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頭的人群一往前擠,魚兒一個踉蹌,本能地跌進了皓懷裡。
他直覺地攔腰一抱,接住了她柔軟溫暖的小身子,心下一蕩──
「哎喲!」魚兒低叫了一聲,之後被他堅硬卻舒服的胸膛給抵得身子一麻,心兒亂七八糟地跳著。
那感覺像有千隻蝴蝶在她的心裡、胃裡紛飛外加亂拍翅膀不過。他身上有股好好聞的氣息,清新得像松樹葉兒,又像神秘隱約的麝香
她湊近俏鼻子,像頭小狗似地左嗅嗅右聞聞,傻傻地問:「你懷裡帶了袖香是不是?還是衣裳用東西給熏香了?那味道真好聞。」
皓實在不知道該說她大膽還是天真?但是她無邪的舉止卻令他心神蕩漾,一抹奇異的感覺直竄心頭。
他輕輕將她帶離了熱鬧紛亂的人潮,見她兀自在他懷中研究著香味究竟從何處來?他不自禁地笑了。
「妳知道妳這是在我身上點火嗎?」他低頭俯視著她,玉面漾著淡淡笑意。
魚兒一驚,「火?!沒有哇,我又沒帶火折子,何況我在你身上放火做什麼?」
「妳還小,還不明白。」
「我十六了。」魚兒腰,她最氣不過人家說她小。「我娘在我這個年紀的時候都已經許配給我爹了,所以我已經不小了。」
見她小臉蛋兒氣鼓鼓的模樣,他想笑卻勉強忍住,「是,妳的確不小了。」
魚兒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那你告訴我,方纔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為什麼我都聽不懂?」
皓玉面做微紅了起來,「呃,這妳不需要追問詳細。對了,你為何一直要我去接繡球?」
不知為何,他心裡總介意著此事。
魚兒見他神情有一絲憂鬱,趕忙安慰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啦!其實也不是認真要你去接繡球,我只是、只是想你也去湊湊熱鬧哇!」
皓這下子真是哭笑不得,「魚兒,難道妳不知道這種熱鬧是湊不得的嗎?」倘若有一個閃失,他當真接到了那個要命的繡球,就得被迫仰娶陳小姐,光是想他就不寒而慄了。
「好吧,既然你不愛湊這個熱鬧,我便自個兒去看了,你別跟來,免得到時候真讓繡球砸了妳的頭,誣說是我害的。」她拚命伸長脖子想要看看熱鬧,可偏偏她人矮腳短,怎麼望都是一片黑壓壓的人潮。
皓掙緊緊地拉住她,「想要看熱鬧也不用跟人擠吧,妳個子這麼嬌弱,人家幾個大腳就踩扁了妳,還看什麼熱鬧?」
「那怎麼辦嘛?我可是偷溜出來看這場熱鬧的,怎麼能就此錯過?」她搥胸頓足說道。
「我帶妳到一個視野好、又不擠的地方看熱鬧。」他柔聲地道。
「真的?」她懷疑的挑起一邊眉頭。
一個隨隨便便被她壓一下就跌倒的文弱書生,能有什麼法子讓她到高處去看熱鬧?
