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告人 第七章
    進入四月之後,氣候就漸漸不再那麼寒冷。

    近籐和彥只是將車子停在路邊一會兒,等到他從便利商店買了香煙出來時,卻發現汽車的引擎蓋上已經掉落了好些的白色花瓣,停車的時候竟然沒有注意到附近有櫻花樹。

    冬天真的過去了……

    他想著,原來在不知不覺間,時間又過了一年。

    關於澤原純一的消息,從三、四年前就已經中斷,並不是因為找不到他,事實上他母親澤原女士就曾經拜訪過他好幾次,還為他對澤原純一的照顧而感激不已。  

    兩人明明就在同一個城市裡,卻始終沒能跟他見面。從剛開始時害怕見到他,到後來漸漸變成一種難以形容的心情。

    每次想著應該去看看他的,但總是在猶豫之後選擇放棄,結果不知不覺,七年就這麼過去了。

    從醫學院畢業之後,近籐和彥在大學的附設醫院當醫生,直到一年前,他有了交往的女友。

    她叫田中唯,年齡比近籐和彥大一歲,是中學的數學教師;雖然長相並不算太出色,裝扮也顯得有點跟不上潮流,但讓人感覺非常溫柔且保守,總之是個很樸實的女陸。

    剛認識的時候,近籐和彥對她根本沒有什麼特別的印象,但後來兩人因為偶爾在居酒屋相遇,當時剛好彼此都是單身,於是去旅館做了那檔事,然後就順其自然的發展到現在的關系。

    今天天氣不太好,灰色的厚雲一層層地重疊著,教人心情也有些壓抑。

    近籐和彥點燃了煙,Mildseven的氣味很快地彌漫在車內。

    坐在車內的田中唯看著外面,忽然說道:“今年感覺好像格外的冷,明明早就已經入春了說。”

    近籐和彥的手指動了動,無意中的一句話,竟觸動了他腦海最深處的記意。“是……嗎?”

    “對了,我今天剛收到從老家寄來的魚,如果有空的話,晚上要不要過去我那裡?”她轉過頭來,微笑著問。“雖然我對自己的料理也不是很有信心……”

    近籐和彥想了一下,臉帶歉意。“可能不行,因為要值班。”

    “沒關系,那就下次吧。”田中唯笑了笑,絲毫沒有露出不滿的情緒,反而很溫柔的說話。

    回到醫生的休息室內,近籐和彥坐住沙發上抽煙,由於剛做完手術不久的病患突然又呼吸困難,他從下午一直忙到現在,好不容易才將情況穩定下來,這才有機會坐下來松口氣。

    雖然還沒有吃晚飯,但他卻是一點食欲也沒有,最近由於太忙,所以三餐都不正常了,他拍了拍自己消瘦的臉,疲憊感隨之而來。

    回家的時候,他突然在公寓樓下看到一個男人的身影,雖然只是那麼短暫的一瞥,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感到格外的熟悉,立即地,“純一”這個名字就浮現在腦海。

    近籐和彥趕緊停下車,四下張望,但剛才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是錯覺嗎?像這樣在街上遇到的可能性實在很小,而且仔細一想,那個人跟澤原純一也不太像,澤原純一應該更為瘦小才對。

    盡管已經如此說服自己,近籐和彥的心情卻還是免不了變得有點浮躁。因此在回到家洗過澡之後,便下定決心打個電話給澤原女士,但才剛拿起話筒,他突然想起時間已經這麼晚了,這時候打過去的話實在不妥,只得放棄。

    然而,這種難以言喻的焦躁感,直到好幾天後也沒有消散的跡象,又加上上次摘除左肺上葉的病患第二次的手術不太順利,持續將近九個鍾頭才結束,讓近籐和彥更顯疲累。

    “你今天是怎麼了?一直心不在焉的!”指導近籐和彥的秋元醫生是肺髒方面的專家,平時就很嚴厲,他邊脫去藍色手術服,邊責備的說道。

    “抱歉。”近籐和彥低下頭。對方是自己的上司,而且自己也確實不夠專心,被抱怨也是應該的。

    本來這幾年已經習慣了淡如止水的心境,沒想到只是那麼一瞬間的一個影子而已,連到底是不是澤原純一都不能確定,就可以將他的心情攪亂到這種地步。

    他的態度讓秋元醫生的臉色很快的緩和下來。“最近手術比較多,你可能是太累了,注意自己的身體也很重要。”  

