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明山上,一幢坪數不大卻也不小的別墅裡,男主人荊青域坐在設計格調頗有個人風格的客廳裡翻閱著裝潢雜誌,流洩在空間內的是優美的古典音樂,氣氛好不恬靜
陡地,一陣電鈴聲劃破了這一片平和。
「荊廣友,去開門!」荊青域朝著二樓書房喊道。
「喔!」不到幾秒鐘,一個小男孩蹦蹦跳跳的下了階梯,他戰戰兢兢的程度,似怕一怠慢就會挨罵。
「阿姨,請問妳找誰?」小男孩踮起腳尖,按了石柱旁雕花鐵門的開關,讓門外的訪客得以清楚看見門牆內的花花草草。
眼前的小男孩教維得吃了一驚,「小弟弟,是你幫我開的門嗎?」
「嗯。」他對她驕傲一笑。
「爸爸和媽媽都不在家嗎?」
小男孩的笑臉霍地斂起,蒙上淡淡的哀傷,「媽媽不在了,她很早、很早以前就死了。」
「那爸爸呢?」維得又問。突然,她注意到鐵門的按鈕下有一個小圓凳,木材斑駁陳舊的情形顯示那是一張已有年歲的椅子,而它不該出現在這樣物質條件優渥的家庭裡。
「爸爸在客廳看書。」小男孩這時發現她的目光集中在小圓凳上,他解釋說道:「那是我小時候墊高用的,以前我太矮了,不能幫客人開門,所以爸爸買了這張椅子送我墊腳……」他一臉的炫耀神色,似乎很滿意且得意父親給的這份禮物。「不過我現在已經長高了,不需要椅子就能按到開關了!」
聞言,維得的心一陣抽痛,眼眶竟因他的話而發熱起來,「小弟弟叫什麼名字?」
「我叫荊廣友,今年七歲,信風小學一年級。」小男孩挺胸說道。
「原來你叫小友啊!阿姨姓孟,你可以叫我孟阿姨。」維得示好的摸摸他的頭。
「孟阿姨。」小友禮貌的輕喚出聲,因不習慣她親暱的動作而有些彆扭。
「小友可以帶孟阿姨去見爸爸嗎?」她一定要知道是怎樣的父親,居然從小虐待自己的兒子,面對如此可愛有禮的孩子,他怎麼忍心這般對待他?
如果今天門外的人不是她,而是匪徒的話,那小友怎麼辦?他一點也不擔心嗎?
「爸爸,有一位孟阿姨要找你。」小友沖得很快,急匆匆的跑進客廳,向坐在沙發上的父親報告,小臉上滿溢著期待,那是奢望一點小小讚賞的渴求。
荊青域雙眉緊蹙,他的印象中不曾認識姓孟的女人啊!不管他的女性友人或是性玩伴,皆會以英文名自稱。
他還在納悶著,玄關處已走進了一個女人,在目睹她長相的同時,他的心倏地悸動起來——
「曉彤……」
維得才想開口打招呼,但一抬眼所看到的臉龐教她僵在原地,聲音凍結在喉間。
是他!那個她努力想躲避的男人,也是教她魂牽夢縈的男人。
他怎麼會在這裡?是老天爺搞惡作劇嗎?為什麼兜了一圈後,他們還會再遇見?
等等,他不會那麼湊巧是這份工作的僱主吧?
不要,不要是這樣……在他們發生了那件事之後,她已經沒有臉再面對他了……
「爸爸,她就是孟阿姨。」見大人們都不說話,小友趕緊替他們介紹。
爸爸?!她聽錯了嗎?他是小友的爸爸?!
怎麼可能?他還那麼年輕!所有的疑惑在瞬間全浮上維得的心海。
小友的聲音打破了荊青域的恍惚,他清清喉嚨,開口詢問:「孟小姐是嗎?」
「是……我……我叫孟維得。」維得想跑開,可是她的雙腳卻動彈不得,她的思緒更因搞不清楚狀況而糊成一團。
她羞慚,她臉紅,可是所有的情緒加總起來,仍舊敵不過他不識得自己這個事實來得傷人,他的淡漠將一切表示得夠清楚了。
他不記得她呵,什麼都不記得啊!他的印象中沒有她這個女酒保的一席之地,他完全忘了那夜的激情繾卷……那對陌生的眼神,缺乏感情的視線……
他不會知道那一夜對她而言是多大的震撼,他或許永遠也不會曉得那一夜改變了她多少……這一切怎會如此諷刺?
