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東隱跟堂可臻分手了,這是近日學校內盛傳的話題。
「這樣也好,不然他們老是如影隨形,鶼鰈情深的模樣,讓人看了就眼紅,呵呵,現在陸東隱又不屬於任何人羅!」一名女同學歡欣鼓舞道。
「可不是嗎?堂可臻也恢復自由之身了,這下,我們又可以開始追求她了。照理說,陸東隱應該不會反對吧,他都已經跟她分手了。」同樣的,一名男同學手舞足蹈的說著。
眾人興奮莫名的討論著,看來這則轟動校園的新聞將會延燒至即將到來的學期末。
而最震驚的莫過於吳克庭,他原本以為他們倆會一直在一起的。
他們對彼此明明是那樣真心誠摯的付出,但是為什麼……
他曾私下問過堂可臻,他們之間究竟出了什麼問題,為什麼他們會分手?
可她總是低著頭、紅著眼啜泣著,什麼都不說。
再看看陸東隱的態度,他變得比以前更加冷淡,眼神冰鷙無情,常常都會被他拒人於千里的冷意駭到,不敢跟他搭話,關於分手的問題更是不敢提起。
但是他想,應該是他甩了堂可臻吧!
他曾注意過,上課時堂可臻總是正襟危坐,像是害怕什麼,有時卻又不經意的望向陸東隱;只是,陸東隱的眼裡只容得下外頭的天空,對她已是不屑一顧。
有時,在教室走廊分手的兩人正面遇上,吳克庭看到堂可臻總會慌亂的低下頭,身體縮起來幾乎貼靠著牆壁走,像是怕碰到觸犯了他。
而陸東隱對她則彷彿視若無睹,冷冷的自她的身旁走過。
之後吳克庭看著她凝望著東隱離去的背影,他知道她的心裡正哀泣著。
好幾次他都想走上前安慰她,心裡還埋怨著陸東隱怎能如此狠心,傷害這麼惹人憐愛的可人兒。
但,後來他卻在上課時注意到陸東隱的視線竟從外頭移到她的身上。
他那雙像是纏著恨意又帶著痛苦的幽黑眸子是他從未見過。
甚至有一回,當他去停放機車的小巷裡找他時,竟看見他瘋狂的不斷揮拳砸著牆壁;見狀,他連忙上前架住他,卻被陸東隱猛然推開。
但他仍是奮力的從地上爬起阻止他,問他到底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拜託他千萬冷靜點,別再這樣傷害自己!
在他們瘋狂的拉扯後,兩人喘著氣靠坐在圍牆邊,吳克庭的身上有多處擦傷,不過他更關心陸東隱受傷染血的雙手,以及那對彷彿感覺不到痛楚的空茫眼眸。
他心忖,或許……陸東隱仍然愛著堂可臻。
可是為什麼相愛的兩人要分手呢?而在別離之後卻又那樣痛苦的在背後凝望著對方?
他不懂,卻不能問出口。
不過,最起碼他可以幫陸東隱趕跑那些又跑來向堂可臻告白的蒼蠅。
他知道雖然陸東隱看起來不在乎,但是他一定不願意讓任何人碰他的小臻吧?
即使是他們已經分手了。
而他唯一的挫敗的是,最近有個傢伙常來關心堂可臻的近況,他跟班上的飆族兄弟們卻無法嚇止他;更丟人的是,他們連打也打不過那傢伙——
那個十一班的潘式祺。
謠言不是說他正跟花蝴蝶鞏嘉莉交往嗎?怎麼會突然找上堂可臻?
然而,看他總是關心的問她有沒有正常吃飯、好好睡覺等,感覺上他跟那些急色的蒼蠅不太像。
但他就是不想有人接近朋友的老婆,問題是,打不贏人家,講再多也沒用。
看著高挺俊美的潘式祺站在教室外邊親密的探著那個美人兒的額頭,像在擔心她是否感冒,吳克庭只能懊惱的搔搔頭,真覺得從來沒有這麼窩囊過!對方都囂張到自個兒教室門口來了,曾為人家手下敗將的他卻也只能搔著頭什麼事都不能做。
恨啊!
