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年一班的學生們今天似乎每個人的心情都不約而同的好奇與騷動起來。
自從早上一個花店小弟送來一大束玫瑰花給堂可臻後,教室裡的氣氛便一直籠罩在詭異裡。
眾人忐忑不安地將視線聚焦在曾是她男友的陸東隱身上,但見他仍是如往昔般冷著一張臉,沒什麼太大改變,倒是他身邊的那些太保模樣學生已經開始摩拳擦掌,想看看是誰膽敢碰陸東隱之前的女人。
潘式祺的心情一直緊張不安,他心忖著,堂可臻的這個方法有用嗎?他怯怯的望向陸東隱,明知他對自己早已不屑一顧,甚至對自己除了恨已不會再有任何感情了。
想到這裡,他的心又絞痛得難以忍受。
記得那天堂可臻對他說的──倘若我們這樣做他仍是無動於衷,那麼,就放棄他吧!這個學期就要結束了,等我們回到原來的學校,一切會重新開始的。
那時的潘式祺輕點著頭,因為不想讓她擔心。
只是堂可臻並不曉得,如果痛苦沒有過去,一切要如何重頭開始?
而眾人揣測不已的謎底,終於在下課時揭曉。
當時二年一班的學生們眼見十一班的潘式祺來找堂可臻,看著他拿起桌上的鮮花,還故意的大聲念出卡片上的情話──
摯愛的小親親,紅色的玫瑰代表我深愛你的心。
下課後,大門口接你。
愛你的深情弓威
念完卡片後,有個女生好奇的問:「潘式祺,你不是也正追求著堂可臻嗎?」
「不,你們誤會了。我們只是好朋友,真正想追他的是我的堂哥,堂弓威。」
「堂弓威?」一名女生沉吟一會兒,問:「難道是那服裝雜誌的模特兒?」
呵!不錯嘛!勉強還算有點知名度,至少有個女孩能認得他。堂可臻心底涼涼的想著。
原本她只是認為這個不成氣候、吊兒郎當的模特兒堂哥閒著也是閒著,再加上他曾欠她一次人情,所以她才找他前來幫忙,成為誘餌。
她看了眼仍是面無表情盯著窗外的陸東隱,然後默默的走出教室。
現在,她能做的都已經做了,消息她也傳達了,接下來,就等著那個總是冷著臉孔的人做出反應了。
眾人等待看戲的放學時間總算來臨。
只見校門口停了輛火紅的名貴跑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了過來。
潘式祺手裡捧著鮮艷紅麗的玫瑰花往跑車的方向走去,看到跑車裡步出一個英俊男子,他緊張的深深吸了口氣,想起堂可臻對他的叮嚀──不管他對他做什麼,忍著點,一切都只是做戲,為了要引陸東隱上鉤。
堂弓威一見到潘式祺,簡直不可思議的瞪大雙眼。
「祺祺?是你?一段時間不見,你竟出落得這麼美麗標緻了!」看來答應可臻那傢伙的請求,可真是一點也不吃虧呢!
「弓威哥,很久沒見,你好嗎?」
堂弓威毫無掩飾的讚美讓潘式祺感到有些尷尬,他是男孩子耶!
「好,看到你當然好囉!」堂弓威說著,手臂像是靈蛇般轉眼間勾住他的細腰,聞了下他身上的玫瑰淡香,銷魂的道:「祺祺,你穿女生制服很可愛呢!來,事不宜遲,趕緊讓威哥哥親一下!」
見狀,潘式祺連忙擋住他往自己靠近的臉。「唔……弓威哥,我們只是做做樣子,不是真的要……」
「哎喲,沒關係啦!就是要這樣才像在演戲啊!來,你要摸哪裡自己來,不用客氣!」
夠了!誰在跟你客氣啊!