「孟小姐有事嗎?」強掩下波濤洶湧的心緒,荊育域不著痕跡的將雜誌合上,淡漠地問道。
他的曉彤今年已經二十八歲,而她,太年輕了!
可她的樣子,就像當年的曉彤那般清純……他不禁回憶起那段青澀卻美好時歲月,同時無可避免地想起之後的苦澀與憤懣……突地,他怒視著立在一旁的小友——
「荊廣友,上樓去!」他將雜誌霍地往茶几上重重一放,敲出的聲響教空間內的其它兩人皆受了好大的驚嚇。
「爸爸……」小友不明就裡,他沒有做錯事啊!為什麼爸爸又凶他了?
「我叫你上樓,聽到沒有?」荊青域又吼了一記。
「荊先生……」維得對他突發的怒火感到莫名其妙。
看到小友那對驚惶受傷的眸子,那抹難過頹然的小小背影,維得有股衝動想跑過去緊緊的抱住他,好好的安慰他。
「孟小姐,我再問一次,妳到寒舍有何貴幹?」荊青域失去耐性的睇著維得,「我沒欠妳錢吧?」
「沒有。」維得將視線收了回來,一次深呼吸後,她迎上他的注視,「我來應徵管家。」
這一刻,她突然不再怕他,也不想再逃避了,當她下定決心避開他卻還是不成功後,她已不想再和內心深處的那個自己拔河了。
她想多瞭解他,還是好想。
好不容易有機會踏進他的生活圈子,好不容易覺得兩人之間的差距拉近了些,既然那晚的肉體接觸無法縮短兩人的距離,她想從生活方面著手努力。
荊青域,他是東方酒店的常客,不時攜伴到歐式餐廳吃飯,更幾乎每晚泡在空中酒吧……她對他的著迷就從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
去年的父親節,他獨自坐在酒吧一隅,落寞的喝著酒,一整個晚上,他沉浸在酒精之中,沒有抬首瞥望四周的客人。結帳時,她注意到他微腫發紅的眼睛,為此訝異不已,因為,她從沒見過男人如此脆弱的一面。
明知道他的身邊來來去去從不乏女伴,也知道他從未正眼看過自己,可是她就是無法收斂自己對他的愛戀。每每在他狂放的與女人調情時,她隱約總覺得他的不開心……
這是否為一見鍾情?她不確定,唯一明確的是,這段感情的付出只是自己的一相情願。
她真的愛慘他了,甘心將初夜交給醉酒的他,不在意自己對第一次的美好幻夢被打碎,她承受了他的粗暴,不在乎他並不愛自己……
就是一份確定的情愫吧,教她不顧一切的獻身於他,只有他能讓她拋去世俗的顧忌、罔顧自己的道德觀,她是這樣的喜歡他啊!
「妳要應徵管家?」荊青域一對銳目上下打量著維得,「孟小姐沒有看清楚徵人廣告上的條件嗎?我要的管家得年滿十八歲。」
維得有絲惱怒,「荊先生,我滿十八了,這是我的身份證。」為了證明自己沒有謊報年紀,維得毫不考慮的自皮包中抽出身份證。
荊青域大略看了一下,看到她代表年齡的出生年月日,他沒來由的掄緊了拳頭。「妳都這麼相信僱主嗎?不怕我拿妳的身份證去幹壞事?」她不帶防人之心的糊塗,教他莫名的生氣。
「我只是借你看一下,又不是要放在你這裡……」維得被他說得有些赧然,搶回了自己的證件。
她臊紅的嬌羞樣,教荊青域一時又怔然了。
好像!
為什麼她連臉紅的神態也如此像曉彤?除卻這個原因,一股強烈的似曾相識感覺,又該如何解釋?
