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小小的白玉杯被擺放在我瞪得圓溜溜的眼睛前,而後斟入滿滿一杯的瓊漿,濃郁的酒香深深地誘惑著我。
杜康呀,果然名不虛傳!
要是現在有人問我姓什麼,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回答「姓杜」!
我迫不及待地端起酒杯,先抿了一小口,啊——好酒!
皇帝一直盯著我的脖子看,鑒於他是王爺的親哥哥(精神也不會正常到哪去),且賞了我酒喝(這才是重點),我沒跟他計較。
他看著看著,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被吃掉了?」
「沒有!」我一個大活人好端端地站著,什麼眼神。
「那你脖子上那一圈是什麼東西?」說著手就上來了。
我移開他的手,什麼習慣,到處亂摸?
「幸好沒咬穿。」很慶幸地說,「多虧皇上您的召見及時,要不然草民就一命嗚呼,屍骨無存了。」
他愣了一下,先「噗哧」開了個場,接著開始大笑,笑得一邊的太監手足無措。我呆呆的附和著「嘿嘿」了幾聲,心想這算不算「龍心大悅」?
「真不知道你是怎麼長大的。」
怎麼長大的?還不是和大家一樣,
想來我的經歷是坎坷了些,從小就沒爹沒娘,是我叔父辛卒苦苦把我拉扯大。十五歲時好不容易中了個秀才,我叔父因為太吃驚了,心病發作,英年早逝。我窮得連買棺材的錢都沒有,只好與相熟的僱主盧員外商量,預先支付了五年的酬勞,才將叔父風光下葬。之後就當了四年多的保姆,每天陪著盧員外家的七、八個孩子整日上竄下跳的,好不容易快要熬到頭的時候又遇上了那個災星,上了他的當,落得終日面臨死亡威脅,惶惶不安的下場。
我故意挑選催人淚下的悲傷口氣敘述,哪知道皇帝更徹底的大笑。
「我們說的吃掉和你說的不一樣哦。」他拉我坐到他身邊,微笑著說。
「騙人!牙齒都上來了哪裡不一樣?」
「大膽!有這麼和皇上說話的嗎?」一邊的太監陰陽怪氣地說。
「不妨,不妨,你們先退下吧,」他笑得氣都喘不上來了,我可不認為我說的話有什麼可笑之處,不知道他怎麼那麼愛笑。
等眾人退下之後,他湊在我耳邊低聲說了:「不如朕犧牲一點,實地演練一遍?你想不想知道除了牙齒還會用到哪裡呢?」
他笑了,百媚千嬌(雖然他貴為天子,但恕在下才疏學淺,實在想不出更貼切的詞了),看得我毛骨悚然。
記得有一個典故,說的是一個皇帝要把女兒下嫁給一個屠夫,結果卻被屠夫斷然拒絕,因為屠夫料到公主品相不佳,根本嫁不出去。
由此可知,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更別指望皇帝會主動要給你佔什麼便宜了。
我搖了搖頭:「謝皇上美意,只怕草民無福消受。」懶得理他,又喝了幾杯下肚,心情無比愉快,臉也開始發燙了。
「你這個樣子果真不是一般的可愛,不試試看怎麼知道有沒有福?」他說著說著就撲了過來,嚇了我一大跳,怎麼兄弟兩個一副德行。
老虎不發威,當我是病貓?
一個反手,順勢把他壓在身下。
他先是瞪了我一眼,然後嬉皮笑臉地說:「沒想到你還挺熱情的嘛,你喜歡這種姿勢嗎,朕也早想試試看。」
話音未落他的手就竄進我的衣領中,飛快地滑到腰間,涼涼的手指印在我發燙的皮膚上,冰得我打了個冷戰,瞬間雞皮疙瘩就起了一片!
「不光臉長得漂亮,身材也不錯嘛,皮膚更是好得不像話……」
這句話我聽得不是很真,因為幾杯酒下肚我的腦子有點暈了,不過從他嘴裡跑出來的估計沒好話。
哼,幹嘛脫我的衣服?想光著膀子打架呀,哪怕你是皇帝我也不會手軟,老嚴誰都不怕!但是不能光脫我的,你也得脫!
我也用力拽他的衣服,手肘失控地撞到桌上,耳邊一聲脆響,此時也無暇顧及。
「你們在幹什麼?」背後傳來王爺的聲音,跟著我被他提了起來,我迷迷糊糊地靠在他身上,無限安逸地闔上了雙眼。
他回來了——糟糕!忘記逃走了!
