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瑣從傻笑中回神,看著眼前瞪大眼睛的言蘿,和一臉冰冷的風,不禁有些赧然。言蘿見他神色,倒也不再拿他打趣,對風說道:「風,青瑣也算是為地府賣了幾百年的命,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現在幫他一個忙,算作臨別贈禮,也不算過分。何況他去人間能有多久,百年之後還不得回來?」她湊到風跟前,「現在地府人手可是緊得很哦!」
風冷冷道:「當初還不是你把他撿回來的?就以他五百年前那破碎狀,沒有你幫忙,他會恢復意識?」他側過頭去,不理會言蘿。
言蘿知道他不反對,心裡偷笑一下,轉回來對青瑣說道:「呃,你知道他們二人的生辰八字嗎?改姻緣還是挺費事的。」
青瑣遲疑了下:「我知道雲裳的……」把雲裳生辰報上。
「哦……」言蘿心下暗算,時而蹙眉時而鬆懈,青瑣在一旁看著,心中惴惴不安。
「這人倒真和你有夙世之緣,可……怪了……」言蘿喃喃,青瑣焦急:「怎麼?」
言蘿搖搖頭:「有個卦象難解,算了,反正你現在要算的是她的姻緣吧?這你放心啦,她的姻緣確實有凶象,但並不要緊。」
「不要緊?」青瑣追問。
「嗯,不需要我幫忙解除什麼婚約啦,你說的那個惡靈他自己改變目標嘍!」
言蘿很輕鬆地說,「我推算了一下,她命中這次姻緣,被她身邊丫鬟頂去了。」
青瑣臉色大變:「不會的!怎麼會!」
言蘿搔搔頭:「應該沒錯吧?我推出來的命是那個惡靈姦污了一名丫鬟,結果就去娶丫鬟了……誒?青瑣,你跑什麼?」
她只見青瑣臉色瞬間變得一片慘白,然後轉身向外跑去,速度極驚人。她愣了下,看向風,風眼中也有絲疑惑。言蘿聳聳肩:「好奇怪,青瑣這傢伙是越來越奇怪了……那個八字也奇怪,仔細算去,竟然好像別有天機……」
她想著那個八字,無意識地在大殿中踱來踱去,喃喃著:「水二木三金四火五……庚辛之變……」她走著走著,也不注意腳下,一不小心撞到桌角,便要倒下。風忙伸手去扶她,言蘿倒在風懷裡,還抽空給他一個艷極的笑:「好奇怪哦……」
她忽然驚跳起來,因為她在風懷中,還差一點撞到了風的下頜:「不對!完全錯了!怎麼會這樣?!」
青瑣奔過鬼門關,身為索魂使,他常年在人界,自然不像謐兒那樣輕易便可來往於人界冥間。他發足狂奔,心中算著時辰——是翌日清晨了吧?他,還來得及麼?
血液靜止了般,呼吸哽在鼻間,心中半個念頭都不敢轉,只是念著她的名字。
盈袖盈袖盈袖盈袖……在令人窒息的黑暗穿行,青瑣看不到前方景色,腦中浮現的,只是她的顏。
塵封已久的記憶忽然湧上,彷彿是那日狩鬼門殺入,殺了菱的父母。他努力抗爭著,卻怎麼是那些人的對手,他被制住,那些人殺了菱,然後……撕開她的衣衫,要對她……他記得那時菱絕望的反抗;他記得菱的喊聲:「我便是魂飛魄散,也不要成為你們增長靈力的工具!」;他記得菱看向他的那一眼,帶著愛意和恨意,撞向那狩鬼門人手中青鋼劍。
他,是不愛她的,可那時的心情,卻與此刻如此相似。
便是死了也好,魂飛魄散也沒關係,只要……保護她……不是因為守護,是因為……愛……然而,再見雲裳,對她卻沒有這種感覺。心心唸唸間,卻是那個不可愛的盈袖。
盈袖,她的倔強,和菱是相同的。他無法想像如果被那惡靈碰了,她會做出什麼事來。就是因為無法想像,這心中恐懼益深。
他想看她笑,想讓她一生平安喜樂。他也願守在她身邊,讓她為他而笑。
腦子暈沉沉的,不同時期的畫面浮在眼前,亂成一團。
菱哭泣的臉在他面前,她喊得聲嘶力竭:「青鎖,如果守護是你不愛我的原因,我願生生世世,都不被你守護!」
可是雲裳,對不起,我……愛的是盈袖。
青瑣這樣想著,盈袖,這兩個字在他心中慢慢劃下,有無盡的疼痛和溫暖。
盈袖盈袖,你不能有事啊!
