祟陽殿的殿前架起了一口巨型大缸,盛滿清水,下方置好柴堆。太后施施然坐在不遠處,桌上擺置著精美的點心、香郁的花茶,若非被押來的玄尚之一臉惶恐地瞪著那口大缸,只怕旁人還以為太后只是閒暇賞花而已。
「孟子在《告天下》中曰:『生於憂患,死於安樂。』聽聞若是將一隻青蛙放入熱水之中,它會立刻感覺到危險而跳出來;但若將它置於冷水之中,慢慢加熱,它則到燙死前都感覺不到半分危機。」太后悠悠地飲了一口香茗,不緊不慢地說:「哀家一直好奇到底是不是真的,今日,終於有機會試驗一下了。」
說罷,幾名侍衛便將玄尚之擲於缸中。玄尚之茫然地游出水面,呆若木雞地看著太監們開始燃火,難以置信自己竟會落得被人生煮的下場;再望向太后一成不變的面孔,怎麼看也不像嚇唬人,而且柴火已經燃起,雖然不致立刻煮沸厚缸內的冷水,但也只是時間問題。
下意識地尋找哥哥和喬大哥的身影,卻意外地發現他們不知所蹤,也模模糊糊地明白能救自己的人都被阻攔了。這就是說……太后是鐵了心要嚴辦我?
本能地撲騰了幾下,面臨生死關頭的玄尚之連哭泣都忘記了,完全木然地看著太后,呆滯地等待著令人心悸的結果。
小皇帝有些困惑地看著眼前的場景,雖然不明白會出什麼事,但看著缸中的尚之哥哥,還有缸下的熊熊烈火,小守譽本能地害怕起來。
「好好看著,如何讓那些令你痛的人更加的痛。」
太后冷漠的聲音對玄尚之來說無疑是地獄勾魂使,雖然無法感覺到水溫是否在上升,但玄尚之的呼吸已經變得明顯急促起來。並沒有「燙」的感覺,卻能感覺到一絲悶熱的窒息感,玄尚之已經放棄了掙扎,安靜地站立在缸中,微閉眼睛努力地調整著呼吸。
別怕……別怕……至少死前不要讓別人看笑話……
柴火漸漸燃盡,太監們又開始添置新柴。棕色的大缸底部已經變黑,灼燒的熱度讓人無法靠近,缸內的水雖未沸騰,但已微冒熱氣,玄尚之的額頭佈滿水珠,卻已經不單純只是水跡而已了。
周圍的人開始陸續露出了害怕或同情的目光,大家之前都以為太后只是嚇唬一下點到即止,但眼見水溫明顯上升太后卻仍未有所動作,幾個與玄尚之同殿的小宮女已經害怕地低聲哭泣起來。
李守譽也感覺到了周圍氣氛的變化,看著越來越大的火焰、緩緩上升的縷縷煙霧,他終於意識到尚之哥哥會有危險,不由膽怯地扯扯太后的長袖:「母后……讓尚之哥哥出來吧……」
「為何讓他出來?」太后看著自己的兒子,淡淡問道。
「好像很燙的樣子……」
「皇上,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個道理你應該聽太傅講過吧?」
「可是……」小皇帝的臉上露出幾分懼意:「尚之哥哥不是故意的啊……」
「有時候,某些過錯不是單憑有意無意便可減免罪責。皇上請謹記,你的龍體、威嚴都是不容褻瀆與損傷的絕對存在,不論任何人、任何理由都不能有半分危及皇上的言行,一旦觸犯……」太后意有所指地看向玄尚之:「那人就該有必死的覺悟。」
玄尚之昏昏沉沉,勉強睜開灌鉛般的眼睛,雖能模糊地聽到太后說了些什麼,卻木然地無法理解。
李守譽人小嘴拙,不知道該怎麼替玄尚之求情才好,不安地看看太后又看看玄尚之,急得淚珠子直轉圈。太后依然一副百年不變的淡然表情,對小皇帝的反應置若罔聞,更對玄尚之的處境視若無睹,繼續自顧自地閒閒品茗。
時間一分一刻的慢慢流走,缸內開始升起縷縷白煙,玄尚之浸於水中的膚色開始漸漸轉紅,臉色也隨著上升的溫度開始呈現出不正常的緋紅。但玄尚之本人卻沒有明顯反應,他甚至感覺不到缸水開始趨向危險的熱度,只覺得意識越來越渾噩,卻又止不住滿腦子的胡思亂想。
比如此刻,他甚至還能自嘲地想著青蛙不知不覺中被燙死的故事肯定是真的。
「太后……」金兒小聲地喚了一聲。
