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了野田荒塚,在無人林中奔馳,易向心中無所顧忌,俯身貼近馬背,心思意念與奔馬山林融合,釋放強烈意識,探尋瞳兒此刻身在何處。
憑著強烈直覺帶領,他極力驅策馬匹,奔過林野之上。從空氣中,他彷彿嗅到了同屬雪靈綾族的微弱氣息。
馬兒愈走前路益發難行,若不是心裡已經有底,只怕他會懷疑自己走錯了方向。
他要前往的目的地,應該是一座駐有四、五十名強盜的山谷。
雖說易向表面上在朝中是不管事的,但其實私底下若有什麼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這些強盜為易洛所用,當初易洛沒有將這群強盜殲滅的原因,是因為殊冥國需要利用他們以製造敵國邊境的紛亂。
瞳兒既然被帶出城西,那麼他和黎雲所能想到的,就只有這唯一的去處了。
至於瞳兒被帶出去之後,所要面對的是何種遭遇,他實在是不敢想像。
他正使用著綾族人的神秘能力,所以即使現在有人看到他,也不過只當看見了一匹瘋馬疾如閃電般的奔跑。
一連經過數道關卡,守備鬆懈得只有寥寥數人把守,他們看見馬匹狂奔而過,見其上無人,因為顧著喝酒,也沒深究。
谷內乃風成鑿洞,渾然天成,定是易洛尋得的地點,拿來作這種用途倒是可惜了。憑著直覺,易向下馬獨行進入巖上彎曲甬道,隨著一步步的接近,逐漸聽見前方人聲鼎沸。他疾步向前奔至彎道盡頭,視野豁然寬廣,但再如何也想不到,看到的竟是這般景象。
眼前所見,是一群粗壯劣賤的男人,以及一群濃妝艷抹、曲體畢陳的女人,充塞沖天酒味及淫穢氣息,顯見是徹夜狂歡且仍未散場。
對於突來的侵入者,似乎沒有人看見,也許是酒精和肉慾已麻痺了他們的知覺。有人仍狂笑飲酒作樂,有人就地和女人媾合。
男人、妓女,活生生是一副酒池肉林、人間地獄。
易向立在當場,眼前的景象讓他腦中一片空白、全身發冷,緊握刀柄的手已泛白。他將雙眼尋往最裡面的那席床幔之中,腳步隨之移動。
心中凝聚著最大的恐懼和憤怒,他的視線被一群或衣衫不整、或赤裸的男人所遮住,他必須走近,必須看個明白,必須證實他心中最不願承認的可能。
易向感覺全身血液倒流,全身不自覺的顫抖,這一生他絕不會忘記這一幕,真是瞳兒……拖著被魔咒詛咒般的遲緩腳步,狂怒的心中只想讓自己眼前塗滿腥紅的鮮血。
突然,一道強烈的心識在他腦中如電光般閃過,他猛然抬起頭。這個波動、這個意識……可能嗎?
易向慢慢的向四方搜尋,耳邊喧嘩震天。突然,他的目光定於右前方十尺之上的突出岩石平台。縱身一躍而上,真的……是她。
「瞳兒。」他輕喚她的名。
瞳兒斜躺著,緩緩抬起頭。「……易……易向。」看清來人,清徹的眸子表示她的身體雖然虛弱,但是理智卻很清醒。
易向見她淚流不止,心疼不已,蹲下身將她抱緊。「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易向……」
二人緊緊相擁,雖然都沒說出口,但經歷這一番生離死別,竟能見到對方,怎不教人高興呢?
既然瞳兒在這裡,那剛才他看到的莫非是……易向發現從這方平台上,可將下面的一舉一動看得清清楚楚。
再看向剛才那地方,發現那群男人竟然……在強暴一個女人的屍體。見到此景,他心中已有三分明白,這應該是瞳兒製造的幻象,那些人將眼中看到的屍體當成是瞳兒,因此他們才會奸屍而不自知。
瞳兒身上只蓋一席薄毯,而毯內則是衣不敝體,就這樣過了一夜,她渾身冰冷。
易向脫下身上的外袍,讓瞳兒穿著,將她抱起。
「我可否血染這山谷?」他本該這麼做的,會猶豫是因為顧慮到不該讓瞳兒看見血腥的場面。
「不,別髒了你的手。」在瞳兒心裡,這些男人的暴行抵不過一個人的無情。
易向點點頭,當務之急是將瞳兒帶離這裡,就讓這些人多活一些時候吧!
