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發洩地哭了一場後,心情立刻舒暢許多,尹倩茹決定勵精圖治,自立自強,既然事已成定局,她在雲夢蕾身體內動彈不得,那也只能隨遇而安了。
第一個隨遇而安的最好證明就是歐陽靖,一開始她是很不喜歡他的,除了在醫院時他的態度外,主要就是他一直懷疑她是雲夢蕾的分裂人格。
不過既然決定要隨遇而安,她自然不想跟他衝突僵持,所以她開始努力觀察他,發覺他的優點,原本以為會很困難,沒想到做起來一點也不難。
首先他對她還挺大方的,雲夢蕾一櫃子的衣服,都是淑女優雅型的,清一色都是裙子、套裝、晚禮服、小洋裝,對於她這種穿慣運動服的人實在是不習慣,撇開衣服不講,鞋子都是有跟的,連一雙運動鞋也沒有。
她不喜歡穿有跟的鞋子,所以就叫歐陽靖給她買一雙布鞋,他只是看她一眼,也沒多說什麼,就帶她上街買衣服鞋子。
他拿出一張卡,刷刷刷,就買了兩袋衣服、兩雙布鞋給她,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歐陽靖。」她把他拉到一旁。「現在都不用錢了嗎?拿一張卡別一刷就好了?才十五年就這麼進步了,有機器人那一類的東西嗎?」
「是有機器人,也有機器狗。」
她瞪大眼。「真的嗎?我想要機器人,你可不可以買給我,有分功能嗎?我想要會按摩的那一種。」
他盯著她,雙眸閃過一絲笑意。「沒那種機器人。」
「那有什麼的?」她一臉好奇。
「你說的那種大型機器人功能還沒那麼強,而且也不普及,拿機器狗來講,也不是隨便商店都買得到。」
「噢。」她失望地歎口氣。「果然是這樣,才十五年嘛!科技不可能進步得那麼快。」
「而且現在還是有用錢。」他補充一句。
「小姐,你的衣服。」店員結完帳後將手提袋拿給她。
「好,謝謝。」尹倩茹笑著說。「我們走吧!我肚子餓了。」
「歡迎下次再來,謝謝光臨。」
一走出運動專門店,尹倩茹立刻道:「這些錢你不會跟我拿吧?我是已經死掉的人,沒錢還你的。」
「無所謂。」他瞄了下手錶。
「你要去上班了嗎?」她問,為了買衣服,他請了半天假。
「吃完中餐再去,你想吃什麼?」
「你給我錢,我自己隨便吃一吃就好了,你不用管我,快去上班,等一下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她說道。
他瞄了眼她熠熠閃亮的眸子。「你想偷偷回去看你爸媽吧!」
「哈哈……」她掩嘴笑。「你疑心病好重喔!你已經分析利害給我聽了,我不會明知故犯的。」
演得太假,他一個字也不信。「就算把我的話聽進去了,你還是想偷偷回去看一下吧!遠遠的就好,不跟他們講話就行了。」
她驚訝地看著他。「你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喔!」
「你不能回去看他們。」
「為什麼?」
「我說過你現在情緒起伏過大,去了一定會穿幫。」他說道。「再說我怎麼知道你不是去通風報信。」
「通風報信,報什麼信?」
「告訴他們我已經起疑了,叫他們演得逼真一點,或是商量其他的計畫——」
「你還在懷疑我是雲夢蕾裝的?」她瞪他。
「我一直沒放棄這個假設。」會跟她出來也是想乘機觀察她的行為舉止,不過到目前為止一直沒有有利的證據支持他的這份懷疑。
她受不了地搖頭。「你跟雲夢蕾是怎麼回事,諜對諜嗎?」
他沒說話,眼神沉了下來。
見他拉下臉,她識相地轉開話題。「你別擺臉色給我看,你跟她的事我不問就是了,反正跟我沒關係,雖然不能回去看我爸媽,可是你說過要幫我先找我弟弟。」
