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 5
    門脅的畢業論文寫得很順利,因為有自己專屬的指導講師,他在十一月就已經把論文搞定了。

    這一天到學校的時候被真芝叫住,說有要緊的事而把他拖到學生餐廳。連跟吉本講好要一起吃飯的約定都被迫取消了。

    在餐廳裡叫了一盤咖哩飯的真芝道完歉之後聳聳肩。

    「我這個禮拜不知打了幾通電話到你家都找不到人,你晚上是不是在打工啊?」

    這個星期幾乎隔天就住到松下家裡,自家的電話當然沒人接。但是,無法對真芝實話實說,門脅只好用很忙來敷衍過去。

    「我看你是泡到馬子家裡去了吧?」

    面對真芝試探的眼光,門脅背脊發冷地想該不會跟松下的關系被他知道了吧?他低下頭努力壓抑心中的動搖。

    「怎麼可能?」

    「那就好。對了,我今天早上看到你跟松下一起來吧?」

    門脅緊握自己汗濕的掌心。昨天住在他家裡,而今早剛好兩人第一堂都有課就一起出門。搭同一班電車和並肩走路,並沒有讓門脅覺得有什麼不自然的地方。

    「我是在車站遇到他的。」

    「我知道你們住得很近,不過也太常一起到學校來了吧?研習會裡也有一個跟我住在同一幢公寓的家伙,不過我們在車站遇到的次數就寥寥可數。」

    天氣明明不熱,門脅的額頭卻漸漸滲出冷汗。

    「那不是重點。我想問你知不知道,松下真的可以借書給研習會的學生嗎?」

    『那不是重點』這幾個字救了門脅一命。

    「可以啊,我就借了好幾次。」

    真芝探出上半身。

    「那還是得事先跟他聯絡吧?」

    「當然啊,也要顧慮到別人的方便。」

    「你是怎麼跟他借的?」

    門脅怎麼能說幾乎是天天泡在他那裡?

    「就趁……上課的空檔問他啊!」

    「哦,老實說我的畢業論文遇到瓶頸了,所以才想跟他借書來參考一下。啊、差點忘了還有正事要說……」

    真芝忽然正色凝視著門脅。

    「我幫你介紹女朋友好不好?你不是說現在正好沒有交往的對象嗎?要不要見個面?她待會兒就會過來,你們可以先聊聊。」

    「這麼突然啊?」

    「對方長得很可愛哦,也很中意你,連我都覺得不錯呢!好不好?」

    也不給門脅考慮的時間,真芝已經朝著他背後揮手。

    「來了、來了,就是她。」

    門脅回頭一看,一個清秀的女孩子站在身後對他微笑。

    門脅跟這個叫做工籐麗子的女孩子見過三次面。三次都是對方打電話主動邀約。

    「我暫時還不想跟任何人交往。」

    雖然門脅一開始就表明了自己的立場,但是對方卻說可以從朋友先做起。門脅表示被期待是一種負擔,對方則說不會抱著太大期待。工籐是一個文靜卻有話直說的女孩子,笑起來更是相當可愛。

    兩人第三次見面的時候,門脅居然邊聊天邊想象起她的裸體來。但是,就算他知道這是一個男人該有的正常反應,沒什ど好奇怪的,卻忍不住隱約心虛的感覺。而且,知道心虛的對象是誰,更讓門脅感到尷尬。

    雖然還沒決定要不要跟工籐交往,不過門脅卻知道,也該是把跟松下的關系做個了斷的時候了。他早就有這個想法,只是延宕至今而已。剛開始是怕傷害到松下,現在只能說是『惰性』了。

    決定絕不再像以前那樣被松下往床上拖的門脅,拿著向他借的書按下門鈴。松下立刻就來開門,讓門脅進入書房之後,就擁他入懷輕聲呼喚他的名字。

    「尚史……」

    最近松下家中經常充斥著學生。就像松下上次所說,一到了五月他家裡的書櫃就成了學生必爭之地,門脅真慶幸自己早就把論文完成。不過,學生只有白天來,所以門脅來找松下一定是在晚上八點以後。由於時間被限定,門脅到松下家的時間變少,相對也減少了做愛的次數。

