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速前進 第七章
    傑克和沃爾夫在岸上休息,事實上他們並不著急從這條河道中出去。傑克很高興自己能在匆忙中還不錯過這條隱秘的航道,所以他決定要粗略的勘測一下,而且,如果馬上駛出這條河道,也許他們會和拉茲科撞個正著。

    河岸上有很多大樹,樹上棲息著各種五顏六色的鳥,自然真是美妙,那些鮮艷的猩紅色、玫瑰色、還有金色……讓業林變得華麗,仿佛他們並不是身處原密林,而是接受邀請正在參觀皇家的園林。

    在那些大樹中,沃爾夫發現了一棵與眾不同的。他指給傑克看。印第安人對於獸跡的辨認和追蹤很敏感,而且很有效。

    在那棵大樹離地面大約兩米的樹干上,布滿了一種深刻的抓痕,而下面一些的地方,樹干變得光滑。

    傑克立刻明白這棵樹的用途,以及沃爾夫想要告訴他的另一件事。「這裡有美洲虎。」它們就像是大的家貓,靠著樹干,用後腿支撐著直立起來,前爪在樹皮上反復抓撓來保持它們爪子的銳利,而那變得光滑的地方,是它們的胸脯經常摩擦的地方。

    「是的,這裡很危險,我們應該盡快離開。」沃爾夫說得沒錯,美洲虎喜歡在夜裡覓食,如果那個時候他們還待在河岸上的話,會很危險。

    他們突然聽到了熟悉的嘰嘰喳喳的叫聲,然後,隨著那種叫聲的不斷靠近,一個小小的物體撞進了傑克的懷裡。

    「小絨猴!」

    是的,那個小東西它跑回來了,鑽在傑克的懷裡瑟瑟發抖著,看來是遇到了什麼可怕的動物吧。

    「我看這一次你轟它走它也不走了。」沃爾夫調侃著。那個小動物已經學會了向傑克要求保護,它已經離不開傑克了,就像他一樣。

    他們重新回到他們的船上,讓船離開了河岸。

    然後他們突然聽到了另外一種沉悶的吼叫聲,就來自他們剛剛離開的那個岸邊。傑克好奇的回頭張望,就在那裡,他看見了一只黑色的美洲虎。他的心撲通撲通直跳,不是因為如果他們再走得晚一點可能就會和那只強壯的美洲虎正面交鋒,而是因為它是亞馬遜業林裡最大的珍稀動物——黑色的美洲虎就像長牙齒的母雞一樣罕見。

    也許讓小絨猴嚇得發抖的就是這只美洲虎,不過現在小絨猴躲在傑克的衣服裡面並不害怕那個大個子。傑克注視著那高貴的亞馬遜業林的王,這是一個多麼難得的機會可以看到這樣珍稀的動物,他想要多看它一會兒,可是河道很窄,所以他們的船很快就又回到了亞馬遜河的主流。

    「火!」當他們的船順流而下拐過一個小河岬的時候,突然,沃爾夫驚呼,「河岸那邊著火了!」

    傑克也看到了,沒有人會看不到,岸上猛烈的火光映照在水裡,連成了一片。

    「是印第安人的村莊失火了麼?」傑克問他。

    「不是印第安人的村莊。」沃爾夫說,「是巴西來的年輕人,他們在這裡建了許多的農場,也許是遭到印第安人的襲擊了。」

    「我們靠岸。」傑克想了想。

    沃爾夫有些為難,「如果那些印第安人還在的話,我們可能會遇到危險。」對於不同部落的印第安人,他們不會手下留情,更何況,沃爾夫只有一半的印第安血統。

    「不,我們去幫助他把火撲滅。」傑克不能放下任何需要幫助的人不管。

    於是船停泊在離岸不遠的地方,傑克和沃爾夫跳上岸,傑克手裡拿著槍,而沃爾夫帶著長矛以防萬一。

    他們向前走,爬上一個坡頂,然後火勢就看得一清二楚。一幢木質結構的農捨著了火,沒有見到印第安人,一個男人勢單力薄的用桶從井裡汲水,然後潑到凶猛的火焰上想要撲滅那熊熊大火。

