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無稽之談!晏子殊絕不相信自己會有這種想法!
可視線對上的一瞬間,那種心弦震撼的感覺簡直可以用晴天霹靂來形容,晏子殊怔怔地,完全不知所措地對視著,然後看到卡埃爾迪夫下了果嶺,朝他們走來。
好像是被無形的指甲猛地掐了一下手指,晏子殊從震愕中驚醒,額頭上居然有汗?!
「你沒事吧?」
一會兒後,卡埃爾迪夫站定在他面前,低頭看著他,兩人的身高差五公分左右,這點也讓晏子殊抗拒。
「你和拜倫在說什麼?」卡埃爾迪夫低聲說著。
陽光下,臉色微白的晏子殊看上去更加虛弱。
「你想休息一下嗎?」
「不用,不要碰我!」避開卡埃爾迪夫的觸碰,晏子殊拿起拜倫放下的球桿,大步走向前面的草地,不過,這個突然的動作也扯痛了他的後股,肩頭明顯地一僵。
卡埃爾迪夫淡紫色的眼睛,不解地看著他。
晏子殊彎下腰插球座、放球。
他很適合陽光,雖然綽號叫「夜鷹」,陽光卻使他更加俊朗,也增加了他的銳氣,卡埃爾迪夫的目光幾乎有些「癡迷」。
這是一種欣賞畫作或雕塑的眼神,晏子殊離經叛道的長發,可以用精致和典雅來形容的臉孔,還有眼神裡那股桀驁和冷冽,都讓他驚訝。
見到晏子殊的第一眼,卡埃爾迪夫就知道自己的心在動搖,這是毫無預警的撞擊,心湖不再平靜,那一絲漣漪自中心緩緩地蕩漾開去。
立場不同,自然少不了沖突,他從來沒想過手下留情,可是突然有一天,也許是惡作劇,他想嘗嘗他嘴唇的味道。
男人的嘴唇當然帶著濃厚的類似杜松的氣味,可是晏子殊的嘴唇,竟帶著一股天竺葵的香氣,或許是咖啡的芳香,讓他覺得甜美。
嘴唇只是輕輕重迭在了一起,像不小心撞到一樣,很快分開,卡埃爾迪夫卻覺得全身都燃燒起炙熱的情欲,晏子殊的風衣變得十分礙眼,他甚至不想理會遠處此起彼伏的警笛聲,手勁越來越大,把晏子殊牢牢壓在牆壁上,想做愛!
當然,下半身突然的沖動,是不可能戰勝那千錘百煉的理智的,更何況晏子殊還是個男人。
卡埃爾迪夫強壓下原始的欲望,放開了晏子殊,不過這種沖動,像烙印那樣深深印進了他的腦海裡,在之後的夢境裡,他看見了晏子殊喘息著的裸體。
很美,像非洲草原上的獵豹一樣,完美的肌肉線條,修長的雙腿,臀部緊翹而結實,性器的輪廓在雙腿之間若隱若現,真是上帝的傑作。卡埃爾迪夫覺得口渴,而在現實中,那肉體更顯示出對性的誠實,昨晚,那熱汗淋漓的身體讓人銷魂噬骨,卡埃爾迪夫很滿足。
也由於陶醉,昨晚是做得過分了一些,不過……也看到了晏子殊「死要面子」的一面,卡埃爾迪夫揚起一抹玩味的微笑,身體明明在疼,卻硬撐出一副沒事的模樣,痛的時候,應該直接說痛才對吧。
晏子殊僵硬著臉,知道卡埃爾迪夫一直在看他,可是他不想理會,凶猛而用力地揮桿,砰!隨草皮四濺,白色的高爾夫球像壓縮著的彈簧一樣飛了出去,晏子殊的手臂震得發麻。
球飛得太高、太快、太遠,不一會兒便越過果嶺,落在蔥翠的草坡上,直滾到灌木叢裡。
「不能認真些嗎?」卡埃爾迪夫不由歎息,走到他身邊:「我不是為了看你這樣別扭的打球姿勢,把你叫到球場上來的。」
「我沒有讓你看,而且,我不是你的階下囚麼?你叫我來,我怎麼敢說不?」晏子殊沖口說,頭也不回。
卡埃爾迪夫微微皺了皺眉,說道,「你要學會控制你的脾氣,你是警察吧?怎麼可以比匪徒還火爆?高爾夫運動很適合你,要輕輕的,理智而冷靜的揮桿,這和扣下扳機的感覺異曲同工呢。」