    近籐和彥聽了,只是點頭。

    好不容易等到下班,竟然又已經是晚上八點,近籐和彥隨便在附近的小居酒屋裡坐下,點了幾樣小菜和酒,然後像在打發時間一般的慢慢嘗著。

    他對吃飯的地方並不挑剔,只要方便,就算是比較隨便的店也能夠適應。

    打開手機的電源,有三個留言都是田中唯的,說是有事要找他。他這才想起已經有好幾天沒有跟她聯系了,於是便打電話給她。

    (和彥嗎?)田中唯的聲音在電話顯得有點意外。

    “是我。”

    她笑一下,(今天又有手術嗎?)

    “啊?”  

    (因為你把手機關掉了,所以我才這麼猜想。)

    “有什麼事嗎?”如果沒事的話,她也不會找得這麼急。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叔叔今天突然出現,好像是因為公務的關系到東京來,所以順便看看我,知道我有了男朋友,就非要約出來看看不可……)

    近籐和彥聽了下意識地揉著眉心,“那他現在呢?”

    見長輩什麼的,不是要談論婚嫁的時候才有嗎?他現在完全沒有這個打算。

    (叔叔已經回飯店,明天下午就要回去了。雖然有點可惜,不過他說既然是為了工作,那也沒有辦法。)

    “這樣啊……”雖然有點自私,但近籐和彥確實松了口氣。

    掛掉電話後,他在居酒屋裡又待了近一個小時才離開。看了看時間,他的感覺是——這天又過去了。  

    每天都是如此,除了工作之外,隨便在哪裡坐一坐,時間便很快過去。他已漸漸的不再感到日子的難熬,只要不去多想的話。

    剛跟澤原純一分開的時候,是真的很難受。他從來不知道一個人可以思念另一個人到這種地步,忍不住的想見他、擔心他,除此之外什麼事情都不想仿。

    直到澤原女士來找他,告訴了他關於澤原純一的近況。知道他被母親細心的照顧著,近籐和彥心裡雖然不再那麼擔憂,但想見他的欲望卻一點也沒有消退。

    一次次的掙扎著,卻仍是在最後關頭阻止了自己,這份理性有的時候簡直令他感到可恨。日子仍然過著,他如同行屍走肉的開始每天忙祿的生活。只有一個人的屋子裡,當孤單的感覺襲來,才覺得自己是個活著的人。

    從小到大總是獨處的他,如果沒有遇到澤原純一的話,也許永遠都不會明白孤單究竟是什麼感覺吧?

    可能是因為他都沒有主動聯絡過,所以澤原女士在三、四年前拜訪過後便再也沒有出現,關於澤原純一的消息也是從那時中斷。

    時間一過又是好幾年,當初那種強烈得如同火燒般的想念漸漸的轉淡;到如今只是偶爾會想起而已。

    他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從那份執著裡走了出來,卻沒想到幾天前瞥見那個朦朧的身影,竟令他平靜了許久的心湖再次泛起波紋來。

    想再見到澤原純一,即使看一眼也好;這個念頭開始不斷的在他腦中騷動不已。

    ***

    難得的休假日,近籐和彥本來想在家裡好好休息,又突然想起田中唯提過下個星期天是她的生日,於是他便出門到百貨公司挑選禮物。

    最近因為太忙,所以和她見面的機會也變得很少;就算見了面,也都只是在床上做愛。而他的習慣使然,做完後從不留夜,再晚也堅持回自己的住所。既然已經答應要陪她過生日,就算麻煩也不能不准備。

    選了一個名牌的包包和一支手表,請店員包裝後,他看著那個粉色的袋子,心裡猛地一沉。

    七年前……好像也是這個地方吧!他第一次買東西送給澤原純一,而在不自覺之間,他竟然又走進相同的地方。

    至今他還記得澤原純一當時的表情,有點驚訝、有點茫然,更多的是歡喜,晶瑩的眸子被染上一層水氣,用那麼赤裸的目光注視他,還一邊說著自己很幸福。

    那張臉……一直深駐他的心裡,一次也沒忘記過。

    “先生,你的東西。”穿著制服的女店員見他發呆,於是開口提醒。

    “哦,謝謝。” 

    意識到自己又一次不知不覺被回憶占據了思緒,近籐和彥只能在心裡對自己的失控諷笑。

    他提著袋子剛走到樓下,卻突然被一個好聽的聲音叫住。

    “你……是和彥吧?”