他忿然無奈的轉過頭,望著仍是面無表情冷冷盯著窗外的陸東隱。
他明瞭如果真想讓那個目中無人的潘式祺知難而退,只有讓他們的老大陸東隱轉過頭來……
親自轟走那小子!
潘式祺的頭有點昏沉沉的。
堂可臻說他有點發燒,要準時吃藥,好好歇息。
但下課鐘聲一響,他便急忙離開教室到了頂樓,他知道陸東隱不想見他,而這裡是他絕對不會來的地方。
他不想再添加陸東隱的痛苦,讓他難過;只要陸東隱看不見他,他帶給陸東隱的痛是不是就能慢慢平息?
潘式祺仰躺在頂樓水塔上,靜靜接受從烏雲裡滲透出的幾縷冬陽光束,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感到冷。
就在他忍不住縮起身體打了個冷顫時,聽到一陣拔尖的女聲——
「你是什麼意思?全校都知道你跟我交往,你卻三天兩頭往堂可臻那裡跑,對她噓寒問暖,你知道別人是怎麼看我嗎?」
顏面盡失的鞏嘉莉對眼前模樣俊美的男孩大叫,可對方卻不想理會她,轉過身便想步下頂樓。
鞏嘉莉歇斯底里的猛拉住他,不斷以花拳繡腿打著眼前的人。
「你別走!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你怎麼可以?」
堂可臻終於大吼起來:「我喜歡他不行嗎?我跟你只是玩玩的,就像你玩那些男人一樣!」
美艷女孩像是被嚇到似的顫著紅潤的朱唇,「式祺,我對你……是不一樣的啊!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
見眼前的人無情的望著她,對她的感情毫無回應,鞏嘉莉紅著眼眶,恨恨的對她咆哮一聲:「潘式祺,我恨你!」
在她離去後,她的尖叫聲仍在頂樓的旋風裡轉個不停,消散不去。
躲在頂樓水塔上的潘式祺一動都不敢動,也不敢叫喚下方直直站著、眼睛看著遠方的堂可臻。
良久,潘式祺終於忍不住冷意打了個噴嚏。
下方的人聞聲驟然轉身,一抬頭便是一陣斥責:「祺!你在這裡做什麼?不是跟你說發燒要好好休息,你卻跑到上面吹風!」
挨罵的潘式祺摸著紅通的鼻子慢慢爬下梯子,感到有些尷尬,彷彿侵犯了堂可臻的隱私被人抓包。
他瞄了瞄一旁神情仍如往昔淡然的人說:「臻,剛才……」
「你都看到了吧!這回鞏嘉莉慘敗了。」她淡淡地笑了笑。「我說過,這場感情的賽事她是注定要輸的,因為……」
她的眼眸又望向遙遠的天際,幽幽的道:「我不是她真正想要的人。」
***
唔……他的頭好暈好痛,看來他真的感冒了。
原本上體育課時,他想跟老師請求在旁邊的大樹下休息,可一些女生聽到了卻故意心提高音量說:
「真的還是假的?該不會是偷懶找借口吧?反正你很可愛,老師一定會心動答應你的。」
結果,年輕健壯的體育老師聽了滿面飛紅,好似心思被人說中,只得心虛地道:「這位同學,你真的很不舒服嗎?」
看著老師為難的樣子,他只好說:「沒關係,我還能繼續上課。」
籃球課,男女生各自練習完投籃便能各自帶開玩鬥牛。身手矯健的男生們早各自帶開興起賽事,而女生們還有一半的人正等著上籃。
潘式祺茫茫然的等著,眼底總有一幕幕的黑影壓了上來。
也許是因為神智有些不清的關係,此刻的他放任自己,將視線往男生的球場望去,卻望見籃球架下背對著他的昂藏身影。
還是一樣的,陸東隱連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心底正疼痛難受著,倏地,一名女生將球傳給他,他一時沒注意被打到了小腿,他連忙彎下身撿球,再想站起來的那一瞬間,他面前的景物突然一陣旋轉,而後便不省人事的倒在地上。
接著,是班上女生響起的尖叫聲:
「堂可臻昏倒了!」
另一邊球場的男生聞聲全趕了過來,每個人都想抱她去保健室,卻都畏懼是否會被班上那些太保同學找麻煩;最後,竟全都僵在球場上,放著仍躺在地上的美人兒,沒人敢真正行動。
糟糕的是,老師剛才好像突然有事回辦公室去了,這下該如何是好?
