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友,我們還是先回去一趟吧,要是你爸爸知道我下課後沒有直接帶你回家,一定會生氣的。」人雖已走在百貨公司的騎樓下,維得的心仍舊忐忑不安。
「盂阿姨,妳放心啦,爸爸中午很少回家的。」相對她的緊張,了解情況的小友倒是鎮定得很。
好不容易有人願意帶他出門逛街,他才不放過這難得的機會呢!
「或者我們先打通電話給他,告訴他一聲好嗎?」維得提出建議,她實在不敢挑釁荊青域的脾氣。
小友受不了的翻翻白眼,「真的不用啦,說不定妳打了也沒人接!」
「怎麼可能,以前他不是每天中午都會來接你下課嗎?」她愈來愈不懂這對父子之間的相處模式了。
「那是偶爾的事,通常來接我下課的是爸爸公司的外務大哥哥,他會開公司的車來載我回家。」
瞅著那張拉長頸子東張西望、一臉好奇的小臉,維得遲疑的問:「小友,爸爸……的工作很忙嗎?」
她沒有利用小男孩的意思,只是,她真的很想知道荊青域從事哪一行?
昨天他絕口不提,她也沒有詢問他的立場,只能任由心底的疑惑繼續下去。
「我也不知道,他常常都會帶圖回家畫,那時候只要有一點點聲音,他都會罵人。」
「畫圖?!爸爸是畫家嗎?」看來不太像啊!
荊青域沒有她印象中畫家該具備的頹廢氣質,而且他的穿著一點也不率性,反而渾身散發出一種懂得營造自我品味的雅痞氣息。
雖然她對時下的潮流風尚沒有研究,但在五星級飯店待了一段時間,看的人多了,自然知道他的穿著打扮走在潮流尖端。
「他不是畫家,他是室內設計師!像我們家隔壁隔壁再隔壁的那棟別墅,就是請爸爸去裝潢設計的,以後阿姨家若要重新布置,我可以請爸爸給妳打折!」小友調皮地對她眨了一下眼睛。
「你呀,人小鬼大!」維得寵溺的摸摸小友的頭。
室內設計師……這一行她完全不了解,不知道這份工作究竟忙不忙?
「孟阿姨,我們快去吃冰淇淋啦,我同學說那家店的冰淇淋很好吃耶!」即使是冬天,那家冰淇淋店的生意還是很好,他聽同學說了好多次,現在終於能吃到了。
「那我們吃了冰淇淋就回家,等改天得到爸爸同意了,阿姨再帶你來逛街、看電影,好不好?」她與他談條件,試著說服他。
就是知道小友的興致勃勃,她才不想太過直接的敲碎他的期待。可是她今天早上已經和荊青域鬧得不甚愉快了,她不希望和他一直處在這種尷尬的氣氛下。
「妳一定會帶我來嗎?」小友不敢要求,只是小聲的問。「爸爸從來不帶我出門逛街……他會買新衣服給我,可是不是太大就是太小,結果都扔在我的衣櫥裡了……有時候我好想問爸爸,為什麼不帶我出來試穿?這樣就不用浪費錢了……但是我不敢,我怕他又會生氣,爸爸好容易生我的氣……」
發覺小友的視線一直盯著進出百貨公司的親子人群,維得難過得將他的手握得更緊,「小友誤會了,爸爸一定是工作太忙,所以才會生氣,他不是故意要凶你的……」
「阿姨,爸爸沒有那樣牽過我的手……」他羨慕的看著被父母牽著走的小朋友。
「以後阿姨都那樣牽你,好不好?今天晚上我跟爸爸說,明天我們就來逛街買新衣!」維得義無反顧的對小友許下承諾。荊青域不疼他,就由她來疼,她會讓他知道,小友是個多麼可愛懂事的孩子。
有一個處處為他設想的好兒子,他居然不知道要好好呵護!
「真的嗎?」
「阿姨不說謊的。」
「耶!」小友畢竟是小孩子,一下子就化悲傷為力量,笑得好開心。
幾分鍾後,兩人搭了手扶梯自百貨公司的美食街上來,小友的手中已握著一支有著兩球不同口味的脆皮冰淇淋。
「好不好吃?」維得笑看他的滿足,揚起嘴角問道。
「阿姨——」小友突然呆愣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怎麼了,不好吃嗎?」維得彎身關心,他怎會一臉的不對勁?
