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坐在石椅上的母子倆異口同聲地輕數:「一,二,三……」
當兩人念完最後一個數字「一百」時,「吱」的一聲,房門打開了,端木凌信步邁了出來。
母子倆睜大眼睛瞅清楚,耶,太好了,他穿的是白衣服,看來心情不算太糟,有希望。
母子倆對視一眼,笑開了。
笑笑的喜悅更是掩不住,太好了,義爹心情不錯,看來可以磨著他給自己做一頓綠豆糕。想起義爹做的綠豆糕,他的口水就要滴下來了。
莫新柳倒是純粹為兒子高興,反正無論端木下不下廚,她都沒得吃。哎,她不是沒吃過他做的食物,但是這綠豆糕他就是不許她吃。
至於母子倆為什麼要一大早乾巴巴地在門口等端木凌,理由就單純多了。
因為笑笑想要第一時間知道,今天他有沒有福氣吃到義爹做的美食。
怎麼知道呢?
很簡單,看衣服。
這可是莫新柳根據她和端木凌相處三年多得出的結論。端木這個傢伙有個怪癖,就是做什麼事穿什麼衣服,什麼心情穿什麼衣服。
如果他要彈琴、看書、下棋,做一些文人的事,他就穿白衣;如果他要舞刀弄劍、要暗器,做武人的事,他就穿藍衣;如果他要在藥房擺弄他的毒藥,他就穿墨綠的衣服;如果他要上山採藥,他就穿青衣;如果他要出門,就穿紅衣;最後,如果他心情極不好,他就穿黑衣。
基本上呢,如果他穿白衣和藍衣,就代表他心情還不錯,這時候笑笑就可以要求他做糕點,十之八九會成功。而其他的情況,那就想也不用想了,他不是沒時間就是沒心情。
一個時辰後,笑笑如願了。此時,他正喜滋滋地窩在端木凌懷裡,滿手抓的都是綠豆糕,表情好幸福、好滿足喔。
端木凌坐在石椅上,一手攬著笑笑,一手捧著書,一會兒看看書,一會兒又瞧瞧笑笑會不會噎著什麼的。
突然,他神色一變,朝闊葉林方向叫道:「既然來了,還不給我滾出來。」
沒有動靜。
還玩?那他就不客氣了。端木凌放下手中的書,從腰間摸出三根銀針,手一揮,銀針齊齊地朝一棵大樹射過去。
這次有回應了。
「師兄,你也太狠了吧。」
隨著話語聲,從樹上跳下個年輕男子,濃眉大眼,烏黑的頭髮隨意地用一方古玉束起,一身洗得發白的青衣,最醒目的是他手上扣著三枚閃閃發亮的銀針。
「誰是你師兄,我可不記得有你這個師弟。」端木凌毫不留情地反駁。
「好,好,叫你記名師兄總行了吧。」在端木凌如炬的目光下,年輕男子急忙改口。
「你算得那麼清楚幹嘛,雖然我只是師父的記名弟子,但師父也沒非要我叫他什麼記名師父。」他把最後四個字念得怪裡怪氣。
「既然如此,單茗,有本事你就叫師父正式收你為徒。」端木凌的一句話使得他無言以對。
單茗無奈地扯動了一下嘴角,哎,記名師兄這句話真是觸到他的痛處了。
他當然很想正式拜師啦,可惜師父嫌他資質不夠好,硬是不肯收他。幸虧他沒有放棄,努力收集一些奇珍異寶討師父歡心,終於使得師父「勉強」收他為記名弟子,有空的時候就傳他一招半式。
他這趟來柳谷就是因為師父懸賞一套輕功——「迎柳回風」,他才自願被他派遣的。
哼,要不是肖想「迎風回柳」已久,他才不幹這鬼差事呢。
單茗不屑地歪了一下嘴角,一屁股坐在端木凌對面的石椅上,看看端木凌懷裡的小傢伙吃得正香,他也忍不住捏起一塊綠豆糕塞到嘴裡,咦,味道真不錯。
見單茗拿起綠豆糕,端木凌本想阻止,但一想到幾天前發生的林夫人中毒事件,又改變了主意。
不過,端木凌沒說話,不代表另一個人也沒話說。
看著自己心愛的綠豆糕被人吃掉了,笑笑覺得委屈極了,他泫然欲泣地拉住端木凌的衣襟,叫道:「義……爹……」
因為一口綠豆糕含在嘴裡,使得「義」字含含糊糊被掩了過去。於是單茗只聽得眼前的小娃兒親親熱熱地叫著一聲「爹」。
他渾身一震,嚇到了。