雖然金兒與玄尚之一直不和,但畢竟同殿共事多年,而且一直以欺負玄尚之為樂,多少有些感情。眼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共事者要活活被燙死,饒是金兒也忍不住開口求情起來。
「金兒,莫非你現在還分不清何時該開口,何時該閉嘴?」太后冷冷道。
「……」
金兒不敢再多言,乖乖噤聲,但投向太后的目光中已經滿是乞求之色。太后完全沒有理會,金兒只得看向小守譽。
金兒淚眼婆娑的模樣更令小皇帝深覺玄尚之的處境不妙,頓時急得好似熱鍋上的螞蟻,跳下椅子奔到太后腿邊,可憐兮兮地說:「母后,你原諒尚之哥哥好不好?」
「哀家為何要原諒他?」太后煞是認真的反問小守譽。
「因為……因為……」李守譽詞窮,大眼睛轉來轉去,卻一時想不到什麼好理由。
「既然皇上無法勸服哀家,那就陪哀家一同欣賞下去吧。」太后雍容的笑容之中帶著幾分惡意。
小守譽見太后不理會他,又見玄尚之的神色越來越差,終於哇一聲哭了出來:「母后好壞!」
誰也沒料到,小皇帝竟會當即撲向大缸!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眾人一時呆愣住,眼見小皇帝就要碰到熾熱的大缸時,忽然一個人影撲出,擋在了李守譽前方,他整個人卻因此重重地撞上缸面,頓時一陣恐怖的「滋滋」聲傳來,分不清是衣物還是皮膚被大缸灼燒的焦糊味溢出。那人摟著李守譽倒在地上,半晌爬不起來。
那人,便是喚作武青肅的侍衛。
場面頓時混亂起來,小宮女的尖叫此起浮伏,沒被燙到的小皇帝有些懵懂,一時分不清發生了什麼事,但本能地再度大哭起來,太后重重一擊案:「肅靜!」
頃刻間鴉雀無聲……
太后好似閒庭信步般慢悠悠走到哭泣的李守譽身邊,無視已經面無血色的武青肅,直直地看著李守譽問道:「皇上為何要哭?」
「他……他……」李守譽指著武青肅,哽咽不止。
「他是不是妨礙了皇上,所以皇上才哭?」太后淡淡道:「那哀家替皇上懲罰他如何?」
李守譽一聽嚇得急忙搖頭:「不是!他是為了保護朕受傷了!」
「那就是該賞不該罰嘍?」
李守譽用力點點頭。
太后這才滿意一笑:「皇上,現在你知道身為皇帝為何要清晰表達自己的所感所想了吧?因為就算你不開金口,也會有很多人因你的言行舉止而揣摩聖意,若有所誤解,便會造成很多無法挽回的遺憾。所以,不論事情有多顯而易見,皇上依然要清楚地講出來,明白嗎?」
太后……人家武青肅的燒傷還沒處理呢,您老人家就開始就地教育了,太會挑時間了吧。李守譽哪敢怠慢,急忙再度點頭。
「那現在,請皇上下旨吧。」
「下旨?」李守譽一怔:「下什麼旨。」
「皇上,有你在的場合,任何事都應該由你發號施令,無人可以越權。若皇上不知應該如何下旨……」太后雲淡風輕地說道:「那就意味著所有人都不可妄動,就算有人血流不止,只要皇上多耽誤一刻,那人便得多流一刻的血,無人能有異議。此時此刻,皇上打算考慮多久呢?」
李守譽怔了怔,似乎忽然明白了過來,立刻擦擦眼淚,大聲道:「傳朕口諭,立刻宣太醫晉見!」
真乃孺子可教也。
太后哪知,這番讓皇上有應急之智的教誨,造就了李守譽不論夢囈、號啕都能清晰吐字的本事,當然,吃東西時除外。
太后滿意地點點頭:「若皇上能有巧言善辯的機智,適才為玄尚之求情之時便能反駁哀家了。」
不僅太后這樣想,李守譽自己也若有感悟。所以,待他成人後,他是否有能言善辯的本事雖有待商榷,但詭言狡辯的本事卻絕對一等一。
玄尚之昏昏沉沉之中,看著太后與皇上有條不紊的對談,不由對護駕有功、身負重傷的武青肅抱以十二萬分的同情……
