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生的身材真好。
尹倩茹站在鏡子前審視著雲夢蕾曲線姣好的裸體,果然胸就是胸、腰就是腰,腿也修長得不得了,不像她自己是胖子一個。
她好奇地以手指戳了下胸部。 「哇∼∼真有彈性,實在看不出已經快三十了。」
不只身材,她的臉看起來也很年輕,如果她自稱只有二十二歲,也會有人相信的。
「明明就這麼漂亮,幹嘛去打什麼肉毒桿菌。」她噘著嘴。「還有什麼玻尿酸豐唇。」
這是剛剛歐陽靖告訴她的,因為她吃東西時總覺得嘴巴怪怪的,問了歐陽靖後他才告訴她這個新名詞。
「我就說嘛!哪有人嘴巴翹成這樣。」她又看看側臉,都可以吊五斤豬肉了。
雖然眼部以上僵硬,嘴唇翹嘟嘟的,但看起來還是很漂亮。
「這就叫天生麗質吧!」她穿上睡衣,走出浴室。
化妝檯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保養品,她好奇走近一看,發現都是她沒見過的品牌。
「智揚水嫩玻尿酸,咦?就是這個東西打進嘴巴嗎?」她瞪大眼,又拿起一瓶。「智揚美白霜、智揚醒膚露,奇怪,怎麼都是智揚,這個牌子很有名嗎?」
她將保養品放下,好奇地打開旁邊的白色小箱子,發現裡頭擺了幾瓶止痛藥,還有一些她念不出的英文藥名以及維他命。
「智揚葡萄籽,這又是什麼?」她疑惑地抓了下額頭。「怎麼才差十五年,就有這麼多東西我都不曉得,幸好沒跑到一百年後,不然可能會被當作白癡。」
她放下瓶子,有空再問歐陽靖好了,現在她得先把腦力花在怎麼脫離目前的情況。
剛剛她偷偷打了兩通電話,都指名找弟弟尹耀光,十五年過去了,弟弟也二十了,有人打電話找他不稀奇吧!遺憾的是他們都說打錯電話,這樣一來只剩最後一個希望了。
「不曉得耀光現在長什麼樣了?」她喃喃自語。
弟弟跟她差了十六歲,當初知道媽媽懷孕時,下巴差點掉下來,父母也很詫異,但還是很高興地迎接第二個小孩。
想到家人,她的眼眶又要濕了,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她真不明白老天在想什麼!
她在床邊坐下,正想打電話時,敲門聲響起。
「進來。」她喊了一聲。
歐陽靖開門入內,注視她微濕的發與純棉的粉色睡袍。
「什麼事?」她揉了下眼睛。
「為什麼穿冬天的的睡衣?」他問。
「因為夏天的都很暴露。」雲夢蕾的睡衣幾乎都是半透明的居多,她才不敢穿。「反正有冷氣,穿長的也不會熱。」
他走到她身邊坐下,尹倩茹疑惑地看著他。
「你對這個房間有印象嗎?」他問。
「當然沒有。」她的疑惑加深。「你為什麼問這個?難道你還在懷疑我是雲夢蕾裝的?」
怎麼會有人的頭腦硬到這個程度。
他沒回應她的問題,繼續說道:「其實我也不是一定要分手。」
「什麼?」她驚訝地起身。
「坐下。」他強制地握住她的手臂,讓她坐在床上。
「我跟你說了我不是雲夢蕾,我是尹倩茹……啊!你幹嘛?」她大叫一聲,因為他突然將她壓在床上。
她驚恐地注視他,他的眼神則隱藏著某種企圖。
「你不要亂來。」她推他。「我真的不是雲夢蕾,你再這樣我要喊救命。」
他將她亂揮的手壓制在她頭頂上。
「喂!」她死命地想出力,卻敵不過他,天啊∼∼這女人的力氣也太小了吧!如果是她自己的身體,絕對能一拳打飛他。
「放開我。」她尖叫。
「你不是一直想生我的孩子嗎?」他面無表情地問。
「你錯了,我完全不想,真的。」她叫道。「請去跟別人生,快點,你要找誰就趕緊去,快走啊你。」
「如果我只想跟你生呢?」
「那就等真正的雲夢蕾回來再說。」她的臉都已經漲得通紅了,可是還是沒辦法動半分,這女人的身體真是中看不中用。
他盯著她,眼神深奧難懂。
「救命啊!江媽。」尹倩茹喊道。
他忽然低頭親了下她的上唇。
她驚恐地看著他。
他沒有多加停留,飛快抬起頭。「怎麼樣,想起來了嗎?」他銳利地盯著她。
她搖頭,而後又改變主意不停點頭。「我已經完全都想起來了,哈……沒想到被你看穿了。」
他揚眉。
「其實我一直都在騙你,哈哈哈……」她吞了下口水,繼續道:「我其實是不想吞安眠藥的,我只是想嚇你,沒想到……嗚……」
他鬆開她,坐起身。
她急忙也爬起來,立刻遠離床鋪。
「哈……沒想到我的計謀被你看穿了,你真是太厲害了,哈哈哈。」她一邊說一邊往後退。
他看著她一邊誇張地揮舞雙手,一邊說道:「你的眼睛真是太銳利了啊!」
這是雲夢蕾三號嗎?歐陽靖皺著眉頭,莫非真的是人格分裂?
