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準備好了嗎?」
身材魁梧的OB會會長中西說道。
「是的!請多指教。」
茜勇敢地答道。
「那麼,依照文京大學美式足球隊的慣例,現在開始審查你是否有資格成為我們足球戰士的新娘。」
永井既擔心又期待地看著茜,所有的人也都屏息注視著。
「請問,第二十五屆超級杯的優勝隊伍……紐約巨人隊,當年的四分衛是費爾.席姆斯,那麼,候補的選手是誰呢?」
「是傑夫.郝士迪多勒。」
一陣歡呼聲響起。聰滿意地點點頭,中西則在成績表上畫了一個圈。
問題一個接一個,茜統統都答對了。不止是聰,甚至連中西及其它OB成員都露出了佩服的笑容。
「你可真是優秀啊!那麼,我要問最後一個問題了。既然前面那些難題都能過關,這一題應該是簡單得像送分一樣。準備好了嗎?」
茜答了聲:「是的。」然後和一旁緊張不已的聰互望了一眼。
「請問,你心愛的永井大學時代球衣背後的號碼是幾號?」
茜一聽之下「咦?」了一聲,然後整個人就楞住了。我不知道……對於這個近在身邊的問題,茜的腦海是一片空白。真是所謂「丈八燈台照遠不照近」。
「對不起!我不知道。」
微張著嘴巴的眾人,頓時全都像洩了氣的汽球,原本準備要以熱烈掌聲來祝賀的雙手也都垂了下來。連聰都難掩失望沮喪的神色。
★ ★ ★
另一方面,比奈子則在這時把落合博帶到了小酒店。
她一坐定,便立刻點了烤魚和黑輪,又幫落合倒了杯啤酒。不習慣比奈子這般溫柔體貼的落合,用驚奇的目光注視著她。
「你絕對不能把那件事告訴我姊姊,也不可以告訴永井先生哦!好了,你要吃什麼就隨便叫,今天我請客,就算是用來堵你的嘴巴。」
「別說笑了!就算你不請我,我也不會說的。」——
「是嗎?那就各付各的吧!」
「我可是個男人。和女人一起喝酒,由男人付帳是天經地義的吧!」
落合一付怏怏不樂的神情。
「你在生什麼氣啊?」
「我沒有生氣!」
可是落合明明滿臉怒容,於是比奈子嘟噥了一句:「怪人!」落合一聽,忍不住把心中的疑問一股腦兒全說了出來。
「這是為什麼?為什麼不說出來呢?你不是一直都在等他嗎?你為了他來到東京,而且還選在那家花店工作。既然這樣,就應該說出來才對啊!」
「你在胡說些什麼!說出來又能怎麼樣呢?永井先生要和姊姊結婚了耶!如果說出他就是我一直在等待的人,會有人覺得高興嗎?又有誰會因此得到幸福呢?他是我最親愛的姊姊要嫁的人哪……!我怎麼說得出口!」
說著說著,比奈子激動了起來,語調中充滿著悲痛。這使得落合說不出話來了。
「的確……這和我想像中的完美重逢不一樣。雖然命運有些捉弄人……可是我畢竟見到他了,見到了我一直想見的人。這樣我就已經很高興了。」
比奈子搖了搖頭,好像要甩掉低落的情緒一樣。
「所以,喝酒吧!落合。」
雖然落合乖乖地喝了一口啤酒,但那入口的滋味卻已變得苦澀不堪。
「我國中時參加過排球隊,球衣號碼是八號,他的球衣和我一樣,也是八號。」
比奈子的思緒始終繞著永井聰打轉。
比奈子回到家之後沒多久,茜也回來了。
「回來了啊!OB會的考試結果怎麼樣?」
「沒通過。因為我答不出永井的球衣背號。」
「咦?那永井先生呢?」
「和他們一起去第二攤了。雖然他叫我別放在心上,可是……」
茜無力地取下今天特地披戴的橘色披肩,滿瞼沮喪地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望著她的背影,比奈子忍不住想告訴她:
「他的球衣背號是八號……」
不過,比奈子終究無法說出口。
窗邊的玩具熊那雙可愛的大眼睛,正望著天上的星星。
★ ★ ★
在遙遠的露營地理,有兩個人也正仰望著星空。
和都市比起來,這裡可以看見更多的星星,而且還更加晶亮耀眼。營火邊傳來男人們唱山歌的聲音,「山上的小木屋、媒油燈、阿爾卑斯、花田、黃昏」斷斷續續的歌詞,勾勒出屬於山林的浪漫。
可是,望著星空的這兩個人,所談的並不是什麼羅曼蒂克的話題。
「我知道自己很奇怪!像你這樣離過婚的男人,不但大我好幾歲,而且現在的經濟狀況又不怎麼樣,我實在沒有必要去喜歡像你這樣的對象。這些我都明白,也知道自己不對勁……」
凡事講求理論的熏似乎沒有辦法不作自我分析。但是戀愛這種事情,本來就毫無道理可循。只是對熏來說,這是她第一次的體驗。
「可是,戀愛好像並不是建立在理想之上的……啊!我的話很失禮!」
「可是你卻說了一大堆,真是個怪人!」
「對不起……」
高澤苦笑了一下,又望向星空。
「星空真美!你對星星有興趣嗎?」
「啊?還好……」
「你知不知道關於流星的傳說,據說一起看到流星的兩個人將會結合。」
熏睜大了雙眼,直盯著夜空。
「沒有流星啊!」
「不是那麼容易就看到的。」
熏突然歎了一口氣。星空……在每一個她埋首於法學書籍的夜裡,這浪漫的世界從不曾出現過。她從未思考過關於星星的事情,難怪高澤覺得她不可能這麼容易就看到流星。心情苦悶的熏就這麼和高澤並肩而立,任由山裡的夜色逐漸深沈……
★ ★ ★
第二天在公司裡,茜一整天都顯得沒精打采。
女同事們本來就對茜和帥氣的聰要結婚一事心存嫉妒,如今著著茜這副模樣,自然要交頭接耳一番:「他們是不是吹了……」
雖然茜十分希望能快點和聰談一談昨天的事,可是聰一整天都在外面拜訪客戶,根本不會在公司遇到他。於是回家以後茜又撥了電話,卻只聽到錄音機的聲音,這使得茜一直放不下心來。
夜深了之後,茜家裡的電話終於響了。
在黑暗中等得疲倦不堪的茜,立刻就撲上前去抓起話筒。
「喂……請問神崎茜小姐在家嗎?」
「我就是。」
「你好!我叫高澤幸一郎,是……由紀的父親。」
「哦!你是由紀的爸爸啊!」
這時,窗邊的玩具熊不知怎地,突然「砰!」一聲倒了下來。茜應聲看向窗外,恰巧看見一顆流星拖著光尾落了下來。
「啊……是流星……」
高澤是在無人的高層辦公室裡打的電話,他也看見了那顆流星。他的表情瞬時柔和了下來,目光好像注視著遙遠的宇宙。
「你看見了嗎?」
「嗯,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流星。好漂亮啊……!」
「你喜歡星星嗎?」
「嗯,從小就喜歡。我爸爸愛看星星,我是受了他的影響。高澤先生也喜歡星星吧?是由紀告訴我的。她說每次去天文館,你的說明都比館內的解說還要詳細。」
「真不好意思,其實我那樣做是很惹人厭的。對了,聽說是你把信交給由紀的,直一是謝謝你了。」
「哪裡……!那是我無意間撿到的。哦!對不起,事實上我看了信的內容。」
「這樣啊……真不好意思。」
「別這麼說。怎麼說呢?那封信讓我強烈地感受到高澤先生對由紀的關愛,所以才覺得無論如何都要交給由紀……」
兩人就這樣透過電話知道了彼此的聲音。雖然是初次交談,但兩人卻都感覺十分自然,並能夠暢所欲言。
「你不再見由紀了嗎?」
「嗯,我不打算再見她了。我想由紀會明白的。」
「你不會覺得寂寞嗎?啊!對不起,我這樣問有點失禮。」
