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澤原純一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陽光從敞開的窗簾直射到房內,顯得非常刺眼。他想從床上起來,卻因為腰際酸麻疼痛而不得不放棄,只能就這麼躺在床上用手擋在眼前。
近籐和彥已經走了,只在床頭留下一張紙條,澤原純一將紙條拿在手裡看得出神——我去上班,下午等我電話。他感覺好像從夢中驚醒之後,又接著走入另一個夢境。
他苦笑,如果用這個身體可以獲取他的注意,他早在七年前就該這麼做的;只是……這一切恐怕不會持續太久。
喝醉之後跟一個喜歡自己的男人上床,這對近籐和彥來說也許根本不值得一提。他不會傻得以為有了這種關係之後,便可以向近籐和彥要求什麼。
凌亂的床單上還殘留著激情過後的氣味,他掀開被單,任由熱氣散去之後的空虛感包圍著自己。
***
因為遇上急診,近籐和彥比約定的時間晚到一個多小時,來不及去找停車位,他直接將車子停在路邊,正好看到澤原純一站在前方,無聊地抽著煙。
「抱歉,等很久了嗎?」近籐和彥讓他上車。
「也不會,反正我沒什麼事做。」澤原純一若無其事的說著。「媽媽說不用工作也可以,我這個人又沒什麼長處,所以就一直游手好閒到現在。」
「那也沒什麼,只要你喜歡的話。」近籐和彥微笑道。
「說的也是。以後要是有哪個女人肯要我的話,我乾脆就靠她吃一輩子軟飯算了。」他自嘲地哈哈笑了兩聲。
近籐和彥的臉色卻沉了下來。「我在飯店裡預訂了位子,先去吃飯吧。」
澤原純一聽了不由得一笑,並把煙捻熄。「真想不到你會變成做這種浪漫事情的男人。」
「那也要看對方是誰。」近籐和彥說著,看了一眼他的側臉。
「對了,只有我們兩個人嗎?」澤原純一突然扯開話題,「你女朋友呢?我們也叫她一起來吧。」
強烈的不悅再次湧上胸口,近籐和彥皺著眉,薄唇緊緊的抿成一直線。
「你怎麼不說話?」好一會兒後,澤原純一覺得奇怪的看著他。
「為什麼?」近籐和彥沉聲問道。
他是不懂他的意思,還是根本就打算迴避這件事?
重逢後的澤原純一真的變了許多,總是讓自己捉摸不透他究竟在想著什麼,而他不喜歡這樣。
「我只是想看看她到底是怎麼樣的人。」澤原純一的臉望著車窗外,沒讓近籐和彥看見他臉上的表情。
氣氛莫名的又沉悶起來。
不一會兒,車子停在飯店的停車場,引擎才剛熄滅,澤原純一就迫不及待地打開車門,想要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空間;但近籐和彥的動作卻更快一步,一下子抓緊他的手腕,將他的身體硬生生地拉了過去。
頭被迫往後仰起,近籐和彥的臉近得貼在面前,在這種極不自然的姿勢下,澤原純一難掩緊張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你在生氣。」雖然是疑問句,但語氣卻是肯定的。
「沒有。」被抓住的手腕有些隱隱作痛,澤原純一微皺著眉。「真的沒有。」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近籐和彥放開他的手,不著痕跡的低歎一聲。「抱歉,腰還痛不痛?」
「你、你……在說些什麼啊?」被當面問到這種問題,澤原純一隻能用裝傻來掩飾自己的難為情。
突然襲來的親吻一下子將他的氣息吞沒了,交纏著淡淡煙味的吻,舌頭在變換角度時不斷加深糾纏著他的。
太過用力的吮吸讓他有些吃痛,近籐和彥的溫柔裡夾雜著幾分怒氣。
近籐和彥的手從毛衣下伸了進去,冰涼的手指撫摸上澤原純一的肌膚;乳頭被用力捏住時,澤原純一發出一聲不知是因為痛苦還是因為快感的呻吟。
「有、有人來了哦……」