我願付出一切,哪怕是辜負我對菱守護的誓言,我也不能放開你!
黑暗漸散,看得見人間景象。通州繁華,重樓之間笑語歌歡,青瑣眼中,只有蘇府宅院。進了蘇府,到盈袖屋中,只見床上狼藉,褥子不知哪兒去了,下層墊上可見隱隱血跡。青瑣心中一涼,已知不妙。他瘋了一般跑到雲裳房中,房內無人,他一轉念,立即奔向主院。還沒到主屋便聽到蘇洪慶大吼的聲音,雜著雲裳尖銳叫聲,他知道找對了地方,想想顯了形,狂奔進去。
他一進去,也顧不得滿屋子的人,只一眼看到盈袖。她跪在地上,臉色蒼白,頰上卻有極清晰的殷紅印子,顯然是被人打過。她衣衫有些凌亂,低著頭,他看不清她的神情。但……他鬆了口氣,不管怎麼說,她還在這裡。
青瑣想也不想跑進去,一把拉起盈袖,見她神色木然,將她抱在懷中:「盈袖,盈袖!你沒事吧?」
他忽然看見盈袖眼角淚痕,心中一震,眸子變得血紅。他緊緊抱住盈袖:
「盈袖,你不要怕,我在。誰欺負你,我一定幫你討回來!」
「欺負她?」青瑣聽見一聲尖笑,聲音很美,這笑卻太尖太厲,有些難聽。
青瑣微微側頭,見是雲裳,便是一愣。
雲裳一襲白衣,卻顯得有些大而不合身,髮絲凌亂,臉上也沒有半點妝點過的痕跡。充滿恨意的表情讓她的臉顯得有些可怖,薄薄的唇開啟,說話聲音高而尖:「哈哈哈,倒成了我們欺負她,青瑣,你不自稱是守護我的人嗎?怎麼我被她害了,你反而說我欺負她?」
青瑣愕然,雲裳見他神情,怒意更熾,幾步逼到他身前:「只怪我開始看錯了人,本以為是良人,結果卻是和我的丫頭勾勾搭搭,不就是十兩銀子的一條賤命嗎?怎麼連這點銀子都出不起,一定要用美男計……」
「夠了!」盈袖低低喝了一聲,「小姐,事情由我而起,你逼青瑣做什麼?
你要打要罵衝著我來,和他有什麼關係?「「真是情深啊,你護著他他護著你,也不知道你二人到底成什麼樣了。項離冠開始說我院子裡丫頭和花匠私通,我還不信來著。」雲裳道,「沒想到我們冰清玉潔守身如玉的盈袖小姐,也不過是個偷情的主兒。」
「小姐。」盈袖覺得青瑣將自己抱得越來越緊,知道他是動氣了。她心知青瑣在雲裳面前永遠欠了一份情,若是他對她發怒,事後他自己可能也會後悔。
而她自己,反正都到了這一步,還有什麼可保留的?
