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酒吧?還是去醫院?真是個異常兩難的抉擇。
幾經掙扎權衡之後,莫東昇決定還是不要虧待美好的難得夜晚。
醫院,范越黎改天自己去就行了,不需要自己陪同。
被人猝然痛毆一拳打飛出去,差點無法呼吸的莫東昇迫不及待地需要大量酒精來壓壓驚。
幸虧雨勢不大,加上拗不過莫東昇的要求,於是范越黎按照原訂計劃,開車載著他來到市區中央一家位於百貨大樓內,裝潢及格調都很優雅高級的酒吧。
這間店有個很簡潔又特別的名稱,就叫「沉醉」。
經營者的音樂品味頗不俗,一首接一首不知從哪挖出來的悅耳旋律,總能令訪客徹底放鬆心情,而半開放式的室內設計更是貼心,提供客人兩種選擇:一是與情人窩在一角盡情享受密語私談的樂趣,二則是在吧檯處與三兩好友兄弟們揮灑高談闊論的興致。
風格雅致,音樂浪漫,加上小菜與調酒難爭高下的美味,緊緊抓住了一般素有消費力與自制力的白領階級們的胃口,因此來客雖然源源不絕,卻很少發生客人藉酒裝瘋的事件。
不過,若非曾被身為私家偵探的表弟約來此處閒談,平日生活乏善可陳的范越黎恐怕也不會發現這麼一處好地方吧。
「……我的臉有哪裡怪怪的嗎?」
見點的調酒都上桌了,范越黎還是一臉恍惚地望著自己,莫東昇終於忍不住出聲疑問。
「……」
「呃,剛剛被你打過的地方是不是腫起來了?」莫東昇有些不安,不過方才到廁所照鏡子檢查了下,發現不湊近臉龐仔細看的話,其實看不太出來曾被人毆打過的痕跡,可能范越黎動手的時候曾無意識地克制住力道了吧,也幸而如此,他才不用頂著一張紅腫豬頭臉出來現人。
嘖,自己全身上下唯一的優點就是臉蛋了,真虧范越黎狠得下心動粗。
「……」
「范范?……哈囉!」見對方久久沒有回應,莫東昇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范越黎這才一臉驚醒似的回過神來。
「呃,你剛剛說了什麼?」
莫東昇微微歎口氣道:「我說,你看我的時間比看電影的時間還多,我都要懷疑自己的臉上是不是長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我很少在外頭看著你。」范越黎沒頭沒腦地回答道。
沐浴在淺紫色光暈下的莫東昇,一舉一動美得就像某部古老電影的經典定格畫面,令他簡直看傻了眼。
莫東昇一怔,半斂眼眸,緩緩拿起跟前的高腳杯擱至唇邊,輕啜一口美味調酒。「你光顧著把我拴在牢籠裡,這種機會當然很少。」毫無諷刺之意的實話。
「我不覺得那是拴住你,況且……牢籠才沒那麼舒適。」面對指控,范越黎僅能做出這點小小反擊。
「個人定義不同,隨便你怎麼認為,但是對我而言,不管名稱是什麼,實質意義就是那樣。」
或許是喝了點酒的關係,莫東昇有點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可話一出口,他就有些後悔了。
不管怎麼說,跟范越黎走到如今這個地步,有一大半是自己的選擇,自己也有責任,不能全怪他。
「原來你這麼厭惡啊……真過分,你以前都沒表現出來。」自己霸道地決定任何事情時,莫東昇偶爾會露出不悅的神情,但大部分時候都會同意並且接受自己的安排,所以范越黎一直以為他很隨遇而安。
今晚聽到他難得的真心抱怨,震驚之餘,范越黎更覺有點傷心。
「也不是厭惡……」莫東昇試圖補救自己的失言,可也不知該怎麼形容才好。
「但也不喜歡吧?」
「……」
「你怪我嗎?」范越黎一臉憂傷地望著他。
「怎敢。」莫東昇輕輕哼笑一聲。
「……我一直以為那樣對你比較好。」放任他去外頭閒晃,要是不小心出了意外怎麼辦?