「哪裡……只是覺得怪怪的呢!被一個從來沒有見過面的人知道自己這麼多事情。只是我對神崎小姐由無所知,不知道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怎樣的人啊……我是個平凡的二十九歲上班族。目前還是單身,不過就快要結婚了。另外,說到結婚後的新居,我們可能會搬進高澤先生以前住的房子。這純粹是個巧合,他說要找一間能清楚看到天空的房子,給果就找到那裡了。」
「咦,這樣啊?這緣分還真不可思議啊!我想……或許一個離過婚的男人這麼說會有點奇怪,不過我想他一旦是神崎小姐的真命天子。」
「是呀……」
「這樣啊,那麼祝你幸福!」
「謝謝!希望高澤先生也是一樣……我們都看到了流星,所以你也一定會找到幸福的。」
「說得也是。那就這樣了,謝謝你!」
兩人輕輕擱下了話筒。天上閃爍著數不盡的星星,地上則佐著數不清的人。但是,在這個夜裡,只有這兩個人看到了那顆在東京上空一閃而逝的流星。
★ ★ ★
永井聰並不知道茜正在等他的電話,仍舊和OB會的中西待在小酒店裡。
不過,喝酒對聰的心情並沒有任何幫助。每次和OB會裡志同道合的夥伴相聚總是能盡興而歸,但是今天就連中西也是苦著一張臉在喝酒。
「那位茜小姐……我覺得你最好不要和她結婚哦!」
「你說什麼?就因為她答不出來最後一個問題嗎?別開玩笑了。就為了那…點小事嗎?」
「可是,當時你不是也受到很大的打擊嗎?不知道我們的背號,就好像忘了我們的生日一樣,對不對—換成是我,我也會大受打擊的。而且這還不是唯一的理由哦!你這個傢伙,從前就老是愛慕一些看起來並不適合你的女人。而因為你是個好男人,長得又挺稱頭的,所以被你追求的對象通常都會說OK,但最後她們卻總是離你而去。我說得對不對?」
中西一直是聰的死黨,所以他非常瞭解聘的個性。可是此刻的聰卻聽不進他的一番好意,反而一肚子火地保持著沈默。
「更奇怪的是,你反而不會去注意那些喜歡你、又近在你身旁的對象。至少到目前為止,我所看到的都是這樣。告訴你,戀愛和運動是兩碼子的事。對於女人,光靠努力是行不通的,還要看兩人適不適合。」
「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是以好朋友的身份在勸你,總覺得你們不會有結果的。我的直覺不是一直都很靈的嗎?」
「中西,我要和你絕交!」
聰把酒杯使勁往櫃檯一放,便怒氣沖沖地走出了小酒店。
★ ★ ★
就這樣,聰一整晚都在街頭徘徊。儘管茜撥了好幾次電話到他家裡,都無法找到他。比奈子回來之後,看到茜守在電話旁,不禁訝異地問道:
「你在做什麼?不要像高中生一樣死守著電話,打給他不就行了嗎?」
「他不在。他是不是很在意我答不出那個問題呢?連通電話都沒有,我想他一定是很難過吧?」
看到姊姊這副模樣,比奈子毫不猶豫地說出了內心的想法。
「我認為這是姊姊不對哦!當然,那種測驗是很無聊,對於結果我也不予置評。不過,就是因為姊姊沒有完完全至把永井先生放在心裡,所以才會不知道他的球衣背號是八號。」
「咦?你為什麼會知道呢?」
有一瞬間比奈子面露驚慌之色,不過她馬上就鎮靜下來了。
「書裡不是有照片嗎?連我都記住了,你卻不知道,也難怪永井先生會大受打擊了嘛,就算其它的問題你都答不出來,我想唯獨這一題,他會希望你能回答吧?」
「或許吧……現在想一想,我對他的過去一無所知,他對我或許也一樣吧!」
「你們這樣太奇怪了吧!」