他抱著瞳兒,馬不停蹄的奔離這煉獄方城。
黎雲早照吩咐備妥一切,在靜思居外苦苦等候,直到易向將人帶回,他的心上才放下了一塊大石。是受了易向那一句「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的影響吧!在等待的那段時間,他真的很怕易向帶回來的會是一具冰冷的屍首。
易向將人匆匆抱入內室,黎雲緊隨在後。「怎麼樣?瞳兒還好吧?瞳兒……」
易向沒有回答。
內室中已候有一位身著紅衫、神釆奕奕的女子,名喚莫英綺。
「莫姑娘,就交給妳了。」易向將途中開始昏厥不醒的瞳兒,小心放置床上。
「你放心吧!」莫英綺接手照顧瞳兒。
易向領著黎雲出去,黎雲雖有滿肚子的問題,也只得暫時按下。
靜思居是易向在宮中的住處,它的特別之處,在於靜思居有一半是建在水上,它房間的分隔並不像一般的格局分明,而是一重重的圍起。
瞳兒所在的那間內室,就是靜思居的最裡層,不怕外面有什麼紛擾傳入。室內的地上有一方桌大小的蓋子,打開蓋子便可從內中取水,十分方便。而黎雲已將各種草藥搬入,以便大夫配藥方。靜思居現由黎雲調來的人馬駐守,怕的是易洛不肯罷休,會有什麼萬一。
出中堂後,易向與黎雲開始密談,過了一會兒,便見莫姑娘走了出來,二人立即迎上前詢問情況。
「放心吧!身體方面已無大礙,慢慢休養便會好的,只是……心裡的傷怕比身體的傷,更難痊癒吧!」那些碎衣、瘀痕、患部的傷口,身為一名大夫,她當然知道那代表著什麼。
「姑娘,易向有一事相求。」
「世子但說無妨。」
「希望姑娘對她的病情能守口如瓶,除我二人之外,絕不向他人透露。」
莫英綺來回注視著二人的誠懇請托。「這是當然,我保證絕不洩漏半句。」
「多謝姑娘。」二人異口同聲回答。
莫英綺回了一笑,便退了回去。
看看天色,已是向晚時分。黎雲開口:「我去叫人張羅些吃的,你連日來不眠不休的奔走,怕是尚未進食吧!」也許會食不知味,但也不能餓壞了身子。
「不必了。」易向盯向門外的視線一直沒有移開過,「他也應該來了。」
這個來人是誰,二人心知肚明。經易向提醒,黎雲也不自覺的沉默,與易向一同等待。
隻身單影,輕衣便裝,易洛沒帶隨從。而整座靜思居,除了黎雲暗中部署的人手外,小至庭院的雜役,早被他打發走了。
二方對峙,空氣異常沉重起來。易向直視無諱,清楚的讓他感受到眼中滿溢的譴責。黎雲則因無法原諒易洛的殘酷手段,不屑的斜睨。
易洛卻對他們的怒氣視若無睹。「見了我怎麼不行禮呀?雖說咱們私交不錯,但君臣之間該有的禮數,總是要顧啊!」
一句話點明了告訴二人,我是君、你是臣。二人不理會,仍舊不言語,易洛見沒得到反應,便逕自坐下,一派讓人氣結的灑脫貌。
「今天這座靜思居怎麼臥虎藏龍,是想跟人拚命,還是怕別人找你們拚命?」
兩人仍是不予理會。
「哈!難不成是怕有人來搶嗎?殘花敗柳一個,難得二位喜歡,就當是她天大的福氣,跟了你們二位吧!這等破爛玩意兒,沒人敢跟你們搶的。」
一番話聽得二人七竅生煙,他竟口出輕浮低劣之語,還將瞳兒說得如此不堪,教人忍無可忍。
「黎雲,今晚就把屋內的人手給撤了。」易向終於開口,沒想到說的是這話。
「可是……」
「放心,沒人會這麼小度量的來跟咱們爭女人,要真有人敢來拚命,就來拼吧!反正我是賤命一條,不值幾文錢。」
易向順勢合了易洛的話,將瞳兒納入羽翼之下,如果按照剛才的說法,瞳兒已經是「屬於」易向和黎雲二人所有。打狗也得看主人,更何況易向已經把話挑明了講。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到靜心堂去。」易向丟下一句話,不等易洛開口便離去。
三人進了靜心堂,上了門閂,易向才將心中早已積壓不住的憤怒爆發出來。
「為什麼你要這麼做?你是瘋了還是傻了?在禾都,你得了消息不交代一聲就急著趕回來。是,我知道你急,我知道你會鬧,我也知道你八成會把宮裡搞得雞犬不寧。可是我以為你是回來對付別人,我以為你是回來保護她的。我沒想到你會著了魔,用這種殘酷卑劣的手段,去對付一名柔弱女子。」
易洛冷冷開口:「假象,天下沒這麼完美的人,她就是用柔弱的外表騙得人團團轉,人證、物證俱在,證據確鑿,我沒有冤枉她,你們也別再自欺欺人了。」
「證據確鑿?」易向不客氣的反問:「哪一項證據不是看起來都像假的一樣?人家隨便說說你就信了。你要是那個奸細,你會出賣自己人嗎?至於物證,誰會那麼無知,把通敵賣國的證據放在自己床下?一把火燒了不就一乾二淨,還特地留下來給你看嗎?就算你再衝動,也不能把事做得這麼絕啊!」他毫不留情的指責易洛,他是真的感到痛心疾首。