范越黎只要一想到有這種可能性,就擔心得不得了,雖然獨佔欲很重,但想保護男人不受傷害的心情同等強烈。
「你一向很自以為是。」莫東昇輕歎。
「你討厭自以為是的人嗎?」
「你這麼問,是想聽到什麼樣的回答?」莫東昇責備地斜睨他一眼,口腔內的傷口不時隱隱作疼,令他口氣不由得惡劣起來。
莫東昇討厭范越黎總是時不時地試探自己的心意。想什麼時候許下承諾一輩子的誓言,他自有定見,如今說什麼都還太早了。
「……」
見范越黎沉默地低下頭來,一副受到他言語刺傷的委屈模樣,莫東昇突然渾身煩躁起來,口氣不由得更加差勁:「若我說討厭,你會改嗎?不可能吧?既然是不可能更改的事實,那麼你又何必一說再說?你知不知道我聽了……」
「莫……」范越黎抬起頭來,用著很無助的眼神向他哀求著,希望他不要再說下去了。
莫東昇輕歎口氣,不再窮追猛打:「拜託,別再問一些奇怪問題了,聊點別的吧……」
「我……不知道要聊什麼……」范越黎有些無措地看著他。要聊方才看過的電影內容嗎?可糟糕的是,那部電影到底演了些什麼,自己的腦子根本一點印象也沒有了……
「嗯……那我們回到第一個話題好了。范范,你說說看,難得出現在外頭的我,現在看在你眼中是什麼模樣啊?」關於這點,莫東昇還挺好奇的。
「呃……」范越黎一愣,臉蛋微微暈紅。
「說嘛。」
「好奇怪……在外頭看著你,感覺你整個人好像在發光。」
「發光?」莫東昇困惑地微蹙眉。這是什麼詭異答案啊?
「嗯,就像天使一樣,散發淡淡的光暈。」
「天使?你是說……頂上有光環的那種?」
「嗯。」
「表情很聖潔,有一對白色翅膀,常被人畫在教堂天花板上的那種?」
「嗯。」
「身上通常只披著一塊白色的布,然後露兩點飛來飛去的那種?」
「……嗯。」
邪惡、殘忍、愛說謊、壞心眼、沒人性的自己……像天使?不對!錯了!說他是一隻披著天使外衣的惡魔恐怕才是正解吧!
「范越黎……」莫東昇沉沉呼喊他的名字。
「嗯?」
「拜託……不要淨說一些像白癡一樣的話。」什麼鬼天使,其實他是想說自己像墮落天使路西法吧?這比他滿口稱讚自己帥呆了,還來得令莫東昇覺得異常難為情。
有點悲哀地,他可能一輩子也無法理解范越黎這類人的腦子結構吧。
「我不是在開玩笑,看在我的眼中,你的模樣給我的感覺就是這樣。」范越黎神態異常認真地道。
「是嗎?」莫東昇狐疑地緊緊盯著他,想從他的神情或眼眸中找出一絲玩笑的蛛絲馬跡,可惜卻一無所獲。
「嗯,好像徹底變了一個人似的,挺新鮮的。」范越黎喃喃自語道。可是,雖然很新鮮,內心卻突然產生某種跟前神色自若的男人似乎不再屬於自己了似的寂寥感。
突然好想回家哪……
「外頭的空氣的確是比較新鮮。」莫東昇靜靜放下手中的水晶高腳杯,彷彿置身事外的平靜語調。
「是嗎?」聽著,范越黎只覺心臟一陣刺痛。
「是啊。」
危險,不能順著這話題繼續談下去……理智這般強烈警告自己,然而范越黎已然無法自我控制。
「莫……你很希望常常出來嗎?」
聞言,莫東昇眸底躍上一抹嘲弄也似的笑意。
「你肯嗎?」
范越黎也跟著輕輕一笑,絲毫不以為忤。「你真是瞭解我。」
啊啊……果然被變相拒絕了呀……莫東昇深感扼腕。
嘖,這麼捨不得放自己出外溜躂的話,幹麼不乾脆打斷自己的雙腿算了?