「可是,不是也有人會喜歡上自己一無所知的對象嗎?你不就是其中之一啊?」
「這和我的事沒關係吧?」
自己完全不暸解,卻情不自禁地喜歡上的那個人,就是永井聰……這件事不能讓姊姊知道。於是比奈子趕緊將話題打住,走進自己的房間了。
第二天聰還是跑外務。到了下午,當他從客戶的公司走出來時,才注意到比奈子的花店就在這附近。
於是,彷彿要尋求慰藉一樣,聰的雙腳自然而然地走向了花店。
「午安!我來附近辦事,因為距離下個約會還有一段時聞,所以……」
「我正好也想休息一下。我這就去泡紅茶。」
比奈子因為總想到了她而覺得高興不已。兩人坐在店裡喝著紅茶,比奈子立刻就察覺到聰的不對勁。
「你很沒精神呢!是不是為了姊姊的事在煩惱?」
心事被說中的聰坦率地點了點頭。
「永井先生還真是個讓人容易瞭解的人!姊姊一直在等你的電話哦!」
「這……這樣啊?」
「為什麼不打電話給她呢?」
「我覺得,如果太在意BO會的事,就顯得有點那個。而且我擔心主動打電話去,就好像要她道歉似的,所以才遲遲沒有打。」
「這樣很奇怪哦!特別是這種時候,更應該打電話才對啊,你必須放鬆心情,多和我姊聊天溝通才行哦!」
「嗯!仔細一想,我對你姊姊也還有許多地方不暸解。而且我在她面前可能太拘謹了。畢竟她比我先進公司,又教了我很多東西。即是是現在,我都還是習慣用敬語和她交談。我想她一定也有和我一樣的毛病。反而是和你說話的時候,我覺得挺自在的。」
聰的話才剛說完,便聽到「砰!」的一聲,落合博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盡找女人傾訴自已戀愛的煩惱,這種男人最討厭了。」
「落合,你太冒失了。」
比奈子急忙訓了他一句,落合這才說了聲:「抱歉!」
「不,他說得很對。對不起,比奈子。那我回去工作了。」
聰站起來,對比奈子和落合微微一笑,然後走了出去。
「不要走得這麼瀟灑啊!」
目送聰的背影,落合不禁嘀咕著。他為聰不知比奈子的情懷,竟找她商量茜的事而感到生氣,更為一心單戀著比奈子的自己感到悲哀。
★ ★ ★
另一方面,高澤一大早就被離婚男士俱樂部的人逮個正著。
他們守在公司附近的路上,把高澤帶到了一家叫做「早餐俱樂部」的咖啡廳。
這家店似乎和離婚男士俱樂部訂有特約,只見擺在高澤面前的是日本人傳統的早餐菜色。除了味咱揚,還有涼拌菠菜、鮭魚,以及蛋和醬菜。
儘管心裡排斥,但高澤其實是垂涎欲滴。離婚以後,他從來沒有好好吃過一頓早餐。通常只是用麵包和牛奶裡腹,或者是在車站的販賣亭裡站著吃麵……
據說這家店的老闆是離婚男士俱樂部裡的前輩,他因顧慮到離婚男士沒有妻子會對他說:「路上小心」,還特地安排店裡打工的女孩子對客人說「路上小心」。高澤雖然覺得有點受不了,但卻無法抗拒這類家庭式早餐的誘惑。
高澤好久沒吃到這麼美味的茶餚了。不過,教人傷腦筋的是,堀和山田竟然在一旁交頭接耳:「上鉤了!」「明天他絕對會來的。」看來高澤已經掉進了俱樂部的陷阱裡了。
這一天下班之後,高澤一如往常地走向了那家小酒店。
空無一人的家只會讓人感到寂寞,所以他不想直接回家。
令高澤意外的是,安達熏竟然坐在櫃檯前。這是自露營以來兩人第一次碰面。
看到高澤在旁邊坐了下來,熏立刻為前幾天貿然跑到營地一事道歉,然後說道:
「不過,我今天並不是特地來這裡等你的哦!真的!我……」
不知道是好強還是害羞,熏一直都是用這種方式替自己找借口。雖然她好像還想說些什麼,但卻在說了一半之後打住了。