「看不出來嗎?你的寶貝想要對你大哥,對朕霸王強上弓。你要朕今後如何見人?嗚嗚嗚∼∼」
「行了,行了。我又不吃您那一套,少在那兒媚眼亂飛。」
「不過真的越看越喜歡,不如讓給朕算了,朕拿皇位跟你換。」
「碰」的一聲悶響。
「你……你居然敢打朕!算了,懶得和你計較。這是什麼?呀——」
最後,我聽見的就是這聲不尋常的尖叫,估計是皇帝的聲音。
***
清晨醒來,我依舊生活在噩夢裡,因為一睜開眼看見的就是他的臉。
「你醒來了。」他冷冷地說。
「我惹禍了嗎?」雖然醉了,但我還有點自知之明。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他輕描淡寫地說,「只不過打碎了皇上最愛的那套羊脂白玉酒器中的一隻酒杯而已。」
「那……那我會不會被殺頭?」我哭我哭。
「你放心,本王已經幫你賠了一千兩銀子,你不會被怎樣,」他慢慢展開一張紙,「不過本王和你非親非故的,你看這一千兩銀子怎麼辦?」
「您看怎麼辦合適,就怎麼辦?」我可憐兮兮地看著他,難不成我還有選擇的餘地嗎?
「你一個鄉下窮小子,身無分文,本王想來想去你好像只有賣身一條路了吧?」他心情好得不得了,居然好閒工夫在那兒磨墨。
我呆呆地看著那張紙,原來是一張賣身契,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呀!
「真……真的要簽?」
「不然你當我老婆,那樣就不用簽了。」
就一千兩而已也不至於吧,假惺惺地提這種不切實際的條件。
一點回轉的餘地都沒有的我顫抖著簽了字,畫了押,無限失落地看著紅紅的大拇指,撇了撇嘴,看著他滿意的笑臉,差點沒哭出來。
今天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因為我——吳芹藻,弱冠之年,尚未婚娶,不折不扣的窮小子,正式失去了人身自由!付出如此慘痛代價的我也總結了一條至理名言:各位,幹什麼都好,千萬莫貪杯呀!
「王爺,我是不是要搬到柴房住?」我怯怯地看著他。
「誰讓你搬的!」他大聲吼我。
書上不都是這麼寫的嗎?你吼什麼吼,我宿醉剛醒,頭痛得像針扎一樣!
要是昨天我早就叫出來了,可惜現在主僕有別,借我個膽子也不敢,我輕輕歎了口氣。
「你還是住這裡,明白嗎?」
「明白了∼∼早上服侍您更衣擦臉,晚上扶您夜起,為您蓋被。」我叔父病危的時候我就是這麼伺候的,好歹有些經驗。
「誰讓你幹這些的?『您』來『您』去的聽得人心煩。」他一臉惱怒地看著我,顯然已經快被我氣暈了。
哼!也不知道是誰一大清早起來就開口閉口「本王」「本王」的,故意拉開和我這個下僕的距離,而且他今天的態度真不是一般的惡劣。
「我是不是要去領一床被子,晚上在這裡打地鋪?」我總不至於傻到還以為可以睡那麼舒服的床吧?(雖然每次睡得心驚肉跳的,但還是不能否認床的舒服程度)。
「誰讓你睡地上了?」
啊,地上都不能睡?那你要我怎麼辦?看著你睡覺?你也不怕我掐死你!
「你聽我說,契約只是個形式,一切還和以前一樣……」
「真的?」我激動地打斷他說。
他含著淡淡的微笑,點了點頭。
「那我要回鄉下。」
他把剛喝的一口茶水全噴了出來,我慌張地用袖子替他擦乾淨,他捉住我的手說:「不許走!你要永遠和我在一起!」
嗚嗚,我懂了,他要是不幸英年早逝,我就得活埋陪葬!還說和以前一樣呢,又騙我!