身體很快燥熱起來,但畢竟還在公共場所,澤原純一紅著臉提醒道。
「搬過來和我住吧。」近籐和彥在他耳邊低語,「這樣的話,你母親也可以放心一點。」
澤原純一愣了一下,「那樣好嗎?」
「我養得起你。」近籐和彥掬起他的一縷髮絲放在唇邊,隨即在他困惑的目光下下了車,彷彿不願意說得太多。
「我不是那個意思……算了。」澤原純一跟在他身後下車,苦笑地欲言又止。
「你變了很多。」近籐和彥回頭望著他。
「你不也是?以前的你就不會這麼回過頭來看我,我總是一直跟在你後面走,一直只能隔段距離看著的背影。」澤原純一悠悠說著,到最後竟然笑了出來。
「如果真要說我什麼地方變化很大,應該就是,以前的我好像非要在你的身邊才能活下去一樣,而現在卻只要能看著你就可以了。」
「所以你才不來找我?」
第一次,近籐和彥感到自己的眼眶濕潤了,心疼、不捨,以及覺得無法把握住他的迷惘,他在這些感覺裡一次次的患得患失。
「不說這些了。」澤原純一避開他的目光,「我有點餓了,先去吃飯吧。」
看著他強裝若無其事的樣子,近籐和彥也只好不再繼續追問。
即使身體能夠緊密的相貼在一起,但不知為什麼,他感覺自己跟澤原純一之間的距離感卻始終無法消除。
七年的時間……可能真的太過漫長了吧?
***
對於近籐和彥提出同居的提議,澤原純一本來並沒有當真。但接下來的日子,他幾乎每天都在近籐和彥的家裡過夜,而近籐和彥也把公寓的備用鑰匙給了他,後來連母親也知道這件事,過來看他們的時候,還露出一副終於放心的樣子。
就這樣,不知不覺間兩個人開始了同居生活。
和另一個人同睡在一起,這原本對有潔癖的近籐和彥來說根本就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他以前交往的對象,包括田中唯,他完全無法忍受那種身邊睡著一個人,她的呼吸聲、她的氣息噴在自己的身上,他對此有著近於病態的抗拒。
但澤原純一就不同了,不管是早上溫柔的被叫醒、出門前的吻別,還是抱著他入睡,都像是理所當然般;沒有什麼可不可以,而是本來就應該如此。
彼此之間的愛撫、長時間的接吻、身體的交纏與淫亂的渴求……他從不知道自己是如此貪慾的人,可只要有空,他就忍不住想要觸碰澤原純一。七年前他們也曾天天在一起,那時連偷吻他都會害怕,如今卻可以大膽到用紅酒來玩互舔身體的遊戲,可就連這種轉變他也覺得自然。
這天,雖然並不是近籐和彥的值班日,但因為有個醫生突然有事請假,所以被留下來加班,等忙完之後已經是深夜快一點了。
回到家,他本以為澤原純一已經睡了,但屋內的燈卻還亮著;而當他走進玄關時,還聽到隱隱的說話聲。
都這麼晚了,他會跟誰在一起?
難以忽略的不悅從心裡升起,近籐和彥快速走了進去,只見沙發上除了澤原純一之外,竟然還有田中唯。
更令人難以相信的是,他們還一副很熟絡的樣子有說有笑,投入到連他的走近都完全沒有察覺。
「和彥。」田中唯看到了近籐和彥,說了一半的話也頓時中斷。
澤原純一聽後立即回過頭來,望著他一臉微笑,「回來啦?今天很晚哦。」
「嗯。」他面無表情的應了一聲,然後脫去自己的西裝外套。
就算再遲鈍的人也感覺得到他非常的不高興,澤原純一連忙解釋:「上個星期不是唯的生日嗎?但她一直都找不到你,打手機也沒接,所以她才很擔心的打到這裡來,是我讓她來家裡等你的。真的很抱歉,隨便就接了你的電話。」
唯?才見第一次面的人竟然就可以叫得這麼親密,相比之下,他對自己說話時那生疏的語氣,更是令近籐和彥感到火大。
無法控制自己不去遷怒,他冷著臉看向田中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值得你等到這麼晚也非要見到我不可?」
一男一女待在一起直到三更半夜,他們難道就沒一點常識嗎?
