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州烏嶺,黑鷹教
起床,也梳洗好了,段三少神清氣爽,離開房間,走到庭院,聆聽鳥兒鳴唱,他將山間的綠意清香,深深的吸入體內。忽地,他見遠方一人影,氣沖沖的走過來?暗呼不妙,他沒了悠閒,急忙轉身……
「段三少!」東方翎叫住想躲進房間的人。
沒得躲,段三少只好留在原地,嘻皮笑臉面對快步到他眼前的人:「一大早的,你就生氣……別這樣嘛,來,親一個?」
推開嘟嘴過來的男人,東方翎面紅耳赤,火氣可不減:「你不要以為我沒處置敢把藥水交給你的人,讓你把焰偷渡下山,就從此沒事了!」
伊人氣呼呼,段三少只能陪笑臉。他當然知道放走焰,這等天大的事情,翎絕對會很氣他,不輕易原諒他,為此,他也吃到苦頭了,不但要時時的保住那個被他拖累、端藥的可憐人,還得天天面對翎一張臭臉,還不能跟他同床共枕,他很久沒發洩,快憋死啦!
他歎一口:「你別再生氣了?翎,我這麼做,全是為你好啊,你看,朝廷以為抓到你,軍隊才會退出蘭州,解了黑鷹教的危機……你的弟弟不死,是代替你去哈卡夏國,為你擋去劫難,你應該要感謝他。」
「感謝?」東方翎拿出探子傳回來的急件,冷笑:「現在朝廷發現逮錯人,發錯賞金,他們隱瞞不報,卻放出消息,說黑鷹教的二少主被抓到哈卡夏國,而教主束手無策,你說我要怎麼辦?」
段三少啞口無言。他有自信不會被官兵找到,繳回花掉許多的賞金,但是對於沒能逃脫的東方焰,他歉疚,掛心:「你想怎麼辦?想方法救你的弟弟回來?」
「要我去救那個謀奪黑鷹教,同他母親一塊害死我爹的叛徒?笑話!」東方翎冷漠哼出聲:「東方焰最好是被哈卡夏王處死,省得我要再花力氣對付他。」
離開地牢,侯小憐回去向阿羅斯報告東方焰的情形。
他聽過,確認抓到的,真是東方翎的弟弟,也就許可她的建議,讓醫生去看犯人的病和傷。除了她能再到牢裡,做兩國言語上的溝通,她別的要求,他一概不准,他就要東方焰在牢裡受罪,挫一挫他的凶惡。
侯小憐無奈,沒法兒為病人爭取離開牢獄,只能盡己之力,多照顧東方焰。
再去地牢,她問查普,竟然得到意外的答案──
「東方焰乖呀!」查普笑呵呵:「夫人,妳對他說了啥?妳離開之後,他像變了一個人,好合作,連醫生去給他塗藥,他都乖乖的,像一只柔順的綿羊,沒再對我們又打又殺的。」
帶著驚訝,她去牢裡看人,發現他真的比上一次容易接近,也長精神,吃東西的時候,手不那麼抖了,她問他:「你的身體如何?燒退了嗎?」
「退了,我吃過藥,好多了。」
一個微笑、簡單幾字,已經表明許多。知他聽進她的話,開始為自己打算?她很高興:「那就好。待在這種地方,最重要的是能吃能睡,你要好好的照顧身體,養足力氣。」
東方焰凝視溫柔的女人,一切盡在不言中。依然拿她送給他的筷子,吃完她做的食物,隨後,他問她:「我要穿衣服和鞋,不要只披毯子,哈卡夏話應該怎麼講?妳教我。」
聽見話,侯小憐笑了,他想學習哈卡夏語言,直接對獄卒們溝通,這樣很好,她立刻教他說話。
之後,侯小憐來看東方焰,總會再教他更多,讓他發問,練習新學會的語言。直到有一天,她遭到查普阻撓,一會說其它囚犯在抗議,他不准她再帶食物進牢裡,一會又說她太常來,犯人不像坐牢,倒像在自己家裡見客,把她趕走!查普突然改變,讓她莫名其妙,猜他知道了阿羅斯沒給她多大權限,才要處處刁難她!她想告訴阿羅斯,又怕弄巧成拙,害到東方焰?思考過,牢獄裡頭,還是查普的職位最大,她只能順應他,投他所好,送他錢財,換得她進牢裡看人……
可她不是那些受阿羅斯喜愛的後妃,身邊沒存多少錢和首飾,給了查普幾次,就告用盡!她要擔心,無法再看見東方焰,不知他好嗎?