再看他那一向冷漠的記名師兄居然不像以往一樣不甩人,反而低頭輕撫娃兒的頭,輕道:「算了,明天再給你做。」
天吶,下僅是他輕柔的動作和語氣嚇到人,還有他眼神中從未有過的溫情更是嚇得單茗從石椅上一躍跳起。
他一手捂著張大的嘴,一手指著面前的一大一小,顫聲道:「不,不會吧。師兄,」震驚之下,又忘了不該這麼叫的。「我們才三年不見,你就生了個兒子,手腳太快了吧。天!」
不等端木凌說話,他又繼續嘮叨。「師父還叫我來勸你趕緊娶了你那個未婚妻,這下好,不用勸了。你連兒子都生了,還有什麼戲唱。」
他這話一出,本想解釋笑笑身份的端木凌立馬改變主意。
「既然你都看到了,麻煩你去跟師父說清楚,反正我是不可能娶那個女人的。下如你去娶好了,反正都是師父的徒弟,一樣的。」
「不,不一樣的。」一聽端木凌要把那個女人往他身上推,單茗可不依了。「我只是師父的記名弟子,不是正式弟子,這話可是你剛才說的。」
哼,這會兒倒分得這麼清楚了?端木凌正想諷刺他兩句,突然聽得身後傳來腳步聲,回頭,是莫新柳。
莫新柳手裡捧著一盤剛出鍋的綠豆糕,滿懷期待地走過來。這是她剛做好的,特意拿來給笑笑試試味道,看看有沒有達到端木的境界。
說來慚愧,她研究綠豆糕也快一年了,不知翻了多少菜譜,動手做了多少次,每次笑笑吃了的回答都是:沒義爹做的好吃。
這次,她又往綠豆糕裡加了一種新的香料,應該有進步喔。
走近了,莫新柳才發現柳谷居然來了一個陌生的年輕人。她在石桌前停下腳步,放下手裡的盤子,問:「端木,你有客人?要不要我抱走笑笑?」
「你抱著笑笑進去吧。」端木淒起身把懷裡的笑笑交給莫新柳。
笑笑撲進母親的懷裡,把偷笑的臉埋在母親的頸窩。太好了,這下不用幫娘試吃綠豆糕了。躲過一劫!
不過他們想走,有人還不讓呢。
單茗一下子跳到莫新柳跟前,上下左右來回地打量了她一番,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你就是記名師嫂吧?」
「記名師嫂?」莫新柳重複了一下這個古怪的稱謂。
「對,我跟師兄,不,記名師兄,也就是你面前的這位端木公子,是同一個師父,不過他是正式的弟子,而我只不過是個記名弟子。你既然是記名師兄的妻子,當然是我的記名師嫂羅。」
什麼呀,一團關係聽得莫新柳暈頭轉向的,先不管這個,重點是——
「單公子,我不……」
她正想跟他解釋清楚,卻被肩膀上突然傳來的壓力打斷。她轉頭一看,不知何時端木凌已從後面攬住她的肩,向她肩膀施力。
「你先回房吧。」端木凌可不想她待太久,說太多,漏了馬腳。
但翠茗卻非要攔住莫新柳再搭話,他油嘴滑舌地說:「記名師嫂,別走,我們第一次見,多聊聊。」
聊聊,端木凌聽著這兩個字有些刺耳,他冷冷地說:「你還有空聊天,我看你還是先擔心自己吧。」
什麼意思?單茗一臉疑惑地看著端木凌。
「你不覺得身體有點不對嗎?」端木凌「好意」地提示。
他這麼一說,單茗真覺得身體有些不對勁了,胸口,胸口好像悶悶的。
「師,師兄,」單茗顫抖地抬起手指。「我不過是想和師嫂說幾句話,你沒必要就對我下毒吧。你的心眼也太小了。」
莫新柳又想解釋,但再一次被端木凌攔下,為了避免她說些不該說的話,他索性點住她的啞穴。
「我可沒有對你下毒。」
「師兄,你這下是睜眼說瞎話嗎?不是你下的毒,還有誰?」單茗的臉色開始隱隱發黑。
「你想想今天你吃過什麼?」端木凌提醒他。
吃過什麼?記得他早上吃的是稀飯、醬瓜加什錦菜,然後就是來到這兒後吃了塊美味的綠豆糕,綠、綠豆糕,他的嘴唇開始發白。
「師兄,那個綠豆糕該不會是你做的吧?」
端木凌點點頭。
莫新柳則一臉好奇,端木做的又怎麼樣,為什麼他怕成這樣?
