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它,這也許是帕米拉信口說的一句話,也許她確實有這樣的想法。但是羅達竟然無言對答。她們倆在鏡子裡對了眼光。沉默延長了。時間一秒一秒地逝去,於是這句話就顯得更加嚴肅,也更加笨拙。帕格的屋子裡只有一張雙人床。這句天真的自白,可以被引伸成為以下的意思,而且確實是真話:我要跟帕格一塊兒睡,和他一起住在那間屋子裡。那兒有儘夠我們倆用的壁櫥。我不需要另一間屋子。我太愛他了。我要呆在他身邊。
羅達的嘴大大地歪到一邊。鏡子裡,她眼光顯得那麼冷漠和憂鬱,從帕米拉的臉上轉過去看那間花哨的房間。「我想你是不會需要的。我和哈克分住兩間屋子,相當方便,可是瞧我又把話扯開了,對嗎?好吧,瞧還有什麼事情要做的?」
回到起坐室裡,她向窗外望出去,說:「你們這面朝南。這可舒服。一棵多麼美的木蘭!這些比較老式的公寓房子最好。那個學校操場不太吵嗎?當然,這會兒是下課的時間。」
「我沒注意到。」
「你可知道,他們為什麼下半旗?」
「是嗎?可不是。半小時前還沒這樣。」
「真的嗎?」羅達皺著眉頭說,「也許,是什麼和戰爭有關的事情吧?」
帕米拉說:「我去開收音機。」
收音機熱了,嘰嘰喳喳地說話,那是在給鴻運牌香煙做廣告。帕米拉換了一個電台。
「……斯通大法官現在去白宮,」報告員柔和悅耳的聲音和職業性裝腔作勢的口氣裡流露出真摯的情感,「主持哈里-杜魯門副總統宣誓就職典禮。羅斯福夫人即將飛往佐治亞州溫泉——」
「上帝保佑,這說的是總統呀。」羅達吃驚地說。她一隻手去托住腦門子,把帽子碰歪了。
新聞很簡短。總統在佐治亞州他的休假別墅裡突然中風逝世。全部經過就是這一些。報告員沒完沒了談下去的都是有關華盛頓的反應。羅達向帕米拉做了個手勢,叫她關了收音機。她一下子坐倒在一張扶手椅裡,兩眼直瞪著。「弗蘭克林-羅斯福死了,哎呀,看來這個世界完了。」她的聲音很沙啞。「我見過他。我去白宮赴宴,坐在他身邊。他是一個多麼有風趣的人啊!你知道他對我說些什麼嗎?這輩子我永遠忘不了他那幾句話。他說:『配娶您這樣美麗的妻子的人並不多,羅達,可是帕格他配。』這就是他說的。你知道,說這種話只是為了要討我歡喜。可是,他的確是那樣瞅著我,就好像真的是那樣想法。死了!羅斯福!這個戰事怎麼辦呢?杜魯門是一個毫無威望的人呀。哦,真是一場惡夢啊!」
「太可怕啦。」帕米拉說,她很快地重溫了一下全球戰略,要確定這件事會不會延遲帕格回華盛頓的日期。
「哈克說,他還留下了一些酒在這裡。」羅達說。
「有很多酒。」
「咳,你知道為什麼嗎?我才不去參加那茶會哩。讓我痛痛快快喝幾杯純威士忌好嗎,親愛的?喝完酒,我就回家去。」
帕米拉在廚房裡斟酒,聽見了哭聲。她趕快回到起坐室裡。羅達坐在幾個空箱子當中,眼淚直往下淌,帽子歪在一邊,華倫的照相簿在她膝上攤開著。「這個世界完了,」她傷心地說,「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