「我……」沒有料到他會這麼生氣,田中唯有些不知所措的站起來,看了看時間,露出驚訝的表情。「都這麼晚了?對不起,我只顧著眼純一說話,竟然一點也沒察覺到。」
她的解釋比不解釋還槽,近籐和彥只覺得心裡的怒火一下子就竄了上來,神情也顯得更冷了。
如果他沒有回來,他們是不是就要這麼聊到天亮?
澤原純一究竟在想什麼從不肯對他說,他總是等,以為總有一天他會主動開口,可現在他為什麼又可以跟別人談得這麼愉快?
是他不行,還是因為田中唯比較特別?無論是哪一種都教他無法接受。
「我想跟你談一談……」
在他沉默的片刻裡,澤原純一已經回到房間將門板起,只剩下他跟田中唯兩個人站在這裡。
強壓下惡劣到極點的心情,近籐和彥不悅地道:「你說。」
他冷淡的態度讓田中唯也忍不住有些火了,「你就這麼討厭看到我嗎?今天的事我承認自己有點失禮,但如果不這樣做,我根本就見不到你的面!你明明就答應要陪我過生日的,為什麼要失約?為什麼連電話都不接?如果我有什麼令你不滿的地方,你可以直接說出來啊!你什麼都不說,我當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最近忙。」他面無表情的說著。
說他卑鄙也好,他故意這麼做,就是在等她受不了的時候,好找機會分手而已。當然,直接說出來也可以,但如果不小心將澤原純一扯了進來,那自己喜歡男人的事情也因此被傳開的話可就頭痛了。
「你每次都以忙為借口,到底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田中唯難過不已的看著他,「我對你來說到底算什麼?」
「既然這樣的話,那就分手好了,你的困擾也可以到此為止。」近籐和彥絲毫不為所動,接近於冷酷的把這句蓄謀已久的對白說了出來。
田中唯的身體震了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分手?為什麼這麼突然?別開這種玩笑了!」
「我沒有開玩笑。」
他平靜的聲音讓田中唯連一點懷疑的餘地也沒有,她用含著淚水的眼睛看著他,最後低頭拿起自己的包包,打開門跑了山去。
近籐和彥看著她慌亂的身影,猶豫一下,還是追了出去:「你等等!」
田中唯的腳步頓住,很快的轉過身來。
「我送你。」
「不用。」她紅著眼眶,有些哽咽的道。
「那我送你去搭計程車。」近籐和彥看著她有些蒼白的臉,「現在太晚了,我只是不想你出什麼事,那會變成我的責任。」
「你就這麼想跟我撇清關係?」田中唯握緊了拳頭,聲音明顯發著抖。
「我……」
「不要說了!」她打斷他,「我知道了。」
既然她都這麼說了,近籐和彥也不再開口,兩個人就這麼沉默的進了電梯;直到看著她坐進計程車之後,近籐和彥才再次回到公寓內。
見澤原純一還是躲在房間裡,又不想在這個時候做出傷害彼此的事情,近籐和彥為了讓自己冷靜,洗過澡後就坐在客廳裡抽煙;直到煙灰缸裡被擠滿了煙頭,他才起身推開門走進房間。
澤原純一躺住床上,聽到開門的聲音,立即向近籐和彥望了過來。
「和彥?」他顯得有些驚訝。
近籐和彥一言不發的脫去浴袍,在他起身的時候直接壓了上去。
「我還以為你今晚一定不會回來。」被他從正面緊緊抱住,澤原純一的聲音也被壓在他的胸口,悶悶的傳來。
「我累了。」從上午一直忙到半夜,到此刻為止,他真的疲憊到完全不想動,只想抱著懷中的人兒好好睡一覺。
「我聽唯講了很多關於你的事情,你醫生的工作,平時喜歡去的地方,這些我都完全不知道……」澤原純一說著,然後小心地問:「你生氣了嗎?」
「什麼?」意識越來越模糊,他幾乎是呢喃地道。
「我跟唯之間不可能會有什麼的,抱歉,以後我會注意。」
近籐和彥當然沒有想到澤原純一說的話完全是另一種意思,他支起身體,俯看著他眼睛,最後輕吻著那微顫的睫毛。「那就好。」
原來這種感覺就叫安心嗎?