他點頭。「我說了會幫你就會做到,不過不是今天,過兩天你情緒平穩一點再說吧!」
「我很平穩,真的,連一點波紋都沒有。」她拍胸脯保證。
「吃飯吧!」
她瞪他,話題也轉得太硬了吧!一點技巧也沒有,擺明了不相信她。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歐陽靖接起電話,尹倩茹無聊地看著四周,這兒的街道沒一個她熟悉的,原本熟悉的景致都已不再了,她不由得歎了口氣,心中又是一陣難受。
「歐陽大哥,我姊還是那樣嗎?」
「嗯。」
「我覺得很恐怖。」雲夢樺驚恐地說。「我找了幾個師父,他們說……」
「我覺得現在不需要訴諸怪力亂神,先看醫生吧!」
「可是事實已經很明顯了。」
「我想再觀察幾天。」他低聲說。
「可是……」
「我等一下會帶她去看精神科醫師。」
「好吧!你要這樣我也沒辦法,不過我們雙管齊下,我去找道行高深一點的師父,到時候你不能阻止我姊來。」
「我知道。」
尹倩茹轉向他,聽他又說了幾句話後,才結束通話。
「你真的要帶我去看醫生?」
「我們昨天說好的。」他提醒她。
「好啦!隨便你,不過你不能讓他們把我關進龍發堂。」
「我們現在不講龍發堂。」他說道。「我會先聽醫生的意見再做決定。」
她聳聳肩。「我告訴你,你一定會失望的,我真的不是雲夢蕾。」
他沒回應她的話,眉心緊皺著,到現在他還沒研究出如果她真的不是雲夢蕾,他該用什麼對策因應,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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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禮拜後
「歡迎光臨。」
「我要一個四號餐。」
「這樣就好嗎?」女工讀生微笑地問。
「對。」
「內用還是外帶?」
「外帶。」
正當櫃檯人員忙著點餐時,一顆頭鬼祟地由報紙後頭探出,緊盯著櫃檯人員不放,像是要將他生吞活剝一般。
「喂,她又在看你了。」工讀生推了下正在裝薯條的男生。
「誰?」
「少來,除了那女的還有誰,她一直盯著你。」
尹耀光聳聳肩。「我又不認識她。」
「長得滿漂亮的,說不定對你有意思。」江桓秋笑得曖昧。
尹耀光勾了下嘴角。「是滿漂亮的。」
「愛呷擱假細哩。」江桓秋重推一下他的肩膀。
「不要鬧啦!等一下經理出來會被罵。」尹耀光低聲說了一句。
「講幾句話經理不會怎樣啦!你要不要去跟她說話,成功機率一定很大。」
「這樣很怪……」
「哪裡怪,幫你耶!」他拍了下他的肩。「這樣好了,你去拖地,在她身邊繞一繞,包準她跟你講話。」
「可是……」
「不要可是,喂,她站起來了,走過來了。」
尹耀光轉頭,瞧著那女人走向櫃檯,他不敢瞧她,假裝忙碌地在弄薯條。
「那個……你可下可以過來一下。」
江桓秋推了尹耀光一下。「叫你啦!」
尹耀光轉頭,躊躇了一下後才走到櫃檯邊。「什麼事?」他的神情有些不好意思。
「你……長得好像我弟弟喔!」
在後面拉長耳朵偷聽的江桓秋差點滑倒。
「真的好像。」尹倩茹再也忍不住伸手捏他的臉。「好像喔!」嗚∼∼完了,好想哭喔!
尹耀光因為太過訝異而直愣愣地看著她。
櫃檯邊的工讀生,各個竊笑不已。
「我認你做乾弟弟好不好?」尹倩茹興奮地說。
「啊!這……不太好吧!」尹耀光一臉僵硬,這情況會不會太詭異了?