晏子殊不搭理他,走前幾步,拿起另一個練習球。
「另外……你開槍時,總會有半秒的遲疑時間,也許你自己沒有發現,你究竟在猶豫什麼呢?如果對方是職業殺手,你已經被殺了。」卡埃爾迪夫匪夷所思的說,「別告訴我你是不忍心開槍。」
晏子殊看著手裡的高爾夫球,眼前浮現的是一張張或驚恐或張狂的臉,在社會的最底層生活過,晏子殊知道這些罪犯之所以會販毒搶劫是生活所迫,他們找不到合適的工作,要想活得好一些只能鋌而走險。
當然也有十惡不赦的混蛋,可這些人的臉孔有時候還很年輕,他們也有家人在等待,或許是年邁的祖母。
追捕犯人的時候,晏子殊總會聯想起這些,開槍的一瞬間就會猶豫,就算對方拿著的是猛火力的自動機槍,他還擊時還是會避開要害。
自然而然地就成了習慣。
「殺人有那麼難嗎?該下手的時候就該毫不猶豫地下手,」卡埃爾迪夫認真地說道:「你以為每一次都會有神跡出現嗎?」
晏子殊沉默無語,頭頂是蔚藍色的蒼穹,海鷗高速飛掠著的影子,掠過青翠平整的草地和城堡高聳的青灰色塔樓,兩人的頭發被風吹拂著,華麗的金色和隱隱閃爍著靛藍的黑色,如同光和影一樣,對立的,若即若離的存在。
「……我和你不一樣。」晏子殊放好球座,冷漠地說。
卡埃爾迪夫注視著他,突然從後方握住了他拿球桿的手,手指還滑進他微張的指縫裡,就這樣親密地握著球桿。
晏子殊怔住了,表情愕然!
從四面八方投射過來的視線,夾雜著好奇與不同程度的蔑視,像針一般扎著晏子殊的臉,不知道是因為曬久了,還是卡埃爾迪夫身上Burberrys Londo的味道在作祟,晏子殊竟然有些眩暈。
「放開我!」晏子殊拘束地說,胃在痙攣。
卡埃爾迪夫卻是有意在整他,冰冷的語氣,嚴厲的動作,就像警察學校那些斯巴達教官一樣不留情面。
「你的手指只會扣扳機嗎?這麼僵硬?腳站開一點,你又不是女人。」
卡埃爾迪夫用膝蓋頂開晏子殊的腿,另一手抓住他的胳膊,「你太早抬頭看球,還真是初學者!記著,要注意節奏,右臂要伸直!」
我知道怎麼打!
晏子殊惱羞成怒,卡埃爾迪夫突然扳起他的下巴,吻了他,是把舌頭都伸進來的熱吻,晏子殊的臉孔猛然漲紅了!
他做了什麼?
晏子殊氣得手臂都在發抖,卡埃爾迪夫居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強吻他?
球是怎麼打出去的,又怎麼漂亮的上了果嶺,晏子殊是一點記憶也沒有,腦袋裡只有混亂和雜音,也許自己是病了,也許卡埃爾迪夫的興趣就是看他失常的樣子。
卡埃爾迪夫放開他後,晏子殊覺得身體像虛脫了似的,站立不穩。
「好像更熱了。」
「什麼?」
「你在發燒,我昨晚就感覺到了,之前的麻藥讓你昏迷了十幾個小時,地牢太冷,沒有准備床和被毯,是我的錯。」
卡埃爾迪夫態度誠懇地道歉,晏子殊則瞪著眼睛,啞口無言。
一滴汗水沿著晏子殊的額頭滑落,那不自然的緋紅色,一眼即知在生病。
「只是這樣?」晏子殊極不信任的盯著他,冷冰冰地問:「什麼藥?」
面對晏子殊的質問,卡埃爾迪夫顯得很平靜:「讓你肌肉松弛失去意識的藥,藥的成分你可以放心,我沒有毒害你的意思,不過……你昨晚喝的酒裡有睡茄。」
「那是什麼?」
「一種和酒精加在一起,有催情效果的植物。」
「你給我吃春藥?!」晏子殊不敢相信地喃喃,胸口彷佛被巨石碾壓著,難以言喻的窒息感,身體很冷,一種寒噤甚至到達了牙齒縫裡!