不想讓自己陷得這麼深的,但澤原純一可以說是他命中注定的那個意外。
「和彥,你……喜歡我嗎?」
「當然。」即使澤原純一真的背著他與別人有染,他雖然會憤怒到不行,到最後,還是會原諒他吧?因為即使是再怎麼無法容忍的事情,只要那個人是澤原純一的話……
「你什麼都不用擔心。」
入睡之前,近籐和彥壓低了聲音在澤原純一耳邊這麼說著。
***
那件事過去幾個星期之後,有天早上近籐和彥突然提到要去看房子的事情。
正在削蘋果的澤原純一,因為突然一震,手指立刻被劃出一道傷口來,他緩慢的回過頭。「為什麼?」
「現在這裡兩個人住的話稍微擠了一點,房租也貴,倒不如買新的公寓。」近籐和彥並沒有察覺到澤原純一的不對勁,他在打好領帶之後,對著鏡子整理儀容。
「果然是要結婚了啊……」澤原純一低低的說道,然後有些木然地看著自己手上那道鮮血直湧的傷口,揪痛的感覺從指尖快速地蔓延到心臟。
「你說什麼?」近籐和彥沒聽清楚,於是走了過來。
澤原純一連忙將正在流血的手指藏到背後。「沒、沒什麼。」
「你臉色不太好。」
「真的沒事。」他抬起臉來勉強笑了笑,湊了過去在近籐和彥的唇上輕吻了一下。「好了,不是該去上班了嗎?」
「今天我值班,要晚上才會回來。」近籐和彥看了看時間,伸手輕拍他的臉。
「嗯。」澤原純一微笑地點頭,直到他出門之後,才發現血已經順著指尖滴到了米色真皮沙發上。他呆了一會兒,試著用面紙將血漬擦去,但手卻抖得厲害,怎麼擦都擦不乾淨。
身體像被抽空了一樣沒有力氣,澤原純一看著玻璃門上反射出來的自己的臉,那血色退盡的臉簡直就像一個無可救藥的病人,他將受傷的手指放入唇內吸吮,很快地嘗到了血的腥味。
明明是早就預料的結果,可當這天真的來臨時,還是無法控制自己心裡的悲傷與不甘。
七年前雖然是他先離開近籐和彥的,但當他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後,便很快通知了谷村浩司,他想近籐和彥知道他們其實並沒有血緣關係之後,一定會來找他的吧?於是他從那時便開始等著,等著,就如同以前總是偷偷跟在他身後一樣,幻想著或許有一天他會回過頭來看他一眼,可是那個期望始終沒有發生。
就在一年前,當他再也無法壓抑自己的想念,不顧母親的反對一個人搬了出來,住在可以遠遠看到他的地方時,沒想到他已經有了女友。
直到那一刻,澤原純一才明白,他還真是傻得可以。
那絕對不會是近籐和彥的第一個戀人,在他等待的那段時間裡,近籐和彥說不定早就將關於他的事忘掉了;或許很久以前曾可憐過他、同情過他,但分開這麼久之後,早就已經不再記得了。
再次相遇,澤原純一故意將他帶回自己的住所、故意和他一起喝酒,想著哪怕只有一個晚上也好,他要在近籐和彥的記憶裡留下一點點痕跡。他既害怕又緊張,連拿著啤酒的手都會發抖……怕自己再次被他拒絕、怕再次被他厭惡,然而最後他是不是該慶幸呢?近籐和彥終於抱了他,並在酒精的驅使之下佔有他的身體。
他本來只是想將那個晚上當作回憶來留戀的,可接下來的日子,他卻發現自己竟然徹底的沉溺於與近籐和彥一起生活的美夢當中。每一天都是那麼的快樂,和彥的擁抱、和彥的親吻、和彥的性愛,他開始變得想要擁有這一切,他一天比一天還要害怕將來必須要面對的結局,再一次的孤單一人。
陪著田中唯等近籐和彥回來的那個晚上,她在拿手機時無意間將包包掉在地上,掉出一個裝著戒指的首飾盒。他看到的時候整個人都呆了,他明白那當然是近籐和彥送給她的,而這也意味著他們馬上就要訂婚的事實。
近籐和彥從沒有提過這些,那晚當他抱著自己的時候,他只覺得快被殺死般的痛苦。
這段關係究竟會維持到何時,而他究竟又在裡面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自始至終他都只是被動地等待著近籐和彥的決定,不要說追問,他甚至連去想的勇氣都沒有,只因為害怕得到的是最無法承受的結果。
沒有一點點的愛,有的只是同情。不是他有留在身邊的價值,頂多不過是方便的床伴而已。
澤原純一明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隨時會面臨結束,然而卻還是無法控制自己沉淪於這表面的溫柔之中。
愛他、愛他、愛他……這個解不開的咒語已經在他心底裡盤踞已久。
是不是每次當他感到些許的幸福時,上天都非要將一切從他手上奪走呢?