「我相信自己的判斷,這是她應得的懲罰。」易洛仍是不肯妥協的倨傲,「多說無益,如果內奸真是另有其人,你們就拿出真憑實據來。」
易向一咬牙,「好,明晚我就把真正的叛徒找出來。」
「既然你話已說出口,我就等著看結果。」易洛展露他的不耐,轉向一直保持沉默的黎雲。「你對我有什麼不滿要說的嗎?」
黎雲沒有回答,反而轉向易向。「適才你所說的明晚之事,可是真有把握?」
「百分之百!」
聽到他肯定的回答,黎雲點了點頭,再轉向易洛。「黎雲對你無話可說,唯有一事相求,待明晚過後,不論真相如何,黎雲已無意仕途,在此向你請辭。」平靜的語調顯示他並非一時意氣。
「黎雲,你這是何苦?」易向為他惋惜。
「算來這件事我要負大部分的責任,如果我有能力去阻止,就不會讓這種事發生,若是易向你在,她也不會受這種苦。」這件事對他的打擊不小,他滿是自責與愧疚之色。
「隨便你。」易洛不想為誰的離去負責,當他們為了她與他反目時,早就讓他將他們摒棄在九天之外,至少他是這麼以為。
他是王,沒理由要他受人責難至此,難不成他們想演一齣戲,提醒他眾叛親離的下場嗎?可惜,戲才演到這,他已感到不耐了,隨即邁步離開。
「你給我站住!」易向出聲,喊停易洛已打開門、跨出門外的步伐。「瞳兒的事,只有我們三人知道,若是從誰的嘴裡傳了出去,就別怪我無情,不送!」
他們當他是仇人,他當他們是瘋子。他在心底苦笑,為了一個女人,他們不肯妥協,他不肯低頭,一切——就真是為了一個女人。
他還想欺騙自己,她已不重要了嗎?不想再理會什麼,他疾步離去,卻弄不清他逃離的是原本親如兄弟的那二人,還是她?
天上紛旋落葉飄揚,他低頭一看,竟把路徑給鋪滿了。
他還記得,瞳兒喜歡跑到楓林裡,踩踏滿地乾枯的落葉,發出沙沙的聲音,她會拉著他一同隨意的舞蹈;她那時的快樂神情曾讓他覺得,就算是她愛聽踩踏珠寶的聲音,他也會為她鋪上滿地的寶石……
心又抽痛了起來,那一夜,她匍匐在他腳下絕望淚流的畫面,好似又展現在他面前;一聲聲茫然無措的指責與問句,如同揮之不去的惡夢。
天下沒有那麼完美的人。而他竟讓自己認為她是,也因為這樣,那時的憤怒,是對她,也是對自己。那麼究竟是她的罪,還是他的罪?不,不該怪他!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罪有應得,他沒有做錯,他已將她完全自他生命中剔除了。
再一次,他說服了自己。
而在靜思居的黎雲可著急了。「真的沒問題嗎?一天之內就要把內奸抓出來,你到底要用什麼方法?」他心中仍然充滿不安。
易向也只能安慰道:「用什麼方法我也不便講,只是捉到的犯人,我要先見一見,接下來就要借重你的能力,部署設局,等著人往陷阱裡跳,明晚咱們就等著看好戲。」
倘若今天狀況正常,他當然會依循線索,抽絲剝繭,但是現在他已無心顧及常理或其它。最快的方法就是使用自己的特異能力,面對面直接侵入那名奸細的腦部意識,如此一來就能知道他一切秘密,讓那個設局害瞳兒的人無所遁形。
天亮了嗎?矇矓之中,瞳兒覺得光線有些刺眼,耳邊傳來模糊的交談聲——
「莫大夫,您老人家真的要回去嗎?」
「放心,一有空我就會過來看看,那姑娘現在已無大礙,就算有事,還有綺丫頭在呢!再說,我那藥房是用來救人的,總不能一直關著吧!」
接著,一道呢噥柔語加入。「你們別怕,我爹還開了十來帖藥方給她調養呢!真要吃完,還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有些話,斷斷續續的聽起來不真切。緊接著有人進了房裡,一襲黑影罩著她,一隻溫暖的大手輕拂她的額頭,她輕輕睜開眼,只見易向坐在床頭,對她湧現一個憐惜又心疼的笑容。
「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瞳兒搖搖頭,掙扎著想坐起來,易向趕忙幫她調整。
「聽莫姑娘說,妳昨晚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眼淚。」他的食指輕輕描畫著她的眉毛和眼眶,「看,現在還是紅的呢!」
「放心,我沒事的。」話才出口,淚水又不爭氣的滴落,該怎麼說呢?唉!是孽也是業啊!