「好說……敬你。」莫東昇揚唇,舉杯朝他致意。
「敬我什麼?」范越黎疑惑地看著他。
「敬你今夜難得的慷慨,也敬你……恐怖的獨佔欲。」語畢,莫東昇豪性大發地仰頭將杯中酒一乾而盡。
彷彿遭受嚴厲指責似的,范越黎臉色唰地一白。
「……那我也敬你。」
「哦?」莫東昇微挑眉,似乎不解自己有什麼事值得慶賀。
「敬你…一輩子逃脫不了的命運。」
在聽見自己說的話後臉色瞬間陰沉下來的莫東昇面前,范越黎亦一口氣將杯中剎那變得苦澀的琥珀色酒液飲入喉中。
「嘖,真是超級不可愛……」
莫東昇不悅地咋咋舌,故意忽略他飽受刺傷的難過神情,微抬手示意服務生過來。
悶不吭聲地等他點完酒後,范越黎將酒杯推到一旁,低頭瞪著自己的手掌,發出壓抑住無盡苦澀與怒意的低沉的嗓音質問道:「那你說……除了強取豪奪以外,我還能怎麼做?」
「呃……」
「你想要我變成什麼樣子就調教我啊!」
呃,說什麼調教的……是醉了嗎?莫東昇聞言狠狠一愣。
「反正我就是霸道!我就是不可愛!不但會出手打你,疑心病又重,擁有一堆惹人厭的缺點……」
「范……」雖然這些都是事實沒錯,不過你也講小聲點嘛。
「你說啊!告訴我該怎麼做才能討你歡心啊!我好想知道!」
他在哭嗎?盯著他深藏在前額黑髮下的蒼白臉龐,莫東昇有絲煩惱地猜測。
「才一杯就醉了嗎?」
「我沒醉!」范越黎低吼。
「不,你醉了……」手指不耐煩地輕敲桌面,不想面對一名開始發酒瘋失去理智的男人的莫東昇,嗓音異常冷酷:「去廁所洗把臉,清醒一下。」
「……我沒醉。」
「去吧,我在這邊等你。」
「……」范越黎維持原姿勢良久後,終於放棄與莫東昇無聲的對峙。輕輕甩了甩頭顱,低著臉站起身來,看也不看莫東昇一眼便往洗手間方向走去。
真的哭了啊……凝視著桌面上殘留的幾滴晶瑩水漬,不知怎地,已經戒煙多年的莫東昇突然很想狠狠抽根煙。什麼嘛……搞得好像我一直在欺負他,可是從頭到尾受盡百般委屈的人明明是自己耶……總是一臉受害者模樣的范越黎,其實才是貨真價實的加害者,幕後大魔王,莫東昇實在很佩服自己居然能忍受他長達七年的活活折磨,簡直自虐成性……
過了一會兒,一名長相嬌美的女服務生將他稍早前點的調酒再度送上,在莫東昇禮貌性地低聲道謝時,女服務生有些臉紅地將一張紙順道擱置桌上。
「這是?」不像帳單啊……
「某位女客人要我轉交給你的。」在莫東昇詫異的注視下,女服務生臉龐紅暈更甚。
一頭霧水地將飄著香氣的紙張攤開一看,上頭赫然寫了一行筆跡娟秀的女性名字和手機號碼,莫東昇不由得微挑了挑眉。今晚是怎了?艷遇還真多……
「你在看什麼?」
莫東昇身軀微微一僵,慌忙將紙張揉成一團,抓握在掌心中央。
「呃,沒什麼。」
該死!今晚自己居然連犯兩次不該犯的錯誤!一定是最近過得太鬆懈了!
「拿出來。」范越黎舉止慢條斯理地在他對面坐下,脆弱不再的神色隱隱透露出一絲寒氣。
「拿什麼啊?」莫東昇決定裝傻到底。
「手上的紙條。」語氣降至冰點。
唉,果然被他看到了……可惡,他的眼睛為什麼這麼利啊?莫東昇心底哀歎連連。
「……沒什麼好看的。」
「既然沒什麼好看的,為什麼要藏起來?」范越黎雙手環胸,下顎微揚的冷傲臉孔看不出是在生氣還是在刁難。
「……」莫東昇眉頭皺了皺,磨蹭半天,終究還是將手上的紙條遞了過去。
范越黎看了一眼,隨即面無表情地將手上紙條撕得粉碎。
「真厲害啊,每次我才離開一會兒,就有女人被你勾上門。」范越黎磨了磨牙,恨恨道。
果然不該帶他出門的!不管是什麼時候、場合、地點,只要自己的視線稍微離開莫東昇,旁人就迫不及待地想搶走他,范越黎簡直對莫東昇桃花氾濫的俊美臉龐又愛又恨。
「我什麼都沒做。」聽出他話語裡頭的暗諷,莫東昇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你沒做?」范越黎低啞聲調陡地拔高:「你什麼都沒做的話,那為什麼總是有女人想親近你?」
