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的火鍋聚會在還算愉快的氣氛下給束了。
其實,在整個飯局中,茜、比奈子和落合都是各懷心事……比奈子忍住悲傷的情緒,在姊姊和永井聰面前扮演了「妹妹」的角色;茜因為知道了妹妹的心事而顯得十分不自然,落台則因心疼比奈子,所以一直注意著她的神情。四人之中只有聰的快樂是出自內心的,只見他神情愉快地享用著火鍋。
聰和落台向姊妹倆道謝,然後一起走出了公寓。可是,落合還是看聰不太順眼。
聰絲毫沒有察覺落含對他的不滿,在走往車站的途中還悠哉地仰望天上的明月。
「落合,你喜歡比奈子吧?」
聽到聰出其不意地問了這個問題,落台頓時答不出話來。
「果然沒錯!我這方面的直覺可是準得很。比奈子很不錯啊!又滿可愛的。我支持你。」
聰開懷地笑著,落合不由得看了看他。直覺很準?連自己的事都搞不清楚還敢說大話?真是個遲鈍的傢伙!
「我說啊……你這傢伙雖然人還不錯,不過卻是個……笨蛋!」
扔下這句話後,落合逕自邁開大步先離開了。聰被罵得莫名其妙,頓時楞在當場,但隨即又想:算了,他大概是喝多了吧!於是又恢復一派悠哉的模樣,緩步走向車站。
這時,茜和比奈子正在家裡收拾碗盤。
西無法不在意比奈子的心情。
「比奈子……抱歉……」
茜脫口說道,但底下的話卻打住了。比奈子露出不解的神情。
「抱歉什麼?什麼事啦?你說清楚點啊!」
茜無法說出口,只好換個話題。
「我和高澤幸一郎先生通過電話了。就是由紀的爸爸。」
「咦,為什麼?」在比奈子看來,高澤只不過是個陌生人。姊姊只是撿到一封情,因而認識了他的女兒由紀而已。事情明明就這麼單純,比奈子實在不明白姊姊為什麼那麼熱心,非要和信還有由紀址上關係不可。也難怪比奈子會這麼想,因為根本就沒有人想像得到,這一切都是由於命運的安排。
「不為什麼啊,他只是打電話來謝謝我把信交給了由紀。」
「就只是這樣嗎?我勸你最好少理他,畢竟他是個離了婚的男人。」
「為什麼呢?我想他不是什麼壞人,而且感覺挺不錯的……怎麼說呢?總覺得他的聲音好熟悉,好像從前在哪裡聽過似的……」
看到茜神情恍惚地好像陶醉在夢裡,比奈子擔心地喝了一聲:「姊!」茜從小總是不斷地出狀況,每次都是比奈子在一旁乾著急。此刻她想提醒姊姊,她的心理應該只有聰才對。但事實上,心裡只想著聰的人是比奈子。正因為如此,她實在無法理解為什麼就快要結婚了,姊姊對聰卻還是那麼冷靜而缺乏熱情,對由紀和信的事反倒是一頭熱。
「知道啦,我又沒有要和他見面。」
「姊絕不可以背叛永井先生哦!」
「我知道。可是,比奈子,你那麼希望我和永井結婚嗎?」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姊姊今天好奇怪哦!」
茜無法解釋,只能默默地洗著碗盤。
★ ★ ★
同一時刻,高澤送熏去車站。
火鍋果然是兩個人比獨自吃來得美味。對高澤而言,這更是一頓意外的溫馨晚餐。兩人並肩走在夜晚的街道上,熏說道:
「突然跑到府上去叨擾,實在很不好意思。」
「哪裡!火鍋很好吃呢!」
「嗯……你曾經說過,我一定也有個真命天子。可是,我要怎麼才知道對方是不是我的真命天子呢?告訴我,拜託你!」
電視上曾經訪問過五十名女性上班族,其中有四十一位相信真的有月下老人。這個比例是百分之八十二。在數以萬計的異性當中。為什麼會對某人情有獨鍾呢?這不可思議的感情世界或許只能用「命中注定」來解釋吧!熏以前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是愛上高澤之後,她變得有點像熱中戀愛占卜的少女一般。遲來的羅曼史使她陷入患得患失的不安之中。