「我說記名師兄,你能不能改一改做菜放毒的習慣?」單茗的臉色更差。
「哼,我做菜放什麼要你管!」端木凌冷哼一聲。
「好吧,先不說這個。」單茗無奈地捏捏拳頭。「那我吃的時候你為什麼不阻止我?」
「你還好意思說,」單茗要是不說,端木凌還不想和他算帳,現在他們就把話說個清楚明白。
「『日益月積』。」他涼涼地道出這四個字,單茗則心虛地躲開他的視線。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單茗還在嘴硬。
「是嗎?」端木凌不怒反笑,平日裡不笑的人突然笑起來反而令人覺得頭皮發麻。
「好了,好了,記名師兄,你別笑了,我招還不行嗎?」單茗舉雙手投降,開始招供。「那時,是你說那些藥不要了,要丟嘛,那我、我就想反正都是要丟的,不如,不如……」他愈說聲音愈輕,最後說不下去了。
「所以你乾脆就把它給偷了。」端木凌替他補充完整。
「什麼偷,說得那麼難聽,是拿。」單茗還要狡辯。
不想同他作徒勞的口舌之爭,端木凌又問:「那藥怎麼到了林夫人手裡?」
「林夫人,林夫人是誰?」單茗一臉疑惑,他可是真下認識什麼林夫人。
不過看端木凌的樣子,明顯是對他的回答不滿意,他努努嘴,只好說實話。
「我也不知道,本來我藏得好好的,有一天就突然不見了。」
「就這樣?」端木凌還沒完全相信。
「就這……」
本想就這麼矇混過去,但在端木凌冷冽的目光下最終還是不敢隱瞞。
「我承認,是我那天喝多了,就招搖起來,把那「日益月積」的功效胡亂吹噓了一番,誰知宿醉一醒,那藥就沒了。」
端木凌滿意地點點頭,從懷中摸出個小瓷瓶,丟給他。
單茗接過瓷瓶,趕忙倒出一顆指頭大的紅色藥丸,服下,正想鬆口氣,耳邊響起端木凌沒有起伏的聲音。
「別以為吃了藥就沒事了,你最好再運功逼一下毒。」
單茗一聽,急忙坐下來,盤好腿,開始運功逼毒。
趁著這個空檔,端木凌推著莫新柳住房間走去。
莫新柳還是想下明白,她也吃過端木做的菜,怎麼沒有中毒?如果糕點真有毒的話,那,那笑笑豈不是……
一想到這裡,她的臉色劇變,可是啞穴被點,嗯嗯呀呀說不出話來。
進房後,莫新柳指指自己的喉嚨示意端木凌快點解開她的穴道。
「你先答應我,我解開你的穴道,你不許亂叫。」
莫新柳趕忙像撥浪鼓似的點頭。
端木凌手一拂,就解開了她的穴道。
「綠豆糕裡是不是放了毒?」一被解開,莫新柳趕忙問。
端木凌點頭。
沒心思跟端木凌算帳,莫新柳放下懷裡的笑笑,蹲下來擔心地查看笑笑的身體,嘴裡不放心地詢問:「笑笑,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笑笑搖搖頭。「沒有。」
看她擔心的樣子,端木凌道:「別看了,笑笑沒事,他從小服毒,那麼點小毒哪會對他起什麼作用?」
這次莫新柳倒是一點就通,她倏地站起來,踮起腳,激動地拽住端木凌的前襟。「笑笑每天喝的藥裡面有毒?」
輕鬆地拉開莫新柳的手,端木凌表現得不甚在意。「有什麼大不了的。只有從小服毒,長大了才能有很好的抗毒能力,況且,」他蹲下來,面對笑笑。「笑笑,綠豆糕是不是很好吃?」
不明白端木凌突然把話題轉到綠豆糕上,莫新柳撇撇嘴。「端木,你不要轉移話題。」
「我幹嘛要轉移話題。」蹲在地上的端木凌眼珠一轉。「我做的綠豆糕確實比娘做的好吃,對不對,笑笑?」
「嗯。」笑笑大力地點頭。雖然對不起娘,不過好孩子是不能說謊的。
「你是說我做的綠豆糕不如你是因為你在糕點裡面放了毒?」靈光一閃,莫新柳總算聽明白了。
難怪端木從來不許她吃他做的綠豆糕,要是她吃了肯定翹辮子。
「沒錯,」端木凌點頭。「在食物裡適當地放些毒,就能把它的味道更好地引出來。」
