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飄飛,滿地蒼茫,舉目無人煙。
一個小小的身影在雪地中賣力行走,如飛鴻踏雪,積雪中印著他小小的足跡,從城外綿延到城內。風雪之大,呼嘯而過,刮痛他的臉頰,凍得紅紫,全身畏縮在一件又短又小的白貂皮毛披風裡。
狂風暴雪撼動他小小的身子,他已經冷到分不出自己是在顫抖還是被風吹得東倒西歪。眼前白茫茫一片,除了他,沒有其它生物。家家戶戶大門緊閉,就連家畜也沒有探出頭來好奇地看著他這個陌生人。
屋簷上積雪厚重,承載不了地落了下來。一大團雪正好砸中他,沉重的重量讓他不禁撲倒在地,刺骨到幾乎麻痺的寒冷鑽入他的披風裡,讓他咬破了嘴唇還是不禁逸出兩聲呻-吟。
渾身又痛又冷,眼前從白茫到黑暗,他驚覺自己就快要昏厥,忙又咬唇激起疼痛來提振精神。可不如他願,全身凍僵的他連嘴唇也凍僵了,就算咬得破皮流血了,血很快凝固,疼痛也只是一瞬,不足以清醒他的神志。
他……要死了嗎?
腦海中閃過這樣一個念頭,之後重重吐出一口氣,終於昏厥過去。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有人在他耳邊唱著歌。
是他熟悉又悲傷的歌。
一直在夢裡繚繞……
再次醒來,身體躺在一個非常溫暖的東西上,全身不再僵硬冰冷,反而暖呼呼的似要將自己的心都融化了。有人伸出那嫩嫩的小手摸摸他的額頭,像是怕他一個不小心又發起燒來。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童音唱著。
心裡有個地方破了洞,流出熱熱的東西來,有點痛,痛到想掉淚,卻又忍不住想笑。
眼睛緩緩睜開,一顆小小的頭顱好奇地擠在他的上方,見他醒來咧開小嘴,大眼彎彎,高興地大叫:「你醒了!有沒有哪兒痛痛?肚子餓不餓?」
大眼的主人長得很可愛很清秀,一頭及肩的髮絲柔柔地散了下來。莫名心動,也許是發現自己被救了一命的感動,他伸出虛軟的手拉了拉,觸感十分好,不禁又順著髮絲撫上那張紅撲撲的臉蛋,柔滑稚嫩,如凝脂。
「咦?為什麼不說話?」大眼眨了眨,對於臉上的撫摸不以為意,他反而更貼近地蹭了蹭。「你不會說話嗎?」
他搖了搖頭,收回手,小人兒扶他支身坐起,這才發現他身在一個華麗的房間內,躺在鋪著黑貂皮毛的床上,房內還啪啪地燒著爐火,平添幾分暖意。
而眼前有著大眼的小小人兒衣著卻十分普通,一件小棉襖便打發了,懷裡抱著的是一件白貂披風。「這是你的吧?它又短又小,你已經穿不下了呢!」
他一見,本無力的身體頓時驚聚起力量,忙搶過來,緊緊摟在懷裡。
小小人兒愣了一愣,又笑道:「我沒有要跟你搶,那是你的啊!啊,肚子餓了吃塊芙蓉糕好不好?很好吃的!」說著,小小人兒跳下床,攀著桌緣,奮力將桌上的精緻甜點給端了下來,遞到他眼前,現寶似的,一雙大眼亮晶晶的。
他猶豫了下,拈起一塊送入口中,甜香的滋味化開,連心都柔軟了起來。
「很……好吃……」
輕輕脫口,清清冷冷如冰雪剔透的聲音讓小小人兒眼睛一亮,湊上小臉興奮地道:「你的聲音真好聽!像玲瓏耶!」
他第一次聽見別人的讚美,不由自主地紅了臉,也對小小人兒道:「你……你也長得很可愛……」
「啊?真的嗎?可是臨哥哥老是說我像麻雀,又吵又矮小又平凡!」說起那總是以欺負他為樂的臨哥哥,不禁嘟著嘴,憤憤地咬了一大塊甜糕。
「小笨蛋,我聽見你說我壞話了。」一個少年推門而入,身後跟了一個婢女。他面貌英挺,雖仍十分稚氣,但不難想像十幾年後會是翩翩美男子,傾倒大家閨秀的芳心。
「臨哥哥!」
「小笨蛋,又偷吃甜點了?」讓婢女放下食物出去,少年伸手將小人兒的嘴角的糕屑抹掉,敲了敲他的頭,無奈笑道。
「肚子餓嘛!」小人兒拉著少年往床邊移動,「你看你看!他醒了喔!」
少年一見床上的人,一抹驚艷之色閃過,接著禮貌地問候:「在下祈臨。我想這只麻雀還未跟你自我介紹吧?他叫朋朋,祈朋。」
床上的人盯著少年許久,然後將目光移向被少年抓著的小人兒,幽幽吐出:「關山月。」
「關山月?很壯闊的名字。」少年笑了笑,「我們都還沒吃,一起用膳吧。」不是問句,少年特殊的身份早已習慣這樣的命令,語氣卻柔和得讓人不得不接受。
「一起吃一起吃!」朋朋拉著關山月下床,幫忙擺了一副碗筷在他面前,「大廚做的東西很好吃的!」
關山月的雙瞳隱隱有著笑意,卻不發一語,被動地任朋朋將一切張羅好,看著那雙小手忙碌地為他挾菜添湯,一張小嘴還不時嘮叨著:「山月要多吃肉才好喔!」
一旁的少年優雅地落了坐,逕自端過朋朋仍空空如也的碗,扳回他紅紅的臉蛋,道:「你夠了吧?山月的碗已經堆的像座山了,你一口都還沒吃呢!」
「嘿嘿!」朋朋心虛的笑了笑。
「別跟我說你吃不下,我可是會生氣的。」少年添了白飯給朋朋,話裡警告味十足。
朋朋垮下小臉,捧著被塞到手裡的碗,委屈地道:「可不可以……」
「不可以。」一句話沒說完,就被知他性子的少年給打回,「吶,雞腿給你,吃完才可以吃甜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