「我是認真的。」尹倩茹急忙道。「你放心,我不是壞人,給你看我的身份證。」她趕緊從皮包拿出證件。
「這……」
「小姐,這樣不好吧!」江桓秋趕緊上來解圍,他們該不會遇上精神病了吧!可惜她長得這麼漂亮,唉……
「我是認真的。」尹倩茹拿出身份證給他看。「看到沒有?」
「身份證每個人都有,又沒什麼稀奇。」江桓秋說道,不過還是好奇地瞄了一下上頭的名字——雲夢蕾,還真是夢幻的名字,民國67年生的,哇喔∼∼看不出來大他們九歲。
「給你看身份證,是讓你知道我沒有什麼可以隱瞞的,你長得跟我弟弟真的很像,所以……」
「真的嗎?有照片嗎?我們看一下到底有多像?」江桓秋說。
照片?尹倩茹一時呈現當機的狀態,她哪有照片啊!「我……沒帶。」她瞪他一眼。「我在跟他講話,你可不可以不要一直插嘴。」
「對不起,我還要工作。」尹耀光直接想落跑。
「等一下。」尹倩茹抓住他的手臂。「我真的不是壞人,這樣好了,給你名片。」她從皮包裡抽出名片。
尹耀光接過名片,智揚生物科技,經理歐陽靖。
「這不是你啊!」尹耀光疑惑地說。
「這是我男朋友。」尹倩茹解釋。
「誰曉得,說不定是你撿來的。」
尹倩茹瞪向江桓秋。「你跟我有仇是不是,我沒工作哪來的名片,這真的是我男朋友,不信你打給他。」她從皮包裡拿出手機。「智揚生物科技有聽過吧!很有名的,不要又說我是騙人的。」
「來,你打給他。」尹倩茹對尹耀光說。
「我……我不要。」他搖頭。
「真的沒關係……」
「怎麼了,有什麼事嗎?」速食店經理忽然靠走過來。
「沒有。」尹耀光乘機趕緊離開櫃檯。
「等一下……」
「有什麼事嗎?小姐?」經理疑惑地看著她。
「我只是想……」尹倩茹收了嘴。「算了,沒什麼,我只是想跟他聊聊天。」
「抱歉,他在上班,不能跟客人聊天。」
尹倩茹張嘴想說什麼。最後還是作罷,心不甘情不願地走開,走前她還聽見江桓秋說了一句:神經病。
她回頭瞪他一眼。「不要以為我沒聽見,小心我進去打你的頭。」
江桓秋愣住,尹倩茹又生氣又失望地推開玻璃門走了出去。
「怎麼回事?」經理問了一句。
工讀生們聳聳肩。「不知道,突然說要認耀光做乾弟弟。」
「還以為有艷遇。」江桓秋搖頭。「沒想到是瘋女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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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歐陽靖聚精會神地看著報表時,有人敲了下門後,不等回應就直接推門入內。
「在忙?」
歐陽靖放下報表,抬起頭看著來訪的弟弟。「沒有,找我什麼事?」
「來問你一件事。」歐陽觀微笑地說,他有張修長帥氣的臉,穿著一身白的西裝。
「來探聽夢蕾的事?」
「你怎麼知道?算了,不要告訴我,聽你分析那些什麼推論的步驟會讓我頭大。」他神秘兮兮靠近,問道:「她真的失憶了?還是精神有問題?」
「你講的都是可能性,不過後面那個機率大一些。」他泰然自若地回答,他當然不會告訴他被附身也是其中一種可能。
「你不是有帶她去看醫生,醫生怎麼說?」
「你還打聽到不少事嘛!」
「你也知道八卦傳的速度有多快,不用我探聽就會有人自動講的。」他無意識地以手指輕敲兄長的桌子。
「醫生說還要再跟她多談幾次,做一些測試才能確定。」他避重就輕地說。
「你覺得她是裝的嗎?」歐陽觀直接切入重點。
