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英博物館在倒塌 後記--03
    我寫的頭兩部書《看電影者與姜》與《你這個傻瓜》的確也有幽默的成分,但從根本上講都是小心謹慎的現實主義作品。通過寫《四壁之間》的經歷,我第一次發現自己對諷刺性、鬧劇式與滑稽模仿之類的作品充滿了熱情。我認為正是這一發現把我從精心構制的現實主義小說樊籠中解放出來。無論從那個方面來講,《大英博物館在倒塌》可以說是我的第一部實驗小說。很早以前,我就意識到了存在於我從文學批評角度對現代派著名小說家的仰慕之情與自己的創作實踐(由本世紀五十年代的新寫實主義與反現代主義作品構成)之間的矛盾。而這部看似喜劇的小說提供了一種緩解上述矛盾的方法。因此,我與馬爾考姆·佈雷德裡的交往以及他的喜劇性作品所提供的範例是導致我的寫作風格得以發展的一個關鍵因素。《大英博物館在倒塌》一書的獻詞及其中的雪莉酒會一節都表達了我的感激之情。幾年之後,馬爾考姆離開了伯明翰大學前往東安格力度亞大學任教,現在他是那裡的美國研究學教授。我們兩人都為這次分離而感到後悔,然而這也許是一次必然的分離,它將有利於我們各自文學生涯的健康發展n我們現在經常來往.關係非常密切。在公眾眼裡,我們兩個人經常被混為一體。(有一次一個人給我打電話,說他和另外一個人打賭說我和馬爾考姆·佈雷德裡是同一個人,請我做出公斷。)

    再回到《大英博物館在倒塌》。我非常清楚大量使用滑稽模仿與拼湊是一種冒險的做法。尤其是要冒使讀者產生迷惑與隔閡、無法弄清所暗示內容為何之險。我這樣做的目標是爭取讓這類讀者完全讀懂故事情節的敘述以及風格的經常性轉換,並讓他們感到非常滿意,同時使那些文學修養比較高的讀者因為發現了書中滑稽模仿的內容而獲得另外一層樂趣。這就意味著採用滑稽模仿時必須相對謹慎,在具體章節中尤為如此。在後面幾章中,滑稽模仿部分越來越長,越來越複雜而且越來越明顯。從審美的角度出發,我故意將最後一段文字設計為全書中最明顯、最恰當及最不同凡響的滑稽模仿。與此同時,隨著該書逐步走近尾聲,我意識到有必要從另一個角度,即從亞當·埃普比的妻子芭芭拉的角度來對他們的婚姻問題做簡短的審視。但是這種遲到而又突兀的「敘述角度」的轉換能否避免即席發揮所產生的生硬與不協調之感?解決這一問題以及尋找具有高潮效果的滑稽模仿的過程成為一種獲取靈感的愉快過程,這使得小說創作這一繁重勞動變為一項值得一做的工作。所有現代著名長篇小說中.有哪一部直到小說結束前一章中還是丈夫思想與觀察對象的妻子在最後一章中突然變為敘述的主體並就丈夫及他們夫妻之間的關係表明了令人哭笑不得但又切合實際的女性觀點呢?只有詹姆斯·喬伊斯的《尤利西斯》。該書將全部情節濃縮到一天之中,每個章節都採用不同的敘述風格,(我後來意識到)向我提供了《大英博物館在倒塌》一書的基本模式。我恰到好處地利用了莫莉·布魯姆那段著名的、沒有逗點的內心獨白:我的小說可以像喬伊斯的小說那樣結尾:主人公回到家中與妻子團聚,他躺在婚床上熟睡,而難以入眠的妻子開始在朦朧中思考男人的各種弱點,性生活充滿的各種悻論以及他們的熱戀與結婚史。我把莫莉的一個關鍵詞「是的」更換為一個更具臨時意義的詞,因為這更符合色色拉的性格以及小說結尾時的樂觀與無奈同在的氛圍。我原來一直打算在最後一章中打消芭芭拉焦慮不安的心情。後來當我想到《尤利西斯》中莫莉的經期也是在最後一章中開始時,於是想如果此前我不知道這一點有多好,這可真是兩位作家的不謀而合。

    在麥克吉朋·凱出版公司(也是我前兩本書的出版商,後來被格拉納達吞併)出版該書的過程中,我與該書編輯蒂莫西·奧凱非討論過在書護封上的簡介中重點提一下滑稽模仿是否可行。他反對這樣做,而我也接受了他的建議。後來我逐漸意識到,讀者有權獲得讀書時應該注意什麼的提示。書出版後,能夠全面辨認出其中運用的滑稽模仿手法的評論家微乎其微,更讓人驚奇的人,竟有許多人在評論文章中根本沒有提到這一點。有人埋怨說,這是一部衍生出來的小說,沒有觀察到這種效果是有意而為,而且具有系統性。後來出版美國版本時,護封簡介中特意提到了滑稽模仿的內容,從而使它們得到了應有的注意,進而得到了讀者與評論家的廣泛讚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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