「爸爸……」
小友指著前方不遠處一對正互咬耳朵的男女,維得順勢望過去,那個男人真的是荊青域!
而他接下來的動作,教她驚呼出聲!
他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親吻了一名裝扮亮麗搶眼的女郎!
低頭看著小友震愕的表情,她一時也失去了主意,不曉得該怎麼應付這種場面?
「爸爸!」小友在此時叫喚出聲,更讓維得的一顆心盛滿了慌張情緒。
這個熟悉的叫喚聲實時收到了成效,荊青域的注意力立刻自女郎的身上轉移了過來。
在看到兩人後,他的眼神冷冽如寒流,「你們在這裡做什麼?」他拋下茫然的女伴來到他們面前,每一跨步都似挾帶著熊熊的火焰。「現在是什麼時候,妳竟然給他吃冰!」
「我……」維得根本沒有空檔解釋,因為下一秒他已經一把搶過小友手中的冰淇淋,將之丟棄至垃圾桶裡。
「爸爸,你不要怪孟阿姨,是我自己要吃的……」小友敬畏的拉扯父親的西裝下襬,怯懦的說。
「孟維得,妳將我的話當耳邊風嗎?這個時間為什麼他不是在家裡寫功課,而是和妳一起出現在這裡?」
「我們已經要回去了……」維得摟著小友瘦削的肩膀,似乎想借助他的力量來支撐自己,免得被荊青域的氣勢駭倒了。
「你們本來就不該出現!」她以為自己是誰,憑什麼帶著他和曉彤的兒子四處亂逛?
方才那一瞬間,在猛一抬眼的短暫須臾間,他竟又將她錯看成盈盈笑著迎接他返家的曉彤了!
該死的,她們根本就不像!
曉彤是那麼的百依百順,和這個總是挑起他怒火的女人截然不同!
「爸爸,那位阿姨是誰?」小友突然又發出一個問題,教維得倒抽了一口氣。
一道苦澀很快的掠過荊青域的雙眸,「小孩子不用管那麼多!」
「可是你親她了,爸爸是不是要讓她當小友的新媽媽,我不要……」她看起來就不是個好媽媽,一定不會疼他!「小友不要那樣的媽媽,不要……」
小友的抗議聲愈喊愈大,荊青域被他搞得煩躁不已,舉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揮下——
咱!一個巴掌打在小友的臉上。
「你給我閉嘴!」
驀地,空氣中的因子彷佛都凝滯不動了,沒有人知道雙肩抖動的小友在想什麼,他扁扁嘴後放聲哭了出來……4
一直佇立在原地的蓮西從沒見過荊青域如此失控的一面,她懷著一絲惶恐向前輕問:「勞倫斯,你不是還沒結婚嗎?這個小男孩喊你爸爸,是不是搞錯了?你今年還不到三十耶,怎麼可能蹦出一個這麼大的小鬼?」
聽懂了她話中的含意,小友倏地撲進了維得的懷裡,哭得更放肆了,「阿姨,爸爸真的不要我……」
「小友,別哭……」他的哭聲擰得維得的心都碎了,她責怪的睇著始作俑者,「荊先生,你不說句話嗎?」為了追求女朋友,他竟然隱瞞了自己已婚且育有一子的事實,他有沒有想過當事情在小友的面前被揭穿時,他如何自處?
荊青域撇頭不看他們,「沒什麼好說的,妳馬上帶他回去!」
那一句「爸爸真的不要我」,狠狠的在他的心頭回蕩著,是不是一直以來他的忽略冷淡總是給小友這樣的感覺?