他聳肩。「我還在觀察。」
歐陽觀摸了摸下巴。「我覺得可能性很大,她人呢?我聽說她這幾天都跟你一起來公司。」
「她出去辦點事。」
歐陽觀觀察兄長的表情。「你……應該還好吧?」
他疑惑地挑眉。「什麼意思?」
「我是說她沒給你困擾吧?」他知道他跟雲夢蕾之前鬧得不是很愉快,早在她吞安眠藥前,兩人的關係就已經出現裂痕了。
「沒有。」他簡短地回答。
雖然尹倩茹有時愛鬧了一點,但其實是個很容易相處的人。
「那就好。」歐陽觀點點頭。「我看你這一個禮拜心情都滿愉快的。」他是因為不放心所以才想親自確認一下。
他這一說,歐陽靖忽然意識到這一個禮拜出乎意料地平順,而且心情也很輕鬆。
「我還以為她現在人格分裂會讓你更頭大……」
「歐陽靖,不好了。」
他話還沒講完,一個身影已經衝進來,連門都沒敲就直接闖入。
在瞧見有其他人在場時,尹倩茹急忙煞車。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談事情。」
見她要走出去,歐陽靖說道:「沒關係,不是公事,你應該不記得他了吧!我弟弟歐陽觀。」
尹倩茹看向歐陽觀,對方也正瞧著她,一臉好奇的樣子。
「對不起,我不記得你了。」尹倩茹說,她答應過歐陽靖在外人面前絕不能提什麼靈魂附身這種事,只要有人問起,就說她有多重人格就行了。
如果在十幾年前可能會被當作瘋子,不過現在大家多少都聽過人格分裂這種事,所以反而可以當做一種煙霧彈。
「沒關係。」歐陽觀上下審視她一眼,發現她的穿著和以前很不一樣,她一向都喜歡優雅貴氣的服裝,最常見到她穿一些名牌的短洋裝,而現在她卻是穿著休閒服,腳上是輕便的布鞋,手上還提了兩杯飲料。
「你……噢……」一時間他不曉得要問什麼。
「你叫我尹倩茹,我現在是倩茹人格。」她笑著說。
「你知道你……」
「一開始不知道,去見了醫生後才知道原來我還有一個人格叫雲夢蕾。」她流暢地說。
「嗯。」歐陽觀一臉深思。「我覺得……嗯,有點不可思議。」
「我也是這麼覺得。」她裝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就像身體裡住了一個不知道的惡魔一樣,感覺很奇怪。」
愈說愈離譜了,歐陽靖插話進來。「老四你先出去,我有話跟她說。」
「嗯。」歐陽觀一邊往門口走,一邊沉思。
見他走出去後,尹倩茹才敢放大膽笑。「你真一招真是太好了,他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他沒被唬,他還在評估你講的是不是真的。」歐陽靖轉個話題。「見到你弟了?」
前幾天幫她查出她弟弟就讀的大學後,他曾陪她遠遠地看了她弟弟一眼,如果不是他在旁邊,她已經想衝出去相認了。
之後他狠狠地訓了她一頓,發現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時把她帶在身邊監督她,昨天他再次曉以大義,半威脅半恐嚇要她控制自己,並花了不少時間分析事情的利弊給她聽,最後她才答應他會克制自己。
「我把事情搞砸了。」尹倩茹一臉懊悔。
「別告訴我你笨得去跟他相認。」
「當然沒有,我不是答應你了嗎?我不會這麼做。」她煩躁地走來走去。「我本來只打算看著他就好,可是腦子裡一直跑出他還是小baby的時候我幫他換尿布,說故事給他聽,跟他玩,把他帶大到五歲的畫面,那些事對我來說就像昨天那麼清楚,誰曉得蹦一下他突然就長大十五歲,那個心情……真的很複雜。」
