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告訴他,帕格,我對這個所謂第二戰場的廢話聽膩了。幾個星期以來,我在這裡一直聽到這些話。北非和西西里這兩次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兩棲攻勢,究竟算不算數?對德國進行有上千架飛機參加的空襲究竟算不算數?為了防止日本人跳到他們背上,我們進行的整個太平洋戰爭究竟算不算數?」
「為了美國國旗的光榮。」帕格輕聲低語,費茲傑拉德聽了臉上隨即浮現一絲冷笑。他開始翻譯,並在以後雙方的唇槍舌劍中盡快地進行翻譯。
葉甫連柯聽了帕格的話不住地點頭,他的臉色沉下來了。他用手指對著費茲傑拉德的臉。「集中兵力在有決定性的地點予以打擊!集結重兵!在西點軍校他們沒教過這條原理嗎?決定性的地點是希特勒德國,是還是不是?你們打擊希特勒德國的途徑是通過法國,是還是不是?」
「問問他為什麼在英國對德孤軍奮戰的時候俄國在整個一年裡沒開闢一個第二戰場。」
葉甫連柯咬牙切齒地瞪著費茲傑拉德:「那是帝國主義者為爭奪世界市場而發動的戰爭。這對我們的農民和工人毫不相干。」
菲利普-魯爾一邊聽,一邊不住地往自己的杯子裡倒伏特加,現在他口齒不清地對費茲傑拉德說:「你們還要一直吵下去嗎?」
「他可以住嘴。是他開頭的。」費茲傑拉德厲聲說,「帕格,問問他為什麼我們要甘冒風險去援助一個存心消滅我們生活方式的國家。」
「呀!上帝。」魯爾咕噥了一句。
葉甫連柯的目光越來越劍拔弩張了。「我們相信你們的生活方式會由於內在的矛盾而自行毀滅。我們不想摧毀它,但希特勒能夠。因此,你們為什麼不和我們合作,把希特勒打敗?一九一九年丘吉爾曾試圖毀滅我們的生活方式。現在他是克里姆林宮的上賓。歷史是一步一步前進的,列寧說過。有時向前、有時向後。現在是前進的時候了。」
「你們不相信我們的酸蘋果 ,我們怎能合作?」
帕格不懂得該怎麼翻「酸蘋果」,但葉甫連柯領會了它的意思。他冷笑著回答:「對,對。這話聽膩了。唉,先生,你們的國家從未受到入侵,但我們多次受到過。受入侵,被佔領。和我們結盟的國家在歷史上多半是背信棄義的,它們遲早會一轉身便來進攻俄國,我們懂得了小心翼翼的好處。」
「美國不會進攻俄國。你們沒有我們需要的東西。」
「好吧,我們只要求在打敗希特勒之後,沒人來觸犯我們。」
「既然這麼說,我們大家是否可以喝上最後一杯?」魯爾說。
「我們的主人疲倦了。」葉甫連柯改變了他在辯論時那種刺耳的語調,突然友好地對旁邊的費茲傑拉德說。
魯爾開始一本正經地用俄語講話,一邊醉醺醺地打著手勢,帕格低聲地為費茲傑拉德作同聲翻譯。「呀,這一切都是空話。白種人正在打又一場大內戰,主宰人類的事務的是種族,葉甫連柯將軍,不是經濟。白種人在機械方面是傑出的,但在道德方面是原始的。德國人是最純粹的白人,是超人。希特勒對這一點算是說對了。白人在內戰中把這個星球毀滅一半之後將和紅種人一樣注定要在歷史中消失。在民主把張伯倫、達拉第、希特勒之流選為領袖之後,白人對民主所講的胡言亂語可以休矣。接著要輪到中國了。中國是中央之國,是人類的重心。惟一的一個具有世界影響的真正的馬克思主義者目前住在延安的窯洞裡。他的名字叫毛澤東。」
魯爾以不堪入目的醉漢的自信作出這樣的斷言。在帕格翻譯時,他不時把目光投向帕米拉。
費茲傑拉德打著呵欠坐起身來,整理一下軍上裝和領帶。「將軍,我的飛機可以取道海參崴嗎?還是不可以?」
「你們履行你們的諾言,我們就會履行我們的諾言。」
「還有一件事。你們會和納粹再次做交易嗎?像你們在一九三九年那樣?」
帕格有點緊張,不知該不該翻這句話,但葉甫連柯用冷靜的語調反駁道:「如果我們得悉你們又在搞另一個慕尼黑,我們將再次扭轉局勢,那你們就要倒霉。但如果你們打下去,我們也就打下去。如果你們不打,我們就依靠自己的力量打敗希特勒。」
「那好,帕格。現在告訴他,作為一個制訂作戰計劃的人,我費盡唇舌反對發動北非戰役。告訴他,為了今年在法國開闢第二戰場,我力爭了整整六個月。說吧,告訴他。」
帕格照辦了。葉甫連柯聽著,繃緊嘴巴,瞇著眼睛看費茲傑拉德。
「告訴他,他最好還是相信美國和歷史上所有其他國家都不同。」
葉甫連柯的惟一反應是神秘地一笑。
「同時我希望他那專制的政體能讓老百姓知道這種情況。因為從長遠來看,這是實現和平的惟一機會。」
笑容消失,留下一張冰冷堅硬如石頭的面孔。
「而你,將軍,」費茲傑拉德站起來並伸出了手,「是個了不起的傢伙,我已經醉得像個死人。如有冒犯之處,請勿介意。帕格,把我送回斯巴索大廈吧,我要趕緊收拾行裝了。」
葉甫連柯站了起來,伸出他的左手並說:「讓我送你回斯巴索大廈吧!」
「真的?你太客氣了。以盟國友誼的名義,我接受你的盛情。現在讓我去向過生日的美人道別。」
到了這個時刻。只有幾個紅軍軍官和瓦倫丁娜還沒離開這個套間。葉甫連柯對著那些年輕的軍官咆哮了幾聲,他們馬上變得嚴肅起來。其中一個對費茲傑拉德說些什麼——講的是相當不錯的英語,帕格注意到,這是他們在這個晚上第一次使用英語——接著航空兵將軍跟著他走了出去。瓦倫丁娜把倒在扶手椅裡的魯爾拉了起來,並領著他蹌蹌踉踉地走了出去。帕格、帕米拉和葉甫連柯將軍三人留下,四周是曲終人散後的一片孤寂凌亂。
葉甫連柯用左手握住帕米拉的手說:「這樣說,你要和鄧肯-勃納-沃克空軍少將結婚了。他把我們四十架飛蛇式戰鬥機偷走了。」
帕米拉沒把句子的語法搞清楚,她回答說:「將軍,我們是用那些飛蛇打同一個敵人呀。」
「那他呢?」葉甫連柯用他那只假手指了指帕格-亨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