「其實我已經想通了。」她繼續說,一邊瞄著出口。「海裡的魚那麼多,我幹嘛守著你這條鯊魚,當我一腳踏進鬼門關的時候,我突然領悟出這番道理,天涯何處無芳草……」
當她正準備衝向門口時,他突然起身,說道:「好了,你休息吧!」講完就往門口走,他現在不想應付雲夢蕾三號。
一開始尹倩茹還有點搞不清狀況,他剛剛明明一副勢在必得想強暴她的樣子,怎麼突然間完全失去興致掉頭走人。
電光石火間,她領悟到他根本就在試探她、要她。可惡!耍人是不是,她也會,她抓起床上的枕頭往他丟去。
「你這個負心漢、劈腿男,無情無義的冷血人,跟了你這麼多年,竟然換來這樣的下場,我雷夢娜是哪裡對不起你!」
枕頭擊中背時,歐陽靖僵了下,而後吃驚地轉過頭,不敢相信她會拿東西丟他。
「什麼雷夢娜?」他瞇起眼。
她愣了下,她剛剛講雷夢娜嗎?「我是說雲夢蕾,跟了你這麼多年,今天才發現你有重聽,你這個騙子。」她怒叫一聲。
他不可置信地瞪著她,一時間不曉得要怎麼反應,他從沒遇過這樣的人。
「我們從今天起徹底地切了,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她瞪向他。「你走吧!現在就開你的車出去,不要回來了。」
「這是我的房子。」他提醒她。
「那我開車出去,鑰匙拿來。」她接得順口。
他第一次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夠了,你還是變回二號好了。」
「什麼二號?」她問。
他搖搖頭,不敢相信他們會有這麼荒謬的對話。「你再胡鬧,我會把你綁起來。」
她立刻後退一步。「沒想到你還有暴力傾向。」
他咬牙道:「是你有暴力傾向,你要我送你進精神病院嗎?」
她嚇了一大跳,急忙搖頭。「不要,我剛剛是開玩笑的。」她再搖頭。「我真的沒有神經病,我只是被你嚇到,所以腦袋一時間搭錯線……」
「好了。」他歎口氣,本來只是想試探她,沒想到會搞得這樣亂七八糟的。
尹倩茹不敢再接腔,剛剛演得太過火了,萬一他真的以為她精神有問題,送她進龍發堂怎麼辦。
「你早點休息吧!」他轉身要走。
「歐陽靖。」她喊他一聲。「我知道你很難相信我不是雲夢蕾,但我真的不是,你得給我一點時間證明,只要找到我的家人你就會明白的。」
他沒說話,只是深思地看著她。
「你不要把我送進精神病院。」她有些害怕地說。「我看過電視報導,那種地方很可怕,至少你先給我時間證明好不好?」
他凝睇著她不安的神情,最後點了下頭。
「你不要再像剛剛那樣胡鬧。」他說道。
她立刻點頭。「那你也不要像剛剛那樣嚇我,我還以為你要強暴我。」
他勾起嘴角。「睡吧!」他轉身走出去。
「你還沒答應我。」
他關上門,聽見門上傳來砰地一聲,他好笑地搖搖頭,大概又扔枕頭了吧!想到她方才胡鬧的模樣,他的笑意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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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起來,她的眼睛又腫又紅,見她哭腫的雙眼,他沒說什麼,只叫江媽拿了冰袋給她冷敷。
吃早餐的時候,他則因為她的好胃口而吃了一驚,雲夢蕾早上一向不大吃東西,有時見他不悅,才會勉強吃片烤吐司。
「歐陽靖。」她吃了第二個三明治後,心情好轉一些,終於肯開口講話。
他沒應聲,只瞧她一眼。
「等一下我就打電話給我爸媽——」
「江媽,沒你的事了,你可以先回去了。」歐陽靖說道。
原本在擦拭流理檯的江媽立刻點頭。「我明天再來。」
見她離開廚房後,尹倩茹才道:「我講得太順口了,都忘了江媽還在這裡,你是不是很有錢,住這麼好的地方,還有傭人。」他所住的大樓一看就是她一輩子不吃不喝也買不起的那種。
「她不是我家的傭人,是我請的家管,一個禮拜在這裡住三天,幫我整理房子、煮點家常菜。」畢竟一直吃外食很容易讓人膩。