「勞倫斯……」蓮西對這片混亂實在是有看沒有懂,她想開口探問,卻又忌諱他方才的火氣,硬是壓下了旺盛的好奇心。
「要不要喝酒?」
「還那麼早……你不回工作室嗎?」若是今日他的職業和自己一樣是模特兒,那麼她不會這般處心積慮的想綁住他,就怕他會被公司新簽的年輕女孩給勾搭走。
也許他不是什麼知名企業的小開,不過憑他在裝潢設計界的名聲,也夠她吃穿無虞了。
「我請客,妳要就跟來,不要我也不勉強。」
說罷,他果真沒有等她,徑自邁開步伐往停車場方向走去……
凌晨一點多,守候在客廳准備和荊青域好好談談的維得,在半夢半醒之間終於等到了滿身酒味的他。
「該死!」荊青域開了門後就咒罵連連。
維得看到走路顛簸的荊青域,時而撞向牆柱,時而險些揮倒玄關的擺設,輕歎了聲,忙不迭的起身走去攙扶他。
「荊先生,你還好吧?」
「曉彤……」荊青域努力站穩身子,全身肌肉因酒精的洗禮放軟了,失去了平日的堅傲,眼神迷蒙的凝住維得。
「不,我不是……」在他酒醉不清醒之際,從他口中聽到另一名女子姓名的震撼遠勝過在百貨公司所撞見的那一幕。「我是孟維得。」
「孟維得?!她是誰啊?」他納悶反問,當擁有這個名字的女人是不在現場的第三者。
「荊先生,我是你新聘的管家,你忘了嗎?」維得奮力將他帶至沙發上坐下,還立刻跑到廚房幫他倒水。
「妳不喂我喝,我就不喝。」荊青域瞪著眼前的水杯,對她咧出耍賴的笑容,在他瞳仁裡呈現的人兒完全是十年前荳蔻芳華的初戀情人的影像。
維得驚愕,無法置信這般好似撒嬌的語調會是霸氣狂傲的他所說,他待她向來疏遠冷淡。
遲遲等不到茶水潤喉,荊青域不耐的挪了身,噴出的酒氣全灑在維得的臉蛋上,「妳真的不喂我?妳不愛我了嗎?」他孩子氣的負氣問道。
維得更震驚了。她不知道醉酒後的荊青域心防是如此松懈,他的這副樣子和清醒時判若兩人。
「我當然愛你……」維得揪著心,酸澀的回答。
簡短的幾個字,也許是她這輩子沒有機會也缺乏勇氣說出口的告白。
荊青域笑了,瞇著眼的樣子煞是迷人,「我就知道妳愛我……」
一只大掌沒有預警的攫住她的纖腰,另一只手亦不安分的滑下她的圓臀揉捏、愛撫,嚇得維得渾身一陣緊繃,起了疙瘩,手中的水杯更因止不住的顫悸而失手滑落——
「啊!」她霍地驚叫,望著他被潑濕的襯衫,連忙抽了幾張面紙幫他擦拭,「你怎麼樣?燙傷哪裡沒有?荊先生……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迭聲道歉,心裡有些受不了自己方才的大驚小怪。
還在酒吧工作時,她不是常常渴望在他懷中的女人是自己嗎?為什麼美夢一成真,她卻完全放不開,反應和一個衛道人士沒兩樣!
他們已經不陌生了啊,不只她的心,她的身體也早是他的了!
「我怎麼捨得怪妳?」荊青域笑看她的慌亂無主,聲音裡滿是包容,長臂一伸,執意將忙碌不停的她攬入自己的懷中,「妳今天是怎麼了?為什麼一直叫我荊先生?」
「我本來就該喊你荊先生——」
他的食指覆住了她的菱唇,不讓她發言,「也許妳今晚想玩點特別的陌生人游戲,無妨,先生我奉陪。不過在名字這方面,我還是很堅持妳得喊我青或是阿域,我可不希望自己拚命了一晚,妳卻當自己作了一場春夢,在夢中和一個陌生男人演了一場激烈的性愛劇。
陌生人游戲?激烈的性愛劇?一道警報聲轟進了維得的腦子,他是不是錯認她是今天中午的那名女郎了?