他沉默沒說話,聽她繼續說:「後來忍不住了,就想跟他講話,結果……就搞砸了。」
「你跟他說什麼?」
「說他跟我弟弟很像,我要認他做乾弟弟。」
他看了下天花板,然後揉揉眉心。
「很蠢嗎?」她不高興地問。「乾妹妹、乾姊姊不是都這樣認來認去的,我覺得這個辦法不蠢啊!只是我太心急了,把他嚇到了,他可能以為我精神有問題。」
她當時應該更和緩一點才對。
「可以理解他下的結論。」歐陽靖簡單說一句。
「本來可以成功的,我給他你的名片,叫他打給你跟你求證我精神很正常,誰曉得他經理就出來了。」
他搖頭歎氣。「你不是答應過我不會貿然行事?」
她不好意思地垂下頭。「我知道,可是在那個情形下……」
「算了,你會這樣也在我預測的結果裡。」
「真的嗎?」她懷疑地看著他。「講得好像半仙。」
「我只是照你的個性去推測。」他說道。「這也算給你一個警惕,衝動是辦不了事的。」
她瞄他一眼。「我發現你很愛訓我,歐陽靖。」
「我不是在訓你,我只是在告訴你做事情要三思而後行。」
「是,歐陽大叔。」她朝他敬禮。
他忍不住笑出聲,她也笑。「那我下一步要怎麼做,歐陽大叔。」
「別給我亂取綽號。」
「是。」她又敬禮。
他笑著搖頭。
「對了。」她將手上的飲料提到桌上。「給你,綠茶。」她自己則拿出珍珠奶茶,高興地喝了一大口。
珍珠奶茶是她現在最喜歡的飲料,十五年前根本沒這飲料——其實她也不確定有沒有,至少當時她沒喝過。
「這種東西也要適可而止,喝太多對身體不好。」他說道。
「知道,知道,你講過了。」她點頭。「快喝啊!你不是喜歡喝綠茶?」
「你最近好像圓了一點。」他插上吸管,喝口茶。
「有嗎?」她摸摸臉,見他點頭,她不安地問道:「你不喜歡?我是說你生氣了?」
他愣了下。「我為什麼要生氣?」
「我是說男生都喜歡女生瘦一點,雲夢蕾就很瘦。」發覺自己說的話有語病,她急忙又道:「我不是說你喜歡我,我的意思是說這個畢竟不是我的身體,你女朋友的身體嘛!我吃胖了所以你不高興。」
「我並沒有不高興,我也不覺得這樣算胖。」他頓了一下接著說:「還有我們不是男女朋友。」
「我知道,你們分手了,嗯……」她欲言又止。「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算了,我知道你不喜歡講你跟她的事,可是我又很好奇,她是大美人耶!你為什麼要跟她分手?你知不知道今天有多少男的想跟我講話,我在世的時候都沒有過這種經驗。」
他深思地看她一眼。「你喜歡這種感覺?」
她笑了笑。「也不是啦!只是一種虛榮而已,你這種天生就長得帥的人是不會理解的啦!從小到大一定很多人喜歡你對不對?」
他沒說話,只是點了下頭。
「像我這種就沒人喜歡,不過你不要同情我,我是很堅強的,我已經看開了,男人……」她大搖其頭。「哼!就是臭男生。」
他勾起嘴角,想必她有些不好的經驗。
「不過呢……」她喝口珍珠奶茶。「你不一樣,你一開始是臭男生,現在不是,你幫我很多,又對我很好,如果是以前的我一定會喜歡你的,我是說以前的我你不要誤會,我已經死了,不會喜歡男人了。」
他點點頭。「那很好。」
「是啊!」她強調地點頭。「我對男人已經心如止水了,只是對食物還沒而已,過不久我就不吃五穀雜糧,羽化登仙了。」
他笑出聲。
「我是說真的,等我真的成仙了,我會來謝謝你的。」她微笑。「我一人得道,讓你雞犬升天。」
「你想太多了。」他笑道,與她說話總是這樣,不曉得會被帶到什麼地方。「你不用謝我,我沒做什麼。」