「噢。」她點頭,喝口蔬果汁。「她弄的東西很好吃。」
「你想現在打電話嗎?」他將話題拉回。
「對,你在我旁邊聽,這樣也可以證明我沒撒謊。」本來昨天晚上就想打的,可是又怕希望幻滅,最後等她鼓起勇氣時,已經快十二點了,想到那麼晚打去好像不大適合,於是拖延到了今天早上。
他頷首,沒評論什麼,對於她的身份,他現在還是處於懷疑評估的階段。
「好。」她深吸口氣,從椅子上站起來。「我不想再拖了。」她討厭一直處在緊張又不確定的狀態,反正早晚都要打,還是快點把這件事解決。
他也起身,示意她到客廳去,尹倩茹緊張地坐在沙發上,深吸了幾口氣後,才拿起電話,在歐陽靖的注視下開始撥打。
耐心地等著嘟了五聲後,電話被接了起來。
「喂。」她緊張地說。
「喂?」
對方回應了一聲,是個中氣十足的聲音,連一旁的歐陽靖都能聽到。
她的喉嚨卻像卡住了,說不出下面一句。
「喂,找誰啊?喂?」
尹倩茹未加思索,反射地掛上電話。
歐陽靖挑起眉。「怎麼?又不是?」
她搖搖頭,鼻頭開始發酸。「是……」
「什麼?」
「是我爸的聲音。」一講完,眼淚就掉了出來。
歐陽靖愣了下,心裡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感。
尹倩茹吸吸鼻子。「真奇怪,我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麼,我應該高興才對。」
「真的是你爸?」他的聲音還是帶著懷疑。
她點頭。
他不相信。「打過去。」他命令。
人格分裂絕對比靈魂附體讓他容易接受。
「可是我好想哭。」她抽起面紙。
「現在不是哭的時候。」他皺眉。
「我知道。」她的眼淚一直掉。「我只是想到……想到已經隔了十五年,雖然對我來說才是幾天的事情,而且……我現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他歎氣。「說不定那是你的幻聽,有一些精神疾病會有幻聽的現象。」
她瞪他。「你就是不相信對不對,死腦筋。」她吸吸鼻子,生氣地拿起電話。「你打,你問他是不是有一個女兒叫尹倩茹。」
他瞥她一眼,當機立斷按下重撥鍵,他做事一向不拖泥帶水,既然有懷疑就直接證實。
這回只響了兩聲就有人接起。
「喂,請找尹倩茹。」他直接說。
坐在一旁的人兒整個貼過來,臉頰貼在話筒上,他瞪她一眼,正想推開她時,對方回了話。
「你……你哪裡找?」
聽見父親的聲音,尹倩茹又開始掉淚。
「我是她高中同學,最近我們想開一個小型的同學會,所以……」他故意停頓,等對方接話。
「噢。」對方也頓了幾秒。「她……她已經過世了。」
尹倩茹哭出聲,歐陽靖則是皺下眉頭。「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件事,她……她什麼時候……」
「十五年了喔!」對方長長地歎了口氣。
歐陽靖繼續道:「真的很抱歉。」
「沒關係,想想都十五年了,時間過得真快。」
「爸,我沒——」
歐陽靖眼明手快地掩住她的嘴。
「對不起,我女兒在叫我了。」歐陽靖對著話筒說。「真的不好意思,希望沒有冒犯到你。」
「不會,沒關係,再見。」
「再見。」他掛上電話。
尹倩茹瞪著他,眼淚一直掉。「你相……信了吧?你相信了吧……嗚……」她開始哭。
歐陽靖不知要怎麼回話,只能看著她。
見她愈哭愈傷心,他歎口氣,說道:「你要哭就哭個痛快好了。」
她本來是想克制自己的,但聽到他這一說,眼淚立刻像水龍頭一樣直流。
「我……跟我爸說我沒死。」她哽咽地說。
見她想拿電話,他拉開她的手。「你瘋了?想被抓去研究?」
「什麼?」
「萬一洩露風聲,傳得到處都是,你會被抓去醫院研究。」他隨口說道。
「才不會。」她難過地直掉淚。「我想回家。」說罷她就要起身,卻讓他壓住肩膀不能動彈。
他皺著眉頭,一臉凝重。
「你讓我回去。」她抽噎地說。
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沉默。