    傑克跑過去,飛快的跑過去。

    那男人回頭看見飛跑過來的傑克,還有他手裡拿的槍,然後還有他身後那個看得出帶有印第安血統的高大男人手上握著一支長矛。他完全有理由以為他們是要向他進攻,雖然人數方面少了一些。他急忙伸手去抓左輪手槍,但是槍卻不在原先的地方。

    「你還有桶麼?」傑克問他,情急之下忘了該盡量用葡萄牙語說這句話。

    那個人大大的松了口氣,「在棚子的那邊有。」他用英語回答。

    傑克和沃爾夫在棚子裡面找到了那個人說的鐵桶,他們跑到井邊,把桶裡面裝滿了水,把水潑在火上,然後又跑回井邊裝水。

    小農捨的房頂用波紋狀的鐵皮搭成,本來就不怎麼好看,被亞馬遜的雨水侵蝕之後,就顯得更難看了。但是這種屋頂具有防火的優點。他們只有三個人,來回奔跑著,像在進行接力賽。

    蔓延到牆上的火漸漸的被撲滅了。

    年輕的農場主人走進昏暗的屋裡,點著了燈,接著,就跌跌撞撞的摔倒在地上。

    傑克和沃爾夫把他抬到床上。

    他閉著眼睛,毫無生氣的躺著。傑克彎下腰去給他做檢查——他懂得一些基本的醫藥常識——看那個年輕人有沒有受傷。沃爾夫從牆上拿了條毛巾,到外面用水把它浸透,拿回來把濕毛巾敷在那個筋疲力盡的人的額頭上。

    這個年輕的農場主身強力壯,眉清目秀,顯得很聰明。傑克很喜歡他。年輕人的眼睛眨了眨,張開了,蒼白的臉上露出疲憊的微笑,嘴唇翕動著,說出了兩個字,「謝謝。」

    傑克端來一大杯水,他扶起那人的頭,給他喂了些水。

    傑克的病人的眼睛在屋子裡面轉來轉去,隨著他的目光,傑克看到屋裡一片狼藉,空箱子扔得到處都是,櫃子開著門,裡面空空如也。顯然,這裡遭到了搶劫,屋子裡面被洗劫一空,值錢的東西都搶光了,只剩下一些破破爛爛。

    報紙上、地板上、到處濺滿了血污。

    傑克隨手撿起一個錢夾子,裡面也是空的。

    「你肯定經歷了一場惡斗。」傑克的眼睛盯著摔破了的椅子和血跡說。

    農場主點了點頭,「是的,一場惡斗。」他仍然無力。

    「你一個人住在這兒麼?」

    他又點了點頭。

    「這不危險麼?在印第安人的地方?」

    「他們不是印第安人。」

    「不是印第安人?那麼是誰……」傑克隱約猜到了真相,是拉茲科那幫人,「他們講什麼話?」

    「英語。他們問我有沒有看見過一艘船上面有一個白人和一個印第安人。我說沒有。他們向我要吃的,他們有八到十人,我盡其所有,供他們吃喝,但他們還要。於是他們自己動手,把我所有的食物都搶光了,搬到他們的船上。我不讓他們搶,他們中間的一個人就把我踢倒。」

    「那裡面是不是有個人長得挺丑的?」

    「是啊,你怎麼知道?」

    「他們要找的人就是我們。」確定那伙人真的是拉茲科之後,傑克歎了口氣,「你只受了些擦傷,那這些血是誰的?」

    「我進屋拿槍,但他們已經把槍偷走了。我抓起一把刀子,那個男人看見了,連忙閃到別人背後讓那個人當了替罪羊。被我扎傷的那個人發誓說要報復,他放火燒了我的房子。他們把我弄出去,抓住我,直到火勢越來越猛,我無法再撲滅的時候才放開我。接著,他們就上船走了,一邊走一邊狂笑,他們肯定認為這很好笑。」

    傑克沉默了一會兒,「你怎麼會說英語?你不是英國人吧?」

    「我是巴西人,我叫比洛,我的英語是在巴西利亞上學的時候學的。」

    「那你為什麼要離開那兒呢?」巴西利亞是巴西的首府,那裡繁華,而且安全。

    年輕的拓荒者微微一笑,靜靜的躺了好一會兒才回答說,「一開始我只是響應政府的號召,他們需要我們來開發這片土地,於是,我就來了。也許,我很傻。」他又閉上眼睛。默默的躺著。