「我說沒有就沒有。」旁人想怎樣是她們的自由,莫東昇豈有心力去一一干涉。
「沒有?」范越黎惡狠狠地瞪著他,夾帶嘲弄的指責一字字進出齒縫:「你敢說你從來沒有向她們拋過媚眼?」
「冷靜點。」面對極為不實的指控,莫東昇露出一臉厭煩神色,「老是不分青紅皂白就胡亂嫉妒吃醋,真是難看死了。」
「哈!」范越黎輕蔑地冷笑一聲,「不想我難看的話,就請你先認清楚自己的身份!別老是忘記你脖子上已經戴著專屬於我的項圈,不准在我沒看到的時候,再去對別人搖尾乞憐!」
「……」
「聽清楚了沒有!?」
「聽清楚了……」莫東昇揚唇輕輕一笑,然而笑意卻沒直達眸底。
「真的清楚了嗎?」范越黎不放心地再度逼問一次。
「當然……范越黎,你去死吧!」笑容消失,臉色倏然陰沉的莫東昇怒吼一聲,隨手擲起手邊的水杯潑他一身濕,隨即站起身來,腳步無比僵硬地往外走去。
被冷水淋得一身濕後,范越黎這才猛地驚醒,臉色泛白地察覺自己方才氣得失去理智後所說的話不知多麼傷人。
「該死!」范越黎懊惱地咒罵一聲,慌忙從皮夾中抽出幾張鈔票扔在桌面,接著拔腿追了出去。
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除了夜市以外,白天再怎麼熱鬧的街道也緩緩休憩了。
僅有幾盞昏暗路燈的巷子內,一襲雨後刮起的絲絲冷風不住吹拂臉龐,直涼入行人心扉。
范越黎拼了命地在路上奔跑,好不容易才在巷子轉角處追上渾身漲滿怒火的莫東昇,搶先一步擋在他身前。
「滾開。」莫東昇看也不看他一眼,毫不留情道。
「不要!莫!我知道我說錯話了!你原諒我吧!」范越黎滿臉焦急,不知該怎麼求他原諒才好。
「說錯話?哼,你在騙誰啊?」
「莫……」
「你究竟把我當成什麼了?」莫東昇惡狠狠地瞪向他,語調冰冷,毫無高低起伏,寒得直教人打顫。
「莫……」察覺他真的動了火氣,范越黎益發手足無措。「你別這樣,我認錯了,拜託你別生氣……」
「認錯?你真的覺得自己錯了嗎?」莫東昇眼神益發冷酷銳利。
「我……莫,外頭實在太冷了,你吹不得風的,有什麼話我們回去再談吧,好嗎?」范越黎小心翼翼地說著,伸手輕輕拉住他的手臂,試圖安撫他,也害怕他再度一溜煙不見人影。
莫東昇眉頭一蹙,用力甩開他的鉗制。
「真是可笑,我居然直到今天才知道原來我在你心目中什麼都不是!連人也不配當!因為我只不過是一條狗!一條你養的必須乖乖聽話的狗而已!」盛怒中的莫東昇什麼都不顧了,他現在只想用最自殘的話,將兩人之間的關係狠狠劃下決絕一刀。
「不是你說的那樣!」范越黎胸口一痛,急得眼眶泛紅,從口中發出悲鳴:「我方才氣瘋了才口不擇言!那全是我胡說的!我心底不是這樣想!」
「不是胡說!」莫東昇一口否決他的辯解,狠狠蹬著他:「才不是胡說!你說的是真心話,藏在心底很久的真心話!你只不過藏得很深,一直沒表現出來而已!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就是那麼不堪、低賤!」
悔恨交加的淚水斷線般自范越黎眼角淌下:「莫!不是的!不是你說的那樣!那不是真心話!那不是我的真心話……」
「你不用試圖辯解了,今天我終於清楚明白你心底是怎麼看待我的,這樣很好,很好……」莫東昇臉色益發陰沉,令人摸不清他口中說的「很好」究竟是什麼意思。
「不是的,我真的沒把你想得那樣不堪……」范越黎猛搖首,上前一步,張開雙臂抱住他僵硬無比的身子,含淚不斷訴說著:「我愛你,我愛你啊……」
「你愛我?」莫東昇不屑冷笑:「一個暗指我勾引女人,還懷疑我向她們搖尾乞憐的人說愛我?哈!這是哪門子天大笑話!」
「是真的!莫……我只是忌妒!我不喜歡別人對你有企圖!我氣瘋了才對你口不擇言!但是我剛剛真的不是存心要說那些話傷害你!我愛你啊……嗚……求求你原諒我吧……」