「我想回去。」她又說了一次。
「你這樣怎麼回去,別忘了你已經不是原來的你。」話雖這麼說,但他還是很難相信有附身這種事。
可他又無法解釋發生在她身上的事。
「那不告訴他我是他女兒。」她抹去眼淚。
見她臉上又是鼻涕又是眼淚的,一時間他的情緒錯綜複雜,有點理不清現在的感受。
她是雲夢蕾,但又不是,身體是,靈魂不是,臉蛋是,表情神情又都不是,這……他都不知道怎麼跟她相處了。
「拜託你,好不好?」她淚眼婆娑地看著他。
「你要用什麼理由回去?」
「……就說我們是她同學,最近才知道她過世,所以來給她上香。」她找出一個理由。
他搖頭。「你一定會崩潰。」
「不會的。」
「那你現在馬上把眼淚收住我就相信你。」
她急忙擦眼淚。「你看,沒了,沒了。」
「你爸媽一定很疼你吧!」
「嗯。」她猛點頭。
「他們含辛茹苦把你養大,沒想到白髮人送黑髮人,想來也令人難過。」
聽到這話,想到父母對她的好,鼻頭一皺,眼淚又掉出來。
「你看,又哭了,隨便講兩句溫情一點的話你就受不了,見到他們你一定崩潰。」
她邊哭邊打他。「怎麼這麼壞啊你,用……用這種爛招數,陰險小人。」
他不知該氣還是該笑。「知道是爛招數你還哭。」見她一張臉哭得都快皺了,忍不住問道:「臉不是很繃嗎?還能哭成這樣。」
「不要你管,求人不如……」她打個嗝。「求己,我自己去。」
「沒錢你怎麼出門?」他提醒她。
「我走路。」她揚起下巴,有志氣地說。「不然搭便車,叫好心的人載我,說我被丈夫毒打,從他的魔掌下逃出來,叫他們救我。」
他忍下住勾起嘴角。「你是不是連續劇看太多,很會演嘛!」
她一邊抹淚一邊說:「我很有演戲細胞的,你再欺負我,我就演受虐婦女給你看,叫警察來捉你。」
他笑出聲。「怎麼,你要把自己打傷來告我嗎?」
她愣了一下,隨即道:「非到必要關頭,我是不會採取這種激烈的手段,哼!我就說我受的是內傷。」自己打傷自己這種殘忍的行徑她是做不來的。
他繼續笑,不敢相信他們會有這麼荒謬的對話。
「看我的臉就知道,被你打到顏面神經失調,都不會動,嘴唇也闔不起來。」她補充一句,用紅腫的大眼睛瞪他。
笑聲由他口中迸出,他實在不明白跟她講話為什麼都會變成這樣,完全脫離常軌。
「你再笑吧!笑死你好了。」她推開他起身。「我要回去了。」
「等等。」他笑著拉住她。
「你不要攔我。」她生氣地說。
「你自己一個人回去會搞得天下大亂。」他不能放任她這樣亂跑。
「你要跟我回去?」她燃起一線希望,有他在她比較能控制自己。
「我考慮……」
「耍人啊!」她瞪他。
「聽我說完,先找你弟吧!一個一個來。」
她眨了下眼,不明白他的意思。
「這件事我要慢慢調查,基本上我只相信一半……」
「你——」
「聽我說完。」他皺眉。「雖然這件事很不可思議,但也不能排除是你一手安排的,說不定你在吃安眠藥之前就找了人來跟你演戲,你家人都是你安排的。」
「你瘋啦,我安排這個要幹嘛!」她不敢相信地看著他。「你腦袋裡面到底裝什麼?」
「理性,還有各種可能性。」他冷靜地回答。「什麼事如果都只想一個可能性,照單全收,那是被牽著鼻子走。」
她張嘴講不出半句話,最後只能搖頭。「你厲害,我被你打敗了,那我可不可以問一下,我雲夢蕾——」她故意以雲夢蕾自稱。「找那麼多人來演這齣戲的目的是什麼?」
「最簡單的解釋就是你真的人格分裂,至於原因我不清楚,這要見過醫生後才能斷定,總而言之你現在是由尹倩茹這個人格控制的,而真正的雲夢蕾已經被壓到潛意識下面,所以她完全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至於目的,這我不曉得,只能問尹倩茹這個人格,說不定是對現在的生活不滿,所以想創造出一個完全不同的經驗,過不一樣的人生。」
她瞠目結舌地看著他。
「第二個可能性,就是雲夢蕾在演戲,但這個可能性我持保留態度,因為就我認識的她,不大可能演得出尹倩茹這種性格,除非我看走眼;至於目的,大概是想拖延我們分手的時間,或者看看能不能挽回這段感情。」
