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她回答,一面慢慢地攪動她的咖啡。"就喜歡吃糖來說,我仍然一如以往。你怎麼樣?你的白頭髮多了一點,不過,從演講題目來看,你仍然是以前那個格雷厄姆-勒夫金。"
"你不喜歡我報告的標題?它還不夠刺激?你認為它會吸引那些化學家來聽一位生物學家演講嗎?"
"不……是的……沒錯,"塞萊斯蒂娜很慢地吐出這個詞,音調沒有任何變化。
"你什麼意思?"勒夫金懷疑地問。
"沒什麼,我不喜歡那個標題:'昆蟲間的一夜情——汗蜂體內性慾抑制劑的證據'。是的,真夠刺激的了。是的,它會吸引化學家來聽的。畢竟,我大概是唯一瞭解你的化學家。"
"唯一的?瓊-阿德利呢?"
塞萊斯蒂娜隔著桌子,把手放在勒夫金的手上。"格雷厄姆,我想,從聖經的角度來說,瓊並不瞭解你。"她的話音變得很嚴肅。"那正是我想和你談的。"
"怎麼?"勒夫金的聲音聽上去很古怪。
"格雷厄姆。"塞萊斯蒂娜向後靠了靠,彷彿突然想把他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拉到最大。"為什麼你,一個56歲的教授,要勾引一個剛過法定年齡的少女?你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塞莉,你怎麼啦?"他悄聲說。"三年前你怎麼不問這個問題?如果說是我勾引你,那為什麼在將近一年的時間裡面,一直是你到我的住所來?你怎麼會——"
"與你一起到紐約去,聽我的第一次歌劇?"她替他說完了這句話。"難道你不明白我們當時並不平等嗎?我並不只是說年齡的差異。"
"塞莉,你是因為怨恨而責怪我。難道最終不是我提出終止的嗎?"
她回答說:"沒錯。最重要的詞是'最終'。你只用了12個月。"
勒夫金決定是他放棄防衛姿態的時候了。"告訴我,你為什麼與一個比你大30歲的男人做愛,順便提一下,他是你以前的老師。"重音落在"前"上面,聽上去很刺耳。"你在我班上的時候,我們並沒有成為情人。"
"格雷厄姆,不要搬弄法律。我並沒有在終身教職聽證會上指控你性騷擾。我只想弄清楚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一些事情。我花了很長時間才做到面對事實……"她住了口,往咖啡裡又加了一點糖,慢慢地攪拌。"很抱歉,格雷厄姆,我不該生氣的。"
"我也不該如此,塞莉。"他伸手把糖盅蓋上。"說吧,什麼事實?"
"你是一位優秀的老師,不光是在課堂上。可你勾引我的時候,打破了一種信念。"
"又來了,"他打斷她的話。"你只需回想一下,那次我們——"他躊躇了一下,接著往下說,"在性關係上變得很親密時的情景。你在聽奧爾夫的音樂——"
現在輪到她打斷他了。"並且在閱讀一段極具挑逗性的對話,你當時正好放在那裡。現在你會說那只是巧合,你想考考我拉丁文的水平。"
"不,我不會這麼說的。你聽音樂的時候,我只不過在摩挲你的腳趾。如果你不喜歡的話,你完全可以制止我。"
"你會停下來嗎?"
"絕對會!我甚至會給你個台階下來。你可以說很癢。"
"我明白了。"塞萊斯蒂娜的譏諷溢於言表。"你好好想一想。你問我,一個21歲的姑娘,為什麼……"
"女人,"他打斷她。
"姑娘,女人——隨你怎麼叫。我為什麼答應跟一個比我父親年紀還要大的男人一起睡覺?"
"噢,我的天哪,你不是想給我上弗洛伊德的心理分析課吧,是嗎?"
"我可以這麼做,可我不願意。有時候,事情是什麼就什麼。雪茄就是雪茄。我根本不相信我當時是在你那裡尋找父親的感覺。或許其他年輕女人會這樣。我猜想還有其他的女人?"
"其他的?"
她叫了起來:"噢,格雷厄姆,別演戲了。哪怕就這一次,你誠實點好不好?你是不是還有許多像我這樣的?"
"塞莉,沒有一個人像你。"
"格雷厄姆!"塞萊斯蒂娜毫不掩飾她的憤怒。"你知道我的意思,像我一樣年輕的。"
"有幾個。"
"行了。我不會問你究竟有幾個。有在我之後的嗎?"
勒夫金盯著塞萊斯蒂娜看了一會,然後垂下眼睛。"一個。"
"我明白了。"杯子裡面的咖啡已經喝完了,她加了一些糖,讓女招待再來一杯。
兩個人沉默了很久,才重新恢復某種平靜。塞萊斯蒂娜重拾話題。"我猜想我在我們倆的關係中尋求的是平等的關係。我在學識上不能與你競爭,可又不想成為你情慾的對象,至少希望你在乎我,看重我。你突然把我打發走的時候,我怨恨透了。"
"我知道,"他回答說,"我知道你會有那種感覺的,在我還沒開口之前,就已經知道了。我也希望要平等的關係。我對你的性吸引力究竟能夠維持多久呢——"
"別發傻了!"塞萊斯蒂娜脫口而出。"你談的是什麼性吸引力?你的性吸引,勒夫金個人的信息素,是知識。年紀大的男人吸引年輕女性的是他所掌握的知識。你濫用了這一點。"
"你怎麼能這麼說?"勒夫金大叫起來。"我可以告訴你,你對我意味著什麼?你把自己稱作性慾的對象,這簡直褻瀆了我們的關係。"
"哈!"
"塞莉,你別對我'哈',"他苦澀地回答。"你難道不知道你的年輕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在紐約聽歌劇的時候,我大部分時間都在用眼角觀察你,而沒有看舞台上唱歌的歌手。對你來說,一切都是新的、陌生的。你真不知道那一切對像我這樣的人來說意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