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聽聽腳步聲,就可以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如果只是一個人,輕快而伴隨著隨口哼唱的曲調,那一定安然無恙。
如果是好幾個人,步伐凌亂而慌張,細細碎碎地從遠處奔走而來,那一定是出事了。
今夜,沁玉知道敏玲一定出事了,因為門外傳來的腳步聲屬於第二種。
果然,還未待她上前開門,便有幾名太監抬著擔架闖了進來,將渾身血淋淋的敏玲放到床上。
「皇上又沒有喝藥嗎?」沁玉看著同屋姊妹遭遇如此下場,忍不住問。
太監們默默無語,只魚貫而出,垂眉關上門。
看上去奄奄一息的敏玲這時發出一絲呻吟,似乎想證明自己還活著。
沁玉聽到這虛弱的聲音,連忙走向床側,掬一把熱水沾濕毛巾,敷到傷者的額上。
「敏玲姊,你怎麼樣?」她急切地問。
「還好……」敏玲吁出一口氣,「太醫已經幫我上藥了,暫時死不了。」
可惜那一身花樣新鮮的宮衣,被鞭子抽得迸裂,像破棉絮一般,一條又一條掛在身上,並且染了猙獰的血色。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昏君!」沁玉不由氣憤的大罵,「自己想死也就罷了,還要連累別人!」
「噓──」敏玲連忙支起身子提醒她,「小聲點兒,別讓人聽見了,說皇上的壞話,這可是死罪啊……」
「天下說他壞話的人可多了!」她行走江湖這麼多年,每到一處,老百姓們提起當今皇上,都用昏君這個詞來形容。
「沁玉妹妹,你進宮的日子還短,不知道這裡面的原由……」敏玲揉了揉酸疼的腰,「其實,皇上也是一個很可憐的人……」
「他可憐?」沁玉瞪大眼睛,只覺得難以置信。
天下可憐的只有老百姓而已,高坐朝堂、快樂享福的狗皇帝,哪裡會可憐?
「皇上不喝藥,只是因為太癡情了。」敏玲解釋。
「癡情?」不喝藥跟癡情有什麼關係?沁玉聽得越發一頭霧水。
「你可聽說過靜妃?」
靜妃?「似乎聽過,她是皇上從前最寵愛的妃子,是嗎?」
「對,」敏玲點點頭,「靜妃在兩年前的一天晚上……忽然去世了,聽說是上吊自殺的。」
「什麼?」沁玉一驚。
「這靜妃生前脾氣不太好,雖然與皇上十分恩愛,可有時候又常常鬧彆扭。聽說出事之前,靜妃才與皇上大吵過一架,那天晚上,她叫太監傳話,說要皇上去陪她,可皇上因為公務繁忙一直待在御書房裡,靜妃一氣之下就尋了短見。」
「所以皇上很內疚?」此時此刻,她漸漸明白了那個古怪男子不肯喝藥的原因了。
「靜妃本可以不死,卻因為皇上的失約而身亡,所以自從她去世後,皇上就鬱鬱寡歡,積鬱成疾,身體一天差過一天……大夥兒都說,這是他在默默懲罰自己。」
的確,這個故事與「癡情」二字有一些關係,而女孩子都是心疼癡情男子的,就連號稱鐵石心腸的她,在這一刻也稍稍有些動容,也難怪敏玲挨了這麼多次毒打,卻仍然在為害她挨打的人說好話。
「同情歸同情,可姊姊你是不能再去送藥了,如果再挨兩次打,我看你這身子是要廢掉了!」沁玉保持冷靜的勸告。
「我需要錢。」敏玲苦笑,「給皇上送藥的宮女,每日能領一兩銀子。你知道的,年底我就夠年紀出宮了,總該為自己的將來攢一些銀子吧?」
「是給自己攢嫁妝吧?」沁玉打趣道。
敏玲頓時臉紅了,微微低下頭去。
「這樣吧,」沁玉仗義地道:「從明兒開始,我替你去送藥。」
「什麼?」敏玲呆了好半晌,才連連擺手,「不不不,這麼危險的活兒,怎麼能煩勞妹妹你……」
「放心吧,那一兩銀子我分文不要,全歸姊姊你。」沁玉甜甜地笑。
「那就更不可以了!」她倉皇地反對。
「你幫過我,現在也該是妹妹我回報的時候了,」沁玉坐到床側,細聲道:「還記得嗎?我剛進宮的時候,有一次砸了花瓶,差點兒被管事太監趕出去,幸虧姊姊你幫我求情。」
「那一點小事怎麼值得妹妹如此回報?」敏玲更是詫異。
「當然值得。」沁玉握住同屋姊妹的手,感激的目光映入對方眸中,顯得十分可信。
然而,惟有她自己知道──她在說謊。
***
給皇上送藥是宮裡人人都不願幹的差事,所以送藥的人每天可以得到一兩銀子,這是管事太監給的獎賞。
但就算在這樣的重賞之下,也未必有勇夫,只因皇上從來不肯喝藥,這是宮裡人人都知曉的事情,而且送藥的人有一個責任──必須讓皇上喝下湯藥,否則杖責二十。
換句話說,得到那一兩銀子的人,每天都會被杖責二十下。試問,誰會這樣要錢不要命?