主僕間的第一次對話就這樣結束了,我的日子幾乎和以前一樣,只是想出門的話要經他特許,我也徹底打消了回鄉下的念頭。最最讓我痛不欲生的是,那個殺千刀取消了我的月錢。呸呸呸,我還不能咒他死,要不我的小命也玩完了。
因為成了奴僕,我拿起掃帚主動的打掃庭院,但更多的時間是站在一堆落葉中長吁短歎。
「吳先生,」管家慌慌張張地跑過來,「皇上要召見你。」
「啊——還召呀!」上次失了自由,這次我自覺一點,洗乾淨了直接往鍋裡跳算了,「我……我起了疹子,怕傳染給他,不去了,不去了!」
「哈哈哈哈……」一陣囂張的怪笑,穿著花俏便裝的皇帝探了進來,「朕就知道會是這種結果,有趣有趣。你起了疹子呀,真可憐,快脫了衣服讓朕看看。」
這麼大冷天的,想凍死我,安的是什麼心吶!
「開什麼玩笑!」還好王爺就跟在他後面,「不許脫!」
王爺∼∼還是你對我好!
「好無聊,還以為會看到什麼噴鼻血的景象呢。」皇帝偷偷瞄了一眼王爺。
喜歡噴鼻血,這是什麼愛好?我可以幫忙,朝你的鼻子猛打一拳!我竊笑。
「您進不進去?不進去,恕臣弟不奉陪了。」王爺拉著我進大廳。
當然皇帝也不是傻子,自然不會站在院子裡挨凍。
「璟弟,朕思前想後覺得那個玉杯只賠一千兩是不是太便宜了?」細長的眼睛邪邪地看著我,以前還覺得那是雙神采飛揚的美目,怎麼現在越看越像狐狸眼睛?
「那皇上想怎樣呢?」王爺冷冷地說。
「你就把小美人抵給朕算了,因為本來就是他犯的錯,你那一千兩朕就讓人送過來,今後你們也就沒什麼瓜葛了。小美人和朕一起回宮好不好?」
「不好!」我大聲說,「我死也不要進宮!不錯,杯子是我打碎的,我以命抵罪總可以了吧?」
哼,死就死吧,十八年後又是好漢一條!要我進宮當太監,想都別想!
「哦?真看不出來,你對晉王還真是死心塌地?」
那當然,是奴僕總還有贖身的機會,就算一輩子贖不了身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可以討個漂亮丫鬟當老婆,生兒育女。要是當了太監,什麼都免談!
「是!」我很堅定地說。
王爺微微一笑。
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你這個落井下石的傢伙。
「唉∼∼好不容易遇到一個這麼合朕心意的有趣人物,又被璟弟你霸佔了,朕這個皇帝當得好苦呀,嗚嗚嗚∼∼」皇帝淚眼婆娑,楚楚動人,「什麼便宜都被你佔了,朕不要當皇帝了,你來當吧!」
說句不恭敬的話,他要是不當皇帝了對國家的影響也不是很大,畢竟這個國家朝裡朝外有那麼多的賢臣名將在鞠躬盡瘁。
不過對我的影響就大了,我說了要「死心塌地」地跟著王爺,那不是意味著又要進宮當太監,我今天怎麼和太監這麼有緣呀!
「皇上,您是嫡長子,理應由您繼承大統,我可不敢奪嫡,」王爺說,還好他也不想當皇帝,「而且,我朝也沒有皇帝禪位的前例,除非……您自裁?」
一聽到死,皇帝馬上站了起來,目光看向遠方:「那還是算了,想想看,朝堂上也缺不得朕,畢竟有那麼多關係民生的大事等著朕裁決……」
他滔滔不絕地講著,給我和王爺都上了一課,因為之前我們一直不知道他的存在有這麼重要!
等他終於講完了,一直站在門口的管家才敢進來。
「皇上、王爺,門外來了一位小姐,要見吳先生。說是先生鄉下未過門的妻子。」
「哦?」皇帝一臉有好戲看的樣子。
王爺則惡狠狠地看著我。
未過門的妻子?老天,我怎麼沒聽說過呀!
「你從來沒聽說過?」他凶巴巴地瞪著說。
我也想知道的,可惜本人乃教書先生非算命先生,我傻笑。
「你也不知道吧?」他察言觀色的本領真是可怕,「既然如此,那也算不上悔婚吧,不見。」
喂喂喂,你自己沒結成婚不痛快,也不用幫我悔婚吧!俗話不是說,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嘛。
當然了,他是王爺,拆一兩座廟不算什麼。
「人家一個姑娘家,千里迢迢跑過來,怎麼也要見一面吧,」皇帝一邊憋著笑。一邊很體貼地說,「請她進來。」
管家看了一眼王爺,還是跑了出去。
我「未過門的妻子」?到底長什麼樣呢?我緊張地直冒冷汗。
不容多想,人已經到了廳裡。她戴著一頂寬沿帽,垂下重重的白紗,朦朧中看見她穿著講究的淡藍色衣裙,蓮步輕移,裙擺微搖,靦腆而秀麗。她慢慢摘掉了頭上的帽子,露出俏麗的臉來,那書中的「顏如玉」大概就是如此樣貌。
我的心一陣猛跳,祖上積德!我眼看就要當太監了,卻跑出如此閉月羞花的娘子來!