荊青域乾咳了一聲,化去方纔的岑寂,「孟小姐現在是哪所大學的畢生?」
「呃,我、我不是大學生,我是啟德商專的二專夜校生。荊先生徵人廣告上不是表明希望大專夜校生來應徵嗎?」
「怕是妳看錯了,我的條件明明規定得是大學夜校生。」荊青域攤開報紙,指著他一早即特別框出的徵人廣告。
「怎麼會這樣?」維得不相信自己居然鬧出這麼大的笑話,來回讀了不只一次,最後確定錯的人真的是她。
「孟小姐的條件恐怕不符合。」
他的說詞讓維得以為他在下逐客令,她心一急,慌忙的說:「我什麼家事都會做,不管是洗衣、做飯、打掃等家務,每項都難不倒我,請荊先生給我一個機會。」
乍見他時的心惶困窘已經不見了,如今取而代之的是留戀,她沒有把握自己不見他就真的能忘了他,她根本辦不到!
事實上,她不過離職一個星期,他在腦海盤旋的次數卻已不下數百次。
她常會想這個時間他在做什麼、和誰在一起、穿著什麼樣的衣服……她更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如果現在她有幸成為他的管家,那麼這些她都可以親眼看到了,甚至是更近距離的,至少現在他已經知道她叫什麼名字了。
「我要的不只是一位管家,還需要一個家教老師來教導我的兒子,而大學生的資質較符合我的要求。」
聞言,維得不禁有些生氣,「荊先生的意思是擺明了看不起我們大專生嘍?你的觀念就這麼陳舊,認為大學生各方面都出色,是大專生所望塵莫及的嗎?」實質可不是如此分野的,它必須考慮到各個層面的問題。「如果荊先生懷疑我的能力,大可出題來考我,我相信自己不會讓你失望的。」
當年,若不是受限貧困家境,她也想選擇高中,再和同學一起去上補習班……可是,她只能盡快習得一技之長,早些出社會謀職賺錢。
今天,能讀夜二專、繼續升學當學生,已經是她最大的幸福了。
「好,既然孟小姐對自己如此有自信,我就給妳三天的試用期,這三天請妳盡量的表現,不要讓我興起趕妳走的念頭。」荊青域心底有道聲音直告誡著他不能留下她,可是他卻仍然決定錄用她。
是思念作祟吧!他想多看看這張酷似曉彤的臉蛋,直至那已漸模糊的臉孔再次清晰,重駐他的心頭。
「今天晚上妳就搬些簡單的行李過來,我提供食宿,月薪三萬,周休星期日,不過平常除了上課的時間外,妳都必須待在別墅裡,沒有我的許可,哪兒也不准去。可以嗎?」
聽聞他的決定,維得愣住了,只能傻傻的點頭,算是附議。
她剛才竟然對他發脾氣,強迫他錄取自己了!
天啊,最不擅與人手辯的她,真的這麼做了嗎?
「荊先生,吃早餐了。」一看到步下階梯的男人,想起昨兒個自己做的丟臉事,維得尷尬的打聲招呼後,迅速的低頭繼續張羅早餐。
荊青域無言的落坐餐桌前,滿桌熱騰騰的早餐教他目不暇給,直覺這個時候,自己應該說些話——
「昨晚睡得還好吧?」這不是關心,只是平時客套的問候,就像是普通的招呼。
「很好……謝謝。」維得死命瞅著盤中的荷包蛋,覺得自己臉紅灼熱的程度,一定也可以煎出一顆蛋來。
昨晚她整理出一些輕便的衣物和日常用品,向楚絜交代自己的去向後,就搬進荊家的別墅了。不過荊青域可沒那份閒工夫等她,幫她開門的還是小友,順便拿了張紙條交給她。
上頭指示的無非就是她的房間位置,還吩咐她今早得做早餐等等的小事,僅此而已,沒有其它。
她說不上來自己期待的是什麼?但一顆心卻因此感到悵然。
「妳知道信風小學在哪兒吧?」荊青域嘗了口生熟度適中的蛋黃,對口中的鮮美滿意不已。
她的手藝挺不錯的。瞥了她一眼,他發覺她的面容依舊白皙滑膩,完全沒有一般女人走出廚房時的蓬頭垢面,看來年輕確實是一大本錢。
「我知道。」
「以後送他上學的工作就交給妳負責。」荊青域的視線挪移至小友身上說道。
聽到話題談論的是自己,小友這才意識到一件事,幾乎是反射動作,他端著自己面前的食盤和牛奶,跳下了椅子,急忙走至客廳坐下。
「小友,你做什麼?」維得對他的舉止納悶不已,忙不迭的停下在麵包上塗抹奶油的動作,跟了上去。
「孟姊姊,我坐在這裡吃就好了。」小友的眸中寫滿懼怕,瘦小的身子縮在沙發的角落,樣子好惹人心疼。
「為什麼?爸爸沒有教你吃東西得在飯廳吃嗎?」孟阿姨的稱謂在昨晚小友知道她大他不過十一歲時,就改口了。
「我們老師有教……可是我如果和爸爸一起吃飯,爸爸會吃不下去……」他偷覷了眼正側頭望著客廳的父親,聲音中竟有著滿滿的畏懼。
昨天的事情絕非她多想了,此時此刻,維得可以確定,這對父子之間的感情不若平素的親子關係,她感覺到荊青域並不疼愛這個可愛的小男孩,甚至有點兒……恨他?!