「這個嘛,被你這麼一追問,還真讓我傷腦筋……其實我也沒什麼經驗,所以知道得並不多。不過……我想當你遇到他的時候,大概會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吧!那種感覺就像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卻覺得好像已經認識了很久。」
「哦…………」熏聽了還是一頭霧水。
「你仔細想想,遠種例子很多的。比方說,明明是第一次吃到某樣東西,或聞到了某種味道,卻會讓人覺得:『咦?這是什麼,我怎麼好像有點印象。』我說的就是這種感覺,懂了嗎?」
「是,是的,好像有點懂了。」
「不過,你最好不要太相信我說的話,畢竟我是個婚姻失敗的男人哪。啊……說到「似曾相識」……最近我好像有過這種感覺,那是在什麼時候呢?」
高澤思索著。熏則偷偷地指了指自己。說不定是我吧!她心底這麼熱切盼望著。
命運的腳步實在是十分遲緩。藉著那封信和由紀,理應就能撮合茜和高澤才對。
但在天文館的陰錯陽差,卻使得兩人緣慳一面。
隔天早晨,尚未謀面的兩人出了車站,由同一條路走向公司,但只見一人走上了天橋,另一人卻由橋下經過。然後,高澤和隨後跟上來的早野並肩而行了。
「高澤老弟!」聽到這聲明朗輕快的呼喚,高澤訝異地回過了頭。只見離婚男士俱樂部的山田笑嘻嘻地走過來,但隨即一把抓住高澤的手臂。
「這,這是幹什麼!我今天一早和客戶有約。早野,你說對不對?」
高澤拚命暗示早野附和他,可是早野卻老實地說:「約定的時間是一點。」於是高澤又被強拉去「早餐俱樂部」了。然後,「家庭式早餐」又照例上了桌。當然,離婚男士俱樂部的成員也都到齊了。
「上次你說要加入俱樂部,該不會這會兒已經忘了自己的承諾吧?」
完了!高澤露出莫可奈何的表情,一架照相機卻在此時對準了他。
「來,笑一個!這是要貼在會員證上的。」
高澤實在無法可想,只得勉強擠出笑容,讓他們拍了照片。
「今天晚上有個「流行之旅」,你要來參加哦!」
「流、流行之旅?」
「沒錯!這是為了要讓我們跟得上時代。一些時髦的餐廳,自己一個人通常會覺得不好意思進去,對不對?」
「我……可是,我覺得應該是人多才會不好意思…………」
真是的!何必想得這麼周到嘛!看到高澤一臉驚愕,山田若無其事地說道:
「今天要去的那家餐廳非常時髦哦!你可別錯過了!」
看樣子,高澤已經擺脫不掉這群離婚男士了。
★ ★ ★
同一天在辦公室裡,聰走到西的位子旁邊邀她共進晚餐。
因為吃了一頓火鍋,所以想回請她。但是聽到比奈子和落合也在受邀之列,茜頓時有點不知所措。從昨晚開始,她就一直在意比奈子心裡的感受。為了不再讓比奈子傷心難過,她認為最好是避免姊妹倆同時和聰見面,可是,現在聰卻又……
「不行!比奈子沒有辦法去。我記得她說過今天晚上有事。」
「咦?沒有哦!我剛才打電話問過沒問題,所以我就訂好位子了,就在最近廣受好評的那家「星座屋」。」
聰周到的安排,使得茜只好說:「哎呀!你真是體貼哪!」
就這樣,他們四人今晚又要見面了。
在花店裡,比奈子和落台正在談論永井的事。
「永井先生不記得那件事了嗎?」
「他記得哦!可是並不知道那就是我。那時候我一直低著頭,所以他沒有看清楚我的臉……所以啊,我還真是沒用,老是在關鍵時刻讓機會白白溜走了。」
「沒這回事……」
「對了,為什麼他也邀請你呢?」
