這種決裂的話。

    做愛後四天,門脅都沒有再到松下的住所去。到了第五天,看到來上課的人是教授而松了一口氣,下課時卻在門口跟松下碰個正著。面對本人,就算再怎麼克制記憶也會復蘇,門脅迷惘地低下頭。不過現在或許是好機會,可以把那天想說卻說不出口的話說出來。說自己對他沒有半分愛意,有的只是師生之情而已。

    「能不能告訴我你的電話號碼?」

    被松下搶先一步,門脅到了嘴邊的話卻說不出來。松下把門脅說出的電話記在隨身手冊裡。

    「雖然可以找得到,但是我想聽你親口告訴我。而且,自己的資料在不知名的地方外洩,一定會讓你覺得很不舒服。」

    門脅無法面對松下。這幾天他仔細想過,他後悔自己那天為什麼沒有拒絕。因為怕刺傷對方而不去拒絕的話,到頭來仍舊是無法彌補的傷害。

    「我有話想說。」

    「我也是,不過接下來我還有課要上。這樣吧……晚上六點之後你可以到我家來嗎?」

    如果要在沒人的地方說的話,松下的公寓是再好不過的選擇了。但是,他沒想到過去之後居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而且他從來不知道,松下是一個這麼積極熱情的人。

    在關上門的同時他就被擁抱初吻住,聽著松下在他耳邊重復起碼上百次的「我好想見你」,以及是不是因為討厭做愛才四天不過來,我等你等得快發瘋之類的囈語。雖然很想打電話給你,卻因為想聽你親口說而強忍下來。雖然想在教室外擁抱你,但是怕造成你的困擾而強忍下來。在松下的言語攻勢之下,門脅根本就沒有開口的機會。

    他知道松下根本沒有想過自己會說出『以後不會再來』的話,那麼就等他冷靜一點再視情況而定。但是,下一秒鍾,門脅已經被松下難以言喻的熱情所制,脫光了全身的衣服後被壓倒在床上。下次、再下次都重復著同樣的模式,結果門脅在無法對松下表達出自己態度的狀況下,持續著肉體關系。

    跟無法提供什ど好意見的三笠在店前分手後下了電車,門脅沿著河堤慢慢走回家。沒多久天就開始下起大雨來,門脅沖進了松下的公寓大門口,想說跟他借把傘回家。反正有他家裡的備用鑰匙,而且進門的傘桶裡,又有好幾把外出時運氣不好碰到雨時買的塑料傘,偷偷借一把回去他應該不會發現吧?當門脅輕輕打開門准備拿傘的時候,房間的主人正好穿過走廊,臉上原本吃驚的表情立刻轉為笑容。心虛自己偷偷進來借傘的行為,門脅低著頭不發一語。

    「你怎麼忽然來了?」

    「外面在下大雨……」

    「你全身都淋濕了啊,我馬上去拿毛巾給你。」

    門脅接過毛巾擦拭著濕臉。

    「能不能借我一把傘?」

    門脅垂下眼睛故意不去看松下悲傷的表情。

    「你有急事要趕回去嗎?」

    「也不是……」

    「那就上來吧!沖個澡後休息一下。」

    沖澡這個字聽來十分淫猥。看到松下伸出的手,心裡想著在家裡牽手有什ど意義的門脅,卻無法漠視對方的存在而伸出右手。把門脅帶到浴室的松下不顧會弄濕自己衣服地緊擁住他。

    灼熱的體溫透過冰冷的布料傳送過來,松下的吻不知何時已經落在門脅的頸邊,慢慢滑落到衣服上的乳尖輕輕啃咬著。

    做愛就像儀式般照慣例結束時已經是晚上七點了。門脅輕輕拉開睡著的松下纏住自己的手,裸著身體下床走到書房選了幾本書後又回到床上。才一鑽進棉被就被松下抱住。

    「我還以為你回去了。」

    落在肩口的吻、緊密重迭在一起的身體、赤裸糾纏的時間。門脅不禁又想,自己跟這個男人的關系應該如何形容呢?愛情、友情還是師生之情?他懶得花精力去解開這種沒有答案的問題。感覺松下在身後的體溫,門脅打開書本。松下的手輕撫他頭發片刻後忽然撐起身體。

    「……克卜勒(Kepler)主張雪片是由細小而同形的單位聚集而成的,那表示物質……」

    他故意在門脅耳邊念出書中的內容。門脅非難般地瞪了他一眼,他還是念個不停。松下看到門脅厭惡的表情好玩地捏了捏他的面頰。

    「S.阿羅薩的書很有趣。」

    「如果你也覺得有趣的話,就讓我好好看完吧!」

    知道松下無意讓自己看書的門脅放棄地闔上書本。就像訊號似地,他立刻被擁進松下的懷中長吻。

    「我這次想要發表一個劃時代的法則。」

    松下在門脅的唇上低語。

    「……什麼法則?」

    「門脅尚吏的法則。」

    一臉認真的松下說出的話卻意外脫線,門脅不由得噗哧一聲笑出來。

    「我倒想知道那要如何用法則來證明。」

    「我已經構思好了。首先,把你一天的生活拍成錄像帶,然後把你的行動換算為數值。采樣及分析期間為半年。所有動物的行為都有法則可循,你也一定不例外。」

    「發表那種法則不是很無聊?」

    「無所謂。反正是我一個人了解和專用。」

    門脅笑了,但松下卻沒有。他只認真地說『如果有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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