她在廳裡看了一圈,最終將目光落在了王爺的身上。
咦?
也對,他是主人,當然要先和他打聲招呼,看她一身綾羅想必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最好先幫我贖身!
她看他的眼神愈來愈怪,最後竟然紅著臉垂下頭用帶著三分羞澀七分期待的聲音問:「請問您是不是吳先生?」
我暈!
「何以見得?」王爺看了我一眼,笑得很曖昧。
當然皇帝更是笑得前仰後合,幸虧他沒穿龍袍,要是讓老百姓見到他這副德行,非拖家帶口的往國外跑。
「難道不是嗎?」她的小臉充滿了困惑,無限遺憾地說:「小女子沒見過什麼大世面,如有冒犯請公子見諒。唉∼∼」
「姑娘,在下才是吳芹藻,」大受打擊的我搖搖晃晃地站著,臉上擠出一點笑容來,「這位是晉王爺。」
「芹藻?」她疑惑地盯了我好大半天,終於激動得流出了眼淚,「還記得嗎?我們小時候經常一起在河塘邊玩耍。」
「河塘?」我努力回憶著,「我記得叔父家在山區,那裡只有一條小溪,倒是員外家附近有一個河塘……」
「是呀是呀,就是那個河塘!有一次我掉進河……塘裡,是你把我救上來的。」她自顧自地說著,靠我越來越近,不停地眨著眼睛,「為了感激你的恩情,我當時就決定嫁給你!」
「什麼?還有這種好事?」我吃驚地叫了出來,有人會忘記救人這麼偉大的事情嗎?為什麼我完全沒印象呢?
「你不會不記得了吧?」她急得皺起了眉頭,「我是凌雲呀。」
凌雲?這個名字倒是有些印象,我帶的孩子裡也有幾個姓凌的,是員外一個好友的孩子。但是,其中好像沒有女孩子呀。
「哦!」一點也想不起來的我,含含糊糊的回答。
「先生一定不記得了,我只在那裡住了幾天,而且是女扮男裝,」她笑得有些彆扭,「回府之後,我一直對先生念念不忘。前些日子父親要逼我出嫁,無奈之下我只得投奔先生。嗚嗚嗚∼∼」
是這樣的嗎?好像也說得過去,大概是我一直沉迷美酒,淡忘了這些口頭上的約定,害得她這麼遠趕過來,真可憐!我正準備將傷心痛哭的她摟進懷裡,好好安撫一番的時候,被王爺硬拽了過去。
「戲文背得不錯嘛!」他冷冷地說,「若真如姑娘所言,如此薄情之人你也要嫁嗎?」
「薄情之人」是指我嗎?你也不用說得這麼過吧!只不過記性不好而已。
「這是小女子和先生兩人的事,不管如何,希望先生能陪我回鄉一趟,在家父面前解釋清楚。」
「那是,那是,不好再讓姑娘獨自承擔。」我說,沒想到她還挺堅定。
「那好辦,只是你家先生已非自由身,」王爺淡淡地說,「不如你先拿銀子幫他贖身?」
爽快,他怎麼這麼爽快?
「多少?」
「不多,一萬兩整。」
「什麼?」她不相信地盯著我上下打量。是呀,十兩銀子就可以買到的人滿大街都是,我何德何能價值萬兩?
真正震驚的人是我,早上的時候我可是一千兩明碼標價,怎麼中午就漲到一萬兩了!