為什麼他身體這麼冷?彷彿用千年寒冰將自己徹底封閉起來不讓他靠近一步似的,雖然緊緊將他攪在懷中,卻像是抱住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而已,從來沒有遇過這種情形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范越黎簡直快發瘋了。
「……」將他泣血般的哭喊聽入耳裡,莫東昇抿緊唇瓣,仍是不置一詞。
「對不起,你原諒我這次吧,我下次會控制好情緒,不再隨便亂發火了……」范越黎死命抓住了男人的衣衫,淚痕爬滿臉龐,低頭嚥下了所有的自尊心,不斷地祈求原諒。
「莫……求求你說句話,方纔我在酒吧那邊說的話真的是無心之言,不是真心那樣子想,拜託你原諒我吧……」不要啊……不要把我拒於心門之外……那樣我受不了的……
即使是虛情假意的溫柔,也好過現在這樣冰冰冷冷,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無情……范越黎悔恨得不得了,整個人瀕臨崩潰邊緣。
僵持了一會兒,莫東昇終於拗不過他的苦苦糾纏,緩緩開口道:「范越黎,你常說我愛撒謊,不誠實,但你還不是一樣?」恨恨說著,一雙不知是充斥痛恨還是煩躁的眼神直盯著他:「你說你不是存心,不是故意,但是每一次你的所作所為總是完全相反,像利刀一樣狠狠地割傷我,一刀,又一刀,從不手軟。」
面對他的含怒指控,范越黎完全無法為自己辯解。
「莫……我真的很抱歉,求求你原諒我這一次,這一次就好了。」
「……不,那不是愛,」莫東昇似是沒聽進他的歉語,僅嗓音乾澀地漠然道:「你只是用『愛』這個字眼,來美化跟包裝你醜陋的獨佔欲罷了。」
范越黎淚眼模糊地朝他苦澀一笑,嗓音嘶啞道:「不管是愛也好,獨佔欲也罷,我終究是放不開你了……」
「為什麼偏偏是我……?」莫東昇問得苦澀。縱使自身擁有再大的包容力,也快被情緒不時歇斯底里發作的范越黎一一耗盡。
「如果你不是你,我也不會是我了……」
暗色眼珠子微微移動,莫東昇首次將范越黎哀求的淚顏望入眸底。
「想要我原諒你嗎?」
「嗯!」范越黎用力點頭。
「好,那你跪下來。」
「呃……?」要自己跪下?范越黎睜大眼睛
「跪下來,用你的嘴巴,取悅我。」莫東昇眸光無比冰冷,嗓音就跟機械一樣冰冷僵硬。
什麼?在這裡?在大庭廣眾之下?范越黎瞬間四肢發冷。
莫東昇毫無感情一笑:「辦不到吧?如果沒有道歉誠意的話,就不要拚命將『認錯』這二個字掛在嘴上,說了也只會污了彼此的耳朵而已,你……」
「好,我做。」膝蓋一曲,范越黎毫不遲疑地跪了下來。
什麼?莫東昇大吃一驚地瞪著他。
兩人詭異的舉止,不多時便引來三兩路人詫異的注目。
范越黎腦袋一片空白,除了渴求他的原諒以外,其他什麼都不在乎了。
不住顫抖的指尖來到男人腰間繫皮帶處,嘗試著解開它,動作就像個笨拙地解開禮物包裝的孩子。
「夠了!」莫東昇終於忍無可忍,低吼一聲,猛地伸手抓住他,阻止他繼續動作下去。
「莫?」范越黎不解地抬起頭。
「算了,我們回去吧。」低頭注視著他,莫東昇語調已然柔軟了些許,不復方纔的冰冷。
范越黎睜大眼眸,驚恐交加地望著他,手指緊緊陷入他的手臂肉裡:「你…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嗎?」
「先回去吧。」
「求求你原諒我吧,我真的什麼都肯做,真的……」范越黎嗓音乾啞得彷彿三天三夜滴水未進。
「我說『夠了』,你沒聽懂嗎?」
「我不要,在你還沒原諒我之前,我不要回去。」
「我累了……」
「莫……」累了?什麼意思?范越黎渾然不知所措。
莫東昇一臉疲倦,伸手掩面,將最深的歎息埋在手掌心裡。
「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