太后訓話完畢,這才慢慢地看向武青肅。武青肅汗流浹背,臉色蒼白、唇無血色,呼吸有些急促,背部的灼傷十分嚴重,衣料已經燒融,與皮膚黏在一起烏黑一片。
但太后卻不為所動,安靜地凝視了半晌,才緩緩開口:「武青肅,就算你為皇上付出生命,那也是你份內之事,絕不是什麼功勞,這點你需謹記。」
武青肅艱難地爬起,顫巍巍地恭敬叩拜:「卑職銘記於心。」
太后用令人費解的目光再次注視著武青肅,久久、久久,才徐徐開口:「你抱著聖上隨哀家來。」
皇上身為萬金之軀,一般除奶娘、太后以及隨侍宮女太監,其他人根本不得逾越,更別提觸及龍體。能被賦予「抱著皇上」這樣的殊榮,實在是天大的恩惠,尤其是像武青肅這樣官職低微的小侍衛。
武青肅受寵若驚,有些惶恐起來;倒是小皇帝大大方方地伸出雙臂,一臉期待地甜笑著。武青肅小心翼翼地抱起皇上,謹慎的避過了李守譽纏裹紗布的傷口,小皇帝舒舒服服地抱著武青肅的脖子,樂得直晃腿。
武青肅雖背部灼痛難忍,但看著懷中小皇帝無邪水靈的笑容,也不由無意識地隨之一笑。
太后擺駕回宮,眾人跟隨在太后身後有條不紊地離開了前殿,片刻間走了個乾乾淨淨。
玄尚之茫然地看看空蕩蕩的四周,怔怔地覺得他跟大家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是什麼呢?
啊啊啊啊∼∼∼太后您先把我放出來啊!
***
玄尚之終於缸口脫險,在煮得半熟時被太后大發慈悲地放了出來。雖然沒有如小皇帝那般燙傷,但全身火辣辣碰不得的痛楚也不是好受的,所幸牢裡比較陰涼,倒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玄尚之的痛苦。
渾渾噩噩地睡了不知多久,隱隱約約中,聽到遠方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玄尚之勉強睜開雙眼,牢門被人推開,一雙金黃色的小龍靴出現在眼前。
皇上?
茫然地抬起頭,一團溫熱忽然撲了過來,雖然身體的傷口隨之一痛,但在他懷中哽咽的小小九五之尊卻令玄尚之的心頭一暖。
玄尚之深知自己這些年對小皇帝並不算好,多有敷衍之意,但李守譽卻異常依賴於他。
一向被玄尚之認為「好煩」的親暱舉動,這次卻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柔軟溫暖的小小身軀緊緊地窩進自己懷中時,那種充實和安慰感令玄尚之鼻間一酸,下意識地緊緊回抱住他。
「尚之哥哥!朕不要其他人代替你!」
玄尚之一怔:「其他人?」
「是我。」
「其他人」武青肅有些悻悻地答道。
玄尚之這才發現武青肅站在牢門外,原本的侍衛服已經換成書生服,令他俊朗的英容中多了一份溫文儒雅的書卷氣,嶄露出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感覺。
玄尚之不合時宜地覺得武青肅將來穿上文官朝服時,一定英姿颯爽,引得無數宮女為之尖叫。而且……不知為何,總覺得他很適合站在一個身著皇袍的男子身旁。
李守譽滿含敵意地看著武青肅,緊扒著玄尚之不肯鬆手,大有一種「他是壞人,尚之哥哥保護我」的感覺。
說武青肅不鬱悶是不可能的。之前因護駕有功而得到了小皇帝的友好對待,但那張笑意盈盈的可愛小臉在聽到太后將玄尚之卸任、令武青肅待任的那一刻起就敵意十足,令他嚴重懷疑太后是故意如此安排。
雖然還沒當上御前伴讀,但大尾巴的功效已經開始發揮,武青肅不得不隨小皇帝來拜會前任御前伴讀。眼見小皇帝緊抱玄尚之、怒視自己的模樣,武青肅沒來由地想到「王母娘娘棒打鴛鴦」的戲碼。
問題是,我又不是王母娘娘,幹嘛遷怒給我?