    過了一會兒,他張開眼睛,雙眼閃著熱情的光輝,「不,我不傻。」他熱情地說,「哥倫布當年西行發現了新大陸,能說他傻麼?我不傻,除非美國最早一批在普利茅斯石登陸的英國清教徒是傻瓜;除非當年向西部開拓進軍的美國人也是傻瓜。」他用胳膊肘撐起身子,目不轉睛的盯著傑克,「想想看,對於像你我這樣的年輕人,這兒的前程多麼遠大!這是世界上最後一大片未開墾的處女地,它還有許多地方未經考察,它有豐富的礦藏,有世界上最大的細葉林,還有世界上最大的河流替它把產品運往大洋。亞馬遜河流域養得起全世界。但它必須有人——許多許多的人。現在,這裡的人口非常少,我們需要人——不只是巴西人。這裡的財寶正在等待著所有願意工作的人。」

    「現在,你最好歇一歇。」傑克勸他。

    「財寶!」比洛又說,「但是,我們從這兒獲得的最重要的東西不是錢,如果亞馬遜河流域得到開發,這個世界的饑餓和苦難也就能得到緩解。」他顯然有些激動。

    「我明白。」傑克說,「不過,難道你不覺得你最好先歇一歇,睡一會兒麼?」

    比洛笑了笑,躺回他的枕頭上,「這些話,在你聽來肯定像空話、大話。明天早上,我帶你到我的農場到處走走,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你會看到這片土地所創造的奇跡。」

    傑克看著周圍那些被火燒毀了的牆壁,破碎的家具,牆上的空槍架,被洗劫一空的抽屜箱子,還有那個一文不值的錢包。

    「你已經被搶了個精光,難道你還不明白麼?」他說,「你沒有了槍,沒吃的沒穿的,也沒有錢去買種子和農業機械。看得出來,你受過良好的教育,在城市裡也能過得很好,干嘛不回去巴西利亞去呢?我們的船順河而下,可以把你帶上。今天發生的事,保不住還會有第二次。那種匪幫這裡還有很多,再說,還有印第安人。孤身一人是無法對抗這裡的業林的。明天早上跟我們一起走吧。」傑克甚至連自己也搞不清楚為什麼要對他說這麼多,但是他希望比洛能夠生活得很好,因為在比洛的身上,傑克隱約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充滿了熱情的抱負,但是雖然充滿了熱情,卻還不足以驅散內心的寂寞和孤獨。

    畢竟只有一個人啊……

    但是,比洛只是疲倦溫和的微笑著,「謝謝你,我的朋友,但是我仍然要留在這裡。」

    很長時間沒有踏踏實實的睡過小屋,傑克有點失眠。沃爾夫也同樣的睡不著覺,不過卻是因為其他的原因。

    他躺在傑克的身邊,在離他如此之近的地方,以至於他可以確定能夠像這樣靠近傑克的人,從來只有他一個人而已。

    「我可以抱著你睡麼?」沃爾夫很小聲的問傑克。

    傑克點了點頭,然後他就被摟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傑克突然間覺得,他已經可以不再孤獨了,不必一個人承擔所有的困難和危險,不必再一個人做好所有的事情,有一個人願意分擔這一切。

    ……那個人是沃爾夫。

    「知道麼,我有多麼喜歡你。」沃爾夫把傑克的身子轉過來,親吻他的嘴唇。

    「我知道。」是的,傑克感受得到。

    「不,知道還不足夠。」沃爾夫認真的看著傑克,他的黑色的眼睛融化了所有的感情,「你需要隨時隨地的告訴你自己:沃爾夫·克魯什喜歡傑克·艾格哈特。」

    那樣,就永遠都不會只有傑克自己一個人。即使沃爾夫不在他的身邊,即使有一天他因為工作的原因而要再次離開沃爾夫獨自上路,都不會只有他一個人。

    沃爾夫知道傑克是孤獨的,他希望自己能夠讓傑克不再孤獨。

    傑克的身體在沃爾夫的懷抱裡動了動,黑暗中,除了他灰色的眼睛什麼也看不見。傑克閉上了眼睛,他靠近沃爾夫,主動的親吻他的雙唇,深沉的,唇舌糾纏的。他擁著沃爾夫寬厚的肩膀,那裡是他可以依靠的地方。