「我看不出為什麼要挽回。」尹倩茹忍不住回嘴。「你這麼討人厭,又是死腦筋,跟你在一起到底有什麼好,她到底看上你哪裡,外表嗎?憑良心說是長得還不錯啦!可是看久了也會麻木……」
「錢。」他簡單地說了一個字。
她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你是發現這個原因才要分手的嗎?」
「不是,一開始交往時我就知道了。」
「那你到底為什麼要跟她分手?」她好奇地問。
他盯著她,沒說話。
她讓他瞧得不自在。「你現在是看著雲夢蕾還是尹倩茹?」
他若有所思地盯著她,沒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繼續方纔的話題。「第三種可能性就是尹倩茹的靈魂附在雲夢蕾身上,至於原因,我不知道。」
「我絕對支持第三種。」她舉起雙手,一臉熱切。
「但我不能排除前面兩種,昨天出院時我已經幫你約好精神科醫師,明天看診,看診完後,我會再決定下一步怎麼做,如果他也認定你是第三種情形,那我們就先進行剛剛的計畫。」
「什麼計畫?」她完全不明白他在講哪件事。
「先跟你弟弟見面。」他說道。
她綻出笑,眼睛閃著興奮的色彩。「好,那我們可不可以先回去看看,不要進去,遠遠地看他們就好。」
「我還得上班……」
「我自己去。」
「不行。」他否決。
「那我找雲夢嬅。」她立刻道。
「沒有我在場,就不行。」
「你怎麼這樣……」她抗議。「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只是想遠遠地看一下就好。」
「你的個性太衝動,萬一當場失控會很麻煩。」見她又要說話,他又道:「有點耐心,不差這幾天,你現在情緒還很激動……」
「我……」
「你要明白一件事,如果你真的是尹倩茹,你已經在十五年前死了,你父母歷經喪女之痛,慢慢從傷痛中恢復,如果你現在又去搗亂,對任何人都沒好處,記住一件事,你已經沒有實體了,只剩靈魂,如果雲夢蕾的魂魄回來,你就變成鬼了,你忍心讓你父母再經歷第二次喪女之痛嗎?他們多大年紀了,也不小了吧!你要他們再為你哭得死去活來嗎?」
淚水模糊她的視線,她哭道:「你怎麼這麼壞,講這些讓我難過。」她氣憤地捶打他。「有沒有人性啊你。」
「如果你聽不進我的話,那我也沒辦法,我只是提醒你『事實』是什麼,對你來說是幾天前的事,但對他們來說已經十五年了,如果你的肉體還在,你當然可以大大方方回去跟他們在一起,但問題是你的肉體已經不在了,現在這個身體是雲夢蕾的,你有可能只是暫住,如果是這樣,你還要回去告訴你父母你沒死嗎?你要給他們這種空洞的希望嗎?」
「嗚……」她又開始大哭。「你不要再說了,我只是想回去看他們一下,你就講這麼多……」
他皺緊眉頭,長歎口氣。「別哭了。」
「我不聽你的。」她摀住耳朵。「我偏要哭。」
他不知要拿她怎麼辦,也不知該怎麼安慰人,所以只能看著她哭,不只她不明白事情為什麼會發生在她身上,他也不明白。
他的理智一直無法接受鬼魂這種事,但卻偏偏讓他遇見這種事,如果她真的是尹倩茹而不是雲夢蕾,他不知道自己要覺得鬆口氣還是神經緊繃。
他列出的三種可能性他都不希望發生,但就是發生了,更麻煩的是他不知道該怎麼處理跟她的關係。
看著她的時候,他不曉得自己在看誰、在跟誰說話,原本早就該斷了的關係、不再有交集的兩個人,卻拉出了另一條新的線。
他其實可以不管她的,但是他抵抗不了想知道真相的渴望,他的腦袋飛快轉著,評估各種狀況。
最後他必須承認,第三種可能性的機率是比較高的,可這偏偏又是最困擾他也最棘手的一種情形。
到現在為止,他還不曉得該怎麼跟她相處比較好,尹倩茹,一個二十一歲的小女生,她說話的方式跟邏輯超出他能理解的範圍,跟她比起來,他好像一個老頭子。
更麻煩的是雲夢蕾呢?她現在在哪,也佔據了別人的身體嗎?要真的是這樣,豈不天下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