「王……王爺,我記得好像是一……一千兩吧?」我吞吞吐吐的問。
他笑了,當然依舊是陰險無比的那種,放慢語速,一字一頓地說:「你是本王的人,本王願意賣多少就賣多少。」
什麼?好精明的生意人,他怎麼不乾脆經商算了!我氣呼呼地想,真是沒天理呀,我怎麼當時不抬抬價呢?不過我也不敢抬價,萬一他一氣之下,送我去皇帝那裡當太監那就完蛋了。
其實他這種肆意哄抬物價的行為本來是應該有人管的,不過鑒於那個人一直在狂笑,且那個人原本就是他哥哥,所以根本不用指望。
「凌小姐,要不要回家準備準備再來?」
「不用了,我與先生情比金堅,相信王爺並非無情之人,假以時日定能讓您主動放他回鄉!」
「哦?本王也想看看你們是怎麼『情比金堅』的!」
「小女有個不情之請,希望王爺能夠允許小女暫時住在王府。」
「這倒是個省錢的好法子……」我輕聲自語,「我們還可以多接觸一下。」
「嗯?」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凌小姐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請為什麼還提出來,你是要讓本王為難嗎?吳先生你說呢?」
「這個……」
他們針鋒相對,兼顧未婚夫和奴僕雙重身份的我夾在中間左右為難。老天!這一定是一場夢,誰來叫醒我!
幸好一直不甘寂寞的皇帝終於按耐不住,在他的軟磨硬泡,威逼利誘之下王爺極不情願地同意讓凌雲住在離主屋最遠的客房裡。
「太有趣了,這麼熱鬧的戲光看這麼一點怎麼過癮,」皇帝很豪邁地說,「明天朕還要過來看!」
「還想來?我保證皇上會有處理不完的政務。」王爺冷言。
沒想到真正的算命先生是王爺,回宮後等待皇帝的果然是處理不完的政務,不過附帶的,王爺也因為那些像小山一樣的政務忙到第二天中午才回府。
因為晚上他沒有回來,我一個人睡在空蕩蕩的床上,總覺得心裡不踏實,輾轉難眠,奇怪沒了他怎麼連被子都沒那麼暖和了?
外面也不安靜,吵了一整夜,像是在找什麼,總有翻箱倒櫃之聲。
早上我見到了凌雲,當時我坐在主屋隔壁的書房裡,正在潛心研究中華民族源遠流長的酒文化,沒想到她突然闖進來,頂著一雙黑眼圈看著我,明顯也是一夜未眠。
「你晚上到底睡在哪?」她問,口氣不大好。
原來昨天翻箱倒櫃的是在找我,真不知道是該誇她想像力豐富還是說她精力過剩。我再怎麼不濟也不會睡到箱子櫃子裡吧,也不怕憋死!典型的看戲中毒太深,總想著戲裡的小姐是怎麼把情郎藏起來的。
不過我也不能告訴她我和王爺睡一起,「人要臉,樹要皮」,總不能讓她知道她未來的夫婿如此窩囊,連住的地方都沒有,睡覺還要和別人擠。
「就這兒。」我含糊地說著,不安地翻動著手中的書本。
「什麼!他讓你睡書房?」
書房就書房吧,她的想像力真夠豐富的。
「那他一定沒讓你吃過一頓飽飯!」她眼含熱淚,繼續發揮無窮無盡的想像力。
唉——不好意思,王府的飯菜是我最滿意的地方。他在的時候,我和他一起吃,他不在的時候管家也不敢怠慢,幾乎是頓頓山珍餐餐海味,美得不得了。
「還不錯。」我這個人就是老實。
「騙人!」可惜她不信,「今天由我下廚,為你做頓好吃的!」
凌大小姐打出娘胎頭一回下廚,在燒了王府半個廚房之後,我的早飯也成了午飯。雖然很餓,但面對一桌猶如鍋底碳末一般還散發出濃重的焦糊味的東西,任誰也提不起胃口。
可是我們善良美麗的凌大小姐還在一邊輕聲催促:「吃吃看,我做的烤乳鴿(註:暫定名為不明物體一號)、清蒸魚(註:暫定名為不明物體二號)……我第一次下廚不知道『味道』怎麼樣。」
這些東西真的還會有「味道」供人辨別好壞嗎?不過人家是第一次下廚,總不能打擊人家的積極性吧?我用筷子沾了一點不明物體一號,禮貌地放入口中。現在我可以負責任地說,這盤菜「色、香、味」都——與黑碳無異。
「怎樣,怎樣?」她的柔聲在我聽來如同催命。
「怎麼回事?我就一個晚上沒回來,府裡翻了天了。」王爺正好踏進門來。
「王爺,民女做了幾樣小菜,請王爺品嚐。」凌雲笑著迎上去。
「你做的?不會下了毒吧!」王爺冷笑。
哼,平時看他挺聰明,原來也不過一傻子,誰會在這樣的菜裡下毒?浪費毒藥!