    他感覺到沃爾夫胯下的緊挺,明白他已經興奮了。

    「想要?」傑克問他。

    「不,只要用手就好。」沃爾夫抑制著自己想要占有傑克的欲望,在這裡,不行。

    「我幫你。」傑克知道他忍耐得辛苦,伸手解開他的皮帶,翻開他的褲子,握住那灼熱的中心的同時,感覺到一陣顫抖,來自沃爾夫,也來自他自己。

    他有節奏的撫摸著,作為一個男人,他懂得如何能覺得更加快樂。如果沃爾夫可以為了他而忍耐自己的欲望,那麼作為回報,他去取悅一下沃爾夫又有什麼不可呢?他向下滑動自己的身體,卻被沃爾夫制止了。

    「只用手就好。」沃爾夫把手指插進傑克柔軟的發絲中間,細細的撫摸著。

    沃爾夫開始發出細微的呻吟,他把自己的腰挺向傑克,一邊享受著傑克手指的動作,一邊蹭著傑克的大腿。粗聲的喘氣和急促的呼吸讓房間裡充滿了情欲的味道……終於,沃爾夫在傑克的手心解放了。

    他大口的呼吸著空氣中的氧,摸上了傑克的分身,那裡也已經腫脹起來了。傑克還有點羞赧,但還是依著讓沃爾夫動手幫他釋放了欲望。

    在沖向高潮的一剎那,傑克喜歡沃爾夫的那種心情在他的頭腦中突然變得再清晰不過,沒有顧慮,也無需顧慮。

    曾經那麼多的事情,一向都是由他一個人決定就算數的,不是麼。

    ***

    第二天早上,傑克果然明白了比洛堅持留下來的原因。

    比洛沒能讓傑克看他養的豬,豬全都被拉茲科偷走了;牛羊也沒有了,全都宰掉了。但是拉茲科搶不走菜園子,菜園裡的豆子、稻子、谷子、萵苣、黃瓜、蘿卜……都長得很茂盛。

    傑克很驚訝,「我聽說,由於多雨,這裡的水土流失很嚴重,什麼也不長。」

    「那只是傳聞。」比洛大笑,「現在,是真是假,你可以自己做出判斷。這裡只有一個問題,就是東西長得太快,總得想辦法抑制灌木叢和雜草的生長。竹筍一夜之間能長三十公分。我沒有開玩笑,在美國,玉米播下地得兩三個星期才發芽,這裡,三天就發芽了。」

    農場到處是果樹,芒果、橙子、可可、還有香蕉……全都碩果累累。一片上好的牧草地,長滿了鮮嫩碧綠的草。在比洛的領地內的樹林裡,有木質堅硬的細葉樹,有紅木、雪松、橡樹。高聳入雲的樹上結滿了巴西堅果。巨大的無花果樹綠蔭如蓋。村木中還有價值很高的油科樹木。

    比洛說的沒錯,世界需要亞馬遜地區。

    「我來告訴你開發這裡的重要性吧,有很多專家來到亞馬遜,他們把最有發展前途的地方都在地圖上標出來,他們也來過我的農場,他們喜歡這裡。」比洛說。

    傑克伸出手握了握比洛的手,「我不能責怪你的固執,祝你好運。」

    當傑克和沃爾夫離開比洛的農場的時候,他們的船上少了一支左輪手槍和一支結實的獵槍,傑克把它們留在了比洛的小屋裡,掛在牆壁的槍架上。到時候,比洛就會發現這兩支槍,還有一箱供它們用的彈藥和幾件衣服。在一件衣服的口袋裡裝著他自己的錢包,不過,不再是空的。

    但是,從比洛身上,傑克所得到的東西遠遠多於他給予比洛的東西,他獲得了一種新的、志在必得的決心,一種無論是前方莽莽叢林或者是拉茲科都阻擋不住的決心。

    「我有點羨慕那個比洛。」沃爾夫站在舵手平台上對傑克說,「你對他太好了。」

    傑克正在專心致志的畫著航道的草圖,他扭過頭看了看沃爾夫,又看了看蹲在他身邊陪他的那只小絨猴。

    「但是,我是你的男人。」傑克肯定的說,事實上,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動搖他們之間的感情……或許,從來就沒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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