為什麼?
小友是他的親生兒子吧,他們長得如此相像……
「那孟姊姊將早餐拿過來客廳和你一起吃,好不好?」維得可以感覺身後兩道視線如火一般似想燎烙她,但這當口她無法探問太多,只能想辦法安撫小友的情緒。
「可以嗎?」小友的雙瞳燃起炯亮的冀望。
「當然可以——」
「我說不可以!」荊青域威嚴的聲音打斷丁她。「你們兩個都給我過來!」
「可是……」小友最是訝異,因為爸爸說過一看到他的臉就會食不下嚥,所以他們每次用餐都分開吃……今天是他忘了,才會犯錯。
「我叫你過來就立刻過來,還廢話什麼?」荊青域心中的怒火蔓延開來,以十足命令的語氣說道。
見到荊青域對小友怒目相向的態勢,若非維得知道他們的關係,她肯定會以為他們是仇人。
「荊先生,小友沒有做錯事,就算有,你不能好好和他說嗎?你這麼凶會嚇壞小孩子的——」
「孟小姐,請妳認清自己的職責,我管教小孩毋需妳的插手與多嘴!」荊青域不客氣的掃了維得一眼。
她才十八歲而已,知道些什麼!
「我……」維得既羞又窘,沒想過他會以如此的方式回話。
「荊廣友,你聽清楚了,以後不准你再喊她孟姊姊,懂了沒有?」
「可是孟姊姊只大我十一歲——」
「稱謂是論輩分而不是看年紀的,你得叫她孟阿姨!」荊青域不容反駁的徑下決定。他不喜歡兒子將孟維得喊年輕了,那意謂著自己和她之間某種疏遠的距離。》
「是……」小友唯唯諾諾的頷首。
「孟小姐,妳有交通工具吧?」荊青域突然轉移話題,令人措手不及。
「對不起,我不懂你的意思……」尚未自傷害中恢復過來的維得,對自己因踰越本分而招來的心痛後悔不已。
佯裝沒看到她明顯轉變的沉靜,荊青域逕自喝著溫熱的牛奶,「妳若沒有交通工具怎麼送他上下課?」
「喔……我有機車。」
荊青域頓住動作,眉頭緊皺,「不行,太危險了!」
他的反對無疑又在維得的心上投下一顆爆炸性十足的炸彈,「荊先生儘管放心,我的技術很好的,我不飆車也不闖紅燈……」既然這麼不相信她,為什麼昨天還要錄用她?就算她很堅持,但他的態度只要強悍些,她難道鬥得過他?
她真的搞不懂他……
荊青域抬手回擋了她的叨絮不休,「等會兒妳搭出租車送他去上學,記得上車前先撥通電話給我,告訴我車牌號碼。當然,我會付妳交通費的。」
一個女孩子在混亂交通下騎乘機車穿梭車陣,他不能苟同!他當然相信她是個守規矩的騎士,但別人可不一定,在上下班車流量巔峰時間,趕時間飆車、闖紅燈的大有人在,他可不想她成了車下亡魂,屆時他要如何向她的雙親交代?