喔,這樣啊,莫新柳受教地點點頭。可惜她知道了也沒用,她對毒藥沒有免疫力,所以跟毒有關的食物她不能吃,更別說研究了。
莫新柳沮喪地低下頭。又想起件事,趕忙抬頭。「端木,你怎麼、怎麼跟單公子說我是你、你的……」最後這兩個字她實在不好意思說出口。
「只有讓他以為我已娶妻生子,我師父才會放棄逼我娶那個女人。」
「哪個女人?」她咬咬嘴唇,有點不敢問下去。
「就是我師父給我定的未婚妻。」
「未婚妻?」莫新柳呆呆地重複,不知為何,她覺得心口悶悶的。
她不自覺地撫了一下胸口,她這是怎麼了?
「你也會有未婚妻?」
端木凌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今天的她怎麼有點怪。
「我師父一向是個隨心所欲的人,有一次,他救了一對夫婦,看人家的女兒可愛就擅自要求他們報恩,於是我就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個未婚妻,哼,天知道那時我才十三歲,那個女孩才十歲。本來事情過去了,他也忘了。可是不巧四年前,他收拾過去的東西時,正好發現當時訂婚的信物,一查,發現那個女孩沒有成親,就非要我履行那個婚約。我不肯答應,他一氣之下就離開了柳谷,到現在也沒回來。」
「那你為什麼不娶她,她不好嗎?」莫新柳有點酸溜溜地說。
「我從來沒有見過她,又怎麼知道她到底好下好。況且她好不好關我什麼事。」端木凌理所當然地說。
聽了端木凌最後那句話,莫新柳不禁心情大好。
「不會吧,你們是未婚夫妻,怎麼會從未見過面?」
「有什麼奇怪,那個婚事本就是我師父的戲言,拖到現在是因為那個女人一直沒嫁,我師父又拉不下臉來。」
「那她豈不是也很可憐?」一個女人過了年齡還不嫁人只會招來種種閒言閒語。
「你的意思是我應該去娶一個素下相識的女人羅。」端木凌對她的同情心很是不屑,冷哼一聲。
「不,不,」莫新柳連聲否認。「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當然不希望他娶別的女人……咦,她在想什麼呀,不娶別的女人,難道還娶她嗎?她被自己的想法嚇壞了,臉色慘白。
「說起來,娶她不如娶你。」話說出來後,端木凌也一愣,他的嘴怎麼不由自主地說出這些話來?不過,他一點也不感到後悔。
「娶我?」她指著自己,真的嚇到了。
「與其娶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還不如娶你。」
原來是這樣,莫新柳聽他一說,鬆一口氣之餘,又覺得有些不甘。
不過,端木凌似乎不想放過她。「我看我們乾脆成親算了。」他把手指放在下巴動了動。「一旦弄假成真,我師父肯定是要放棄了。」
站在兩人間的笑笑一臉問號地看看兩個大人,受不了被忽視,拉著莫新柳的裙子,叫道:「娘。」
笑笑這一叫,正好讓莫新柳有了開脫的機會,她把視線移到笑笑身上,道:「笑笑,我們去看看你師叔怎麼了?」說完,便推開門走出去。
可是屋外卻一個人影也沒有,他走了嗎?莫新柳急忙四下看了看,果然沒人了。
於是,她又跑回去,擔心地對端木凌說:「端木,單公子不見了,他不會有事吧?」
「你不用擔心,他沒事。」端木凌撇撇嘴,單茗走了也好,省得他費心遮掩。
本想再回去看書,又忽然想到件事。不行,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做好準備。
「新柳。」他叫道。
聽到這個稱呼,莫新柳渾身一顫,他向來直呼她的名字,從來沒有這麼叫過她,難道他剛才說的話是當真的?甩甩頭不去想,問:「什麼事?」