「怎麼了?這不像是向來口齒伶俐得幾乎讓人討厭的安達小姐哦!」
「對不起!」
「不,你也不必道歉的。」
「事實上!我查了很多資料。」
熏下定決心,從大提包裡拿出好幾本書。看到那些書名,高澤不禁大吃一驚。「什麼是愛」、「戀愛入門」、「愛能改變一個人嗎?」、「如何談戀愛」、「人為什麼會戀愛」、「戀愛與女人」、「愛的名言選集」等等。
「對不起,我是一個對任何事都要調查清楚才會甘心的人。可是查了這麼多書,我還是一頭霧水。我不知道所謂的戀愛是什麼?也弄不清楚要怎麼處理這種心情才好。可是我明白了一件事,就是自己的確是對高澤先生有了戀愛的感覺。」
「安達小姐,你並不是愛上了我……」
正當高澤這麼說的時候,早野撥開小酒店的門簾走了進來。
「嗨!課長!你果然在這裡。」
早野笑嘻嘻地坐了下來,並自我介紹道:
「敝姓早野,是課長的手下。我可是住在課長的隔壁哦!」
「哦……我是安達。」
「安達小姐嗎?你不是負責課長離婚訴訟的律師嗎?嘿!世上男女的邂逅還真是難以預料呢,對不對?課長。」
早野露出一副料事如神的得意模樣。
可能是心裡不舒坦吧,熏隨即站了起來。高澤也不想留下來和早野窮蘑菇,便順道陪熏走向車站。
兩人的腳步聲在微暗的大街上迴盪著。
高澤看到大廈的陰影下正有一對戀人在擁吻。女子那緩緩移動的頸子在夜色中顯得格外白晰。他突然停下了腳步。
「安達小姐!」
「是的。」
「這個!」
「我知道。」
熏似乎誤解了高澤的意思。只見她仰著臉,閉上了眼睛。或許她是讀了太多有關戀愛的書了吧……高澤畢竟是個男人,視線不禁停留在那閉起的雙眼和紅潤的嘴唇上……不過,他終究只是搖了搖頭。
「啊!不是的,安達小姐……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很高興你對我的這份心意。可是,你不可以喜歡上我這種男人。」
「為什麼呢?」
「因為我是離了婚的男人。你不是很清楚嗎?就像我太太所說的,我是個非常無趣的男人。」
「我不這麼覺得。說話請不要拐彎抹角,我不喜歡這種方式。其實你是認為我缺乏女性魅力吧!」
「你怎麼會這樣想呢?你是一位非常有魅力的女性,而且遠比你自己想像的還要迷人呢!」
「既然如此,那是為什麼呢?難道只因為我是你的離婚訴訟律師嗎?」
「這也是原因之一。除此之外,還要加上我的看法。我覺得你不可以愛上我,我最好也不要愛上你。雖然我說不上來是為什麼,但我就是這麼覺得。」
「又是……命運嗎?」
「不,不是的。我只是這麼覺得而已。」
車站就在前面了。夜晚的街道上只有那兒仍是燈火通明。熏不斷想著高澤的這番話語,一邊低著頭一個勁地走著。她的心裡難過極了。
★ ★ ★
這天晚上,情緒低落的永井聰也在街上徘徊,很晚才回到公司。
但是當聰走進辦公室時,神情卻為之一變。原來他看見茜正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回來啦!真是辛苦了。」
「茜小姐,你在等我嗎?你怎麼知道我會回公司來呢?」
「我本來只想等到七點。可是想到一直都是你在等我,我也不能輕言放棄,所以就等到這麼晚了。但是我覺得很害怕呢!因為大家都走了,就只剩下我一個人。」
「謝謝你等我。」
待聰準備好明天會議要用的資料後,兩人便走出了公司。
「對不起,上次讓你失望了。」
「別這麼說,該道歉的人是我才對。那種測驗純粹只是開個玩笑罷了,你能答對那麼多題,已經讓我感到十分驚詐了。況且,從來就沒有人能夠過得了那一關啊!」