    近籐和彥回頭,看到一個穿著淡綠色套裝的中年美婦,正是澤原女士。

    他驚訝的怔了一下,對方卻極為溫柔的笑著。

    “這麼突然的叫住你,真是不好意思。”

    “不,我很高興。”這不是客套話,他是真的這麼想。“好久不見了。”

    “既然這樣,要不要去我家坐坐?反正就在附近,站在這裡也不太好說話。”澤原女士微笑著說道。

    去……她家?那麼也就意味著,他終於要跟澤原純一見面了嗎?

    近籐和彥只覺得自己突然感到莫名的緊張,就連心跳都加速起來。

    “那就打攪了。”他點了一下頭。

    澤原純一並不在家,這不免讓近籐和彥感到既僥幸又失落。在寬大明亮的客廳裡,澤原女士端來紅茶,然後坐在他的對面。

    她早些年在國外的時候就已經結婚,後來又生了兩個小孩,一家人生活得還算美滿幸福。

    “一年多以前,純一突然說要一個人搬出去住,對這件事我跟我先生都極力反對,但醫生卻說還是順著他的意願比較好,所以……”

    “醫生?”近籐和彥有點意外地看著她。

    澤原女士有些無奈的笑著,“其實大概在三,四年前,純一被診斷出有綜合抑郁症,在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後雖然明顯好了許多,但個性還是非常沉默。因為你們以前一起生活過,所以好幾次我都想找你來看看他,但純一很固執的說不要,我才不得不放棄。”

    近籐和彥皺著眉頭聽她說完這一切,擔憂的感覺也隨之湧進胸中。

    “那他現在怎麼樣了?”

    “我一個星期會去他那裡一次。不過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從他搬出去住之後,病情就突然好轉,現在連醫生也說沒什麼大礙。”澤原女士不知不覺地聲音變得有點哽咽,“可能他還是無法原諒我,不願意跟我生活在一起才會這樣吧,我欠他的實在太多了。”

    看她難過的樣子,近籐和彥不知道自己能說些什麼,於是又坐了一會兒,在向她要了澤原純一住所的電話號碼之後才起身離開。

    沒有想到的是,他才剛剛走出大門,就遇見澤原純一本人。

    近籐和彥足足花了一分鍾的時間去辨認眼前的男人,終於慢慢地將他和記憶中一個單薄少年的影子重疊在一起。

    他成熟了。這是近籐和彥看到他的第一個印象。

    雖然身高跟那個時候沒有多大的差別,卻顯得結實許多。微長的黑發已經長至頸邊,身上穿著簡單的休閒褲與白色針織衫,整個人仿佛都是純白的;依然清秀的臉,現在卻多了一種成熟的氣質。

    實在太突然了,還真是糟糕的一場重逢。

    “和彥?”澤原純一先開口。他既迷惑又驚訝的看著他。“你怎麼會在這裡呢?”

    “我……剛好遇到你母親,所以……”近籐和彥有些結巴的說著,在心裡責怪自己笨拙的舌頭。

    澤原純一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笑了出來。“我也是媽媽打電話要我回來的,看來她是想讓我們見面吧。”

    “這樣啊。”但她剛才為什麼一點都沒有提起?

    “你要回去了嗎?”澤原純一又問。

    “嗯……”

    “真可惜。”

    近籐和彥當然沒打算就這麼走掉,他看著他的臉,明明有無數的話想說,可在這時候竟然一句也說不出口。  

    “純一……”再次叫著這個名字,那些難以言喻的情愫再度回到身體裡。“我們……去哪裡喝杯酒吧?“

    “好啊。”澤原純一想也沒想,用話家常一般輕松的語氣說著:“你現在已經是醫生了吧?一定要讓你請客才行。”

    這時,他注意到近籐和彥手裡提著粉色袋子,微笑明顯為之一頓。

    近籐和彥本能想將袋子藏起來,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送給女朋友的?”澤原純一抬起臉來,笑得有些勉強。

    “嗯。”近籐和彥想這時自己臉上的表情一定很狼狽。

    在澤原純一的提議下,近籐和彥跟他一起來到他家。他有些驚訝的發現這裡離他住的公寓非常的近,他在這裡住了一年多,他們卻一次也沒有遇到過。

    那麼說來……那天晚上看到的身影,真的是他了?