易向替她輕拭,笑罵著:「才說沒事,眼淚就掉下來了。要說有事,那還得了?」之後又輕輕覆上她的手。「有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他到現在仍是不放心。
瞳兒反而給他安慰的一笑,「說沒事是騙人的,但是你放心,我很堅強,前天晚上……我連自己怎麼會去到那地方也不清楚,只覺得很傷心,沒想到到了那裡人竟清醒了,也許是因為死裡求生,我反而用了身為綾族的力量……」
她靜靜的訴說回憶,那時的情景彷彿在眼前,但她並不認為那是地獄的景象;真正的地獄,是在清風殿的那場不堪,那裡,還遺留著她心的碎片殘跡,掃不起也丟棄不去。
「我那時從平台上看著那一幕,其實在心底,已把那個代替我的女人當成了我自己。我想,那時我便已在那兒死了。」
「瞳兒……」
纖纖玉指阻止易向的口,她可沒準備把自己當成自怨自艾的棄婦。
「可是我現在已經不那麼想了,看到你們這樣為我的事擔心、盡力。雖然……我失去了一些,但是,知道有你們這些朋友為我盡心盡力,夠了,這點小小的挫折和恥辱,並不能打倒我。」
看到瞳兒再三保證,及她所透露的堅強和寬容,易向才真正放下心來。「秋衾還被關著,我沒敢放他出來,先來問問妳的意思。」
畢竟是體己人,什麼事都設想得周全,瞳兒覺得異常窩心。「你做得對,我的情形先不要讓他知道,我不想他看到我現在的樣子,過幾天再放他出來,待會兒我寫張字條給他,你幫我送去。」
「好,黎雲在外面等著見妳呢!為了妳的事,他一直不好受,老在苛責自己,妳勸勸他吧!」
「快去開門吧!讓他久等了。」瞳兒催促著。
易向將黎雲帶了進來,黎雲很仔細的盯著她瞧,想確定她真的安好無事。
「妳沒事了吧?」他關切的問。
「你們怎麼老愛問這一句?我不是好端端的在這裡跟你有說有笑的嗎?」她伸出手將黎雲攏起的眉峰撫平,「倒是你,愁眉深鎖,像個老頭子似的,一點也不像平常有趣的你,臉色比我還難看,我看有事的倒是你。」
「瞳兒……是我無能……」
看黎雲這般難過,她反倒不好意思傷心了。「嘿!別這樣,偷偷告訴你一個秘密。」瞳兒俏皮的對他眨眨眼,「其實,那天晚上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看著他呆愣的表情,倒把她給逗笑了。「怎麼,你不相信啊?」
「相信、相信,只要是妳說的,我都相信。」即使腦中閃過昨日親眼所見,易向憤怒的親自放火燒了瞳兒替換下來的衣物。
「瞳兒,妳嫁給我吧!」
此話一出,倒換成瞳兒和易向二人愣住。
「喂。」易向不滿的大叫。
黎雲趕忙陳訴:「我是真心的,妳相信我。」
「不是我不相信你。」她只覺得好笑,「只是現在我還不想嫁人,不如你當我的情人吧!」
只是想逗逗他,沒想到他還挺認真的點頭:「沒問題,我一定對妳千般好、萬般……」
「等一下,長幼有序,你怎麼可以跟我搶呢?要選情人,我可是比你有情趣多了。」易向不甘寂寞地哇哇大叫。
「這樣好了,我貪心一點,兩個都要。你們也別爭了,好不好?」瞳兒當場訂了二位。
「好、好、好。妳說怎樣就怎樣,我一定當個好情人,每天逗妳開開心心的,絕不像易洛那樣……」驚覺自己說錯了話,黎雲想收回已是來不及了。
瞳兒的身子略震了震。「我不想提他……」前一刻還談笑風生的在開玩笑,下一刻她的淚水已一顆顆豆大豆大的滴落。