他又不像高叔,可以把她拾得高高地放在屋頂上看風景──啊,對了!她興奮地懇求道:「我知道了,你是要叫高叔把我帶到屋頂上去看對不對?你真是太聰明了,屋頂上的視野果然最好,快快快,快把我拎到屋頂上去!」
他愣了一下,臉色微變,「屋頂?!妳不命兒不要了嗎?這麼危險的事妳也想得出來?」
「是你自己說要帶我到視野好的地方的。」她滿眼不解。
「我們只要到拋繡球的附近找一個酒樓,坐在頂樓虛的窗邊觀看,這不就成了?」
她猛然擊掌,「唉!我怎麼都沒想到這個好法子?」
「那走吧!」他牽起了她的小手,斯文儒雅地邁開步子。
「等等,還是不成啊!那些酒樓的樓上都是貴賓座,是很貴的,我身上沒有那麼多錢。」她瑟縮了一下。
「我有。」他抿著唇微笑。
她看看他,「你要請我嗎?」
「有什麼不對嗎?」
魚兒感動地道:「從來沒有人請過我耶!」
「為什麼?」
「因為我不夠迷人。」她煞有介事地說。
皓呆了呆,「這是什麼理由?」
「我們家繡坊裡的姑娘們,每回都會有年輕小伙子送她們髮簪果子糕餅什麼的,再不然就是約她們一道去踏青放紙鳶,上回喜姊兒還被請到江南苑去吃沽魚十六吃呢!」她說著說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敢情她掛念在意的還是吃東西這回事
皓揉揉她的頭髮,笑道:「這簡單,妳想屹什麼、想玩兒什麼,我都帶妳去。」
魚兒眼睛一亮,倏然又悶悶不樂起來,「可是我娘說無功不受祿要我千萬別嘗陌生人的甜頭。」
「我與妳是陌生人嗎?」他略受打擊。
魚兒眨了眨眼,仰面望著他道:「唔咱們不是陌生人,但你也沒讓我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呀!」
「我叫納蘭皓。」他鬆了口氣,笑嘻嘻的。
「納蘭?!你是旗人!」她的臉色有些古怪。
「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可是旗人不都非尊即貴的嗎?我娘說我們是漢人,高攀不上旗人。」她本能往後退了一步,有些不捨又有些懊惱地望著他。
皓心一緊,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魚兒,妳千萬別這麼說。」
魚兒被他這麼一扯,小手想推卻,卻又忍不住臊紅了臉,「別拉著我不放,袖子都快給你扯裂了有話好好說嘛!」
皓自知失禮,連忙放手,「是我唐突了。」
魚兒扭捏著衣袖,大眼睛直瞅著他,「倒也不是這樣啦!只是我娘說旗人都很驕傲,眼睛長在頭頂上,所以我們漢人千萬別得罪你們旗人,但我看你愣頭愣腦的樣子,就是樹葉掉在頭上也不懂得拍,實在不像是那種趾高氣昂的人呀!」
皓一時傻眼,他從不知道自己給人的感覺竟然是「愣頭愣腦」的?
看樣子他得抽個空兒問問高叔,看看自已平時都是什麼模樣?
那頭的鑼兒已經敲得又急又響,魚兒著急地看了一眼,再也顧不得她娘說過什麼了,一拉起皓的大手就往人縫裡擠,「不成了,熱鬧快開始了,咱們再不去看就來不及了。」
他愣了一瞬,隨即咧嘴微笑著任她扯去。
高叔本是遠遠地避開他們,看這情況便連忙躡腳跟了上去。
魚兒心心唸唸著拋繡球即將開始,她沒命似地做著頭猛竄,可是擠過來擠過去後,像鐵牆般的人潮把她給壓得頭暈腦脹的,抓著皓的手也有些鬆開了。