「誰知道!雖然他人還不錯,不過卻傻得可以哪!」
其實,聰的直覺是正確的。他看出落合喜歡比奈子,所以才想要居中撮合他們。想到聰曾說:「我會支持你的。」落合的心境就變得十分複雜。儘管如此,看到一點都不瞭解比奈子心意的聰逕自己安排了四個人的聚會,也難怪落合要說他雖然人還不錯,不過卻傻得可以了。
★ ★ ★
離婚男士俱樂部的幹事所預約的時髦餐廳,竟然也是「星座屋」,這種巧台正是天意。
先到的聰和茜正等著比奈子和落合的時候,有一群男人蜂擁而入,兩人的視線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過去。一名幹事模樣的男子對店員說道:
「我們是X一俱樂部,已經訂位了。」
然後,他們紛紛從聰的椅子後面走過,在預約的位子上坐了下來。
「什麼是X一俱樂部啊?」
「大概是一群離過婚的男士吧!看他們的臉就知道了。」
聰頗不以為然地說道。個性直爽是聰的優點,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他未免太天真單純了。人生閱歷的不夠豐富,再加上開朗樂觀的家庭環境,使他單純地認為婚姻是一件神聖而不可冒瀆的事。就連離婚者為了自我解嘲而創出的「X一」稱呼,都讓他非常反感。
當比奈子和落合推開門進來的時候,離婚俱樂部的成員們也全都看向了門口。看樣子他們是在等人。
用小盤子裝的各式精緻菜餚送上了聰這一桌。——
「今天我請客,大家不要客氣。」
「對啊!我們就快點吃一吃……然後回家吧!」
茜這麼說道。她是顧慮到比奈子的心情,所以希望這場聚會早點結束。記得比奈子常說:「只要一想到那個人,我就無法和其它人談戀愛了。」可是如今……那個人竟然是聰,這實在太殘酷了……
離婚男士們不時在店內喧嘩,這使聰覺得很掃興,於是不知不覺地和落合談到了離婚問題。
「我認為啊,只有那些不負責任的傢伙才會離婚。這種男人最差勁了,根本不是男子漢。」
茜看著聰,覺得有些意外。她對聰這種武斷的說法頗不以為然。事實上,聰即將和心愛的茜結婚,所以在他斷然否定離婚的同時,其實也是不自覺地在強調自己對茜永誌不渝的愛,茜卻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尤其是有了小孩,孩子可是無辜的啊!所以,看到那些自稱「X一」的傢伙,我心裡就有氣。什麼「X一」嘛!簡直開是玩笑!」
可能是喝了酒的關係,聰的嗓門大了起來,坐在他後面的離婚男士都聽得一清二楚。唉!社會大眾一點也不瞭解離婚者的痛苦,難道這位年輕人所表達的意見就是一般人對我們的看法嗎……他們每個人都按捺若這般無奈的心情。
不過,聰和茜都沒有注意到他們。只見茜深思了一會兒,說道:
「可是永井,事情真的就像你所說的那樣嗎?我想沒有人會在結婚的時候想到要離婚吧?」
哇!有人替我們說話了。離婚男士們看著茜,豎起耳朵傾聽。
「人生難免會有選擇錯誤的時候,不是嗎?拿我自已來說,我既不想離婚,也不覺得離婚是一件光榮的事。可是,一對夫妻之所以會走上離婚之路,我想其中一定存在著某些只有當事人才明白的苦衷吧……其實,當事人才是受害最深的,不是嗎?」
沒錯沒錯!說得對極了。那些離婚男士正猛點著頭。
「他們之所以走上離婚一途一定是因為彼此的小指之間沒有一根紅線繫著吧!他們都錯過了和自己的理想伴侶相遇的機會。我是這麼認為的……」
茜靜靜地說道。她是因為憶起自已看到由紀的父親那封信時心中的感動,所以此刻才會有感而發。不過她不知道,後面的離婚男士正因為這番話而個個熱淚盈眶。