「不提、不提,以後都不提了,妳別這樣啊!」易向極力安撫著她,扶著她躺下。「妳也累了,好好休息,別想太多,哭壞了身子可不好,我們等會兒再過來看妳,別哭了。」
哄著她睡著後,他們才放心離開,臨走前看著她神情恍惚的睡容,心下歎了一口氣,看來,瞳兒心裡的傷口只怕需要一段很長的時間才能癒合。
他埋怨的對黎雲責罵!「平常看你挺聰明的,真是,你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一時失言嘛!」
二名獄卒開了牢房房門的鎖,用腳踢了踢躺在這偌大的地牢中唯一的犯人。「喂,快起來。」
「呃……」那人掙扎著清醒意識,一手扶著疼痛的頭,一時之間還站不起來。
原因當然是因為之前的嚴刑逼供,他這一身的傷,就是躺著不動也痛。
他依稀記得,昨夜有另一個器宇軒昂的年輕人要單獨審問他,才以為又要受什麼活罪,已準備好咬緊牙撐著,沒想到那人莫名的將額頭與他的相貼,正當他百思不解的時候,那人也不知施了什麼妖法,只覺得一股強大的力量直衝腦門,後來他就不省人事了。
「喂,快起來啦!」那人還在不死心的用腳踢著。
「算了,算了,反正這人早晚廢了,再活也活不了多久,咱們別理他,還是快點喝酒去。」獄卒在地上放下一盤飯菜,有魚、有肉、竟然還有酒。
難不成……難不成今天就是他的大限之日?
「太陽才剛要落下,今晚二更就要送你上路啦!吃飽一點,別在黃泉路上當個餓死鬼。」話說完,那二名獄卒就到外面喝酒去了。
突然,他在地上發現一串小鑰匙,這鑰匙可能是剛才那二人不小心遺落的。他一邊留意著外面的動靜,一邊偷偷的將那串鑰匙藏起來。
牢房外除了那二名看守的獄卒外,沒有其它人,而他們也戒備鬆懈的在那兒盡情喝酒,高談闊論。
「我說上面的也真奇怪,砍人不在刑場日正當中時處斬,偏偏要選在半夜送人上路。」
「老李,你糊塗了,再過幾天王上就要大婚了,大白天的殺人,不是觸霉頭嗎?當然是把人草草了結了好呀!」
「待會兒在上面的空地處決,那地方離西邊的雅敘樓不遠,不也給人家觸霉頭?」
「去,雅敘樓算什麼,早八百年前就被打入冷宮了。你沒看王上對那位柳姑娘多癡心啊!」
牢內之人聞言心頭一驚。怎麼會?
二更時分。一個體格壯碩的男人,拿著嚇人的大刀下了地牢。
「喂,你們兩個也太混了吧!時辰都到了,你們應該早就把人帶上去等我才對啊!」
「唷,原來是小賈,今晚由你操刀行刑啊?對不住、對不住。老哥哥們喝酒喝忘了,這就把人給帶上去。」
二人進了牢房,一人一邊將犯人撐起拖著走。「走吧!是時候該上路了。」
那名大漢拿起桌上的酒瓶搖了搖,見還剩半壺。「你們先去,我先喝幾口酒暖暖腸子。」
「好,快點。」獄卒押著犯人出了地牢。「你死了以後,有什麼怨氣、不滿的,可千萬別來找咱們啊!這只能怪你自己命不好,死了以後就快快投胎去吧!我們會給你多燒些紙錢的。」
那名犯人趁獄卒不注意,用盡全身力氣一擊,然後拔腿就跑。逃!逃!他只知道要死命的逃。
遠方傳來喧鬧和鑼聲,看來是已經被人發覺了。
真可惜,因為他沒什麼力氣,只能勉強把人敲昏,如果剛剛不那麼慌張,把那二人殺了,說不定可以有多一點時間逃走,不會那麼快被人發現。
鬆開了手腳的束縛,直往雅敘樓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