澤原純一就像個木偶一樣呆呆的坐著,也不知究竟坐了多久,他才緩慢的回過神來,從冰箱裡拿出啤酒,乾脆就坐在冰箱的旁邊喝個不停;直到將自己喝得醉到一場糊塗,才在堆滿罐子的地板上就這麼沉沉睡去。
睜開眼睛時,已經晚上八點。澤原純一撫著自己隱隱作痛的頭從地板上坐起來,然後下意識地拿起了桌上的香煙。他從前並沒有酗酒抽煙的習慣,不過最近好像有點煙酒過度。
聽說這種人會死得比較快。
澤原純一點燃煙之後,將打火機扔在沙發上,讓Mildseven的味道充斥在鼻息之間,對於香煙他其實並沒有特別偏好的牌子,可自從又跟近籐和彥在一起之後,就變得好像只能習慣這種味道了。
已經一整天沒有吃東西了,雖然沒什麼食慾,但他還是換了衣服到外面去吃飯。
他跟近籐和彥兩個人都不太會下廚,所以大多時候都在外面用餐。
他一個人慢慢的走著,漫無目的地走了一、兩個鐘頭之後,竟不知不覺地來到平時近籐和彥常帶他去的飯店。
「啊!」
剛想踏入電梯,澤原純一突然聽到一聲女性的驚叫,他下意識地回過頭去看,頓時被眼前的情景愣住。
怪不得聲音聽來熟悉,那個女子竟然是田中唯。
「你放開我!」
她的手腕被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緊緊抓著,男人無視於她的掙扎,拉著她向大廳的另一邊走去。
澤原純一皺眉,以為她是被人騷擾,正打算過去阻止,可是她接下來喊出的話卻令他猶豫了。
「我不是都說得很清楚了嗎?為什麼還要來纏著我?誰會要你的戒指,別開玩笑了!」
男人沒有說話,只是用一雙凌厲的眼眸狠狠地瞪著她。
田中唯不停的掙扎著,卻始終沒能擺脫他分毫:「我不會再跟你見面,你是聽不懂嗎?我們已經結束了,再也沒有任何關係!」
「我是不懂。」男人用非常冰冷的語氣說著,「既然這樣,你為什麼還要跟一個毫無關係的人上床?難道是因為你那個醫生男友沒辦法滿足你……」
她終於忍不住怒火的揚起手甩了他一個耳光,淚水也頓時掉了下來。
「住口!你不要太過分了!」
雖然她打得並不算很大力,男人還是顯得吃驚不已,當他臉上閃過一絲受傷的神情時,田中唯迅速地甩開他的手。
當她轉過身來時,澤原純一想要躲起來已經來不及,他尷尬地與她對看一眼,便連忙往外走。
「請等一下!」田中唯追了過來,聲音十分的慌亂。由於穿著高跟鞋,當她跑到澤原純一面前時,突然失去平衡而跌倒。「啊!」
「你沒事吧?」澤原純一連忙扶起她。
鞋跟斷掉,腳踝扭傷,田中唯無法憑自己的力量站立,只能靠在澤原純一的懷裡。
「我沒事……」田中唯雙手緊抓著澤原純一胸前的衣服,肩膀因為哭泣而輕輕抖動。
「我先送你回家吧。」他輕歎一聲。
「對不起……」田中唯把頭埋得很低。
這種情形下澤原純一也不好說些什麼,只能沉默地扶著她,一起步出飯店叫了計程車。
將田中唯送到家之後,澤原純一本想立刻離開,但她卻出口挽留。
「純一,你……可以稍微陪我一下嗎?」
澤原純一愣住了,「這……」
「我沒有別的意思。」她慌張的解釋,「只是希望你陪我說說話而已。」
澤原純一知道她一定是有什麼話要說,在她情緒這麼不穩定的時候,他也不能置之不理。
「那好吧。」