皓一急,一個箭步向前將她攬入懷中,用寬闊的臂彎為她擋去各方大力的碰撞。
他護著她脫離了人群,擁著她往一旁富貴氣派的聚賢樓走去。
魚兒抽空喘了幾口氣,還未回過神來就已被人帶到了三樓的貴賓雅座內,隔著一道雕花欄杆,她清楚地看見陳府搭得高高的檯子。
「看到了!看到了!」她興奮得幾乎沒翻過欄杆去。
皓看得又是心驚又是好笑,「還是先點菜吧,妳餓不餓?」
「餓。」她頭也不回,斬釘截鐵地道:「我想吃點心、想喝茶,還要吃飯菜!」
高叔此時正好走近桌邊,聞言噗哧一笑,「甄姑娘,我還真沒見過妳有幾時不喊餓的。」
「高叔,你也坐下吧!」皓見他一副隨付在側的模樣,不禁搖頭叮矚道:「出了門,就不要太嚴守那些個繁瑣的禮數,坐下來一齊看熱鬧。」
「遵命。」高叔這才捱著椅邊坐下。
店小二這時上樓呵腰道:「幾位客倌想用點什麼?儘管吩咐小的,我們這聚賢樓什麼好菜都有,無論是鮑魚龍蝦還是魚翅燕窩,菜色應有盡有,保證讓客倌您吃得歡喜滿意。」
「來幾樣江南小點,一碗胭脂梗米飯,再來幾道酒樓的拿手好菜,一道新鮮曖胃的魚陽,再來壺碧蘿吞。」皓望了魚兒的身影一眼,笑容可掬地道:「點心請先送上來,服侍得好,自有打賞。」
「是是是,點心先上。」店小二有看著這個錦衣玉面的年輕貴公子,早已心喜不已,情知這一遭必定大有甜頭,「小人馬上就送過水,爺兒們請稍等。」
店小二匆匆忙忙地準備去了,皓便回過頭來看著魚兒,只見她兩眼早已直勾勾地盯著台上有,專心極了。
「她還真愛湊熱鬧!」高叔忍不住笑謔著。
皓眸光溫柔,「這是她的可愛之處,純樸天然而不矯飾。」
「二公子,你似乎對她非常寵溺寬容。」高叔凝視著他。
皓靜靜地道:「沒錯,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每回見著了她,我的心就自然而然地蕩漾著笑意與歡喜,這種感覺是我二十幾年來從未有過的。」
「二公子,魚兒姑娘是漢人。」高叔提醒道。
他眸子閃過一絲困惑與茫然,「高叔,你想說什麼?」
「倘若二公子喜歡魚兒姑娘,這是她幾世修來的好福氣,但是恐怕魚兒姑娘不會甘於當個沒有名分的小妾。」對魚兒,高叔也有一份莫名的喜歡,因此語氣裡不禁流露了幾許關心維護。
皓透著一抹深思與沉吟,「高叔,為何要告訴我這些?我和魚兒恐怕還不到你擔憂的那個地步。」
高叔微微一歎,不是這樣最好,可是二公子從未對任何人流露過這種溫情與疼惜之色,恐怕魚兒對他的吸引力遠比他自己能察覺到的多更多。
「那便是老奴想左了。」高叔低低地道:「但願事情並非老奴所憂心的那樣。」
皓沉默了,好半天才勉強微笑道:「我與魚兒才見過兩次面,兩人卻已十份相投,這也是種難得的緣分,我不願用任何狹窄的關係去局限了它。」
緣起緣滅、世事無常,他也只能隨著潮水般的人世流轉,去抓住與自已交錯而過的那一抹緣分,無論它關乎什麼樣的情誼
「那倒是,魚兒姑娘本就是一位令人印象深刻的女子,老奴雖然已屆不惑之年,可面對她這樣的小姑娘也是又喜愛又頭疼。」高叔微笑,「看來老奴是過慮了。」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吧,無論這對小兒女此刻立意如何?既來之則安之,當笑則笑能歡且歡,他又何必事事擔憂呢?