    大概有一個星期沒有被吻了吧?那冗長又熱情的吻讓門脅喘不過氣來。感覺到松下的舌在自己頸邊徘徊時,門脅知道要是任他發展下去的話,原先打算分手的話就很難出口,他邊後悔著不該那麼容易讓松下吻到,邊提出『有事想說』的要求,但是卻被松下『等會兒再說』給敷衍過去。

    知道松下不可能停手的門脅也只有放棄任他為所欲為了。那像籐蔓般糾纏過來的肢體,吻遍自己全身的熱唇。在不拒絕的狀況下提出不想冉繼續的要求,實在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他雖然想結束與松下之間的關系,卻不討厭這種被人重視和珍惜的感覺。從松下身上門脅知道,除了言語和態度之外,溫柔的身體接觸也會讓人覺得舒服。從有記憶以來,門脅就沒有被人撫摸過的印象。他是長子,每次被疼愛的都是弟弟。所以到了這個年紀還像孩子似地被愛撫雖然讓他有點抵抗,但是習慣之後就覺得非常舒暢。

    「你決定要到哪裡去上班了嗎?」

    門脅閉著眼睛回答:

    「我已經被JAPANα內定了。」

    「你不想考研究所嗎?」

    紊亂的床單,糾纏的肢體,承受過男人之後持續麻痺的下半身。不知道工籐麗子看到自己這付模樣的話,會有什麼感覺?

    「我是家中的長子……下面還有一個弟弟,想繼續升學有點困難。」

    「如果你有這個意願的話,我可以幫你准備學費。」

    門脅訝異地轉頭凝視松下認真的表情。

    「我不會要求回報,只是想說,如果你有心進修的話,可以幫幫你。」

    有幾秒鍾的時間門脅想過可能性。如果接受松下的資助,自己就可以不必去從事有關數學的工作,而繼續研究數學了。然而,他又立刻想到現實面。

    「讀過大學已經夠了。我很謝謝你的好意。」

    看到松下臉上悲傷的神色,連帶的門脅也有點感傷起來。

    「我喜歡你。」

    門脅理所當然品嘗著這不知道聽過幾次的話。但是,他今天已經下定決心要把事情說開。看他坐起身,松下也跟著起來面對著他。

    「我……」

    要怎麼說呢?說不想做就行了嗎?當門脅尋找適當的詞匯時,松下低聲開口。

    「對了……我有東西要給你。」

    全裸的松下走下床拿了三本相簿般的本子過來。

    「這是我父親的遺物,前兩天偶然找到的。」

    那是三本集郵冊。就著旁邊的小夜燈看清楚之後門脅大吃一驚。冊子裡所收集的全是集郵迷夢寐以求的珍品,還都是全張的。門脅不覺咽了一口唾液。

    「這些郵票有價值嗎?」

    「這些……全都是要以萬為單位來估價的逸品……啊、還有鐵路系列。」

    門脅抽出鐵路系列,手指還因興奮而顫抖。

    「聽你這麼說我才想起來,我父親很在乎全張連排,一張都不能分開。」

    「全張才有價值啊!」

    「是嗎?」

    「這應該是北陸的鐵路開通時的紀念郵票啊,是很珍貴的收藏。雖然不是很早以前出的,但是數量不多……」

    門脅每翻一頁就心跳不已。或許因為太高興的關系,他控制不住地對著集郵外行的松下,說起許多珍貴郵票的由來。邊在適當時候響應的松下微笑地注視著他。剛開始看到的時候是很興奮,但是越看卻覺得珍品太多,等全部都看過一遍之後,門脅把三冊都還給松下。

    「我不能收。」

    「為什ど?」

    松下訝異地問。

    「裡面的收藏都太珍貴了,一全張都要上萬以上。我怎ど能……」

    「放在我這裡也沒用啊,我又不了解它的價值。我想如果送給像你一樣懂的人,我父親也會很高興。你就收下它吧!」

    門脅又瞄了三本集郵冊一眼,老實說他想要得快發瘋了。而且,對方也說要給他。

    「但是……」

    「那我們來交換條件吧!」

    「交換條件?」

    「因為有三冊,所以我希望你能主動吻我三次。」

    「……這個條件太便宜了吧?」

    松下笑著說:

    「對我來說有這個價值啊,如果能讓你主動吻我的話。」

    門脅也跟著笑了。

    「你要分期還是一次搞定?」

    明明是開玩笑,松下卻嚴肅地說要一次。他背*著牆,把雙腿放在床上坐著。門脅爬過發出嘰嘎聲的彈簧床跪在松下面前。他是經常被吻,卻很少主動吻他。不知道該從何下手的門脅怕自己重心不穩,只有伸手搭在松下的肩上,接著連續吻了他三次。結束之後,松下擁他入懷滾進床中。

    「尚史……」

    有著胡渣的嘴角,即使纖細也分明是男人的身體。一笑就會皺起的眼角。沉穩的聲音,愛戀親密的嘴唇。比想象還柔軟許多的頭發。

    「對了……你剛才不是有話要跟我說?」

    甜蜜的氣氛和在腦中一閃而過的集郵冊。

    「……我忘了。」

    門脅覺得自己真是天下最卑鄙的人。

    ***

    突然被問到是不是在跟誰交往。好久沒去學校的門脅到了一月之後,偶爾去上課就遇到吉本。

    發現門脅的吉本等課一上完就立刻跑到教室來找他,兩人相偕到外面吃午飯。不過因為天氣太冷的關系,兩人選了大學附近一個小咖啡廳就鑽了進去。吉本在拍掉外套上的雪花時,門脅發現他左手的中指上貼著一個OK繃。

    「你的手指怎ど了?」

    古本搖搖左手。

    「做菜的時候不小心切到的。」

    門脅很難想象吉本做菜的模樣。

    「都是三笠那家伙突然說想吃蓋飯才搞得我受傷。不過,他現在已經變成我的奴隸了。」

    吉本雖然用奴隸來形容三笠,口氣中卻沒有帶刺。

    「對了,有件事要告訴你。我下個月要搬家了……煩惱了一陣子之後還是決定跟三笠同居。」

    吉本聳聳肩。

    「雖然現在也跟同居差不多,不過,一旦同居想獨處的時候就會有三笠在身邊。我不知道能不能適應,反正先試試看再說。我們到現在還是一天到晚吵架,也不曉得能不能持久。」

    服務生過來點菜。叫了一杯咖啡之後,吉本點上煙。

    「對了,你最近怎ど樣?是不是有了女朋友?」

    「沒有啊!」

    「少騙人了。我好幾次都看到你跟一個教育系的女孩子走在一起啊!三笠還在抱怨你都不跟他說。」

    「……跟那個女孩子在還沒交往之前就分手啦。那已經是去年的事了。」

    「你不喜歡她嗎?」

    「不是。」

    「那為什麼不交往?」

    「我也說不上來……」

    吉本歪著嘴角笑說。

    「不太像你的作風哦!」

    「為什麼?」

    「太曖昧了。」

    從半年前開始門脅就已經不太像自己了,持續著藕斷絲連的關系。無法與松下決裂,又不能跟工籐麗子交往,後來在十二月中就跟她提出分手了。接下來的聖誕節和過年都和松下一起度過。

    說是度過,也只不過是在他的住所一起吃聖誕蛋糕,正月的時候一起去拜拜而已……。眼前紫煙裊繞,吉本又點著第二根煙。

    「你不是戒煙了嗎?」

    「我只是在家裡不抽而已。」

    「為什麼……」

    門脅沒有把話說完,他想到大概是因為三笠不抽的關系。三笠應該是沒有要求吉本禁煙,不過吉本是個會在意這種事的男人。

    「也不知道差別在哪裡。」

    嗯?吉本不解地轉過臉來。

    「戀愛和友情有哪裡不同?」

    「怎麼會突然這麼問?」

    吉本笑著說。門脅本來就缺乏戀愛經驗,分辨不出談戀愛跟對於松下的感情有什麼不同。如果跟松下的關系不能用戀愛來定名的話,那應該叫什麼呢?『習慣』和『惰性』這兩個形容詞存他腦中掠過。