偌大的皇宮,恐怕只有貪財的敏玲才會接這個燙手山芋似的差事,而她之所以貪財,是因為想在出宮之後風風光光地榮歸故里,嫁一個好人家。
可沁玉與敏玲並不同,她既不希罕那一兩銀子,也不急著嫁人。
當然,她也並不像自己所說,接下這檔子差事是為了報恩。
她送藥的真正原因是一個秘密,是不可對任何人提起、而且可能會送掉她性命的天大秘密。
端著藥碗步入紫陽宮,她的目光暗中四處梭巡。
這裡跟她想像中的完全不同,不似一個帝王寢殿該有的富麗堂皇,這兒幽僻清冷,淡淡的藍色屋瓦配上灰暗的壁垣,像一座囚禁失寵嬪妃的冷宮。
聽說,春天下雨的時候,這兒會開滿幽藍的紫陽花,故名紫陽宮。她見過雨中的紫陽花,不知為何,給她一種憂傷的感覺。
「你是新來的?」她步上台階,只見一名宮人肅然地問。
「是,我是來給皇上送藥的。」沁玉點頭。
「把碗擱在這兒就行了。」宮人隨手指了指近門的一張桌子。
「放在這兒?」沁玉一怔。這麼隨便的地方?
「以前送藥的人都放在這兒的。」宮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哦……」那好,就入境隨俗吧,「請問姊姊,我該在哪兒候著?」
「候著?」宮人側眸瞟她,「你要等什麼?」
「當然是等著伺候皇上喝藥啊。」
「皇上喝藥不必伺候,」宮人一哼,似乎在嘲笑她,「你擱好碗後大可回去。」
「可是……」她提出疑問,「我不親眼看著皇上喝藥,回去怎麼交代啊?」
「皇上喝不喝藥,是由他高興的事情,輪不到你盯著。」
「我連勸一勸都不可以?」
「皇上用得著你勸?」宮人冷笑聲更明顯了,「你當自己是誰?作什麼白日夢!」
所以她只能回去等著挨打,連一次拯救自己的機會也沒有?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前來送藥的人都無一倖免會挨打,因為一切的生殺大權,都掌握在那個喜怒無常的昏君手中。
心有不甘地退出正殿,她在紫陽宮的花園裡沮喪地徐行。
這地方真的很大,稍微不留心就會迷路,原以為至少可以見到那個昏君,打探到一點兒線索,誰料竟一無所獲,這下她到底該去哪兒尋找自己所要的東西?
「這是哪兒?」等沁玉從紛亂的思緒中回過神來,竟發現自己站在一個湖邊。
湖水清碧,樹木合蔭,是個極幽靜的所在。四周惟一明亮的,是湖中的粼粼波光,彷彿就是這微泛的亮光在不知不覺中把失神的她牽引到這兒。
她決定放寬心,暫且深吸一口湖水帶來的清新氣息,忘卻煩惱。
忽然,一陣禽鳥的叫聲把她嚇了一跳,那聲音哀怨宛轉,恍若月落的烏啼。
她循聲望去,不覺一怔。
只見就在不遠處,湖岸邊的綠茵草叢裡佇立著一個男子,男子有一襲長如瀑布的烏髮,披肩一般垂散在身後。他穿著灰色的衣,淺灰的布料裡織入些許銀色絲線,與湖水的波光隱隱相映,有一種深沉的美感。
沁玉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模樣的男子,目光忍不住在他身上縈繞。
他是誰?宮廷裡的樂師嗎?