    房間有六個榻榻米大,還附有廚房,雖然有點小,但因為東西不多,所以反而顯得有些空蕩,而厚重的深咖色窗簾更是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

    因為有點不太喜歡這種氣氛,於是近籐和彥走到窗邊將窗簾拉開,但身體卻在這一刻僵硬了;因為從這個地方往外面看過去,正好可以看到他家的陽台。

    一種無法形容的疼痛頓時緊緊揪住他的心,他幾乎可以看到那個畫面——當自己還渾然不覺的時候,澤原純一卻正遠遠的注視著他,

    不是被窺視的不快,而是濃烈的不忍與心疼。

    澤原純一從冰箱裡拿了啤酒出來,看到他呆立在窗前,臉上立刻掠過一絲慌亂,有點不安的解釋:“我並沒有想偷窺你的意思,只是剛好住在這裡罷了。”

    “沒關系。”近籐和彥坐了下來,接過他遞來的啤酒,打開來慢慢的喝。

    兩個人一直沉默著。近籐和彥不是不想說話,而是根本就不知道怎麼開口;澤原純一也和他差不多,只是一直不停的喝酒。

    “那天早上你突然失蹤……”

    等到第四罐啤酒已經喝光的時候,平時根本滴酒不沾的近籐和彥已經覺得有些頭暈了;但也因為酒精的作用,他才忍不住打破沉默。

    “我到處去找你,可是你卻好像平空消失了一樣,直到後來谷村打電話來,我才知道你去了你母親那裡。”

    澤原純一“啊”了一聲,“抱歉,讓你擔心了。”

    “你還好吧?這七年來。”

    說完之後,他才發現自己根本就是在自掘墳墓,澤原純一過得好不好,他明明不用問就該知道的。

    “為什麼這麼問?”澤原純一看向他,目光有些復雜。  

    “因為我聽你母親說,三、四年前你好像得了抑郁症,所以有點擔心。”

    “那個啊,早就已經沒事了,半年多前醫生就已經停止讓我吃藥。那時候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就是沒辦法樂觀起來,總之現在沒事就好。”

    “純一……”他說得越輕松,近籐和彥的心裡就益加沉重。

    在他的注視下,澤原純一低下頭,過長的發絲也垂下來落在臉頰上,從這個角度看去,他的臉部線條柔和得接近完美。近籐和彥有些呆呆的看著,本來快要說出口的話也突然忘記了內容。

    “你知道嗎?”澤原純一低聲說著,“我們有血緣關系的事,是叔叔騙人的。我不是他的孩子,現在的爸爸才是我的生父。那時候媽媽雖然是叔叔的情人,卻跟爸爸生下了我,叔叔在發現我不是他的孩子時,非常過分的對媽媽暴力相向,所以媽媽才跟爸爸私奔,後來一起去了國外。”

    “我知道。”近籐和彥看著地上的空啤酒罐,“是谷村告訴我的。”

    “那你為什麼沒有來找過我?明明想見就可以見到的。”他的聲音有點顫抖。

    為什麼?近籐和彥沉默了一下,然後艱難的開口:“不知道。”

    “是嗎?”他的聲音壓得更低了。

    “那你呢?你也從沒來找過我,為什麼?”

    澤原純一聽後,望著他苦笑一下,“我也不知道。”

    接下來,兩人再度沉默。

    近籐和彥又喝光兩罐啤酒,醉意當然也更強了;澤原純一喝得並不比他少,卻絲毫沒有酒醉之意。

    看著他喝酒,因為仰起頭的關系,些許淡黃色的液體就順著唇角流向滾動的喉結,那個畫面竟帶著令人目眩的情色意味。

    “我……”近籐和彥只覺得身體一熱,“我其實最近很想要來找你。”

    “啊?”澤原純一像是沒聽清楚,於是將頭偏了過來。“你說什麼?”