他昨晚的失控與瘋狂,原來是……
「我不想傷害你,這樣做是很正常的,如果不讓你本身產生欲望,你將會拒絕接受我。」卡埃爾迪夫面不改色,然後僅憑一個簡單的眼神,站在不遠處的拜倫就叫來了醫生。
為什麼連這種事情都可以冷靜計算到這種程度?他是實驗室的白鼠嗎?晏子殊咬著嘴唇,表情是惡狠狠的。
「子殊,」卡埃爾迪夫輕聲叫他:「別忘記……你是我的人。」
發著燒的晏子殊,很快被那些個穿白大褂的醫生圍了起來,不知道被他們打了什麼藥,晏子殊更加站不穩,他跌坐在地,想揮開醫生們紛紛伸過來扶持的手臂,卻做不到,他的力氣流失得飛快!
透過那些白色的肩膀,晏子殊看著卡埃爾迪夫的眼睛,永遠是那麼冷靜,如海洋般深邃溫柔,卻又視人命為草芥,高高在上。晏子殊覺得刺眼地瞇起眼睛,一個疑問在腦海中形成,越來越強烈。
為什麼是他呢?一個明明擁有一切的人,為什麼要選擇他呢?
同往常一樣,卡埃爾迪夫保持沉默,眼睛裡沒有任何答案。
七日後
晏子殊的身體在兩日內就迅速復原了,他本來就很少生病,是個連續一星期執勤都不會說累的男人,這次生病的原因,心理因素比較大。
當人受到的打擊超出身體所能負荷,免疫系統就會混亂。
對晏子殊來說,從勢均力敵的對手劇變為以身體為賭注的俘虜,是絕對難以接受的、醒不過來的噩夢!
這七天,他被卡埃爾迪夫「晾」在冷冰冰的地牢裡,除了定時從鐵閘口塞進來的簡單食物和藥物,沒有人和他說話,也沒有巡邏的腳步聲,他就像突然被整個世界拋棄,陪伴他的只有空虛和孤寂。
晏子殊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寂寞是那麼可怕的一件事,不分晝夜的胡思亂想,自己逼迫著自己。天空很藍,他卻沒有翅膀。
當時間不是在沙漏裡流逝,而是彷佛靜止不動的時候,任何人都會感到恐懼,晏子殊也不例外,只不過他表情的波動沒有心理波動那麼大。
高挽著黑色的襯衫袖子,坐在單人床上,修長的雙腿架起,低著頭,他在忍耐、在等待,從來都沒有那麼渴望過木門開啟的時候!
……可是今天還是沒有動靜,木門外寂靜無聲,卡埃爾迪夫好像真的把他忘了,任他和這個散發著霉味的牢房一起消失。
真的會那樣嗎?好像「活埋」一樣。
望著黑灰色堅實的牆壁,晏子殊忍不住抖了起來,黃昏降臨,陰影在房間內延長加深,有點冷,涼涼的水意隨卷進來的夜風充斥整個房間。
晏子殊抬頭望向窗台,濕漉漉的石磚讓他想起了倫敦,那細細密密的雨,遠遠近近,像古老的打擊樂器那樣,敲響蒼茫的屋頂。在那裡,他曾經成功阻止卡埃爾迪夫盜走普桑的名畫,可是也又一次追丟了他。
為什麼被他抓著手臂就反抗不了?
細雨中,那雙近在咫尺的神秘眼睛,在氣勢上就完完全全地壓倒了自己,身體動彈不得,灼熱的氣息傾吐在冰涼的唇瓣上,像爆炸一樣,高熱轟然席卷全身,雖然打死都不想承認,當時他確實……害怕了。
卡埃爾迪夫冰冷的眼神忽然變得溫柔起來,像這雨霧一樣柔婉親切,放開了他。
之前急驟的心跳似乎超出了身體的負荷,他竟然在巷子裡發呆,眼睜睜地看著卡埃爾迪夫的身影消失在雨中。
如果當時沒有下意識逃避的話……
晏子殊高仰著頭,雨水飄進他的眼睛裡,天空已經完全黑了,風如鬼魂般吼叫著,沉甸甸的烏雲如千軍萬馬壓境,崖底的海浪在呼嘯翻滾,暴風雨就要到了……
「還以為早就忘了……」晏子殊自言自語著。
巨大的閃光突然撕裂了囚牢內的黑暗,沉重的雷聲在天際隆隆滾動著,讓人心驚膽顫,晏子殊再一次看向那扇沉重的、釘著鐵欄柵的木門,眼神猶疑。
應該已經過了送餐的時間,為什麼……還沒有人來?