維得沒有回嘴,只能點頭應和。
一定是她對這份工作的期待太美好了,才會有此刻的難過心境。他不過就當自己是他花錢請來的管家罷了,她的意見不足以採納,她的心聲沒有聽取的必要……
「小友,通常爸爸都送你到哪兒?」牽著小友過馬路後,維得問道。
她是家裡的獨生女,沒有送弟妹上學的經驗,而她小學是在高雄的鄉下念的,父母甚至可以送飯進學校給子女……可是這裡是台北,規矩應該不一樣吧?
「剛剛我們下車那邊……」小友回答,之後馬上仰頭用一種祈盼的眼神望著維得,「可是在我們學校,爸爸媽媽可以送小朋友進去教室。」他話裡的暗示夠明白了。
「孟阿姨也可以嗎?」知道他缺乏父愛,維得不忍心拒絕他這小小的要求。
「當然可以!」小友很快且用力的點著頭。
「好,那我們就一起進去吧!」她對他露出一抹淺笑,跟在一群護送子女上學的家長群中走進了校園。
「喂,你們看,荊廣友今天有人帶他來上學耶!」仍距離教室約莫十幾步,維得就聽到聚集在走廊的討論聲。
「她是誰啊?」
「不會是荊廣友的媽媽吧?」
「怎麼可能,他不是沒有媽媽嗎?」一個小男孩鄙夷高傲的說。
「對啊,他在家裡一定很壞,他爸爸好像也不疼他呢,每次都送他到對面的馬路,就讓他自己一個人走進教室……」一個小女孩跟著附和。
感覺到手掌裡的小手突然變得僵硬,「小友,」維得輕喚了聲,然後對著緩緩仰起頭顱的小友鼓勵笑道:「怎麼不和大家道早安呢?」
荊青域肯定不曉得自己的兒子在學校遭受多少委屈、承受多少異樣的眼光吧!更不知道因為他不經心的一個行為,可以鬧出怎樣的軒然大波……
「不用了,他們都不喜歡和我做朋友……」小友扁著嘴,極力忍耐著心中的彷徨不安。
「怎麼會呢?你只要願意跨出一小步,大家都很樂意當你的朋友的。」
「孟阿姨……你會不會怪我?」小腦袋突地閃過一個主意,小友猶豫了一會兒,試探的問道。
「阿姨為什麼要怪你?我——」
維得的話還來不及說完,只見小友已走向那群小孩,回身指著她,以一種無比炫耀的口氣說:「誰說我沒有媽媽,她就是我媽媽!」
不只是那群不解人事的年幼小朋友,這下連維得也震驚不已。
「才怪,她那麼年輕,怎麼可能是你媽媽?」一個小男孩反詰道。
跟著就有人附議道:「就是嘛,而且老師說過,你和王美雪都是單親家庭的小朋友,她沒有爸爸,你沒有媽媽!」
「不是這樣!」小友大聲駁斥。「孟……她就是我媽媽!」他懇求的目光往維得的身上一望,她已到舌尖的責備便硬生生嚥了回去。
「各位小朋友,阿姨真的是小友的媽媽,你們答應阿姨以後要和小友相親相愛,好不好?」她不是故意要幫著小友說謊,單純只是為了滿足一個小孩最簡單的虛榮心和對親情的渴望,沒有其它的意思……
「妳真的是荊媽媽嗎?」綁著兩根小辮子的小女孩湊近問她。
荊媽媽?!小孩子如此叫她,是否意謂大人就會稱她一聲荊太太?
驀地,維得愛上了這兩個稱謂,十八歲的她不介意當個七歲小孩的母親,更願意放棄追求學問的理想抱負,嫁給荊青域為妻……她是那麼的渴盼與他共組一個小家庭啊!
連她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議,為何她會如此深受荊青域的吸引?
她沒談過戀愛,不曉得喜歡一個男人會有怎麼的心情,可是如果書上所描述的心情起伏即代表大多數女人的心聲,那麼她已經一一符合了。
面對心儀的男人,她會緊張、會心跳加速、會幻想與他在一起的情景……荊青域是第一個教她想依靠的男人。
「荊媽媽,妳好漂亮喔!」另一個小女孩在維得失神之際,也湊近她身旁。
「對啊,我媽媽如果像妳一樣漂亮就好了。」一名小朋友歎息說道。
看到小友因為同學友善的態度而漾起一臉的笑容,維得不再多想了,只要他快樂,這個美麗的誤會即便只是南柯一夢,她亦無所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