潘式祺拚命阻擋他直直靠過來的雙唇時,突然發現他的臀讓人用力地捏了一把,不禁驚叫一聲:「弓威哥,你別這樣,你不是已經有情人了嗎?」
堂弓威仍是急色的道:「別提他,現在這個時候我的眼底只有你,我的小祺祺。」
就在堂弓威快要吻上潘式祺,而潘式祺在心底大喊堂可臻為何要找來這個變態時,堂弓威霎時感覺明亮的天際暗了下來,兩人一抬首,才發現他們被六、七名太保模樣的學生給包圍了。
「放開她!」帶頭的吳克庭語帶威脅的咆哮道。
堂弓威不怎麼在乎,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怎麼,我追漂亮美眉犯到你們啊!」
「混帳!你找死!」吳克庭身後的同學們已氣得要衝過去扁他,然而他將他們攔了下來。「這裡是校門口,教官在那裡,別生事。」
然後,他又對堂弓威道:「她以前是我們老大的人,想要她,你得過我們這一關。」
「你們想怎麼樣?」
「Chicken Game!」
堂弓威驚呼起來:「Chicken Game?膽小鬼遊戲?」
「怎麼,怕了嗎?」
「哼!怕?」他勉強地僵笑了一下,偷偷轉頭對潘式祺悄聲道:「祺祺,可臻只跟我說要我充當你的男友,可沒說要玩命啊!」
「對不起,弓威哥,我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還有Chicken Game是什麼意思?」
未待他解釋完,吳克庭已忍受不了他們之間的嘀嘀咕咕,咆哮著:「一個大男人婆婆媽媽的!你到底幹不幹!」
「當然……這種小Case我當然接受,」堂弓威吞吞口水道,腦中卻不斷想著退路。「但是我不想飆機車,要飆就飆跑車,否則我就沒什麼興趣了。」
語畢,吳克庭眾人面面相覷,身為高中生的他們只有機車,如果要車的話可得趁人不注意時從家裡開出來;但是如果不小心撞壞車子,他們可全都死定了!
眼見這些乳臭未乾的高中生們一時無計可施,堂弓威鬆了口氣想摟著潘式祺離去;霍地,一道低沉冰冷的嗓音響起。
「就比車子吧!」
他猛然回頭,只見一個身形昂藏的男孩以森冷的目光盯著他,那樣冰冷憤懣的面孔像是要殺了他,讓他不由自主地一顫。
同時,他懷裡的潘式祺也急忙的推開脫離他的臂膀,不敢置信的直直望著眼前的人,輕聲喚道:「東隱……」
陸東隱並不理會他,只是冷冷的瞅著堂弓威。「一小時後見。」
說完,陸東隱旋即轉身離開;吳克庭以及其它人也急忙跟上。
至此,圍觀的同學們才逐漸散去。
堂可臻悠悠的走到神情慌亂、全身顫抖的潘式祺身旁,只聽他不斷細聲自語。
「為什麼……為什麼東隱他要……為什麼……」
「我不說過了嗎?他根本放不下這段感情。」
但從他方纔的反應看來,他似乎仍是無法接受。
他們的這段感情,最後終究難有結果。
看了看一旁已然石化、嘴裡還不停喃喃念著「完了,完了,這下死定了」的堂弓威,她搖搖頭,拿出手機熟練的按著。
她身旁仍是顫抖著的潘式祺,不由自主的被手機中的相片吸引住。
「臻,這不是……」剛才堂弓威吃他豆腐的相片。
潘式祺突然有個不好的預感。
「臻,你該不會要把這些相片傳給……」弓威的情人吧?
堂可臻淡然一笑。
「當然,不過叫他幫忙做做樣子,他卻那樣吃你豆腐,難得他做事會這麼認真,總是要讓他最重要的人共襄盛舉才行!」
***
冬日的天空暗得特別快,才傍晚時分,天上的紅霞幾乎已披上黑衣,只剩下些許天光。
北風狂狂呼嘯,沒有任何屏障的公路上顯得格外蕭條冷然。
褪下女生制服,換上男性休閒服的潘式祺下意識的縮緊發冷的頸部,聽著吳克庭說明規則。
「這條公路的盡頭銜接著一座未完成的斷橋,這場比賽除了比速度之外,誰要是先踩煞車,誰就算輸!」
輸?哼!輸就輸!被譏笑為膽小鬼就膽小鬼!堂弓威在心底暗自盤算著。
不管怎樣,當然是面子事小,保命要緊啊!