時節悄悄的變換,秋去冬來。
寒冷籠罩哈卡夏國,大地到處可見白雪。
在這樣的天氣裡,侯小憐怕到了夜晚,東方焰會受不了?忍不住,她披上披風,去地牢,以為查普看到她,必定沒好臉色,不料他竟是一反從前,高興她來?
「夫人快請進!妳有好多天沒來這吧?他說希望看見妳,我還正想去找妳,就這麼巧,妳先過來了?」她聽不懂,他一面下樓梯,一面對她解釋:「就是東方焰啊。嘖嘖,那小子真不得,是想通了,還是怎的?開始會說我們的話,我沒見他才不到多久的時間,他就轉變到我快認不出來……他是太瘦,太虛弱了點,可洗干淨、打扮起來,簡直是十足的美人胚子,比女人還漂亮!」
她摸不著頭緒,只聽他滔滔不絕的講,講的大多是東方焰,還念他改變太多,引誘其它獄卒爭相去對他好,他還忙著趕跑他們,怕牢房發生動亂呢。他抱怨,可臉上滿是意淫,她心驚。
她跟他下樓梯,發覺前往與之前不同的方向,她才明白東方焰換牢房了。直到他送她到他的牢前,打開鐵欄,東方焰要他走開,他才走遠一點,監督他們兩個在牢裡……獄卒會聽囚犯的話?她愈加驚異!
「妳來啦。」看到侯小憐,東方焰不安的心情才穩定。
原本除了綁人的鐵銬鎖煉、怪蟲、老鼠,沒有其它東西,髒污不堪的狹窄牢房,此刻竟是換了一間大的房,變成干干淨淨,沒怪味,有燭火,還多加了床、矮方桌和兩塊坐墊,侯小憐膛目結舌,兩眼張望其它新事物,更教她訝異的是,多日沒見面,東方焰的傷勢好多了,以前有的傷疤大都脫落,僅剩淡淡的紅痕,且他的模樣也變了……
火光照映底下,洗干淨的身體穿上貂毛滾邊的青色厚袍,腳著長靴,沒被鎖煉銬著,臉也不髒、沒了血跡,五官更顯清秀,卻蒼白氣色不好,是因為被關在地底多時而造成的。打結亂成一團的髒發,現在清潔、梳理整齊,墨黑的長發到胸下,落在額頭與臉頰旁的發絲隨意抓一些、結辮,綁在頭後。
她望著他,彷佛才重新認識他,誠如查普所言,他的樣子比女人還漂亮,卻和女人不同,多了男性高傲,又有些稚氣,唯一沒變過的,是一雙晶亮的琥珀色眸子。「怎麼會……」她不解,盯著他和四周看。
「這裡怎麼會不一樣了?」東方焰故意擺動獲得自由的手腳,接著她的話,訕笑說出:「我沒想到男人也可以用美色,換新地方來住,還有舒服的東西能用呢。」
因為她,他重新審視自己的處境,既然不死,他就要想辦法脫離惡劣地方,他明白任何人都幫不了他,只有靠自己!於是他不再反抗獄卒,還要趕緊學會哈卡夏語言,接著,他要努力吃和睡,快快養好身體,病和一些皮肉之傷可以痊愈,但是被翎重傷過的四肢,不容易在短時間內復原,他需要醫生來幫他。
不只如此,他要更多,才能讓自己快點康復。有些獄卒竟敢對他產生非分之想?這在他意料之外,卻也讓他抓住新機會,剛開始,他們靠近他,他厭惡到想痛宰他們!最後,他還是忍下了,學著順從他們,引誘、滿足他們的遐想,卻什麼都不給,他們要他,他就騙他們、利用他們,換得自己想要的東西。
漸漸的,他們吃他這一套,誘惑成功,他得到想要的好一點的伙食、飲水,御寒衣物,干淨的厚毯。至於鏡子,梳子,染過郁金香草、散出芬芳的手帕,發響,首飾,甚至有可笑的女用胭脂盒?他沒要的,他們都主動送來牢裡。既然他們想看,他就用給他們看吧,竟是令他們對他更為著迷?「不過呢,這裡一半以上的東西,包括這個新牢房,解除鐵銬,都是查普給的。」他輕撇嘴角,見她詫異極了。
被阿羅斯丟進地牢,他只能在牆上刻劃,一橫代表一天,他已經在哈卡夏整整四個月!為了脫離,不適應,也非得適應這邊的環境。他學習這裡的語言,試著跟其它囚犯交談,慢慢的了解這是什麼地方……
草原遍布的哈卡夏國,人民多游牧。西邊是拂森 ( 東羅馬帝國 ), 南邊是波斯、大食,由於地處唐朝與西域之間,成了兩邊交流最重要的商業道路,因此而國富民足。
除此之外,他開始熟悉每個獄卒,對他們的領班,這四十多歲的查普,也有認識。原來他貪財貪色,常把工作丟給下面的人去辦,自己偷溜出宮外享樂,他聽說他背著老婆孩子,跟幾個女人糾纏不清,現下還敢來打他的主意!