    「你有喜歡的女孩子嗎?」

    「我自己也不知道喜不喜歡。」

    對於實話實說的門脅,舌不不禁噗地笑出來。

    「你笑什麼?」

    吉本的臉上滿是笑意。

    「認真煩惱著不知道喜不喜歡的問題實在很像你的作風。」

    「是嗎?」

    吉本伸手指著門脅的胸口。

    「這種事何必煩惱?如果真的喜歡上對方的話,這裡就會開始亂了起來。」

    如果真的亂了還比較明白,就是什麼都沒感覺才傷腦筋。

    「人跟動物也沒什麼兩樣。」

    「干嘛啊?好象大徹大悟似的……」

    吉本聳聳肩。

    「跟不喜歡的對象也能做愛吧?」

    「是啊,不過跟喜歡的人做比較有價值。」

    「價值?」

    「精神上的價值,光是這樣就能爽了。」

    瞇起眼睛的吉本看起來狡猾得艷麗。

    「爽……」

    「光是觸碰到對方就會有想哭的感覺,這樣就夠滿足了。」

    他想到跟松下的**。跟一開始不一樣,性器被觸摸時已經會有反應,射精之後單純覺得舒服,但是也只有這樣而已。松下的手指非常溫柔而帶有暖意,在聽到他低喃喜歡的時候也覺得很舒服。但是,真的僅只如此,自己的心裡沒有掀起任何波瀾。

    說好搬完家會再聯絡的吉本就這樣在店前分手。想要回家的門脅走在河堤的時候,看見松下家裡的燈亮著。

    從五月發生火災到搬家已經快半年了,門脅至今仍無法習慣自己的住處。松下的房間既舒適,又有一堆看不完的書,連床墊都異常柔軟……。不想回到空無一人的房間,門脅走進松下公寓的大門。

    松下在房間裡,不過好象開著電腦在寫什麼。不想吵到他的門脅輕手輕腳地坐在房間一角看書。半小時之後,一杯冒著香氣的咖啡放在他的腳邊。

    「我今天在大學附近的咖啡廳看到你。」

    松下坐到門脅身邊說。

    「是嗎?」

    「我只是剛好經過看到而已。你們看起來好象很要好。」

    「吉本是我高中到現在的朋友。」

    松下的手指撫摸著自己的發、耳垂,然後握住下顎,相接的唇瓣中傳來咖啡的味道。想說他是不是誤會什麼,不過看松下沒有多問,門脅也沒多做解釋。

    「你……」

    松下話說到一半有點酸楚地笑了。

    「我明天要到神戶去,會有三天不在家。」

    「是嗎?」

    松下只是凝視著門脅,兩人之間彌漫著沉默。

    「你不問我為什麼要去嗎?」

    「嗄……」

    「沒事。」

    門脅還在疑惑的時候又被他抱住,在耳邊低語著今天請不要回去。松下誘惑的聲音震動著門脅的鼓膜。

    三月初寒冷的一天。前一晚降下的雪到了隔天中午還無法溶解,路上到處都是白色的殘跡。連呼吸都變白的門脅來到松下的公寓時已經全身冰冷。

    交出畢業論文之後,門脅開始把向松下借的書慢慢歸還。當他一本一本地放在書架上的時候,從背後被松下抱住了。才大白天的就要上床令門脅有點抗拒,雖然推拒了一下還是讓松下得逞。之後,松下提議要為門脅慶祝。

    「慶祝畢業嗎?」

    松下笑著說:

    「包括在內,不過有一半是借口。我只是想跟你到外面吃飯而已。」

    把門脅汗濕地黏在額頭上的頭發撥開,松下輕啄一下他的唇。

    「我已經預約好七點的餐廳,請你不要拒絕。」

    門脅看看時鍾,現在是下午三點。

    「可以小睡一下再出門。」

    被擁進松下懷中的門脅依言閉上眼睛進入夢鄉,在五點醒來之後開始准備出門。因為是一家不能穿著太隨便的餐廳,所以松下遞了一件西裝給門脅。之前,聽他說要幫自己慶祝畢業,覺得無功不受祿的門脅雖然拒絕,但是在松下幾度共餐的要求之下也只好穿上西裝。

    車子往郊外開去。松下帶門脅來到一家法國餐廳。兩人被帶到*窗的位子,旁邊沒有其它客人。松下向門脅勸酒,自己卻因為要開車所以不能喝。雖然所有的餐點都很美味,但是松下卻比往常更加沉默。在看到服務生把甜點的盤子收下之後,松下叫了門脅的名字。

    「我有話想跟你說。」

    松下手指交握地凝視著門脅。那嚴肅的聲音讓門脅放下了手上的咖啡杯。

    「我今年三月要辭掉大學的工作。」

    門脅無法掩飾自己的動搖。天生就是學者的松下辭掉大學打算做什ど?