「你幫我很多。」她立刻道。「如果沒遇上你,我自己一個人一定很慌的。」她真誠地注視他。「雖然我有時候說話誇大了一點,不過我現在是很認真的。」
她說的完全是肺腑之言,如果不是他,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照她衝動的個性,現在一定把父母家都鬧翻了吧?說不定還會被當成精神異常關起來。
他瞅著她,不曉得該接什麼,其實到現在他還是無法完全相信附身的事,會幫她不過是順水推舟,最主要是觀察她的一言一行,不過截至目前為止,他沒發現任何破綻。
他專注的眼神讓她的心跳倏地加快了一些,她急忙移開眼神,暗自深呼吸……心如止水,心如止水,她不停地復誦這四個字。
長得太好看的男人還是不能太接近,實在太危險了。
這時他的手機忽然響起,她暗自鬆口氣,他示意她先在沙發上坐下,他接個電話,當他瞧見來電顯示時眉峰皺了下,是雲夢嬋。
「喂?」
「喂,歐陽大哥嗎?我找到一個道行高深的師父了,你馬上帶我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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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會很恐怖啊?」一下車,尹倩茹就緊張地抓著他的西裝外套。「現在去見師父好嗎?我還沒跟我爸媽講上話,等我跟他們講了話以後再來好不好?」
雖然剛剛說要成仙,但也不用這麼快吧!總得給她心理準備。
「你不用擔心。」他瞥她一眼。「如果有什麼不對,我會中斷儀式,基本上我不相信做做法夢蕾的魂魄就會回來。」
「那我們幹嘛還來?」她左右張望,本來她以為師父高人之類的會住在深山裡,結果竟然住在大廈裡面。
歐陽靖沉默一會兒才道:「雲夢嬅是夢蕾的妹妹,她們是親人,相對來講我反而是外人,雖然我不贊同她的做法,但也不能阻止她想為姊姊盡一份心力。」
尹倩茹緘默不語,算是認同他的講法。
「你放心,應該不會有事。」
「真的嗎?依照你的理性判斷,我出事的機率有多高?」她問。
他瞥她一眼,嘴角勾起。「這是非理性的事很難判斷,因為基本上我不信這種東西,所以你問我就有偏頗了,反正見機行事。」
「我擔心我會魂飛魄散。」她愈想愈害怕。
「不會有這種事。」他蹙眉。
尹倩茹還想說話,卻瞧見雲夢嬅在大廈前跟他們招手。
「你們好慢。」
「路上塞車。」歐陽靖隨口說道。
雲夢嬅打量尹倩茹。「你還是那個叫尹倩茹的對吧?」
她只能點頭,開始後悔在醫院醒來時不應該跟雲夢嬅說她不是雲夢蕾的,她應該要沉著,先搞清楚狀況再說。
現在她終於明白為什麼歐陽靖叫她不要到處講附身的事,即使跟她父母說也不行,因為說後會引出什麼後果是無法預料到的。
「可不可以一個禮拜後再見師父啊?」尹倩茹忍不住說道。「我還有事沒處理好,等我辦好了再來好不好?」
「有什麼事得處理,你都死了,我是說以你的講法,你都死了十五年了。」雲夢嬅說。「我擔心我姊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還是先去見師父,聽他怎麼說。」
雲夢嬅跟管理員打聲招呼後,領頭往前走。
「歐陽靖。」尹倩茹小聲地說。「我們跑走好不好?」
他低頭注視她緊張害怕的神情。「你不用擔心,我說了只要有狀況,我會見機行事。」