李守譽怒瞪了武青肅半晌,便又帶著幾分撒嬌意味嗲嗲地說:「尚之哥哥,朕一定會救你出去,就算跟母后吵架也要救!所以你要等朕哦!」
那叫一個情意綿綿,厚地高天情不絕啊……
武青肅的眉毛輕輕一挑,眼神中多了一層意味難明的複雜光芒。
「皇上,千萬不要激怒了太后啊。」玄尚之心有餘悸地說道:「尚之罪有應得,太后小示懲戒無可厚非,若皇上因此與太后有了嫌隙,尚之真是萬死難辭其咎。」
其實是怕皇上得罪了太后,太后又來遷怒他這個可憐的伴讀……前任的。
小皇帝想了想,雖然不太理解,但還是乖乖地點點頭:「嗯,那朕聽尚之哥哥的,絕不跟母后爭吵。」
玄尚之欣慰一笑,第一次覺得這般聽話的李守譽異常可愛,不由抱著他坐在地上,下意識地避過潮濕的草堆,以免玷污了皇上的小龍袍。
小皇帝摟著玄尚之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武青肅卻好似被罰站般呆在一旁無人理會。雖然玄尚之覺得武青肅有點可憐,但也下意識的因自己在皇上心目中的不同地位而暗自得意,多少有些憐憫武青肅的尷尬處境。
二人聊著聊著,玄尚之忽然心中一動,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了一句:「皇上覺得歐陽大人如何……?」
「誰?」
「歐陽宇軒。」
「誰?」
「……」玄尚之有點難以置信的看著小皇帝:「歐陽宇軒啊,常給你拿好吃好玩的東西的那個人!」
「?」
「上次把你關籠子裡的那個!」
「?」
「親玄尚之的那個。」武青肅不緊不慢地插嘴道。
「哦!他啊!」小皇帝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無言的玄尚之實在不知該如何介面。
「原來他叫歐陽宇軒。」
見李守譽煞是認真地默記著這個名字,玄尚之有點難以置信。歐陽宇軒如此努力的接近皇上,結果卻連名字都沒說過?
這可真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的典型反面教材……
玄尚之不知怎地心頭一鬆,莫名地輕快起來,摟著小皇帝繼續試探道:「那皇上覺得歐陽宇軒這個人如何?」
「朕不知道。」小守譽搖頭。
「那……皇上對他的印象呢?」
小守譽托著小下巴,想了半晌,忽然歡愉地說:「糖葫蘆!」
「……除了這個呢?」
「小風車!」
「還有呢?」
「小木馬!」
「……其他呢?」
「小陀螺!」
「……」
「對了!還有兔兔糕!」
「皇上……除了他手上的東西,您還記得什麼……?」
李守譽認真地想了片刻:「他的手!」
「……」玄尚之硬憋著一股快要爆發的情緒,勉強吐出正常的語調:「皇上,他長什麼樣子?」
小守譽看著玄尚之,二人目光對視,一片寂靜……
然後小皇帝一臉迷惘地搖搖頭:「不記得。」
玄尚之再也忍不住了,當場笑趴在地!全身好像抽搐般顫抖不已,整個人不受控制地捶打著地面,肚裡的腸子全部攪到一起,笑得只有呼出的氣沒有吸進的氣,真是又痛快又難受。
可憐的歐陽宇軒,辛苦了這麼久,終於讓皇帝記住了他的手!哇哈哈哈!