吳克庭看著那些想吃又不敢吃、只能猛流口水的男生們,又看看仍是無動於衷、背對著騷動現場的陸東隱,終於,他再也看不下去的往球場中央走去。
只是,當他正要碰到昏迷的人兒時,一道聲音自他的耳際響起:
「別碰他!」
他猛一回首,竟是十一班的潘式祺。
「你不在你們班跑馬拉松來我們班做什麼?」吳克庭大聲吼著,手指著在操場外圍練跑的十一班學生們。
眼前模樣俊美的堂可臻只是淡淡的說:
「他是我的人。」
話一說完,其他同學皆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討論他們之間已喧騰校園多時的複雜四角關係。
昂然立著的堂可臻並不理會身旁的閒言閒語,兀自推開擋著她的吳克庭,將地上昏厥的潘式祺橫抱起,往保健室的方向走去。
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吳克庭滿滿的憤怒懊喪只能往肚子裡吞。
算了,不管了,反正他的拳頭打不過他,想攔也沒用;再說,當事者的陸東隱根本不在意啊,他這樣多管閒事豈不是顯得太過可笑!
他啐笑一聲歎著自己多事,轉頭望向陸東隱,霎時,他詫異的瞪大眼睛,陸東隱那總是背對的冰冷身影竟然轉過身了,冷鷙無情的雙眸直直凝視著那兩人離開的方向。
吳克庭心驚的望了一眼他緊緊握拳的雙手,真擔心他的掌心是否會被過猛而無法節制的可怕力道劃出道道血痕……
***
當潘式祺在保健室的病床上悠悠醒轉時,便看見堂可臻坐在他的身旁,輕輕握著他的手。
「臻,我……」
「你昏倒了。」堂可臻握住他的手緊了些。「祺,雖然你什麼都不說,但是我知道你的心底一直很難過,有時候你千萬不要逞強。」
看著關心自己的堂可臻,潘式祺勉強的微笑著,「我沒事,你不是跟我說過嗎?再大的暴風雨總有過去的一天……我會沒事的。」
知道他說這些話只是要讓自己安心,堂可臻心疼的撫著他明顯消瘦的面容,擔憂的說:「你真的有好好吃飯嗎?」
潘式祺看了她一秒後點點頭。
然堂可臻看得出來,他沒有。
她仰頭歎口氣,「我有點餓,去買點吃的跟飲料,也幫你買一些?」
「不,我不餓。」他一直沒有食慾。
「就當是陪我吃,好嗎?」
望著堂可臻殷切擔心他的面容,他只能點頭答應。
見他允諾,她從病床旁的椅子上站起來,將他的被子再拉上一些,叮囑道:「護士小姐去開會了,你不用擔心她會對你做什麼檢查,你看起來很疲累,閉上眼睛睡一會兒,我馬上回來。」
潘式祺勉強笑著對她點頭,看著她離開保健室,然後沉沉的合上疲憊的雙眼。
保健室裡驀地回復一片寂靜,只有牆上日曆被竄進來的風吹翻起的沙沙聲,此外,什麼都沉睡了,包括白色床上微微皺著眉心的憂鬱人兒。
突然,保健室的門被一陣力道輕輕的推開,發出咿呀一聲,打破了室內原有的沉靜。
有人沉重的腳步聲在地板上響了起來,一聲接著一聲,穿越三、五個空病床,直到來到最裡邊的病床邊,在空氣中繚繞的凝重足音才乍然消失,再也沒有半點聲響。
高大偉岸的身影靜靜佇立著,目光緊瞅著床上消瘦憔悴的蒼白面容,他的眉頭蹙擰著,內心的激潮暗流更是翻湧不已。
他知道他不該來,他應該立即轉身離開這裡,但他的腳步卻莫名的緊緊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輕輕的,一陣微風吹了進來,床上人兒的褐髮隨風柔柔飛舞起來……
他的手忍不住靠近他,揉撫他輕柔的髮絲,這向來只屬於他的……他一個人的美麗髮絲……