皓溫柔的眸光落在魚兒朱紅嬌俏的身上,輕笑道:「高叔說得是,她的確是個令人印象深刻的小女子」
魚兒壓根兒沒發覺自己是他人談論的重點,她專心出神地看著台上的人物,她看到滿把黑長鬍子的陳老爺走了出來,底下的人則已經是鬧烘烘的了。
雖然有點兒距離,可她身處的位置實在太好了,可以清楚聽見陳之爺的每一句話──
「感謝諸位的捧場,今天老漢為獨生女兒繡娘所舉行的招親大會,事先已聲明三點規定:凡家有妻室者不能參加,年紀在三十以上的不能參加,身有殘疾家貧衰敗的也不能參加。老漢膝下無子,唯有這個寶貝女兒,她的模樣性情還過得去,自然希望老天為她指一門好親事,所以還請底下年輕有為的公子們注意了,繡球拋落誰手中,那人便是老天為繡娘所安排的金玉良緣,千萬不可藉機搗亂嬉鬧。」
「好,就這麼辦。」
「我們贊成姻緣天定,就讓陳小姐拋擲繡球,由老天爺邀婿吧!」
底下鬧烘烘一團,每個年輕人都摩拳擦掌起來。江南多富子,擠著的人自然是一大票的貴公子哥兒,再不濟的也還是個秀才、貢生之流。
陳老爺看大家那樣興奮鼓舞,人人都想娶到自己的寶貝女兒,不禁倍感驕傲,「慢點慢點,老漢還有一言告之,凡是接到繡球者,就是我陳家賢婿,除了有大筆豐厚陪嫁妝奩外,將來還可經營我陳家名下所有產業,但是首要之務是得善待繡娘,否則老漢是不依的。」
底下人全都轟然答應。
「好了,那麼我就請我女兒出來跟大家相見了!」陳老爺一宣佈,底下歡呼聲四起。
但見嬌滴滴、貌美如花的陳家小姐在丫鬟的攙扶下,文柔弱弱、羞羞澀澀地走了出來。
如弱柳裊裊,如羞花艷艷,美麗的丹紅旗裝襯若姣好的面容,底下的公子哥兒們看得如癡如醉,嘴巴差點忘記合上了。
魚兒羨慕得要命,拚命拉著皓的袖子道:「你瞧你瞧,我沒騙你吧!陳家小姐果然是個絕世大美人呢!真漂亮,幾時我能夠像她這麼美就好了。」
皓只微微打量了陳小姐一眼,便抿著唇兒微笑,「的確很美,不過妳美得更有神采。」
魚兒心兒一震,一個回頭卻又觸著了他溫柔含笑的眸子,羞得小臉兒通紅起來,「什麼叫美得有神采?」
高叔一口茶險些笑噴出來,「咳!二公子這是在讚美妳,妳聽不出來呀?」
皓睨了高叔一眼,帶著一絲溫柔的譴責道:「高叔,魚兒問得認真,你就別取笑她了。」
「就是。」魚兒逮著機會扮了個鬼臉,「我這叫做不恥下問,你曉得不曉得?」
「是是是,焉有不曉得之理。」高叔只能認栽。
「納蘭,你真的不去接繡球嗎?」魚兒拈起已然端上桌面的大小點心,老實不客氣地邊吃邊問。
「妳叫他納蘭?!」高叔又有意見了。
「叫納蘭比較親切嘛!不然要叫他納蘭二公子嗎?很彆扭耶!」她很快就吃完了一個蟹肉蒸餃,伸手再拿了一塊香餑餑。
「吃慢些,當心噎著了。」皓覺得無所謂,依舊笑容滿面。
「既然二公子沒意見,那老奴也沒意見了。」高叔吞下抗議之聲,索性打開折扇搧他的涼風去了。
魚兒不理高叔,逕自望向皓,「陳小姐真的很美,你一點兒都不動心嗎?」
「甲之熊掌乙之砒霜,」他淡然一笑,替她斟了杯茶,「我沒這興致。」
「你能不能不要文?」她慚愧地道:「我不是都聽得懂。」
他失笑,餵了她喝一口茶,「就是青菜蘿蔔各有所愛的意思。陳小姐固然美麗動人,卻不是我所愛慕的人,所以她的美麗與否,我並不動心。」
魚兒呆呆地喝完了茶,低頭想了想,「原來你的眼光這麼高,連陳小姐這等人物你都看不上,難道你想娶萬歲爺的女兒嗎? 」