刺啦啦!
一道道閃電像匕首的寒光,不斷照亮那扇陰沉沉的門扉,提醒著被困的事實,晏子殊深吸一口氣,從已經被雨水打濕的床上下來,走向門。
他真的只能死在這裡嗎?
微涼的手指搭上那涼得徹骨的鐵環,嘗試性的拉了拉,只有一聲鈍響,木門像堡壘一樣紋絲不動。
晏子殊自嘲,明明已經試過無數次了,為什麼還不死心呢?黑暗中,露出的表情不知是哭還是笑,糾結的眉宇間是無法反抗的憤怒!
砰!
晏子殊重重地一腳踹上去,卻讓他痛得彎起了身子,嘴唇也變得慘白,破口大罵之際,門竟然緩緩地開了!
不是夢吧?
眼睛驚異地瞪大,晏子殊摸了摸自己的臉,又拉開沉甸甸的門,一片昏黃的燈光洩了進來,外面是堅固的石灰石平台和旋轉樓梯,空無一人。
沒有錯,這扇門沒有上鎖!
是誰打開了這扇門?什麼時候?晏子殊想不明白。
卡埃爾迪夫的城堡裡有警察組織的內應嗎?
摸著地窖似的、光滑陰涼的牆壁,晏子殊謹慎地走上陡峭的石梯,他第一個想到是有內應,可是接近卡埃爾迪夫,並且成功打進他內部組織的人,據記錄是零。
曾經有情報部的人員靠網絡黑客技術,追蹤到卡埃爾迪夫的所在,不過那個人當晚就失蹤了,像夜間的露水一樣,他駕車駛出情報部大樓,卻一直沒有到家。
FBI也找不到他,情報部計算機硬盤失竊,一切相關的通訊和數據都被改寫,在找不到屍體的情況下,只能列為高級別的失蹤人口案件。
所以晏子殊覺得,如果說是內應,陷阱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是卡埃爾迪夫自己打開了門?
想到他又要玩什麼「游戲」,晏子殊就覺得毛骨悚然,居然給他下藥!
身體還記得上次的接觸,那被進入的感覺,體內彷佛著了火,炙熱的火焰燃燒著意識,無力承受,身體發出悲鳴,那強悍的撞擊卻不停歇。
「唔。」扶著牆壁,狼狽地捂著嘴,一股惡心感從胃裡泛上喉嚨。他不是同性戀,做這樣的事自然會感到惡心,可卡埃爾迪夫好像也不是,那為什麼……
看著男人的身體,也能興奮嗎?
晏子殊咒罵著,摸黑走完石梯,石灰石拱道已經完全被暴風雨侵襲。
這裡本來就是一條簡單的,連接西北角與城堡主樓的空中走廊,一側面對著濃密的森林和主樓青灰色的尖塔,沒有上窗戶擋板。
此刻,鋪天蓋地的雨點夾雜著粗暴的閃電,深灰色的石磚地上積滿了水和落葉,晏子殊走到前面,透過其中一扇石窗眺望那邊的主樓,巍峨的古老建築,只有最頂上的一扇窗亮著燈,窗簾後面似乎有人影?
轟隆隆!雷鳴電閃!
森林颯颯!傳來讓人心驚膽顫的野獸似的吼聲,狂暴的雨水已經打濕了晏子殊的頭發和襯衫,牛仔褲的顏色也加深了。
一把抹掉臉上的水,晏子殊向出口的方向,加快了步伐。
能逃走嗎?
一想到能離開這個鬼地方,晏子殊就難掩興奮的心情,因而也就沒有防備像落雷一樣突然出現在身側的影子,一下就將他撞飛!