他悻悻然看著一旁比他更為高檔名貴的跑車,心裡不免酸葡萄的嘀咕著,哼!不過是個臭小鬼,竟開比他還讚的車!而且他的車貸都還沒付完啊!
然而,現在他的寶貝車竟會被迫用來極速賽車!太浪費了!
總而言之,等會兒開賽幾秒後,他便踩煞車退出比賽。
他吊兒郎當的胡亂看著,忽地,他注意到一雙直盯著他的黑眸,渾身不禁猛然一顫,而帶著殺意的低沉嗓音霎時在狂呼的北風裡揚起。
「如果你敢隨便玩玩,我會殺了你!」
聞言,堂弓威心底大喊不妙,此時,他才真正感覺到,自始至終這個黑眸少年都是相當認真的,也便是說他對式祺……
他感受到這回他得認真去看待這場賽事,這場攸關生命的賭注,突然,他覺得他得打電話給某人,那個對他再重要不過的人。
但他還來不及有所動作,陸東隱已經轉過身,「上車吧!」
就在雙方要走向各自的車子時,突地,一直站在堂可臻身旁的潘式祺腳步不自覺地動了起來,走到堂弓威身邊拉住他。
「弓威哥,這是我自己的事,讓我來跟他飆車吧!」
堂弓威聞言,驚訝的看著這個向來比誰都膽小的潘式祺。
另一邊的陸東隱則狠狠的轉過頭,口氣中有著隱忍的狂怒:「你又為了其它人跟我對峙……潘式祺!」
「不是的,東隱,我不是為了任何人。這回,我是為了我自己!」潘式祺說著,含著些許悲哀的眸光直直望著眼前的男人。
「東隱,你沒有辦法忍受我跟其它男人在一起,可是如果你贏了,你還是一樣不會要我對不對?」
看著默不吭聲的陸東隱,潘式祺沉痛的閉上雙眼,深深吸了口氣。當他再睜開眼時,他一直以來顫抖的渴望化成勇氣衝出喉嚨,向他最愛的男人公然挑戰:「我跟你飆,陸東隱,我跟你飆!如果我贏了,我要你別再逃避,我要你愛我!我要你愛潘式祺。」
一旁的吳克庭等人搞不懂剛才堂可臻吼叫的究竟是什麼意思。
久候仍等不到他的響應,潘式祺又顫著聲音問:「你怕了嗎?」
陸東隱緊緊的盯視他幾秒後,默然的轉過身。「上車吧!」
吳克庭手中搖晃的旗子一落下,兩輛加足油缸馬力的勁猛跑車即像離弓的利箭狂射而出,狂風裡滿是眾人雷動鼓噪的叫囂聲。
從頭到尾,一直都是陸東隱穩穩領先,被甩在後頭的潘式祺緊緊窮追著,儘管他奮力的想要改變著什麼,但這場賽事的結果馬上便能出來了。
須臾,兩輛像是子彈一樣狂飆的車已到了公路的盡頭,接著,他們毫不猶豫地上了橋面;就在接近斷橋時,陸東隱的心底驀地驚覺了什麼,一陣不祥的預感讓他重重的踩起煞車,可如同他預料的,另一輛車仍是筆直的向前衝去,急急的衝過他的車身……
不……停下來!不能再催油門了!
潘式祺,煞車!快停下來!