尹倩茹歎氣,認命地往前走。「你要說話算話喔!我現在把你當我的貴人,你千萬不要讓我魂飛魄散。」
她的話讓他勾起淺笑。「我答應的事就會做到。」
望著他堅定的眼神,她安下心。「謝謝你,歐陽靖,你是大好人,有你在我比較不那麼害怕。」
他沒回話,只是深思地看著她。
進了電梯後,因為雲夢嬅就站在旁邊,所以尹倩茹沒再說什麼,只是緊抓著歐陽靖的手臂,把他當做自己的保命符。
「如果看了沒什麼用,我希望還是采正規的方法比較好。」歐陽靖說道。
「什麼正規的方法?」雲夢嬅不解地問。
「看精神科醫師或是咨商師之類的。」
「你還是覺得我姊是人格分裂?」雲夢嬅無法接受地搖頭。「我不相信,我知道我姊,她不可能……」
「你知道她一直很壓抑。」他打斷她的話。
「對,但沒壓抑到會跑出另一個人格出來。」雲夢嬅道。「如果你覺得困擾,我可以接姊姊一起住,我自己會想辦法找回她的魂魄。」
「不要,我不要跟你住。」尹倩茹拚命搖頭。「我喜歡跟歐陽靖住。」
「這不是你能做主的。」雲夢嬅朝她攏眉。「你莫名其妙跑到我姊身上,難不成想永遠霸佔她的身體。」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根本不曉得發生什麼事,醒過來就這樣了。」尹倩茹不平地說,怎麼講得好像她是惡靈入侵。
電梯門開啟,雲夢嬅走出去後才道:「故不故意不是重點,重點是我要我姊的魂魄回來。」
尹倩茹癟著嘴,沒辦法反擊她的話。
「好了,到了。」她正打算按鈴,裡頭的人已經開了門。「進來吧!師父在裡面等你們。」
尹倩茹緊張萬分地走進去,正廳擺著好幾尊神像,桌子上則有一堆很像道教法器的東西,看著那木劍、符咒以及像硃砂之類的東西讓她寒毛都豎起來。
不用伯,不用怕,她又沒做錯事,是老天爺讓她跑進雲夢蕾身體裡的,她不需要害怕。
「就是她嗎?」一個穿著唐裝的發福中年人來到她面前。
「就是她,洪師父。」雲夢嬋說道。
「嗯……」洪師父繞著尹倩茹與歐陽靖打轉。「看起來不像什麼惡鬼。」
「我本來就不是。」尹倩茹急忙道。
「師父覺得人格分裂可不可能?」歐陽靖出聲。
如果不是因為太緊張,尹倩茹一定會笑出來,他到現在還不死心地想證明她是人格分裂。
「人格分裂喔?這個我沒研究哩!」洪師父抓抓頭。「不過試試看就知道了,來,你過來這裡。」
「這裡不行嗎?」尹倩茹還是抓著歐陽靖。「師父我很膽小。」
洪師父笑道:「哎呀!不會害你啦,雲小姐已經把情形都跟我說了,前幾天我也處理過一個跟你很像的例子啦!這個可能是那個磁場的影響,你這個不是惡意的就沒關係啦!不會把你怎麼樣。」
「噢。」尹倩茹鬆口氣。「聽到這裡我就安心一點了,師父你千萬不要害我,我生前也做過很多好事哩!不要讓我魂飛魄散。」
「放心啦!我現在得先找到原本的魂魄,有肉體在比較好把人叫回來,然後我再好好超渡你讓你投胎去好人家。」
「可是我還沒跟我爸媽道別哩!」尹倩茹說。「不然讓我托夢也好。」
「這個我再想辦法。」洪師父拿起符咒、木劍以及鈴鐺準備開始做法。
尹倩茹看著歐陽靖,說道:「那個……如果雲夢蕾回來了,你……我……唉!我是說謝謝你這陣子對我的照顧。」
「現在說這個未免太早了。」他盯著她帶點緊張又有些不知所措的臉。
「雖然一開始覺得你很討人厭,可是啊……相處以後才發現其實你人不錯,就是腦袋硬了一點,說話硬邦邦的,又不會表達感情,這一個禮拜謝謝你對我的照顧,如果雲夢蕾回來了,你要跟她好好相處,嗚……」她開始哭。
「哎喲!」洪師父拍一下她的肩膀。「你哭什麼啦!都還沒開始,也不知道會不會成功,不用這樣好像在交代遺言。」