看他俊朗出塵的模樣,很像那些被宮女私下議論的樂師,他們或撫琴,或吹笛,或擊鼓,瀟灑的身姿映入嬪妃們的曖昧眼眸中,從而換取在宮中的某種特殊地位。
她步伐輕移,轉到他的左側,終於看清了他的臉。
她從來不知道,一個男子的臉居然可以如此……美,但美麗之中又不失陽剛之氣,眉宇之間仍舊凝聚著英武。
他此刻似乎遇到了什麼傷心事,只見他劍眉深鎖,目光深邃,比這湖水還要深,凝望著地上的什麼,一動也不動。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她終於知道,剛才哀怨的鳴叫是從哪裡發出的──是一隻垂死的孔雀。
孔雀正躺在男子的面前,奄奄一息地蹬著雙腿,虛弱而痛苦。
「這雀兒怎麼了?」沁玉忍不住輕聲問。
男子一驚,警惕地抬眸,與沁玉四目相接。
「它好像快要死了。」驚愕只是一瞬,他很快便恢復了鎮靜,低低地答。
「它病了嗎?」沁玉緩步上前,蹲到那孔雀身邊。
「就算真的病了,也沒人知道它生的是什麼病,宮裡的太醫只懂救人,不懂救鳥獸。」
「不是不懂,而是不願意管,對他們來說人命多值錢啊,鳥獸不過是供人取樂的玩意罷了。」沁玉掰開那孔雀的喙,只見像炭燒一般的灼黑,不由微微一笑,「不過,說不定我可以治好它。」
「你?」男子難以置信地盯著她。
「對啊,我小時候養過不少雀兒鳥兒的,它們也經常生病。」她回眸綻笑,輕快地答。
「它……中毒了嗎?」男子半信半疑,高大的身軀也隨著她一同蹲到孔雀身邊。
「你以為它嘴角發黑,就是中毒了?」
「不然呢?」
「它是染上風寒,發燒了。」沁玉自信滿滿地說。
「發燒?」男子只覺得不可思議,「我以為只有人才會發燒。」
「雀兒有時候生的病跟人一樣。」她從隨身的香囊中取出一粒藥丸,塞進那孔雀嘴裡。
「你給它吃了什麼?」男子眸中滿是好奇。
「治發燒的藥。」她行走江湖,難免有個頭疼腦熱的,所以特地制了這方便攜帶的丸藥,不舒服的時候就吞一粒。
「人吃的,雀兒也能吃嗎?」男子提出質疑。
「死馬當活馬醫吧,」沁玉聳聳肩,「反正它快要死了,不是嗎?」
「那倒是。」男子頷首,「如果沒有遇到你,我或許早就親手送它走了……」
「看得出你很愛惜它,否則也不會因為不忍它受苦,而想親手結束它的性命。」她無心的一句,竟引得他眸中一震,久久凝視她的容顏。
「你很聰明。」他淡淡地笑了,「以前怎麼沒見過你,剛進宮的?」
「嗯,我是來給皇上送藥的。」她坦言回答。
「送藥?」他又是一怔,「我記得給皇上送藥的宮女……叫敏玲吧?」
「她被打得遍體鱗傷,這會兒動不了了,所以暫時由我代替。」
「他們又打她了?」男子臉色微青,「我記得……皇上吩咐過,不許懲罰送藥的宮人,這些太監居然陽奉陰違!」
「宮裡人都聽太后的,皇上的吩咐有什麼用?」沁玉輕哼。
高大的身軀一顫,半晌無語。
她詫異地抬眸望他,不解自己到底說了什麼,讓他忽然如此沉默。
「你說得對……」良久之後,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苦笑道:「當今天下太后獨攬大權,皇帝只是一個懦弱無能的昏君罷了。」
不知為何,聽到他說這句話,她突然感到有一種攝人的苦澀滋味,傳遞到她的心裡。
「你叫什麼名字?」頓了一頓,他恢復笑顏,潭水一般的深眸打量著她。
「沁玉。」本來,她不該這樣隨隨便便告訴男人自己的名字,但他的目光就是有一種勾人魂魄的力量,引得她全數招供。
***
沁玉已經做好了挨打的準備,反正有一身武功護體,那幾下杖責傷不了她,所以聽到門外響起管事太監的腳步聲,她一點兒也不驚慌。
「你就是沁玉?」管事太監踱了進來,精明的雙眼掃視著她。
「奴婢正是。」她跪在地上,假裝乖巧地回答。
「昨天是你給皇上送藥的?我記得這差事是敏玲負責的吧?她怎麼不通知咱家,就私自跟你調換?」
「請公公不要責怪敏玲姊姊,是奴婢看見她傷得下不了床,所以才越俎代庖,公公如要責罰,請懲治奴婢一人!」沁玉連忙道。
「沁玉姑娘說笑了,咱家哪敢懲罰你啊,這會兒你已被封為專門伺候皇上的藥膳官,咱家是來給你道喜的。」管事太監忽然換上了笑臉,速度比川劇的變臉還快。
「藥膳官?」沁玉瞪大眼睛,一時間不知所措。
「對啊,皇上欽點你當藥膳官,那可是天大的榮耀啊!從今往後,就算咱家見了你,也得尊稱一聲『姑姑』了。」
姑姑?天啊,這是有頭有臉的大宮女才擁有的稱號,而她才進宮幾天啊!