「謝謝……」田中唯扶著桌子想要站起來,「喝茶可以嗎?」
「我來就好。」澤原純一連忙伸手按在她的肩膀,自己走進廚房裡。
幾分鐘之後,他端著泡好的茶遞到田中唯的面前,她才抬起頭又說了一聲「謝謝」。
「你不要擔心,今天的事我什麼都不會說的。」為了讓她不那麼緊張,澤原純一在坐下之後,柔聲開口說道。
他心裡其實比田中唯更矛盾和不知所措,在她面前,他一直都有種說不出的愧疚感,同時對於她能夠得到近籐和彥的喜歡,又一直非常的嫉妒。
如果他對近籐和彥說了今天的事,反而會顯得他是在搬弄是非一樣。
「你一定認為我是個很差勁的人,對吧?」
「沒那回事。」
「那個人是我以前的男友。」她低著頭慢慢地說,「連我自己都搞不懂到底喜歡上他哪一點?年齡比我小了五歲,衝動、愛打架,高中沒畢業就被退學,做什麼都是半吊子,所以也找不到固定的工作,但我還是不顧親人的反對跟他在一起。」
安靜的房間裡,田中唯壓抑的聲音隱隱有些顫抖。
「我真的很困擾,無論我怎麼勸他都好像聽不進去,一點也不懂得為我的處境著想,我們的生活全靠我一個人支撐,最後他乾脆連找工作也不去了,成天在外面閒晃,交了一大堆亂七八槽的人。我實在受不了,只好提出分手,一個人搬了出去,過了兩年之後,我認識了和彥,好不容易有了安定的生活,他卻又突然出現在我面前,還對我說什麼在我離開他之後,他非常的後悔,為了讓我原諒他,他一直都在拚命的工作。就算我告訴他說我已經有了男朋友,他還是不肯放棄。」
「那麼……」澤原純一未說完的話被她打斷了。
「我生日那天晚上,和彥本來答應要陪我過的,但是他卻失約了,我一個人非常的寂寞,所以那個人帶著戒指來找我的時候,我才……」
「戒指……不是和彥送給你的嗎?」聽到這裡,澤原純一頓時心跳一窒。
田中唯搖了搖頭,眼淚也隨之流下,「是他向我求婚的。為什麼那個人非要把我的生活攪得一團亂才高興?和彥跟他不一樣,學歷、收入、社會地位,全部都比他好,我怎麼可能會為了他而放棄和彥呢?這麼簡單的道理,他就是不懂,他就像惡夢一樣的纏著我,讓我逃也逃不掉……」
澤原純一皺著眉,「但是,我想他是真的愛你的……」
田中唯的身體頓時僵住,咬著唇沉默下來,用手帕擦去臉上的淚水。
「他一定是因為愛你才無法放棄,不是嗎?」澤原純一說著,「一個人肯為另一個人做出這麼多的改變,不是因為愛是什麼?」
「不、不是的……」她打斷澤原純一的話,然後迎上他的目光,「請一定不要告訴和彥好嗎?」
「唯……」
「我不想失去和彥,雖然上次我們鬧得很不愉快,但我還是不想失去他;我要讓那個人死心,我已經不想再回到過去那種痛苦的生活了!」
「你真的愛和彥嗎?」澤原純一突然問。
「那當然。」她急忙回答,卻從逃避的目光中洩露了一點心虛。
「可是你卻欺騙了你所愛的人,那是不對的。」他歎息般的說著。
田中唯被他的話狠狠地震了一下,原本已經止住的眼淚再次潰堤。
為什麼人都是那麼不懂得珍惜呢?澤原純一想著。
如果是他……如果可以留在近籐和彥身邊的人是他的話,別說背叛,就連一點點傷害他的事情,他都絕對不會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