「我難過嘛!」尹倩茹吸吸鼻子。「我感情很豐沛的。」
歐陽靖沒說話,黑眸仍是盯著她瞧。
「如果我沒事的話,回去叫江媽給我煮豬腳麵線。」她忍不住又說一句。
他點點頭,瞧著她抹淚。
「你會不會太離譜。」雲夢嬅忍不住說一句。「你現在是入侵者,講得好像我是壞人要把你消滅。」
「我又不是異形,什麼入侵者。」她吸鼻子。「歐陽靖,有沒有衛生紙,鼻水要流出來了。」
他從口袋掏出手帕上前遞給她。
「你們也差不多一點,一直講話是要怎麼做法啦!」洪師父受不了地說了一句。
「好啦!再一下。」尹倩茹擦了擦鼻水。「如果我還在的話,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提款卡的密碼,沒錢很不方便。」
他忍不住勾起笑。「我考慮。」
「還考慮,真沒人性。」她不平地說。
「幹嘛跟你講密碼,那是我姊的錢耶!」雲夢嬋忍不住也說一句。
尹倩茹只好改口,對歐陽靖說:「好吧!那你的給我好了,有提款卡比較方便,一直跟你伸手拿覺得很窩囊。」
「你會不會太得寸進尺?歐陽大哥幹嘛給你錢。」雲夢嬅不平地說。
洪師父把木劍往桌上一敲,火大地說:「你們很愛『開槓』,要不要給你們開一個聊天室。」
「對不起,洪師父。」雲夢嬅立即住嘴。
「你好幽默喔!師父。」尹倩茹說。
洪師父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歐陽靖忍著笑,後退一步。
「手帕。」尹倩茹遞給他。
他接過後,順手擦了下她臉頰上的淚後,才走到一旁去。
「現在通通不要再講了,再講我會打人。」洪師父揮了一下木劍。
尹倩茹立正站好,心裡開始求菩薩求天神不要讓她受苦,要走也要高高興興地走。
洪師父開始吟誦著讓人聽不清的咒語,木劍在她身上比來比去,這樣弄了大概一分鐘後,他以七罡步伐走回壇桌後,以筆沾了硃砂在道符上畫著,之後再拿起桌上預備好的草人,不停誦著咒語。
他拿起旗子揮了揮,大聲念誦雲夢蕾的生辰八字與名字。「魂歸來兮,魂歸來兮……」
尹倩茹不安地動了下,眼珠在師父身上轉啊轉,又望向歐陽靖,他鎮定的模樣讓她安了些心。
她不用害怕的,如果事情不對,他會阻止的,他答應過她,沒什麼好怕的,她在心中給自己打氣。
師父念著念著,像催眠曲一樣,過了幾分鐘後,她忽然覺得四周有些涼風,她害怕地左右張望,是不是雲夢蕾回來了?
她覺得頭頂麻麻的,是不是要靈魂出竅了?她再度望向歐陽靖,想告訴他她的感覺,然後她發現自己張了嘴,卻沒有聲音出來。
麻到脖子了,她哆嗦一下,師父吟誦的咒語忽然變得好大聲,好像在她耳邊拿了擴音機講一樣。
她眨了下眼,瞬間,身子軟癱下來,她看著歐陽靖驚訝地向她走來,伸手要扶她。
她看到自己飄了起來,歐陽靖抱著她搖晃著。
她隱約聽見他叫她的名字——尹倩茹。
忽然間,她整個人又被吸了進去,身體抖了幾下,師父的咒語聲又將她震了出來,她又飄了起來。
她好像飛到了天花板上,她看著歐陽靖踢了壇桌一腳,香爐掉下桌子,八卦鏡也掉了下來、旗子、符咒、各種法器倒的倒、散的散。
她震了下,感覺空間在她周圍扭曲起來,她害怕地想向下抓住歐陽靖,卻一直勾不著,壓力好大,她無聲地叫喊,被捲進一個奇怪的漩渦。
歐陽靖……她叫著,想抓住他;歐陽靖,救我,我好怕……她喊著,而後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