「可是……皇上為什麼這樣做?」沁玉呆呆地問。
「因為他喝了你昨天送去的藥──這兩年來,你是惟一一個能讓皇上喝藥的宮人。」
什麼?那碗藥……那碗擱在門邊,她原以為無人理會,難逃倒掉命運的湯藥,居然有如此好運?
皇上這是哪兒來的興致?實在是嚇人一大跳!
「時間不早了,今天的藥也該送往紫陽宮了,你順便向皇上謝恩吧!」管事太監不再多說什麼,拂了拂袖,前呼後擁而去。
立在原處的沁玉,發了好一陣子的呆,直到太醫院的小廝將藥碗遞到她手裡,她才如夢初醒。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太詭異了,總覺得這天上掉下來的好運很有問題。
端著藥碗,她第二次踏進紫陽宮的大門,心裡打定了一個主意──今天,無論如何,她都要見到那個昏君不可!她要問問他為什麼平白無故要欽點自己,蒼天作證,他們可是素昧平生。
沁玉放慢了步伐,棄筆直的大路不走,偏偏往小徑上繞道而行。
她打探過了,這時間那昏君習慣到花園裡散步,不在大殿。她可不能再像昨天一樣,任由湯藥放在門邊不管,連對方的面都沒見著。
今天,她一定要親手把藥遞到他的手裡,再當面弄清楚心中的疑惑。
忽然,無數片葉子像羽毛一般,紛紛從空中落下,翩然美麗,卻美得令她觸目驚心。
沒有風,葉子為何會落?
她站定,只四下瞄了一會兒,便弄清了原由。
只見落葉紛飛中有一個人影,如鶴一般舒展著身形,她看出那是一種內力極深的武功,只稍略一施展,便可震傷樹心。
真要命,她居然意外撞上了別人練功的時候……這可是江湖大忌啊!
「誰?!」林中之人發現了沁玉在偷窺,猛然喝道。
「我是給皇上送藥的宮女,恰巧路過,無意冒犯!」沁玉急忙開口。遇上這樣的武林高手,必須馬上解釋清楚,否則招來懷疑,會有殺身之禍。
林中之人一怔,先前高揚的聲音瞬間柔和了許多。「原來是你。」
沁玉定晴一看那道人影,不由僵了身子。
怎麼會是他?那名昨天在水邊遇到的灰衣男子……他居然會武功?而且是如此厲害的大內高手!
難道她對他的猜測全是錯的?那副斯文的外表下並非柔弱樂師的身份,而是保護皇上的武將?