聰則是滿臉的疑惑。他萬萬沒有想到表明對離婚的厭惡,竟然會招致茜這麼大的反彈。茜對於聰此刻的心情還是毫無所覺,但比奈子卻早就察覺出來了。
幸好這一點摩擦並沒有擴大,四人的聚會總算平安無事地結束了。
可是回到家之後,比奈子卻忍不住數落起姊姊來。
「姊,你為何要那麼說呢?雖然姊和永井先生說的我都能明白,可是我覺得永井先生好可憐吧!你沒有必要當著大家的面說那些話嘛!」
「為什麼?女人就不能有意見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啦!永井先生是個直性子,所以有點死腦筋,可是他之所以會在你面前那樣批評離婚的男人,不正是他愛情的表現嗎?他是想要表達,你是他今生的唯一,他會愛你一輩子的。沒想到卻被你否定掉了,所以我才會說他可憐嘛!」
茜總算恍然大悟了。心想:我壓根兒沒想到這些,也許比奈子說沒錯……
「對不起……比奈子,你很瞭解永井嘛!」
「咦?我可沒有其它的意思哦……」
比奈子不知如何是好,便不說話了。兩人都沈默了好一會兒。
然後,茜毅然抬起頭,直視著比奈子。
「比奈子,不要再瞞我了。」
「什麼事啊?」
「你一直等待的人,就是永井,我沒說錯吧?」
姊姊怎麼會知道?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衝擊,比奈子一時無法答腔。
「對不起,我都沒有注意到,害你受了那麼多委屈。」
「討厭!不要再說了。根本沒這回事,你弄錯了!」
「別再勉強自已了。你一直以什麼樣的心情在等著他,我是最清楚不過了。」
面對茜那認真的眼神,比奈子無法繼續否認,於是便默認了。
「姊……可是,這也是無可奈何的嘛!而且,現在我也知道了。我不該在對永井先生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就貿然喜歡上他。見了他之後……」
「見了他之後,你討厭他了嗎?大失所望了嗎?他不正是你所想像中的那個樣子嗎?」
茜看穿了比奈子的心事。不論是她對聰的瞭解、對聰的袒護、或是她看著聰的眼神,都證實了茜的猜測。
「怎麼會這樣?老天爺真是太過分了。」聽到茜這句話,比奈子的眼淚不禁奪眶而出。
「可是,我不希望有任何改變!如果是因為我而使你和永井先生之間產生嫌隙,我是絕對、絕對不會同意的。那樣只會令我更加痛苦!」
面對比奈子的認真,茜回答道:「知道了,我答應你。」
過了一會兒,比奈子像是要消除彼此心中的芥蒂似地說道:
「姊,我來改變一下自己好了。今後我不再當個癡癡等待的女人,我要用自己的雙手去開創命運。可是,要怎麼做才能達到這個目標呢?」
「這個嘛,首先你要剪個龐克頭,然後換上能讓你曲線畢露的衣服,還得拚命往臉上抹化妝品吧!」
「哎呀,我要問的不是這個啦!」
兩人相視而笑,屬於姊妹倆的夜晚總算又恢復平靜了。
★ ★ ★
第二天,比奈子雖然沒有頂著龐克頭去花店,但她的穿著卻有了改變。平常她都是穿牛仔褲或長裙,看起來就像個乖巧的女孩,今天她卻以紅色燈芯絨襯衫搭配迷你裙,顯得活潑亮麗。
「比奈子小姐,你怎麼了?今天看起來特別不一樣喲!」
落含立刻注意到了,於是比奈子坦白說道:
「是啊,我姊知道永井先生那件事了。該不會是你說的吧?」
「怎麼可能?我答應你不說的。」
「這樣啊?謝啦!你絕對不可以告訴永井先生哦!我姊也答應不說了。」
「你真的要這麼做嗎?」
「嗯!我不僅要這麼做,而且我認為這麼做最好。」
「今天要不要去唱卡拉OK啊?」沈默了一會兒之後,落合突然問道。