「嗚!」晏子殊重重地摔在石頭牆壁上,背部劇痛,站都站不起來!憑一時間的觸感,他知道那不是什麼怪物,而是一個人,一個肌肉如鋼鐵般結實,像「大力士」一般的男人。
冰冷的雨水打著晏子殊的臉和摔倒的身體,只要一動背就刺痛,那一撞的沖擊,傷得不輕。晏子殊動了動手和腿,還好沒有骨折。
幽暗處傳來男人像牛喘氣一般的聲音。
晏子殊一邊調整著呼吸,減輕疼痛,一邊透過雨水打量著他,難道是西北塔的守衛?
男人也渾身透濕,更凸顯他身材的可怕,上肢的肌肉隆起著,拳頭像錘子一樣重,他在罵罵咧咧,然後朝晏子殊攤開手掌。
一道閃電在高空掠過,是一把鑰匙,結構十分復雜,晏子殊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鑰匙,加迭在一起的長方形鐵條,看起來更像是魔術師的道具。
「主人說,打倒我,你就可以走。」男人沙啞地說道,抬起的手指指向城堡主樓,那唯一亮著燈的窗戶。
晏子殊緩慢地撐起身體。原來是這麼回事,狂風驟雨的夜晚,逃亡的游戲。
「我喜歡東方的小貓咪,」對方用英語鄙夷的說,可是說得不好,磕磕碰碰的,「我要擰斷你的腿!」
晏子殊盯著他,沒吭聲,不過……偶爾的閃電照亮晏子殊黑色的眼睛,冰冷的光在那裡流曳,像烏鴉的翅膀,殺氣騰騰!
「打架是靠一身肥肉的嗎?」晏子殊低語,看著男人扎在粗壯腰間的金屬皮帶,捏響手指關節,「你是豬嗎?」
德布西的鋼琴曲《月光》,在漂亮干練的手指間流洩出來,高懸的枝形水晶吊燈照亮彈琴人的臉,高貴的、帝王般的氣質,無與倫比的美貌,撲朔迷離的眼神,一切彷佛構成了一幅精美的油畫,讓人迷醉。
他是那樣寧靜與神秘,月亮女神似乎只願眷顧他一人,他柔和優雅的氣息,即使在狂風暴雨中也不會磨滅。
管家卡斯珀負手站在卡埃爾迪夫身後,他深灰色凹陷下去的眼睛裡,刻滿了老年人特有的睿智和忠誠。他是普魯士人,年輕時接受過嚴苛的預備兵訓練,所以身手很好,而且十分冷血,會毫不猶豫地扭斷敵人的脖子。
咚,咚咚。
琴聲突然被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卡斯珀立刻去開門。
巴洛克式壁爐裡旺盛的火,因為突然竄入的風而攢動了一下,站在門口的男人,灰頭土臉,十分狼狽,駝色西服上全是白色的粉末,下巴青紫,領帶是早就不見了。
「他、他拿了滅火器……」結結巴巴的解釋著,男人甚至不敢踏進房門
一步,那價值千萬的古董地毯,可不能印上化學劑。
「二十五個人,攔不住一個人,」看著鋼琴蓋上的《屠龍的聖·喬治》
木雕拼圖,卡埃爾迪夫的聲音抑揚頓挫,充滿魄力:「這裡是奧汀,不能讓他太得意了。」
「我明白。」男人急忙說,「我們一定在天亮前抓住他!」
「他打傷了多少人?」卡埃爾迪夫問道,目光從拼圖上移開,凝視著手下。
那冰紫色的眼睛裡明明沒有任何怒意,男人卻忍不住發起抖來,更慌張了。
「大概有八、九個,也許是十一個,」男人拼命回憶著:「他夜視能力很好,方向感也強,我們雖然有微光夜視鏡,卻不能占上風,我想……」
「算了,不用管他。」卡埃爾迪夫一皺眉。
「哎?」
「他無法走出去。」
卡埃爾迪夫低頭看著象牙制的琴鍵,手指又緩緩動了起來,這一次,彈的是莫扎特的《鋼琴協奏曲》,卡埃爾迪夫嫻熟的技巧,將樂曲演繹得十分出色!