「小姐,除了這條命,盈袖沒欠您什麼。我和青瑣兩人情願,並非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而昨晚……」盈袖輕輕頓了下,「您也該知道是怎麼回事才是。」
「怎麼回事?」雲裳冷笑,「我還沒問你呢。」
「小姐,你敢說你昨晚給我喝的茶裡面沒下迷藥?」盈袖歎了口氣,問道。
「你果然知道!所以你就把茶換過來,讓我喝下去?然後把我放在你床上,你睡在主屋小床?」雲裳尖叫著,「你果然是有預謀的!」
盈袖看著她,心中什麼念頭都沒有,只覺得好笑:「小姐,這難道還是我的錯?長命鎖掉在地上,你去拾,我怕碰翻了桌子,於是按著桌上茶具。我見茶快灑出來了,把茶杯拿起來,難道不對嗎?難道我放下的時候,還能記得哪杯在哪裡?」
「你……」雲裳臉色一變。
「然後你來我房裡讓我解開絲線,我解開了,你出去的時候不知怎地暈倒,下人房和你的主屋離著那麼遠,我又沒那麼大力氣,自然只能讓你在我床上屈就一晚。」盈袖道,「我那間房有多小你又不是不知道,幸好主屋裡給我留了床,以便你生病時我徹夜守著,所以我就去那裡睡了。這……也不是我的問題吧?」
青瑣越聽越奇,這樣侃侃而談的盈袖,並不像是遭受了什麼的樣子。此刻的她是不加樁扮的模樣,傾國之色猶勝過雲裳,而神情毅然,似乎要把心底所有的話都說出來:「至於我走之後,誰偷偷摸摸摸進我房間,做了些什麼,我又怎麼會知道?」
「你……你……」雲裳咬緊唇指著盈袖,「你怎可……」
「我又怎樣?」盈袖昂起頭,眸光閃動,「小姐,這件事上,我盈袖並無半分對不起你的地方。如果喝下那杯茶的人是我,如果你沒來我房間,如果你不是因為藥效發作忽然暈過去,那麼,今天早上被『捉姦』的便是我了。在沉睡之中,被人所污的人,便是我了。」
青瑣聽得心驚,然而終究放下一口氣。他當然倒不是認為什麼女子貞節第一,只是瞭解盈袖性子。他環緊盈袖,多危險,只差一點,他就可能看不到她了。
在回人間的路上,他罵過自己無數遍:明知道那惡靈最耿耿的不是雲裳而是盈袖,明明知道盈袖現在的處境有多危險,竟然還放下她去地府。
「小姐,昨晚我和你說起易瘸子,我的話其實還沒說完。」盈袖感覺青瑣抱著自己的手的熱度,臉上一紅。她看了眼周圍,蘇洪慶、蘇易衫、蘇卓衣、蘇陵綃還有紅暖都在場,連蘇卓衣和雲裳的生母,大夫人黃泠江都來了。項離冠站在一邊,衣衫仍是不整,眼神卻要殺死幾個人似的看著自己和青瑣。紅暖臉上倒帶著幾分笑,蘇卓衣看著自己,眼中有種令人心碎的神色。
盈袖微微推開青瑣的手,離開他懷抱。青瑣覺得懷中一空,便又想去抱著她。
盈袖伸出手放在他手中,對他一笑。青瑣見她終於露出些笑容,心下安慰,便也不再強求抱她。
他二人神色交流自是瞞不過場上人,蘇卓衣愈發心碎,項離冠恨意更熾,雲裳妒色漸深。盈袖卻只是笑著:「那個易瘸子瘸是瘸的,倒不是不能入道。我七歲那年,他就迫過我的,被我踢成……」
她臉上卻又一紅,深覺這話好說不好聽,何況青瑣在這裡。轉念又想罵自己:在他面前潑婦都當過,這幾句話又作甚關係?