皓好整以暇地掌個八寶小包子到魚兒面前,等她吃了後才道:「和碩格格們雖個個都是金枝玉藥,可我就是不愛,這也沒什麼眼光高不高的問題,該是講究一個緣字吧!」
「原來你要那種看順眼的。」魚兒似懂非懂地道,倒也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高叔在一旁喝了口茶,暗自咕噥著,「說得一點兒都沒錯。」
皓不回答,他忙著夾點心餵進魚兒嘴裡,彷彿這才是當前最重要的事情。
突然間絲竹聲大作,原來是陳家小姐已經抱起大紅喜氣的繡球,準備要將她的終身拋給有緣人了。
魚兒這下也顧不得吃點心了,她興匆匆地站了起身,偎著欄杆興高采烈地呼喝著,「加油哇!大家用力搶喔!」
她的話引起了底下滿滿的人潮的附和,現場氣氛頓時緊張刺激、熱鬧非凡起來。
魚兒兩手在那兒揮舞著助陣,若非皓一手拉住她的衣,恐怕她一個激動之下就掉出欄杆外了。
皓是看得捏了不少冷汗,可是又沒法子讓魚兒乖乖地坐下來看,只得苦笑著小心翼翼地揪著她,以防她一個不留神把自己給弄傷了。
但見陳家小姐高高地舉起了繡球,心一橫眼一閉,就這麼用力地拋出繡球隨即飛了出去,在眾人搶著叫著的動作聲中,不偏不倚地落到了魚兒的手上。
「啊?」魚兒原本伸出去加油打氣的小手正捧著那顆大繡球,她呆住了。
底下所有人也全都呆住了,更別說台上的陳家一家人了──
高叔噗地一聲噴出了滿嘴的茶,皓則是笑到手指幾乎快沒力氣揪住魚兒的衣
「怎麼辦?」魚兒抱著大紅繡球,哭喪著臉。
「恭喜妳,獨得陳家小姐一名,並有嫁妝滿牛車。」高叔笑得亂七八糟的。
魚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轉過頭來求助皓,「納蘭,怎麼辦?給你好不好?」
情勢不妙!皓這下子可笑不出來了,「不不不,繡球又非落在我手上,不如這樣,妳就拋還給人家如何?」
魚兒不禁暗罵自已笨,怎麼一時之間就想不到這麼簡單的法子?都怪這顆繡球來得太驚人,害她嚇怔了。
魚兒抱著繡球就想轉身丟回去,可是她陡然瞥見了高叔一臉戲謔之色,一個捉弄心起,她不由分說就將繡球塞到了高叔懷中。
魚兒接著就對外頭圈著手兒喊道:「有個男人搶到繡球嘍!陳家小姐的終身大事有望嘍!」
高叔當場嚇傻了,他抱著紅繡球,像抱著顆燙手山芋一樣,才想丟掉卻又驚覺到貴賓座裡所有客人的眸光都緊盯著他。
唉呀呀,這下可如何是好?
他們的座位就在大片敞開的雕花門邊且緊靠著欄杆,視野可以說是一覽無遺地好,不僅看人拋繡球看得分明,就連底下人也能將他們看得一清二楚,於是立刻就有聲音鼓操叫喊了起來──
「啊!繡球被拿走了」
「真是不甘心啊!」
「有什麼法子,老天爺偏偏就是讓繡球往那兒飛,你說奇怪不奇怪?」
高叔聽著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十足已經將繡球「訂」在他身上似的,他急得臉紅脖子粗大聲叫道:「慢來慢來,一樁誤會──」
「那就是新姑爺了」陳老爺見他留著兩撇瀟灑的黑鬍子,一副風流倜儻模樣,急忙迭聲叫喚著,「陳福陳祿,快去請姑爺下來啊!」
「是,老爺。」
「且慢!」高叔大吼一聲,此時他也顧不得形象了,「諸位聽我說,這次的繡球不算,因為壓根兒不是我搶到的,再說我年紀已經四十有一,都可以當陳小姐的親爹了,我怎麼能娶她呢?」
所有的人都呆了一下。
他有四十一了嗎?怎麼看起來還是一臉年輕風流的樣子?