「偶爾也該去瘋狂一下嘛!會很痛快的。我不但歌唱得好,舞技也是一流的哦!」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呢?」
「嗯……這、這個啊,怎麼說呢?」
這時正好有客人上門,兩人的對話也因而中斷。比奈子認為落合只是因為哥兒們的友情,所以才約失戀的她去喝一杯,安慰她受傷的心靈罷了。
★ ★ ★
說到變成不一樣的女人……這天早晨,安達熏也吸引了律師事務所裡所有人的目光。
她穿了一件淡粉紅色的羊毛套裝,略短的窄裙則襯托出雙腿的優美曲線。平時緊紮在腦後的秀髮,此刻正被散在肩上,連前面的瀏海都是刻意梳理過的。仔細一看,她的胸前還戴著一條閃著亮光的項鏈。
以前,熏通常都穿灰色或深藍色的套裝,裡面則是一件白襯衫,那別在胸前的律師證可說是她唯一的裝飾品了。這到底是什明文的心情變化呢?這使得清水所長和所有的人都露出一副快要跌破眼鏡的驚詐模樣。
不過,對於這一身女性化的裝扮,熏才是那個最不自在的人。只見她迎著眾人的目光,神經兮兮地問大家:「不好看就直接說出來!我會回去換衣服!」
「所長,請實話實說,我只要求事實!這是我們律師應該遵守的座右銘!」
真是的!這裡又不是法庭。不過,清水還是用堅定的語氣說道:「非常、非常好看。」其它人也跟著用力地點頭。熏這才放心地說:「這樣啊!那就好了。」
一場騷動總算平息下來,熏於是靜靜地開始工作了。
不過,熏這一天後來的舉動也不像是她平日所為。下班之後,當她走在夜晚的街道上時,卻突然在某家店前面停下了腳步。「計算機八字合婚」六個大字吸引住了她的視線。
一對情侶站在計算機前面,正在看算命的結果。
「討厭啦!我們明明很適合嘛!」
「所以我說嘛,接下來該試試看「那方面」適不適合吧?」
熏羨慕地目送著那兩人摟著彼此的肩膀離去,然後走向了計算機。她把自己和高澤的姓名、出生年月日都輸入計算機,並滿心祈禱能算出好結果,可是出來的結果卻是最差的。計算機列了一大堆他倆不合適的理由,最後還建議:「再尋找新戀情吧!」
熏氣呼呼地走了出來。沒想到思路冷靜清晰、法規倒背如流的她,竟然會被算命的結果左右了情緒……這一切都是因為她正深陷戀愛之中的緣故。
隨後,熏走向了那家小酒店。只要到那裡去,多半就能和高澤來個不期而遇。結果正如熏的預期,她看到了高澤。
高澤害怕會被離婚男士俱樂部的人逮去參加流行之旅,便一個人漫無目的地逛到這裡來了。對熏來說,這卻是她和高澤因為梅子燒酒而結緣的快樂時刻。
高澤啜飲著梅子燒酒,同時注意到熏的服裝和以前不一樣。
「你今天的打扮和以前不一樣喲!」高澤的視線讓熏的心跳加快了。
「不好看嗎?我就知道。」
「不會呀,非常好看呢!」
熏的臉上頓時有了光采。兩人邊喝酒邊聊了一會兒。
「今天又不是你邀我來的,怎麼好意思讓你請客……」
「沒關係的。我爸以前告訴過我,不可以讓女士付帳。」
這一天又是高澤買單,雖然熏一直都是和男人平起平坐,但是此刻她卻喜歡上了那種能依賴男人的感覺。
兩人並肩走在通往車站的道路上,高澤正仰望著夜晚的天空。
「對了,我最近看到了流星哦!真希望你也能看見。」
「和誰一起看到的呢?」
熏想起高澤說過,如果一起看到流星,那兩人將會結合。
「沒有,當時我是獨自一個人。對了,那時候我正在和某個人講電話。」
熏用她那雙眼睛注視著高澤,彷彿要看穿他的心事一般。
「我的心……我的胸口好痛,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嫉妒嗎?一定是的。」