於是她開始掙扎,「荊先生,你放開我,我是孟維得,我只是要問你有沒有被燙傷——啊!」
她的話尚未全盤說完,左腿便被一股強悍卻不失溫柔的力道分開,讓她形成此刻跨坐在他雙腿上的姿勢,增添空氣中曖昧因子的躍動。
「那杯熱茶燙不了我的,倒是妳若再不滿足我,我可能會被自己的欲望給活活燒死。」聲音宛若還飄浮在半空中未散,他的頭顱已然欺下,深埋在她的胸前。
「妳今天的味道不一樣了,真淡雅,也更好聞了。」他深深嗅了一口氣,鼻尖朝她的兩只蕊峰來回磨蹭了下。
維得的呼吸乍停,坐在他腿上的身子倏時僵硬無比。「荊先生,你搞錯了,我不是……」
那晚的放蕩回憶頓時全湧了上來,維得想起自己在他身下吟喊不停的樣子,又想起自己的付出得不到他些許的印象,她的心有著無法言喻的痛苦。
「曉彤,妳再喊我荊先生,我真的要生氣了,我們是夫妻耶!」
這一刻,維得終於懂了,他是將自己當成已不在人世間的妻子了!一層好深好沉的烏雲當頭重重的埋了下來。
「荊先生,請你看清楚,我是孟維得,不是曉彤!」她用力掙脫他雙臂的箝制,退至身後的單人沙發上。
原來他所有的溫柔,皆起因於誤認她是他最寵護的妻子。
「妳在生我的氣,氣我又去應酬是吧?」荊青域無奈的爬梳了一下頭發,打了個酒嗝,「曉彤,不是說好要互相體諒的嗎?我白天要上課,晚上還得幫忙爸爸公司的業務,真的抽不出時間來陪妳——」
他本來試著站起身想到她面前賠不是,然而強烈酒精的醺然教他重心一個不穩,往沙發椅上撲摔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沙發因承受不住他的重量,硬是往地面倒去,他也因此跌了個四腳朝天。
「荊先生!」見他狼狽的模樣,維得強迫自己忘了心傷,沒有一絲猶疑的伸手拉他起身。
下一秒,她卻因扛不住他往自己身上壓來的體重,踉蹌了幾下,跌入了另一張沙發中,荊青城順勢倒了下來,雙臂將自己的身軀撐在她的上方。「曉彤,我真的愛妳,原諒我好不好?」
不知是他口中吐出的濃重酒味醺得她的雙眼蒙矓,抑或是他的懇求迷亂了她的心緒,維得抿著下唇,鼓起勇氣伸手撫觸他稜線分明卻不失書卷味的臉龐。
微刺的胡髭、不若她平滑的皮膚……她渴望這麼摸他有多久了?
「她好幸福,能得到你全部的愛……」她的聲音不知何時已嗚咽。
她出現在他的生命中不下半年,可他不曾注意過她的存在,從來沒有。
前一刻,她原本欣喜自己終於得到他的關注了,哪知喜悅竟會是這般的曇花一現。若非他處於不清醒的狀態,他們之間依舊只有主僕關系吧!
「愛我,曉彤,給我妳的愛,給我妳的溫暖……」荊青域俯下唇,輕輕地用嘴唇摩挲著她的,動作輕緩柔膩,似乎想借著這個吻化解她心裡的埋怨。
維得雙手繁揪著自己的家居休閒服,無法抵抗這輕微碰觸所帶來的沖擊!
「曉彤,為我張開妳的嘴。」
細碎的吻落在她的唇角,他的舌頭輕滑舔過她的唇瓣間,戳刺引誘著她;他的聲息也全呵在她的唇間,剎那間,那酒氣竟變得如此魅惑人心,助長了情欲,撩勾得維得蠢蠢欲動。
「域,今晚當我是另一個女人,一個叫孟維得的女人,好不好?」她拋除了矜持與顧忌的包袱,對他的傾慕瞬間被情欲推至頂峰,催發了隱藏在心間的渴盼,只想再次成為他的女人,享盡他所有溫柔的呵疼……
「妳的意思是要我和另一個女人做愛嗎?」荊青域用力瞠大眼,不敢相信她大膽的提議。
「就這一次,成全我好嗎?」
她不敢奢望他還有神智不清的時候,他的溫柔很昂貴,絕對吝於給她,她只能趁著今晚,將這些許事情記憶在心底深處,好供日後獨處時反復品嘗,她沒有把握這份工作能維持至何時……
「我好希望你的這兒能撥些角落給我住,我比自己想象中更愛你……」她的手指輕貼著他的心房,幽幽說道。
「傻女孩,我的心這輩子只住妳一個人。」
維得的心聞聲落地,碎了。她知道他的這句話不是對自己說的。
好幸福的曉彤!
「現在我是孟維得,你記得嗎?」
荊青域沒有回答,黑曜石般的眼瞳鎖住她,「妳說我有辦法抱妳上樓嗎?我怕妳這小妖精等會兒玩得太盡興會忘了控制音量,如果把爸媽吵醒就不好玩了……」他攔腰抱起她,「妳好象瘦了些,不過幸好不該小的地方仍舊維持我中意的尺寸……」
在抵達房間之前,他的臉一直眷戀在她的胸間,她則始終緊張得屏住呼吸,一顆心充滿矛盾與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