「小姐,你在當年買下我,這麼多年保我平安,我很感激你。但別說是你,天下沒有任何人,可以在我不甘願的情況下得到我身體。你還是不夠瞭解我的。
即使在我失去知覺的時候將生米煮熟,我也絕對不會委身於他。「盈袖看了眼項離冠,微微搖頭,」或者小姐,你根本也不是打算幫他得到我,你的目標,只是毀了我吧?「雲裳輕輕笑起來,聲音有些恐怖:「盈袖,你倒是真清楚。我只想要他毀了你,那樣,青瑣就別無選擇!只要沒有你!」
「沒有我,他就會選擇你麼?」盈袖問道。
青瑣在她身後搖搖頭,即使沒有盈袖,他也不會選擇雲裳。如果他能,當初就不會讓菱傷心。
「至少他不會選擇你!」雲裳惡狠狠一句,然後聲音忽然轉柔,「青瑣,他是另一個我,他不會愛上你,絕不會……」
「小姐,直到今天,你還念著你們的前世嗎?」盈袖道,「即使你們真的有過緣,也不代表今生就會相守。」
「不會的、不會的!」雲裳喊道,「我記得的!他看著我——他眼中掩藏著愛意!我看得清楚!」
青瑣震動了,雲裳說的顯然是最後那天的場景。他……那時的他的心情……「盈袖,你一直很優秀。你聰明,小時候我背不下詩詞,你卻在短短時間內記住。先生對你讚譽有加……我不愛讀書,可是為了勝過你,我讀書、我背詩背詞。我讓你離先生遠遠的……終於,你讀不到書,我贏了你了!可是……你其實是在騙我吧?這麼多年來,每當我看到你的臉我就會想,你表現出來的一切,是不是像你這張臉一樣,不過是張面具!」雲裳道,「我每看到你就會更努力,就會讓自己更完美!可是……即使你這張臉被樁扮過,你還是勝過我……爹和哥哥他們,還有陵綃,他們都更在意你!因為你看起來順從柔弱,卻從來不曾屈服過他們!他們來別裳院,都是為了你!「盈袖愣了下:不會吧,那難道他們好色還能好到女兒頭上?自然只會對她下手啊……「你太乾淨,盈袖。即使你藏在人群深處,遮住自己容顏,你仍是太乾淨。」
雲裳摀住自己的臉,「而且,你是不屑的……對我們,你是不屑的……如果不是你,我大概也不會想那麼多情情愛愛的,也不會覺得就這樣嫁人有什麼不好。
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會讀那麼多書……「盈袖傻了,這些……也能都算在她頭上?
青瑣看盈袖表情,忍不住想笑。盈袖難得有這麼可愛的傻氣,在這淒淒慘慘的情況下,竟然還有工夫發呆。
盈袖白了他一眼,她此刻因為有種豁出來的毅然,反倒無所畏懼。何況,他在她身後。
「小姐,你若這麼想,我也無話可說。盈袖這七八年裡,或許並未為小姐做過什麼。」盈袖道,「但這人,我是不嫁的。只要青瑣……」
她回頭看青瑣,才想起自己並未得到過他的許諾。青瑣握著她的手緊了些,搶道:「雲裳,我很抱歉事情發展成這樣子,但我確定一件事,那就是如果盈袖真的被辱,即使使她受辱的人是你,我也不會放過!」
雲裳臉色變得如死灰一般,青瑣卻繼續說著:「或許我這麼說很過分,但當我知道是你代替她的時候,我是慶幸的。雲裳,你我都知道她有多倔強,你……實在不該這麼做的。「「我不該?我為什麼不該?」雲裳反問,「她搶走了你,而你根本不要我!
我為什麼不該?我什麼都沒有了啊——「她頓住,大滴大滴淚從臉上落下:「我自私,可你們也一樣自私!你不愛我,卻和她勾勾搭搭……」
「雲裳,你無法強迫我愛你!」青瑣喝道,眼前出現菱的淚眼,卻讓他不由心煩起來,「我和盈袖是漸漸生出的感情,我……我自己……都不知道……」
他看向盈袖,盈袖也看著他,青瑣低下頭去,也有些羞澀:「明明戴著長命鎖的人是你,可……可我眼光偏偏總在她身上……開始想著是好奇吧,畢竟索魂使作了這麼久見過這麼多人,就沒見過這樣的……」
盈袖瞟了他一眼,青瑣繼續說道:「她其實不敬重你,可她對你的保護也是真的。我想她是可以拿命還你的……然後就是那次她不從你爹被打,我當時看她躺在地上……」
「你們有完沒完!」蘇洪慶聽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喊了一聲。剛才女兒說自己覬覦盈袖已經讓他面上掛不住了,現在青瑣又提到那次。他見勢不妙,自是一聲斷喝,「現在發生了這種事,整個蘇家的人都被丟盡了!你們還在那裡情情愛愛的!」
盈袖很無辜:「蘇家還有人可以丟嗎?」
她一直很想對著蘇洪慶大聲說實話,現在終於可以了,自然是很囂張地看著他。蘇洪慶臉變得通紅:「你個小丫頭少在這裡放肆!事情都是你惹出來的!