「原來你這麼厲害!」沁玉笑著迎上前去。
「你知道我在練功?」他挑眉問,眉宇之間有一種奪人的魄力。
「難道不是嗎?」她不解的反問。
「你真是個有見識的丫頭,一般宮女遇見剛才的情形,都以為樹上的葉子是被風吹落的。」他和緩地笑了,緊張的氣氛在泉水一般的笑容裡融化。
「我小時候見過類似的……功夫。」她暗中吐吐舌頭,生怕再被他多問一句,自己真正的身份就要曝光,趕快轉移話題,「對了,那只孔雀的病怎麼樣了?」
他滿含笑意的眸子凝望著她。「好像死不了,因為它今天早上居然起來走動了,而且嘴角也不再像昨天那樣焦黑。」
「那就證明它退燒了!」沁玉不由對自己的醫術有幾分得意。
「聽說皇上封你為藥膳官了?」他冷不防地問。
「啊,你也知道了?消息居然傳得這麼快!」沁玉聳聳肩,「這個藥膳官當得莫名其妙的,我正想去找皇帝老兒問個明白呢!幹麼平白無故這樣重用我?感覺像是有陰謀!」
「陰謀?」男子聞言竟哈哈大笑,「你想太多了!皇上封你這個五品女官,只是因為你昨兒救了那只孔雀。」
「那只雀兒?」沁玉吃驚萬分。
「對啊,那只雀兒一直是皇上心愛的寵物,本以為救不活了,沒想到你居然可以妙手回春,皇上當然要獎勵你一二。」
「怪不得我昨兒送來的藥,皇上居然喝了!」
男子不置一詞──他這麼做只不過是為了表示對她的感謝,不讓她受杖責而已。
「這位大哥……」沁玉忍不住想解開心中疑問,「你……到底是這宮裡的什麼人呢?」
又幫皇上照顧寵物,又懂武功,消息還這麼靈通,十有八九是皇上身邊的侍衛吧?
「你猜呢?」男子故意不答。
「反正不可能是皇上!」沁玉笑道。
「為什麼?」她笑言的同時,他卻眉心一斂。
「大哥你如此好身手,豈是嬌生慣養的皇家子弟能比的?」她藉機誇他。
然而,這樣的誇讚並沒有讓他展露歡顏,相反的,深眸泛起微微的澀意。
「是啊……」他輕聲的自言自語,「在世人的傳言裡,當今皇帝就是一個懦弱的窩囊廢,你沒真正見過他,當然也會這樣看他……」
呢喃中似有一聲低歎,他的拳緊緊地握了握,伸手往一旁的樹幹上一撐,只這麼看似無力的一撐,樹上便有花籽墜了下來。
沒有人知道,他隱忍的內力在拳中蓄積,雖然沒有爆發,卻藉由此輕微的一個動作,抒發了些許心底的鬱悶。
「啊──」沁玉卻在此刻發出一聲驚叫,引得他驟然回頭。
「怎麼了?」他看到她臉上異樣恐慌的表情。
只見她正垂目盯著手中的托盤,托盤上是那碗預備端給皇上的湯藥,或許因為剛才行走時不小心,碗蓋滑到了一邊,露出半碗湯藥。
「這……這湯藥裡有毒!」她結結巴巴的回答中,夾雜著難以置信的語氣,「怎麼可能?送給皇上喝的藥裡,怎麼會有毒?」
「你怎麼知道有毒?」男子似乎並不意外,只是凝眸問她這問題。
「因為這些花籽……」
剛才從樹梢上被震落的花籽?他順著她的視線望去,果然看見一顆微小的花籽,不知何時從碗蓋的縫隙鑽入了湯藥中。
「這是銀簪花,花形如銀簪,花質也如銀簪──遇到毒物,便會變成黑色。」沁玉囁嚅著解釋,抬起一雙迷惑的大眼睛,求助似地望著眼前的男子,「怎麼辦?湯藥裡有毒,我這個送藥之人就算長了十張嘴也說不清了……」
「這一點兒也不奇怪。」男子十分鎮定,淡然一笑,「這些湯藥裡一直有毒。」
「什麼?」沁玉聞言更是迷惑,「什麼意思?」
「這兩年來送去給皇上的湯藥一直都是毒藥,皇上就是因為發現了這一點,所以才不肯喝。」
沁玉不敢置信的摀住了嘴。天啊!誰那麼大膽子,敢毒害皇上
「皇上既然知道了,為什麼不派人去查?」她脫口問。
「皇上當然知道想毒害他的人是誰,可這個人,皇上又不能動。」
此話一出,沁玉便明白了。當今天下,還有誰讓皇帝如此畏懼?除了太后,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
「沁玉姑娘,我勸你今後送藥的時候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反正這藥皇上也不會喝,會偷偷倒掉。」
這麼說來,她這個藥膳官只是掩人耳目的虛設職位?
沁玉愛打抱不平的俠女心腸,容不得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股義憤之情突的湧上胸口。
只見她搖了搖頭,義正詞嚴地道:「多謝大哥的提議,不過既然我做了這藥膳官,有些事情就不會坐視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