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告訴我:索爾宣佈他寫了多少首一個大提琴和兩個小提琴演奏的三重奏。"康托搶在她前面說。
她用法語說:"正是的,先生。"葆拉很快瞭解了康托說話喜歡夾一兩句法語短句的習慣。"46首,確切地說。索爾很出色吧?現在該你了,萊昂納多,海頓寫了多少首三重奏?"
"21首。"
"正確!你怎麼知道的?"
康托高興得直笑。"如果我不是一個很誠實的人,我就會回答'不是所有的人都知道嗎?'"
"既然你很誠實……"
"……並且有創意。"他完成了整個句子。"我得承認我從我們那位第一小提琴手那裡學到了許多音樂方面的細節。上次我不能參加演奏,他抱怨說,除了莫扎特重奏小夜曲,他家裡面僅有二把小提琴和一把大提琴演奏的樂譜,都是一些海頓的三重奏。'你知道他一共多少三重奏嗎,21首曲子,其中3首遺失了。'他不等我回答他就宣佈了。告訴我,葆拉,你好嗎?"
"我想念你,萊昂納多,我一直希望你會打電話給我。"
他沉默良久,說:"我也一樣。"
她想知道,他究竟是態度不明朗,還是靦腆?哦,怎麼啦,她決定: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什麼也一樣?"她大聲地問。"你也想念我,還是你也希望我打電話給你?"
"都希望。"
"那你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我以為你差不多週末都到芝加哥來。"
"我是想打電話給你,可過去幾個星期實在太緊張了。我每天都在實驗室裡面,晚上基本上也在實驗室裡面……"
"你在實驗室裡不是有一群聽你差使的忠實奴隸嗎?"
"葆拉,我們稱他們是合作者、同事、同仁……"
"對不起,教授。"
"我這次完全是獨自一人在工作。它可能是我這一生最重要的實驗。"我終於宣佈了這一點,而且你看,找了一個什麼人,作為我的紅顏知己。"請不要告訴任何人。"他急忙補充說。"如果不成功的話,可能什麼也不是。事實上,比什麼也不還糟。"
葆拉-柯裡深受感動。有多少人會在關鍵時刻讓你知道他正在做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我想知道,如果萊昂納多在畫蒙娜麗莎的時候,某個傻女人打斷他的時候,他是否會這麼說?聽著,我的萊昂納多,我當然會保守秘密的。有一天,你會告訴我詳情嗎?"
"會的。"
他迅速、幾乎是脫口而出的回答使葆拉愕然。"什麼時候?"
"這個星期天,你是否能夠開車到我這裡來?休息一下對我可能有好處。你能來吃午飯嗎?"
"哦,當然可以。是的,我會來的。"有片刻時間,這位44歲的女人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受到邀請去參加班級舞會那樣興奮。
5月24日,星期天。天氣是那種典型的中西部天氣,早晨是春天,到了中午就變成了悶熱的夏天。這是葆拉第一次到康托家去。天氣為葆拉提供了一個機會,她可以穿上漂亮的服裝,打扮得他以前所見的完全不相同。她覺得自己不妨穿得稍微大膽一點。她在衣櫃裡挑選:最透明的長絲襪,紫紅色的裙子,長及膝蓋,左面仔細地開了一條狹長的縫,一雙查爾斯-喬丹牌細高跟鞋,凸現出她慢跑者的腿肚。高跟鞋使得她更加高也無所謂。她比康托高上三英吋還是四英吋有什麼區別呢?她很早以前就聽任自己比她相識的大多數男人顯得高了,康托真在意的話,他至今還沒有表現出來。在鏡子面前,她先是沒有扣上面的兩顆紐扣,然後又解開淡灰色的絲綢襯衣的第三顆鈕子。不,她最後決定還是兩顆最好,沒有必要太過分。
葆拉提前了將近20分鐘到達那裡,她決定先在城裡看看,環繞校園四周兜一圈。學院分佈很散,無論在佔地面積上,還是經濟上在小鎮上都占主導地位。她沿著康托住地綠樹成行的街道徐行,只見那些房屋舒適宜人,綠色的草坪養護得很仔細,房子四周沒有籬笆,建築物外觀很相似。她很驚訝。她想像中康托的住所不是這樣的,不是這種20年代或者30年代建造的很大的、白顏色的兩層樓房。她手裡拿著食品籃,走過兩邊栽著柏樹的小路,踏上台階來到門前,在那裡她發現一隻寫著她的名字信封。裡面的條子上寫著:
葆拉,我必須到實驗室去核對一些東西。鑰匙在門下面。我馬上就回來。L。
這是她從康托那裡收到的第一張字條。那個簡明的簽名使她感到特別愉快。
葆拉-柯裡從事室內裝潢設計,是一位真正的專家。她因為這種事情,首次到潛在的客戶或其他人家裡去拜訪時,從來不東張西望,至少不露聲色。但是,她的眼睛就像是接在馬達驅動的攝像機上的廣角鏡一樣,能夠立即看清裝潢效果,對它們進行比較和存檔,儲存到她巨大的記憶庫裡面去。此刻,她一個人在康托的房子裡面,有充足的時間細細察看,不必像平常那樣假裝不在意。她置身在那個房子裡面,不清楚自己究竟期待看見什麼。康托在芝加哥的臨時住所使她以為可能會看見一位英國傢俱鑒賞家,一個品味高雅、相當富裕的男人。記得那天晚上演奏波開裡尼和貝多芬的作品之後,她評論說那裡唯一的疏忽是牆上沒有畫。他毫不遲疑地解釋說:"我不喜歡,也不懂英國的狩獵風景畫。我喜歡的英國畫家,能夠與這種18世紀風格的傢俱相匹配的,是霍格思(Hogarth)或者羅姆尼(Romney)。羅姆尼的肖像畫最合適,因為他的父親是一位傢俱師。"康托聳聳肩。"可惜,羅姆尼的畫很少。即使有的話,我也買不起。我並不介意掛一幅小的雷諾茲或者庚斯博羅的畫,可情況也一樣。因此我還是看看書,當然還有那裡的——"他指著窗外,"那個風景。"在這裡也會有那樣的風景嗎?葆拉-柯裡覺得很好奇。看見客廳的牆上掛著畫,她懷著強烈的好奇心,拉開窗簾讓外面的光透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