聽到這突如其來的話語,高澤只能「啊……」了一聲。
「你真是奇怪,我可第一次遇到像你這樣的人!」
高澤端正的臉上綻露出成熟男人的微笑。車站快到了,熏邊走邊想:我還是喜歡他。為什麼我會覺得和他通電話的是個女人呢……戀愛中的女人第六感似乎特別敏銳。一彎明亮的新月正高掛在遙遠的天際。
★ ★ ★
第二天早晨……茜精神抖擻地走在上班的路上。
天氣轉寒,陣陣冰冷的風襲上臉頰。茜套著一件毛皮衣領的大衣。
她走著走著,從兩名中年人的身旁超了過去。那兩人正是離婚男士俱樂部裡的一對搭檔:堀和山田。他們同時看到茜的惻臉,隨即吃驚地互看了一眼。
那位「天使」竟然會經過鷓附近!昨天她的溫暖話語令俱樂部的成員都感動得暗自落淚;在這冷漠的社會裡,難得會遇到這樣的知音。於是堀和山田互相使了一個眼色,便跟在茜的後面。令他們意外的是,茜上班的地方居然就在自己公司附近。稍後,兩人還因此突發奇想,採取了奇怪的舉動。
本來兩人只是純粹因為知道了「天使」在什麼地方工作而喜出望外。但是,事情之所以會有變化,是因為堀在公司裡目睹了一件事。
惹人厭的壞心眼部長對高澤說:
「你會滑雪嗎?」
「還好……」高澤被問得有些莫名其妙。
「這樣啊!喜不喜歡吃奶油糖呢?」
「奶油糖嗎?談不上喜歡或是不喜歡……」
部長又問:「螃蟹蟹呢?」高澤則答:「喜歡。」
「哦,那太好了。今年你就在北海道過年吧!」
「北海道……出差嗎?」
「也可以這麼說,大概要待個五年吧!」
「五年?……這麼久,應該不能算是出差吧……」
「是啊…!就是這麼回事,你明白了吧?」
高澤只能默默地行個禮離開了。
站在後面的堀聽了之後,差點為他一掬同情之淚。離了婚,還要被踢到北海道去,實在是太慘了。一定是因為他未經同意,便自行和董事的侄女離婚的緣故。
唉,太無情了……堀不禁搖了搖頭。
到了午休時間,一群離婚男士俱樂部成員浩浩蕩蕩地來到茜的公司。
「我們有件事要拜託你!」
看到這群不速之客,茜驚訝得目瞪口呆。
「昨天我們也在「星座屋」裡用餐。我姓堀,是離婚男士俱樂部的代表。」
茜總算想起在店裡吵吵鬧鬧的這一群人了。
「昨天你替離婚男人所說的那一番話,我們都非常感動!」
「哪裡,我並不是特地要……」
茜感到不知所措。其實,堀的心裡有個相心法,希望昨天沒有到「星座屋」的高澤也能聽到茜的那一番話。至少要讓他在調職之前得到這一點點安慰。
「我們想請你把昨天那些話說給一個同事聽。他最近剛離婚,不但看不到女兒,而且還被降調了……」
聽起來的碓很令人同情,可是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呢?茜在心裡這麼想著。
「求求你!我們想讓他聽到你昨晚的那番話!更希望你能帶給他勇氣和希望!拜託你了!」
俱樂部成員一起向茜鞠躬,希望她能答應。昨天晚上,他們都同樣地受到感動。一定要讓高澤親身體會眼前的這位「天使」用溫柔的聲音、善體人意的表情,說出那番真摯的話語。如此一來,他才會有相同的感動,才能夠打起精神來面對這個冷酷無情的俗世!他們這種作法雖然有點奇怪,但卻是源於同病相憐的一股熱忱。
最後,西禁不起他們誠懇的請托,終於還是答應了。她和聰約好下班後要去旅行社安排蜜月旅行的事。她心想:約好的時間是七點,在這之前應該還有一些時間……助人為快樂之本,反正只是說幾句話嘛……
於是茜決定和聰改約在旅行社碰面,以便有時間去幫助這群離婚男人。