「永井,你不用說謊來安慰我哦!你大可以說:「你要好好用功!」或是「下次再讓我出模,我可饒不了你!」之類的話。」
被茜這麼一說,聰忽然滿臉正經地沈默了好一會兒,然後才說道:
「現在我還沒辦法這麼說,但我會嘗試的。」
「嗯!把你的事情全都說給我聽好不好?除了大學時代的事之外,我還想知道你小時候的事情。而且我也會把我的一切都告訴你……」
「是的!」聰欣然答道。看樣子,他這恭敬的毛病暫時還改不過來。
「我啊!小時候可是個小胖子哦!身體和臉看起來都像用圓規畫的一樣,也就是所謂的過胖兒。」
聰「咦?」了一聲,瞄了瞄茜。
「看我現在這個樣子,你大概很難想像吧?好了,該你把秘密告訴我了。」
茜裡著綴有穗飾的藍色披肩,露出一副可愛的模樣。聰見了心中十分高興。戀人之間的和好畢竟比較快,之前的芥蒂就這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 ★ ★
隔天是個秋高氣爽的好天氣。
可是高澤的四周卻出現了不祥的雲朵。他一早到公司上班就被刮了一頓。因為部長聽說公司裡正盛傳一件事:高澤離婚後沒多久便有了新的女朋友,而且還是前妻所僱用的律師。
「高澤,你是不是有毛病?這件事要是傳到吉本董事那兒,你可是會被踢到外地的辦事處去。」
「關於這件事,為了我自身的清白,也為了她的名譽,我必須斬釘截鐵地告訴您:我和她沒有任何關係。」
解釋完後,高澤無精打采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謠言一定是從早野那兒傳出來的。於是他瞪了早野一眼,而早野這時則變成了縮頭烏龜。唉!公司就像是個保守的小村子,老愛傳些閒言閒語。
心情煩悶的高澤走出了辦公室,卻在走廊上被眼尖的離婚俱樂部成員給攔住了。
「原來這就是你不加入俱樂部的原因啊!我們真是太小看你了。部長剛才所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不是。還有,為什麼我非得接受你們的質問不可?」
「你真的是清白的嗎?那麼,想不想再婚呢?」
「不想!」
「真的?我們才不相信呢!」
「我有必要撒話嗎?」
「既然這樣,你何不加入俱樂部呢?如果你加入,我們就相信你。」
「哦?好呀!加入就加入!」
「成功了!」堀和山田擺出勝利手勢,其它成員也互拍肩膀慶賀著。就這樣,高澤成了離婚男士俱樂部的一員。
★ ★ ★
這時候,永井聰在公司的走廊上被爽朗的招呼叫住了。
「早,小時候癩痢頭的永井!」
「請別這樣叫我啦!」
原來是茜。癩痢頭的外號是昨晚聰說出來的秘密。茜把抱在胸前的雜誌拿給聰看,原來是一本「熱呼呼的火鍋餐特集」。茜邀請聰下班後去她家,晚上她要煮火鍋招待他。此舉自然是讓聰感到幸福無比,因此當茜問他喜歡吃些什麼時,他立刻精神百倍地答道:「什麼都喜歡!」
茜在回家的途中順便繞到花店,把晚上的計畫告訴比奈子。
落台聽了之後滿臉不悅,在一旁忿忿不平地插嘴說道:「永井先生也要去嗎?」
這使得茜感到非常驚詐。
「是啊!有什麼不對嗎?我知道了!落台,你也想參加對不對?老實說出來就好了嘛!沒問題,你也一起來吧!我等著哦!」
待茜走了以後,落合只覺得哭笑不得。被招待吃火鍋雖然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但這並不是他插嘴的原因。其實他是心疼比奈子必須在姊姊的未婚夫永井聰面前強顏歡笑地吃這一頓飯,才不禁會有那樣的反應。