於是,陰森沉寂的天牢內不斷傳出一個少年快岔氣的哈哈大笑聲,久久迴盪不散。
***
待小皇帝走後,沒過多久,玄尚德便通過喬無羈的關係偷偷前來探望玄尚之,見面第一句話:「親屬私會朝廷欽犯是大罪,被人逮到會拖累玄家,到時還是你的錯!」
玄尚之啞然,我又沒拜託你來……
玄尚德先是惡狠狠地將玄尚之訓斥了一番,無外乎「沒長腦」、「欠修理」、「天理難容」、「大快人心」、「砍了算了」……真讓玄尚之不知道這個哥哥到底是來打氣還是洩氣的。
罵過了癮,玄尚德才正色道:「此事你雖萬死難辭其咎,但太后一向顧念玄氏一族的多番貢獻,此次這般毫不留情反而有些蹊蹺。她雖看似對你的生死不聞不問,但死到臨頭還是將你救下,似欲網開一面。可是我與父親多番求情,太后卻置若罔聞,又似乎在等待些什麼……」
玄尚之聽後心中有些感動,雖然兄長多次惡言斥責,聲稱絕不求情,卻還是在看不到的地方為了他而不斷奔波。
「我與父親大膽揣測了一下。此時太后的全部心思都放在皇上身上,對皇上成為明君的教導絲毫不敢鬆懈,就連對你用刑和武青肅救駕時,都不忘藉機循誘皇上做出決斷。」
「……」玄尚之再度為自己和武青肅成為教育題材而默哀。
「這次你被打入天牢,太后雖然震怒卻遲遲未判,所以我想,太后應該是在等皇上。」
玄尚之一怔:「但太后不是態度強硬,一定要嚴辦我嗎?難道她只是想讓皇上服軟求情?」
「正好相反,」玄尚德淡淡一笑,「太后是在等皇上擁有自主的判斷力,而且要有不被人左右的魄力,勇於反抗太后的懿旨。」
「太后讓自己的兒子反抗她?」玄尚之呆若木雞,張口結舌。
「太后行事雷厲風行,朝廷內外無不欽佩,但她目光深遠,深知自己到底只是一介女流,再出色將來也需皇上親政。若皇上事事依賴於她毫無主見,絕非明君所為。若有朝一日太后年邁思滯,下了迷糊旨意,皇上必須要有寧可背負不孝之名也要堅守原則的魄力,敢於逆旨才行。」
「所以……她堅持要殺我,是因為她知道皇上不願殺我,想看皇上敢不敢反抗她?」
「正是。」
玄尚之不由咋舌:「那她不怕皇上從此不再聽她的?」
玄尚德面露驚異,口吻中甚是責備:「你以為太后娘娘只是一個嫁給先帝的女人嗎?太后娘娘敢於培養皇上在將來違抗她,便是有信心能讓皇上現在無法反抗她。」
「……好深奧……」
「皇上應該已經來過了,你有沒有按我的囑咐叮囑皇上?」玄尚德問道。
「什麼囑咐?」玄街之一怔。
「我不是讓武青肅提醒你,一定要告訴皇上力爭此事到底,不要畏懼太后嗎?」
「……」玄尚之停了半晌才吶吶地說:「現在有兩個問題……」
「怎講?」
「問題一,武青肅雖然來過,但沒有說過這番話……問題二,我已經告訴皇上千萬不要與太后發生衝突……」
一想到自己弄巧成拙,玄尚之就有股想撞牆的衝動。
玄尚德吃了一驚,皺眉思忖了片刻,沉聲問道:「你曾得罪過武青肅?」
玄尚之茫然地搖搖頭:「跟他只有幾面之緣,何來得罪之說?」
「適才你言詞間對他有所不敬?」
「哪有的事!」玄尚之急忙說道:「皇上一直與我閒聊,幾乎片刻未停,就算我想得罪武青肅也沒機會啊。」
沒想到這番話倒令玄尚德露出了瞭然的表情,輕歎一口氣:「原來如此……不知道該不該說你比較命背,再次作了炮灰……」
「啊?」
皇上跟我聊天就能得罪武青肅?這是什麼道理?
玄尚德憐憫地拍拍玄尚之的肩,意味不明地提醒了一句:「以後你要提防著武青肅,現在你倆只怕非友是敵了。」
「啊?」
「若皇上真照你所說的來做,只怕短期內你別想從天牢出來了,做好加冠禮之前要在這裡度過的準備吧。」
「啊?」
「你先好生待著,不要再自作主張出什麼主意了,我回去與父親重新商討一下對策。」
說罷,玄尚德又多此一舉地加了一句:「最遲在你而立之年就能救你出去了。」
「啊?!」
望著完全僵化的弟弟,玄尚德若無其事地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土,好似閒庭慢步一般走出了天牢。
很明顯,這位兄長有點腹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