狂嘯的疾風裡響起驚心駭人的煞車聲,黑色的煞車痕伴著可怕刺耳的聲響一路蔓延至懸橋邊,來不及減速的車身已橫側衝過斷橋邊緣的二分之一,整輛車子不斷的驚險晃動著。
尾隨在後的陸東隱下了車,瘋了似的狂奔向前,眼看那輛紅色車子將要墜橋,他趕緊打開車門,將潘式祺大力扯了出來,抱著他兩人跌坐在地,而後眼睜睜地看著那輛紅艷跑車從他們眼前消失,墜落橋下。
不一會兒,橋下傳來車子墜毀及轟隆爆炸聲,天空乍然出現紅艷的火花以及不斷向上竄升的濃密黑煙。
而兩人緊緊抱著的身軀仍發抖著。
陸東隱喃喃念著:「瘋了……你這傢伙……真是瘋了……」他硬抬起潘式祺的臉,對他暴吼:「你在耍什麼帥!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我……我只是……」驚嚇過度的潘式祺抖得幾乎說不出話。
陸東隱又吼了下去:「你只是要我愛你就這樣亂來?如果你真的摔下去了,你要我去愛誰?你他媽的混蛋!」
潘式祺低著頭顫抖的聽著陸東隱對他吼叫,後來,漸漸穩定下的心神才讓他真正聽進他給他的答案,而後他的心胸不禁激盪澎湃起來。
只是,未待他再向陸東隱確定他的心意,一直低著頭的潘式祺發現他的手有水滴落在上頭……
下雨了?抬首,他的心讓眼前的景象痛揪了。
「你哭了?東隱……」
直到潘式祺的手爬上他的臉,他才發現自己的臉上都是淚水;而潘式祺此時才發現陸東隱竟顫抖得比他更劇烈。
像是感到有些丟臉,陸東隱扭過滿是淚水的臉龐。
潘式祺從未想過,他大膽的行徑竟會讓他如此心驚膽戰。
輕輕的,潘式祺抱住他,口裡逸出柔聲的安慰:「東隱,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嚇你的,對不起……」
陸東隱此時卻推開潘式祺,只因他突來的落淚以及潘式祺對他的安慰,讓他感到困窘。
而突然被推開、不明就裡的潘式祺卻緊張起來,他的眼裡蓄滿了淚水,緊抓住陸東隱的衣角,哽咽道:「東隱,你是不是後悔了?我不是故意要逼你比賽的。如果你真的無法愛我,我不會逼你的,這個學期結束我就會離開了,拜託你……別討厭我好嗎?嗚……」
聽到潘式祺對自己的誤解,陸東隱倏地轉回頭,感到甚是心酸,還有一陣無法平撫的痛楚。他一把抓住潘式祺,將他擁入懷中。
「你這傻瓜,難道你還不懂嗎?這場比賽……我根本就不可能贏。」
「什麼意思……」潘式祺聽得懵懵懂懂的。
真是的,這小子到底要他說得多明白啊!
陸東隱的臉微微紅了起來。「我說,這場比賽你贏了,我願賭服輸。」
潘式祺霎時破涕為笑,眼淚卻是不斷的掉落。
「東隱,這是你自己說的,你不能後悔喔!」
看著他含著晶瑩淚水的笑顏,陸東隱一陣心動,眼睛片刻不離的望著他。
潘式祺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酡紅著臉低下頭;沒想到陸東隱此時托住他的下顎,逼他抬頭看著他。
他的口氣如同往常般霸道:「式祺,我也絕對不准你後悔……你是我的!」
後來追上的眾人看到他們擁抱的景象全都大聲歡呼起來,只有可憐的堂弓威破壞氣氛的大聲慘叫「我的跑車啊」!
一旁的堂可臻安慰他道:「不用擔心,最近你不是接了部偶像劇嗎?依你的外型必定會大紅大紫,那種三流跑車根本配不上你!」
堂弓威頓時被她的話熏得暈陶陶,驕傲地輕哼一聲,「當然,像我這種超級大帥哥,要紅絕不是問題,你們等著看吧!」
他自信滿滿的幻想著美好的未來,殊不知回家後,他還得面對另一個恐怖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