「可是他有鑰匙,還很厲害。」男人忍不住說道:「我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走掉!」
「……他還不夠強。」卡埃爾迪夫沉吟著,若有所思:「有空手道和柔道基礎,擒拿凶猛,射擊也很出色,所以才能做國際刑警,獨當一面,可是還不夠……
「他太善良,也太沖動,這樣的人容易壞事,感情這種東西……」
卡埃爾迪夫突然不說了,微蹙著眉心,晏子殊這兩個缺點,是他極力想糾正過來的,作為一顆可以利用的棋子,如果因為莽撞和泛濫的同情心而被敵人殺掉,就太可惜了。
沒有「騎士」,「王」也會有麻煩,但是這兩個缺點,又恰好是他最感興趣的地方,是要利益還是要感情?卡埃爾迪夫忽然舉棋不定。
「主人,」見卡埃爾迪夫半晌不說話,卡斯珀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我在想,我是不是太感情用事了?」卡埃爾迪夫自嘲,急驟的、猶如狂風暴雨般的樂章之後,琴聲戛然而止!
一向冷靜的卡埃爾迪夫,居然能說出「感情」兩個字來,卡斯珀大驚失色,張口想要說些什麼。
卡埃爾迪夫搶在他之前,溫和地說道:「卡斯珀,給我倒杯酒,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不會忘記我要守護的東西,之前的失言別在意。」
「是,主人。」卡斯珀深深地鞠躬。
門口那忐忑不安的男人,也被卡埃爾迪夫揮退下去。
「X的!」扯下襯衫袖子,扎緊不停在流血的胳膊,晏子殊忿然啐道。
先是一個滿身蠻力的壯漢,然後是配備先進武器的伏擊人員,他們之中有人用的槍可是產自德國,帶微光夜間瞄准器的半自動步槍,而且還是達姆彈頭,卡埃爾迪夫真的不是想殺人嗎!
晏子殊滿腹怨氣,背抵著一幅及牆高的中世紀聖母壁畫,這可是弗蘭德派畫家英格雷德·考爾頓的作品,是珍貴的文物,晏子殊卻只想炸穿它,突出重圍。
他已經迷路很久了,這裡看上去很普通的桃花木牆壁,會突然移動,原來的走廊被堵上,然後出現另一條走廊,或者另一個房間,有時候完全是死路。
費盡心機造這所房子的人一定是迷宮愛好者,晏子殊懷疑,其它在這裡生活的人,比如卡埃爾迪夫的情婦們,也是這樣費盡周章地走路的嗎?
肯定有快捷方式,或者不觸動機關的方法,晏子殊思索著,從口袋裡掏出那把鑰匙。
卡埃爾迪夫非常能折騰人,這把鑰匙設計得非常巧妙,它帶有密碼鎖,像密碼手提箱上的那樣,只有輸入正確的英文單詞,鑰匙才會合成它原來的模樣,否則就算拿到鑰匙也是沒用的,所以晏子殊處處碰壁,根本走不出去。
密碼是七位數的,而且鑰匙上沒有任何提示,一想到要在這麼大的城堡內,找到和密碼有關的七位數單詞,晏子殊就覺得全身無力。
天……快要亮了。晏子殊有一種直覺,天亮,就代表著游戲結束,而等待他的,就是卡埃爾迪夫的「懲罰」……
身體輕顫了一下,蒼白的臉,嘴唇卻是火熱的。
晏子殊想起了少年時期,混在酒吧和地下樂團之間的日子,在那種烏煙瘴氣的地方,他覺得窒息,盡管女人們很喜歡他,酒吧老板罩著他,他還是離開了,而且還是以被捕的方式。
如果知道當警察會碰到卡埃爾迪夫,他當年還會那麼執著嗎?
晏子殊找不到答案,突然間很想抽煙。
他應付不了卡埃爾迪夫,就好像螳臂擋不住前進的車輪,兩人的實力相差懸殊,可是他不想低頭,就算打斷他的腿也不會下跪,這一點,他要卡埃爾迪夫牢牢記住!
晏子殊拿起剛才奪過來的捷克制CZ75半自動手槍,盯著它銀灰色的金屬槍身,和稍微突出滑套的的紅色退彈鉤,這表示槍已經上膛。
只剩下一發子彈了,晏子殊深呼吸,這麼近的距離,他應該不會失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