    “我最近突然非常想見你。”近籐和彥重復一遍,心意也更確定一遍,著迷地看著澤原純一的臉。

    “是嗎?”澤原純一笑了笑,抬起眼看著他,那黑白分明的眸子裡並不帶欣喜,反而是哀傷,有點自嘲的低語:“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就太好了。”

    也不知道是誰開始的,兩個人就這麼擁抱著彼此,澤原純一的體溫有些冷,但近籐和彥卻因為酒精的作用而發熱;他按著澤原純一的肩膀,然後閉上眼睛覆上他的唇,像在試探般的輕吻著。

    剛開始時澤原純一的身體非常的僵硬,但很快便放松下來,他的雙手無力地摟著近籐和彥的臂膀,以完全緊貼的姿勢徹底沉迷於這突如其來的親吻之中。

    近籐和彥的舌尖沿著他的唇線仔細的舔舐,然後慢慢的采入他的口內,在蜂間勾勒著,最後纏上他的舌頭。

    啤酒與香煙的味道從近籐和彥的唇舌間來到澤原純一的嘴裡,灼熱而又濕黏。被用力吮吸,攪動的感覺其實算不上多舒服,但只要想到這種熱度是他所帶來的,澤原純一腦海裡就眼著空白了,只剩不想停下來這一個念頭而已。

    在肺裡最後一絲空氣快要被抽走之前,近籐和彥才終於停止了這個吻。

    澤原純一被他壓在床上,忽然說了一句:“第一次呢,你肯吻我。”

    “不對。”近籐和彥低語。“是第二次了。”

    還來不及發出疑問,他的唇再次緊貼過來,有些腫脹的唇瓣再度被吮吸著,澤原純一的思緒也開始混亂起來。

    一定是醉話吧?澤原純一模糊不清的想著。他想追問,可發出的聲音卻變成了低沉的呻吟。

    “唔……”

    近籐和彥不斷變化著角度的時候,嘴唇已經慢慢從他的唇移到耳邊。

    “可以繼續嗎?”

    “我……”耳垂被咬了一下,澤原純一的身體不禁顫抖起來。

    明知道近籐和彥只是喝醉了才會這樣觸碰自己,但他就是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或者……從一開始他就沒有要拒絕的意思。

    身上的衣服被全部脫下,兩個人就這麼一絲不掛地倒在床上,抱著相互親吻,房間內開著燈,光線明亮得連最隱私的地方也清晰可見。澤原純一的身體比起記憶中結實許多,不再那麼清瘦單薄,身上的疤痕也淡去不少,雖然稱不上什麼美麗,但那緊繃的皮膚及肌理,還有平坦的胸膛與修長又結實的小腿,竟然比任何畫面都更能刺激他的欲望。

    “我的身體還是很可怕吧?”澤原純一想用絲被擋住身體,卻被用力的抓住手腕。

    “不,一點也不。”

    近籐和彥的手指穿過他的發間,稍微用力壓下去,澤原純一只能維持著頭往後仰的姿勢,喉結的地方被反復的吮吸著,他的唇漸漸下滑,舔到胸口時才終於停止,並不時輕咬。

    麻癢又有些戰栗的感覺從背脊爬向後腦,澤原純一不自覺地想要逃開,但被壓緊的身體卻無法動彈,這樣的舉動反而像是在故意扭動一般。

    “和彥……”他有些不安的呢喃,近籐和彥的眼中滿是欲望,這個樣子的他令他感到陌生。

    這時,近籐和彥突然離開他,然後將自己的眼鏡取下來放在床頭。

    “純一……”他喚著。

    “怎麼了?”

    “我現在看不清楚你,過來好嗎。”

    澤原純一呆了呆,可還是很快的靠過去把他抱緊。“這樣可以嗎?”

    “別動……”

    乳頭再次被吸吮,同時相互撫弄著彼此的身體,興奮的感覺難以抑制,澤原純一有一瞬間的無力,但他的身體很快被近籐和彥拉過去,抬起他的下巴親吻著。

    貼在一起的皮膚逐漸變燙,近籐和彥的手指在他的腰際撫弄著,然後伸向了他的身後……

    什麼也想不起來了,他甚至覺得所有的一切都能夠停止在這濤天巨浪般的激情之中,直至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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