下班後,堀和其它人硬是把高澤強拉到「早餐俱樂部」。高澤實在感到困擾不已,同時在心裡嘀咕著:不曉得他們從哪裡找來了一位「天使」,還說什麼她的話是治療離婚男人心靈創傷的特效藥。其實,他們這種一再強人所難的作風才真教人感到身心俱疲。
「不用了,我不需要安慰。尤其是陌生人的安慰……這樣反而會讓我覺得自已很可憐。」
「她就快來了。」堀和其它人拚命地阻止高澤離開。
可是,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就在這個時候,早野衝進店裡來。他表示:高澤離開公司之後,他接到安達熏的電話,說是由紀離家出走,跑去了高澤的住處,希望高澤趕快回去。
高澤聽了,不顧堀等人的攔阻,立刻衝了出去。
在十字路口:茜正好要過馬路到對面的咖啡廳赴約,而高澤則從相反的方向跨著大步走了過來。兩人同時走到了斑馬線中央,就在這一剎那,高澤的肩膀撞到了茜。「啊!對不起!」「沒關係。」然後他們又各自往前走。雖然茜覺得好像在哪裡聽過這個聲音,但這瞬間閃現的感覺很快便消失了,她並不知道這個人就是高澤。
茜來到「早餐俱樂部」的門口,堀和其它人又一再向她鞠躬道歉,並表示:需要她安慰的那個人剛剛離開了。
「實在非常抱歉,高澤老弟真是沒福氣啊!」
「他姓高澤?」茜注意到了。「是啊!他叫高澤幸一郎。」山田答道。
沒有錯,這正是由紀父親的名字。前些日子我才和他通過電話……
「你看!就是對面那個人,他正要坐上出租車。」
「他就是高澤……」
茜看見正彎身坐進車內的高澤了。身材高大的他穿了一件黑色大衣。這是茜第一次看到高澤的模樣。雖然兩人終究只是擦身而過,但是這群男人的突發奇想似乎已經把愛神之箭射向了他們倆。
★ ★ ★
律師事務所的清水所長是在五點左右接到了高澤前妻打來的電話。她歇斯底里地說:「由紀不見了,好像是離家出走。最近她一切很不對勁,一定是她爸把她帶走了!」
「我去找!」
熏沒等清水所長指示便衝了出去,此舉令所長大感驚訝。
熏直接奔向心中猜測的地方,就是那高澤的住處。
正如她所料,由紀果然是蹲在公寓前的一個角落。只見她背著一個大背包,看樣子真的是離家出走。熏走到由紀身旁,說道:
「由紀,太好了,我可找到你了。」可是由紀並不領情,淚眼汪汪地抬頭看了熏一眼,說道:
「我最討厭你了!全都是你害的!」
熏不知道由紀看到她和高澤一起吃火鍋的事。不知情的她因為由紀的敵意可大受打擊。
就由紀的感覺來說,她那愛慕父親的心情就如同是不成熟的少女之戀。偏偏那一天晚上她卻撞見了年輕的女人,同時也是擔任父母離婚律師的熏待在父親的屋裡,父親又是一副愉快的模樣,這使她產生了被背叛的孤獨感,以及對大人的不信任……心灰意冷的她似乎是這樣才離家出走的。而且,她把自己被迫和父親分開的帳全算到熏的頭上了。
由紀正要跑開,熏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由紀,等等!我去把你爸爸找回來,怎麼樣?好囉!」
熏設法安撫了氣得一句話都不說的由紀,然後向管裡員說明事情原委,讓由紀一個人進了高澤的屋裡。
高澤坐著出租車趕了回來。他看到站在公寓門廊上的熏,便扼要地瞭解了事情的經過。熏原本以為高澤會立刻衝進屋內,用溫暖的雙臂將由紀緊緊抱住。沒想到高澤卻說:
「安達小姐,你不可以做出這種事情,請你帶由紀回去。你是內人僱用的律師,絕對不可以這樣做。」
可是熏用閃著淚光的眼眸注視著高澤,整個人一動也不動。
「沒錯,我是你太太僱用的律師。可是,我對你……」
但是高澤卻打斷了她的話。
「可是,如果不是內人僱用了你,我們根本就不會相遇,對不對?」