    「是神戶的大學邀請我去。從前年開始他們就一直跟我接觸,雖然有點猶豫,但我還是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對方答應以教授的待遇來支持我的研究。」

    「是嗎……那太好了。」

    怎麼會選到那ど遠的地方?沒有去過的門脅實在很難具體想象出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上次我到神戶就是專程去拜訪那所大學,那是一個安靜、到處充滿了綠意,非常適合居住的地方。」

    松下說到這裡又沉默下來。

    「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到神戶去?」

    門脅知道自己的表情瞬間僵硬。

    「你能不能到神戶的大學來幫我?要擔任講師的話必須先讀研究所,不過你今年既然不行的話就把目標放在明年,學費由我全額負擔。如果你不願意的話就當作我先借你好了。」

    這已經不是能像以往用曖昧搪塞過去的狀況了。門脅在膝上握緊拳頭深吸了一口氣。

    「數學我只打算學到大學就好,我已經決定要就業了。」

    他說的是事實。

    「是嗎?我明白了。」

    松下的反應平淡得令門脅驚訝。他說明白,就是知道自己『不會去』的意思嗎?低著頭的松下單手撩起前發。

    「我明知道沒有希望,卻不想放棄一點的可能性才會提出要求。」

    松下苦笑著低語。

    「你是個溫柔的人,我知道你是勉強自己在跟我交往。我明知道你對那種行為沒有興趣,卻仍舊佯裝不知。很抱歉讓你寶貴的大學時光浪費在我這種男人身上。」

    松下咬著下唇。門脅不覺得是浪費時間,雖然不覺得……但是也無法對這樣奇妙的關系定名。他想讓松下別那麼悲傷,卻找不到安慰的字句。

    「我喜歡你,即使知道這對你來說是一種困擾,但是跟你在一起的時候真的非常快樂。這半年以來有你陪在我身邊就跟夢境一樣。」

    「我利用了你。」

    他不能只讓松下當壞人。

    「我借了你的電腦和書……還拿了許多好處……」

    松下輕聲笑了。

    「一切都是我自己要借給你的,你並沒有向我要求過什麼。如果你能向我要求什麼的話,反而會讓我覺得比較輕松。」

    用手掩嘴的松下眼神淒楚。

    「我以為自己應該是更聰明的人。一開始……當你接受我的時候我真是高興得難以形容。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我漸漸察覺,貪欲的只有我一個而已,你並不想要我。所以,我一直不明白你為什麼會接受我。」

    他的聲音哽在喉嚨裡。

    「你……已經對我很好了,我應該早點讓你解放才對,卻仍舊依賴著你的善良。要不是我即將離開這個地方,可能到現在還下不了決心。」

    松下的眼眶紅了,原本要溢出的淚水卻隨著空氣蒸發。他對著門脅微笑。

    「你還年輕,應該可以很快把我忘記。相信你以後會遇到更好的人,結婚、生子……成為一個好父親吧!我好想看,就算無法參與你的人生,能做一個旁觀者我也願意。」

    松下忽然把視線投向窗外。門脅也跟著望出去,外面已經開始下雪,而且是被風橫吹的大雪。

    「要旁觀並不難,我只是怕自己會陷入痛苦之中。就像我甘於接受經由你的慈悲而開始的關系,卻隨著時間越來越無法忍耐,我無法不去憎恨和討厭每一個你愛和愛你的人。」

    四周一片靜寂,只有時針移動的細微聲響而已。

    「我不要你的同情,只想要你的愛。」

    門脅煩惱了半年的關系就在松下這一句話中找到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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