「待會兒要是還有人來,你可別露出馬腳。千萬不能說出我們的關係。」
「還有什麼人會來?」沒人的時候一個客人也沒有,怎麼來了一個,就要來第二個。
「如果他來了,你自然會知道的。」囑咐完莫新柳,他又抱起笑笑開始叮囑他。
「笑笑,以後你不能叫我義爹,要叫爹。」
「爹?」笑笑疑惑地重複一邊,在他小小的心靈中,並不知道義爹與爹有什麼區別。
「對,再唸唸看。」
「爹,爹,爹……」笑笑聽話地念了一大堆,他知道聽義爹的話才有好東西吃,呵呵,他是乖孩子。
將一切看在眼裡的莫新柳無奈的搖搖頭,她覺得給笑笑一些好吃的,估計他連親娘也會賣。
不過,話說回來,他是爹,自己是娘……她,她是不是讓人在口頭上佔了便宜啊?
果然如端木凌所言,這一天的柳谷確是不得安寧,不,不,應該說是熱鬧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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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了飯沒多久,谷外就有人縱身進入闊葉林。
眼見他的身形就要越過最後一排的樹木,本來拿著一本書似乎正專心閱讀的端木凌突然放話了。
「怎麼,難道你已經忘了你的誓言?」
聲音不高不低,但正好讓來人聽得清清楚楚。
話音一落,正在急速前進的那人身形一頓,在最後一排樹木前停下。他一立定,莫新柳就清晰地看清楚他的容貌了。
那是一個六十來歲的老人,灰白的頭髮隨意地紮了起來,長眉長鬚,鼻子嘴巴都被遮掩住了,從他有神的雙目和紅潤的臉色來看,他是個精神矍鑠的老人。他眉間明顯的紅痣已表明了他的身份——端木凌的師父。
老人哈哈一笑,耍賴道:「誓言,什麼誓言?」
端木凌放下手中的醫書,冷冷地看著老人,不屑地挑了一下眉。「喔?原來堂堂大俠樓外樓連發的誓都可以不算。」
老人一聽,縱身一跳,在空中翻了個觔斗,落地後,怒道:「誰說我樓外樓說的話不算,我,我,」他一時也想不出來,隨口說出一個任誰也不會相信的理由。
「我不過是一時忘記了,可現在我想起來,不就是我走的時候發的那個誓嗎?」
他把雙手往腰上一叉,開始為他的「名譽」奮鬥。
「我記得當初我是這麼說的,只要你一日不娶,紫昕一日不嫁,我就永不回谷。現在,」他用右腳點點地。「我現在在樹林裡,還沒進去呢。」
瞭解師父的脾氣,端木凌也不同他作意氣之爭。「既然師父您不打算回來,不知今日來有何賜教?」
「反正不是來看你的,」樓外樓下巴一拾,神氣起來。「我來看看我的徒媳,徒孫不行嗎?」
「好,那你看吧。」端木凌又捧回他的書,不再說話。
只剩莫新柳尷尬地面對老人,她不知所措地對他點點頭,給了他一個溫和的笑容。
接下來怎麼辦?
她最不擅長的就是面對陌生人,尤其此時她的身份有點尷尬,明明不是他的徒媳,卻不能否認,非要在這假裝。
眼角瞟到一旁正吃得起勁的笑笑,她有主意了。
拿過笑笑手裡的糕點,不管他嘟起嘴生氣的模樣,她柔聲道:「笑笑,別吃了,快去跟師公打招呼。」
「師公?」滿臉殘渣的笑笑疑惑地抬頭看著母親。
「嗯,就是你義——」發現自己說錯話,急忙加重語氣糾正。「你爹的師父。」
擦乾淨他的嘴,便抱他往老人方向走去。
笑笑在娘親懷裡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又多一個人討東西吃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