魚兒在一旁笑彎了腰,她唯恐天下不亂地嚷著:「他只是天生容顏蒼老,其實他今年不過二十有九罷了,選他選他!包你不會後悔!」
底下的人又亂成一片,大夥兒又茫然又混亂、又好氣又好笑,一時之間也不知該怎麼辦?
皓見高叔急得臉都紅了,趕忙站了起來,雙手一擺,「諸位請聽我說一句公道話。」
翩翩儒雅,氣度雍容的皓一站出來,所有的人都懾服於他那份尊貴光華,統統閉上了嘴巴,引頸等待他接下來的話語。
他含笑來到欄杆旁,清朗地道:「這位手捧繡球的先生是我家中叔叔,年紅的確四十有一。不過他老人家還沒有娶親,所以如果陳家小姐不嫌棄的話,這門親事大有商量餘地,至於這位第一手接到繡球的是我家小妹子,生性天真嬌憨,喜歡開開玩笑,就請各位多多包涵了。」
眾人聞言都笑了,心服口服地道:「原來如此,這也不錯啊哈哈哈!」
高叔又窘又急,懷裡還抱顆大繡球,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二公子,您就別戲弄老奴了,這、這怎麼行呢?」
在台上的陳家小姐卻把一雙剪水秋瞳瞅在皓身上,臉兒紅了紅。如果接到繡球的是這位公子,那該有多好呢?
陳老爺又是好笑又是無奈,他對著樓上喊道:「既然如此,那就勞煩您把繡球給擲回,讓小女重新再拋一次吧!」
高叔如釋重負地將繡球擲了回去,「謝謝、謝謝,陳老爺果然是個明理之人!」
待這一番意外插曲結束後,高叔坐離魚兒遠遠的,生怕她再搞什麼鬼。
魚兒笑嘻嘻地看著他,「高叔,好可惜呢!」
高叔瞪了她一眼,「妳差點害死我啦!野丫頭。」
「我是一片好意,怎麼知道你不領情?」魚兒拉拉皓,尋求支持,「對吧?」
皓忍不住拉起她的小手,輕輕地拍打一下以示懲戒,「下不為例!妳這樣也算是胡鬧,如果陳家小姐的終身大事被妳給搞砸了,妳怎麼對得起她?」
雖然他的手勁兒打得像螞蟻輕輕爬過一樣,但是魚兒卻被皓正色訓斥得心頭一酸,悶悶不樂地抽回手來,「好嘛,既然嫌我胡鬧,怕我把人家的終身大事給搞砸了,那你去負責她的終身好了,我要回去了!」
魚兒的心裡又悶又酸又不是滋味,像是五味瓶兒打翻了一樣,逼得她全身上下不對勁。
她唬地一聲站了起來,轉身就要走。
皓沒料到魚兒真的生氣了,急急抓住她的手臂,「魚兒──」
她用力地掙開他,連自己都不知道打哪兒來的一股氣憤勁兒,狠狠地推了皓掙的胸膛一把,他一個不留意,被她推得身子往後退了兩三步,甫穩住腳步,她就已經轉身衝下樓去了。
「魚兒」皓一臉焦灼之色,想也不想地追了下樓。
高叔這會兒是看得目瞪口呆的,完全忘了要有所反應,等到皓的身形一消失在樓梯處,他才急急忙忙地追了過去。
「爺兒,你們還沒結帳哪!」店小二連忙攔住他。
「囉唆!」高叔匆匆地丟了枚元寶過去,身影咻地一聲就不見了。
店小二捧著那沉甸甸的銀元寶,差點沒樂呆了。
如果店裡一天多來兩個這種客人的話,他光是賺這打賞的小費就可以買大屋娶老婆了。
真是太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