你看我怎麼收拾你!「他轉對青瑣喊:「還有你!你就是那個莫名其妙進了別裳院的花匠吧?你是什麼人!你來蘇府做什麼?我……我要報官抓你!」
青瑣很遺憾地看著他,搞不明白這位經商發家致富的蘇老爺怎麼如此糊塗,他剛才不是說得很清楚了?「我是索魂使,就是地獄裡面拘魂的雜役。你報官倒也沒問題啦,反正我和他們做的是同一行,不過他們未必能管得到我頭上吧?」
「索……索魂使?」蘇洪慶倒退幾步,「你來蘇府幹什麼?我不想死啊!」
青瑣搔搔頭:「我也沒讓你死啊,你不是我的任務。」呃,不過他好像把他的任務丟掉很久了,在盈袖的強迫下。
「索……索魂使,你……你要帶走那丫頭……就、就、就……就隨你……你可不要動我一家老小啊……」蘇洪慶躲得遠遠的,顫抖著說道。
「爹!盈袖是我的丫頭!她的賣身契在我手裡,她的去留,由我決定!」雲裳嚷道,她轉頭看著項離冠,「項公子,我知道你並非凡人,你一定能制住青瑣的,是不是?別忘了,若你放走他們,你就永遠得不到盈袖!」
項離冠俊秀的臉上現出一絲笑:「蘇……小姐。」這麼叫一個和自己有過肌膚之親的人有點怪怪的,不過也管不了這麼多了,「我怎麼會讓他們走呢?我等了那麼多年,無數次的投胎轉世,就是為了等到她!我絕不會放開她的!」
盈袖微微一笑,對著雲裳施了個禮:「小姐,盈袖這條命是你用十兩銀子買來的,盈袖自己明白,這一生,盈袖這條命都是小姐的。」
她不曾妝點,臉上也還有些手掌印,笑得卻清麗無比:「小姐,這麼多年來,盈袖把尊嚴和快樂埋在這蘇府大宅中,從不曾有過半點屬於自己的奢望。因為我知道,我這條命,不是我的。我裝傻充愣,我用心服侍,我用盡手段……只是為了報答小姐買下我,為了在這個骯髒的地方活下去。一紙賣身契將我所有的自由和期待斷送,我想,我這一生,是沒有什麼將來可言的。」
「可畢竟,我是得到了。」她看向青瑣,笑著,「小姐,你真愛他麼?像我一般愛著他?你說你在前世記得他的,可我……我想,我盼了幾百年,就是在盼著他。」
「小姐,盈袖這條命是你的,那麼,若我還你這條命,你我,就再不相欠了!
你不能讓我不愛他,也不能再用賣身契來束縛我!「盈袖說著,深施一禮,然後從袖口拿出一把匕首,刺向胸口!