「我不去!我可無法忍受。難道你無所謂嗎?我是因為看不過去,所以才會那麼說。我不忍心看到你在夢中情人的面前,刻意壓抑內心感情的模樣……所以,我不去。」
比奈子不由得低下頭來沈默不語了。她自己也覺得這樣做很痛苦。
「比奈子小姐,你到底打算瞞到什麼時候呢?」
「等到他們結婚之後,我大概就能把它當作一則笑話講出來了吧!在這之前我是不會說的。」
「……反正,我是不會去的。」
沒想到這個時候,茜竟然又走回了花店。她就站在盆栽的後面,清清楚楚地聽見了兩人的對話。
茜折回來是打算要問落含喜歡吃什麼菜。
聽到這一段對話,茜驚愕得面無表情。
比奈子一心等待的意中人……竟然是聰?儘管多年以來老是拿這件事來開玩笑,但是茜的心裡其實覺得妹妹的純情十分可愛,而她也一直期盼著妹妹的這位心上人有一天會出現。但是,這個人怎麼會是聰呢?這個令人難以置信的巧合,令茜非常震驚。
回想起來,這件事的確有蛛絲馬跡可尋。比奈子剛見到聰時,曾經滿臉通紅……
當茜為了那封情奔走的時候,她也為了永井而認真地責怪過茜。而且,她還把永井的球衣背號記得一清二楚……現來看來,這一切都和落合所言相符。茜的心緒雜亂,就這樣在街上一直向前走。
茜不知道自已是怎麼買的菜。總之,她根據雜誌理所列的材料,看到什麼就順手放進超市的菜籃裡,大略買買就回去了。
但是回到家後,茜卻始終無法靜下心來處理這些材料。然後,比奈子和落合一起回來了。事實上,是比奈子在那之後硬逼落合前來,只是茜並不知情。
「打擾了!這是一點小意思。」
落合語氣輕快地遞出一瓶酒,茜卻不加思索地問道:
「落合……你不是不來嗎?」
「姊,你說什麼啊?是你邀他來的耶!」
「哦!對嘛。歡迎歡迎!」
對了,那是我偷聽到的……正當茜驚煌失措的當兒,聰也到了。這使得茜不禁倒抽了一口氣,不自覺地看了看比奈子的神情。
比奈子不曉得姊姊已經知道了這個秘密,還刻意裝出一副快樂無比的模樣。她幫茜一一將材料準備好,然後端到桌子上。
雞肉、豆腐、萵苣、白菜、冬粉、金針菇、香菇,一鍋美味可口的菜正冒著騰騰熱氣。於是四人舉杯開動了。
可是不知怎麼回事,茜始終沈默寡言,於是比奈子只得挑起女主人的責任。
「永井先生,請盡量吃。姊姊做的雞肉火鍋很好吃哦!落合,你只是陪客,少吃一點!」
「我偏不要。」
落合把盤子裡的菜堆得像山一樣,賭氣的他似乎打算大吃特吃一頓。永井雖然也拿起了筷子,但他好像注意到茜的不對勁了。
「茜小姐,你怎麼了?看起來很沒精神呢!」
「是啊!姊你怎麼了?從剛才就一直在發呆……」
「這……味道怎麼樣?我一直在擔心這個問題……」
永井和落合馬上異口同聲地說:「好吃!」於是茜裝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真的嗎?那太好了?我很久沒下廚了,怕做得不好吃。」
「姊,你還真好笑,就只是擔心這個啊!」
「好,那我也要吃了!」
茜努力裝出快樂的模樣,於是四個人的餐會在看似愉快的氣氛下展開了。
雞肉香嫩可口,杯中的美酒搖曳生姿,佐料的香味撲鼻而來。只見每個人的臉上都是紅通通的。一對幸福無比的未婚夫妻、妹妹和她的朋友,一起享受了這頓溫馨的餐會。
然而,一個巨大的變化卻正要發生。這大概也是上天為了要讓他們走上自己的命運之路,所作的某種安排吧……
★ ★ ★
昨晚高澤的一番話,讓熏產生了什麼樣的改變呢?