「怎麼會呢。王爺,反正廚房一天兩天也用不了,湊合著吃點吧。」我好心幫他盛出一碗飯,遞給他,「這飯雖然上面沒熟,下面焦透了,但一鍋飯還是挑得出夠你吃個半飽的飯。」
「你下廚煮飯給她吃,好清閒呀?」他冷嘲熱諷地用筷子挑動著白白的飯粒,「你別忘了你是我的人,誰許你去伺候別人?」
一看就知道是在皇帝那裡受了不少氣,真可憐。不過話說回來,害人先害己。
「天地良心,怎麼就說是我煮的?」我爭辯。
「她一個人,怎能把廚房燒成那樣?」
這算什麼理由?我火了:「你哪只眼睛看見的!我是窮人家的孩子,比不得你們,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我不但會做飯而且菜還炒得不錯。等廚房修好了,我做給你吃!」
「你親自做?」他突然很開心地笑了,拍了拍我的臉說:「好呀,我等著,不過要做就要做一輩子哦。」
什……什麼意思?我傻傻地看著他,總覺得好像話裡有話。
「對了,凌雲姑娘,不知你聽過『盧勁軒』這個名字沒有?」
凌雲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
「怎麼,你竟然不認得他?」我疑惑地看著更顯得陌生的凌雲。
咦∼∼太奇怪了,她怎麼會不知道呢?我都知道。我教書的那家員外就姓盧,盧勁軒是員外的長子,雖然只比我小一歲,卻和我關係極好,既是我的好學生又是我的好朋友。我要走的時候他還要跟來,不知他現在怎樣了?
「的確太奇怪了,」皇帝不知從哪兒跳了出來,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比他動作還快的人,「不認識與自己有婚約的人,反而把從來沒見過的人認成未婚夫。」
「先生!」跟在皇帝後面的人竟然是盧勁軒,他一臉激動地說:「我好想你!」
「勁軒,我也想你。」我也很感動,不過半年時間,這孩子已經長得比我高了,而且越發英俊了,「你怎麼到京城來了?」時隔半年的擁抱近在咫尺!
五、四、三、二、一……
但還是沒擁抱成,我很快被王爺拽進懷裡。
「你想幹什麼?」王爺像是遇到殺父仇人似的,惡狠狠地盯著盧勁軒,「不好好管管你的未婚妻。」
我看了一眼已經縮到牆角抿著嘴的凌雲,原來她是盧勁軒的未婚妻,她為什麼要騙我呢?
「你可能還不知道吧,你的得意門生可是今年的新科狀元,」皇帝笑瞇瞇地站在盧勁軒身邊說:「朕可是十分『中意』他哦。」
「我今天是來幫先生贖身的!」盧勁軒從懷裡掏出一疊銀票,「這是一萬兩的銀票!」
「我說過是白銀嗎?我好像只說是一萬兩吧,現在說清楚是黃金一萬兩。」王爺很平靜地說。
我,真是一個值錢的人呀!怎麼早沒發現,要是先把自己以一萬兩金的價錢賣給他;再還上皇帝的一千兩銀債務,接著放放債;一千兩銀很快就能回來,還可以賺一點,然後贖了身,辭了職回鄉下置幾塊田地……
我繼續著發財夢,直到盧勁軒拽我,才發現身邊已經開了鍋。
「先生,他說你每晚都跟他睡!」他大吼。
我招誰惹誰了,怎麼是人就吼我?
「是呀。」雖然只有三個晚上,不過以後就這樣了。
「有什麼了不起,不過是躺在一起罷了,我還經常和先生一起洗澡呢!」盧勁軒得意地瞪了一眼王爺。
「真的?」王爺又把我拉回去。
「千真萬確。」我極不耐煩地說,不光是我們倆還有一大群小孩。真新鮮,都是男人一起洗個澡有必要大驚小怪嗎?
王爺的臉色越來越凝重(請大家自行想像王爺腦海裡的畫面),咬牙切齒地說:「還『千真萬確』,你跟我進房來說清楚!」
「有什麼好說的?我和勁軒好不容易見一面。」他拉我,我堅持不走。
結果,他當著眾人的面把我抱了起來。
「幹什麼!」居然當著我學生的面,我的抗議顯然沒有對他產生任何影響。
「等一下,你想對先生怎樣?」盧勁軒被皇帝拽著。
「這裡是王府,我想怎樣就怎樣。管家送客!」
房門在我身後闔上,門縫裡傳來皇帝的聲音「朕要參觀!」,當然王爺沒理他,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