他的唇貼上床上人兒的,輕輕碰觸著,白色的窗簾不斷在他們身旁翻飛著,彷彿這冬日午後的時光就此停止了……
突地,陸東隱的身子一陣緊繃,猛抬起身離開方才深深纏繞的氣息。
他放在蒼白人兒兩側的拳頭握得死緊,所壓抑的呼吸全是深沉的痛苦。
「天啊!小臻……潘式祺,你到底要我怎麼辦?」
他仰起頭,沉重的深深吸了口氣,胸口不斷的痛苦起伏著。
他倏地站起身,轉頭往門口疾步走去,不再回頭。
在保健室的門開啟又掩上後,室內恢復了原有的沉寂安寧;然後,潘式祺慢慢的睜開眼,眼淚靜靜的流了下來。
***
「你快吃吧!否則等會兒護士小姐回來看到我們在這裡野餐,肯定把我們轟出去。」
堂可臻將翻牆去校外買的咖哩豬排飯放在病床旁的小桌上,然後看著眼神一直躲著她的人。
「你剛剛哭過?眼睛怎麼紅紅的?」
潘式祺悶悶低著頭,沒答話。
堂可臻歎口氣,「快吃吧!這是你最喜歡的!」
捧起以往最喜愛的咖哩飯,卻是沒有胃口,但是不想讓堂可臻擔心,他還是勉力地吃了幾口。
然而,當他有些反胃抬起頭時,卻意外望見堂可臻的右頰竟有些紅腫。
很明顯,那是被打的!而且那個形狀好像是……
他急忙擔心地問:「臻,你的臉上怎麼……」有個巴掌印?
堂可臻望了他一眼,平淡的移開視線。
「是鞏嘉莉。她一聽到我送你來保健室,便又氣煞的在我去買東西的途中攔住我……也好,趁這個機會我正好跟她說清楚,別再這樣糾纏下去,告訴她我是女孩子。」
「臻!你……你說了?」
「嗯!然後臉上就被她狠狠甩了這個印子。」
堂可臻的臉上仍是平靜無波,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潘式祺震驚得瞠大雙眼,小巧菱唇張得大大的。
「臻,你怎麼不躲開,就這樣乖乖挨打?」
她的唇角微微上揚,卻毫無笑意地道:「祺,我跟你一樣,也覺得這一回鞏嘉莉在感情上的失敗是她自找的,是她一開始自以為是的激怒我,向我挑戰,但是無論如何……」
說到此,她輕輕歎口氣,「我終究欠她這記巴掌……」
彷彿不想讓話題再繞著自己轉,堂可臻回過頭又是催促著他。
「別談這些了,你快點吃吧!等你吃飽後先服用護士小姐給的退燒藥,放學後我再陪你去看醫生。」
潘式祺點點頭,心裡雖然感懷她的關心,但是對於手中的便當,沒有食慾的他仍是宛如嚼蠟般的溫吞吃著。
看著他極為勉強的吃著,堂可臻站了起來,走到白色窗簾悠悠飄動的窗邊,看著窗外的景色良久,才幽幽的道:
「剛才陸東隱來過,是不是?」
聞言,潘式祺震驚得抬起頭。
堂可臻仍是語調平淡的說:「剛剛我買便當回來時,正好看到他從保健室走出去……」
那時,她在保健室外頭站了好一會兒,等她進入時,便見到潘式祺連忙拭淚的模樣,以及傷心哭泣過的紅腫眼眸。
「我想……」堂可臻的目光自窗外收回,望向床上眼眶微微紅腫的人。「他對你,也是一樣根本不能忘懷吧!」
她繼續道:「雖然陸東隱的態度總是那樣冰冷無情,他卻還不能對你放手,否則當吳克庭那樣趕跑追求你的男生們,他為何悶不吭聲?簡直像是默許他們如此保護他心底深愛,卻無法面對的珍寶一般。」
聽著她的話,潘式祺默默低下頭。
「我是他的珍寶嗎?我是男生啊!是我讓他這樣痛苦、掙扎難受的呀……」
「那就別再掙扎了!要就要,不要就放手!別再這樣兩人互相折騰!」
聞言,潘式祺抬起紅通通的雙眼,驚訝的望著她,「臻,你的意思是……」
堂可臻拭去他眼角滴落的晶瑩淚珠,口吻平靜的道:
「祺,我有個辦法,可以讓你的男人洩露出他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