熏的心情在昨天的確是跌入了谷底。她第一次這麼喜歡一個人,卻被對方拒絕了……這使得熏陷入了彷如演歌所描述的哀怨心境裡。
不過,人在夜晚所產生的消極想法,通常只要睡上一覺,隔天早上便會丟在腦後了。
熏決定主動結束「整天無所事事」的狀態。她鞭策自己不准胡思亂想,並且鼓足勇氣,毅然回到律師事務所上班了。
清水所長一走進事務所,看到被自己停職的熏正幹勁十足地工作著,不禁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安達,我不是要你休息一陣子的嗎?」
「所長,我已經休息夠了。何況我不在的時候,你也很傷腦筋吧?」
所長啞口無言了。事實正如熏所言,為數不多的幾位律師正窮於應付熏所負責的案子。
「請放心!我不會再給您添麻煩。我可以回來工作了吧?如果您再下達不當的停職命令,我會訴請諸律反抗到底。當然,我有自信能勝訴。」
「應該是吧……」
熏嬴了。往日那個充滿自信的安達熏回來了。
★ ★ ★
這天晚上,獨自落寞地回到住處的高澤,看到一名女子佇立在他家門前。籍著街燈的光線,高澤瞧見了女子的臉龐。是熏!她提了一個裝得鼓鼓的超市購物袋。
「你回來啦。請問……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吃火鍋?我買了牡蠣……還有一些其它材料。」
「這……我是無所謂啦。請進吧……」
高澤帶著熏走進那個簡陋的家。
這間單身漢的狹小住處,只有一個梳洗、炊事兩用的流理台。熏站在那小小的炊事空間著手準備,俐落地切著菜。高澤則有些不知所措地坐在她的後面。
「嗯……請你不要介意。我只是想吃火鍋,但又覺得自己一個人吃太無聊了,所以才……事情就是這麼簡單而已。」
「安達小姐……」
高澤正在心中搜尋著委婉的話語,但是熏卻搶在他前面說道:
「我知道!即使自己愛上了某人,對方也未必就會有相同的感覺。而且,不盡人意的例子佔了絕大多數,這是沒辦法強求的。你要說的就是這些吧!」
熏還是那麼地理智。不過對高澤來說,她那背景卻讓人心生憐惜。
「請不要說出來。我非常清楚這就叫失戀,只是請你暫時不要明說。對於這個初戀……其實我並不覺得討厭。此刻的我雖然很痛苦,但也有一絲的甜蜜喜悅。所以,請讓我再喜歡你一會兒,求求你。」
高澤的表情突然變溫柔了。味增溶化後的香味撲鼻而來。「好香啊!我們開動吧!」
「好!」熏的表情頓時開朗了起來。
在這個夜裡,雖然是孤男寡女共享熱騰騰的火鍋,但有誰忍心苛責他們呢?
可是,這時有個小女孩正孤伶伶地佇立在微暗的門廊上,聆聽著他們兩人的對話。她就是從車站悄悄跟蹤高澤而來的由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