這時由紀開門探頭出來一看,便叫道:「爸爸……」
「由紀,你和安達小姐一起回去。沒告訴媽媽就跑出來是不對的,爸爸不准你這麼做。你不知道媽媽會擔心嗎?你這樣偷偷跑來,爸爸一點都不覺得高興哦!」
高澤嚴厲責備讓由紀不知所措,只見她眼中含淚,抬頭看著父親,難過地說:
「可是……」
「由紀,快回去!安達小姐,就拜託你了。」
由紀緊咬著嘴雇,轉身跑下了階梯。熏雖然遲疑了一會兒,但還是去追由紀了。
因為她看到高澤堅決的表情。
高澤作了一個痛苦的抉擇。他大可以摟住由紀說:「來了就好。」然後讓她住一個晚上。可是,既然自己已經接受了妻子的離婚條件,這種依依不捨之情只會使離別變得更加痛苦。他心想:為了由紀,我還是應該這麼做的……
高澤在微暗的走廊上佇立了好一會兒,心裡有著幾分懊悔。這樣的選擇真的是正確的嗎?我多麼希望能讓自己的女兒睡在身旁,說上一整晚的星星神話給她聽啊……
★ ★ ★
不論天上有幾億萬顆星星,它們在軌道上的運行始終規律而不相衝突。今夜高澤和茜這兩條軌道線也依然沒有交會在一起。今天晚上如果不是由紀離家出走,高澤和茜大概已經在咖啡廳裡見了面。而且,說不定在四目交會的那一剎,便會激起彷如彗星般的火光。因為再怎麼說,他們畢竟是江戶時代輪迴轉世的一對戀人。
不過,這一切並沒有發生,所以聰才能在七點的時候,順利地和茜在旅行社會合。兩人當場決定好要去澳洲度蜜月之後,聰便高高興興地回家了。
其實,單純率直的聰根本無法看見茜的內心世界。
茜回家後,對比奈子這麼說道:
「比奈子,你覺得永井真的是我的真命天子嗎?」比奈子聽了不禁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有問題。
「姊,你剛才說什麼?我不懂你的意思。」
「他到底是不是呢?最近我總是覺得有些懷疑。」
「總是覺得?別開玩笑了!你是因為我才這麼說的吧?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可要生氣了。乾脆我們從此斷絕姊妹關係算了。你這種想法真是差勁!」
「比奈子,你不要誤會了,這真的和你沒有關係。你的事的碓讓我感到震驚和混亂,可是這是兩碼子的事。我反而覺得為了不辜負你的心意,自己一定要幸福才行。」
比奈子睜大了眼睛注視著茜。
「可是……說不上來那是什麼樣的感覺,只是剛才忽然有了那樣的想法,我自已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你今天和永井先生怎麼了?一定有什麼原因才會讓你有這種想法吧?是不是永井先生做了什麼讓你討厭的事?」
「討厭的事?」
「不要反過來問我啦!比如說,他做了一件讓你覺得無法原諒的事,或是你討厭他的吃相啦;他喜歡的東西,卻是你最厭惡的啦。」
「都沒有啊!而且,我根本不會在乎這些小事。」
「不然就是你今天遇到了什麼事。」
「……什麼事也沒有啊!而且,我又沒有說不嫁給永井了啊!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婚前憂鬱症吧?結婚之前總是會忽然覺得不安嘛!」
「這種心情我可無法理解。」
「一定是婚前憂鬱症。你快這樣對我說嘛!」
比奈子只能連聲歎息,她完全被打敗了。茜今天遇到了「真命天子」,所以本能地在心理上產生了反應……但是此刻有誰能想像得到,她今後的命運竟會有那麼大的轉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