「盈袖!」青瑣心神俱裂,忙上前去奪她手中匕首。那匕首本是他送給盈袖的,雖然鋒利無比,但上面付的畢竟是他的靈力,關鍵時刻受他感應,偏向一旁。
青瑣再上前去奪,匕首從他指間掠過,刺到盈袖肩上。
血迅速湧出,染紅了衣裳,沿著袖子向下。青瑣一時焦急,也顧不了太多,用手摀住她的傷口。奇怪的是她的血沾上他的肌膚,卻不作停留,瞬間滲了進去。
青瑣一呆,然後想到這不是表示她的血都讓他吸了進去,放開手不知如何是好。
「止血止血止血……怎麼止血……」他慌得只會喃喃自語。
旁邊遞上一塊白色帕子:「我這裡有很多條,你和她已有婚誓,你……替她包紮吧。」
青瑣見是蘇卓衣,接過帕子,心中稍稍定些神,暗罵自己白癡,馬上變出一堆藥棉和創傷藥。抱著盈袖躲在蘇卓衣身後,解開她衣襟,替她包紮。
盈袖的血很熱,他冰冷的指尖掠過她的血,便覺得手指也熱了起來。他加了萬分小心,她的血卻還是多多少少從他指尖滲入他體內一些。不過這時他也顧不上許多,一面包紮一面埋怨:「你……你犯什麼傻……」
「反正就算我死了也是變鬼,變成鬼就能和你在一起了,也沒什麼不好。」
盈袖側著頭,似乎感覺不到疼痛一般笑道。
「笨!好不容易能當人,幹嘛要變鬼?」青瑣念著她,「像你這種新死鬼,形體形體沒有,靈力靈力很弱,而且你是,呃,那個什麼……」
他本來想說她是處子,死後若和人交和,會變成半魂,最是脆弱。但覺得這話頗為不妥,馬上住口。
……奇怪,這話怎麼好像說過的?
——青瑣,那我們就做……名義上的夫妻嘛!難道你一定要……菱的聲音,可是……怎麼也不記得菱說過這句話……雲裳看他二人旁若無人狀,臉色變了幾變,最後一頓足:「好,盈袖,就算你剛才已經把命還給我了!」她從懷中拿出一張紙,幾下撕碎,「現在,我把你的賣身契還你!從今以後,你我各不相干!」
「噹」一聲響,屋內眾人看向聲音來處,是那塊長命鎖,又掉在地上。雲裳見那鎖,想起昨晚,心中泛上無數情緒。她一咬牙:「都是你害的!」抬起腳,重重踩下去。
「不要!」盈袖叫了聲,不知怎地從青瑣懷中掙脫,去拾長命鎖。雲裳見她撲過來,心中愈恨,腳本來是踩向長命鎖的,在地上一擦改踩為踢,踢向盈袖肩上傷口。
「盈袖!」「不要!」「住手!」——應該是住腳——三個聲音幾乎同時響起,青瑣、蘇卓衣、項離冠三人同時行動,蘇卓衣大步上前,青瑣和項離冠運起靈術/ 法術,不過好像有點遲了。
盈袖的手觸到長命鎖,雲裳腳到。盈袖咬住牙,準備承受即將到來的疼痛。
卻見長命鎖忽地發出一道青光,雲裳站立不穩,向後栽倒。
盈袖愣了下,忽然呆呆問了句。
「青鎖?」
秋素箋今天雨來了,幸好當時菱和青鎖出去了,菱是氣急跑出去的,青鎖只好跟著出去。
我想他們一定是去了後山,那棵樹下刻著他們的名字,菱定是想帶青鎖去看,逼他回憶起來。
可那字已被我磨去,菱,沒用的。
青鎖全都忘了,你再逼他,他也不會有半分感覺的。
雨和我聊了半天,我總是怕菱他們會忽然回來,想著和雨出去聊。雨正好說到她嫁了人,我便想去看看。雖然我失去靈力,雨總還是能帶我的。
「你忘了,我也……」雨臉上一紅,我方想起。她既然嫁了人,自然也失去了靈力,和我一般。
這時我倒擔心起來:「那如果那惡靈想對菱做什麼……」青鎖的靈力來自於雨,雨現在失去靈力,青鎖又喝了鎖情水,不可能會沒有影響吧?
「放心吧,百年之內,那惡靈強不過青鎖的。」雨說,「如果青鎖以後被他勝過,你可以讓他來找我……呃,我想我女兒應該應付得了。」
「女兒?」我問。
雨看著腹內,笑得很幸福。
雨,你就要有女兒了。你該理解我的心情。
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菱好。雨,我知道你向來反對別人用鎖情水,但,我必須。
等你有了女兒,你會明白。
所以,我不能讓你見到菱,不能讓你看出青鎖身上被我動了手腳。
「雨,那你還是快回去吧,孕婦不應該太走動。」
我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