東方焰朝留在遠處觀看他們的胖子甜笑,再回頭,變了臉,誠實對侯小憐表明:「妳別想太多,我跟查普沒怎樣,只是對他撒撒嬌,讓他抱一抱我,騙他幾句,我的要求,他通通答應了,哼,真是個急色鬼!」查普不但覬覦他,而且還色的瞧著侯小憐,搾光她的錢,他都記下了。
東方焰說得輕松,侯小憐聽來卻忐忑不安。一些男人會對同性有意思,她有耳聞,卻不想這種事發生在東方焰身上!兩眼不由得瞥向查普,他不懂中原話,她再看東方焰,提醒他:「查普沒這麼容易受騙,他這人心術不正!你離他遠一點,我怕你被他欺負……」
「妳別擔心,我不會被誰欺負的。」東方焰低語,心裡感謝她。
倆人的談話被查普打斷,她看他帶來一位老人家,那樣子,她在哪裡見過嗎?她努力想,終於記起來,在阿羅斯那邊見過,老人是很有名的醫生,曾經遠到長安去學習中醫?「我要查普想辦法找來懂中原醫術的名醫,他真快就辦到了?」東方焰對她解釋。
她蹙眉:「查普不會自做工,他辦到了,你要給他什麼?」
「讓他親我的臉。」他撇嘴。
她無言,站在一旁,很不習慣查普跟之前的嘴臉不同。他興沖沖的跟東方焰邀功,說他如何冒險從大王那邊攔截名醫,花大錢、請他過來看病,還催老人快點開始。
東方焰也急於了解傷勢,他坐下來,拉高兩手的袖子,脫靴,露出腳踝,讓醫生查看。
老人眉頭緊皺,有時打開藥箱、拿出寫滿字的本冊翻閱,有時輕握深刻傷口的手腕、仔細觀看,良久,他才出聲:「你以前是習武之人?」
「是。」東方焰用哈卡夏語回答。
「你這身筋肉,練得緊實啊,你武功練得很好」
「不只是好,是非常的厲害。」得意的人揚起嘴角,老者不愧為醫生。
「可惜你這手和腳受到重傷,筋脈斷裂,又長時間沒有好好的治療,導致氣血紊亂,不但武功全廢,還傷了身體!」
聽見話,東方焰又垮下臉。「這些我都明白,不用你多說。我只想問,我的身體會好嗎?還能恢復以前的武功嗎?」
「你手和腳的筋脈損傷太嚴重,即使用最珍貴的藥材幫你治療、補身,等你這些傷口愈合、全好了,還要不停鍛煉身體,慢慢的復健,大約再過兩年、三年,你的功力頂多也只能恢復兩成。」
他不太明白醫生講的,要侯小憐轉成中原話,他才懂,心情跟著沉重,不相信,他催促醫生:「你再看仔細一點!也許你診斷錯了,也許你能用什麼方法,治好我的傷,讓我恢復武功?」
傷者要求,老人就再看診一遍,可怎麼看,他都認為:「我診斷不會錯的。即使送你去犬唐的皇宮,給那些御醫查看,還是這結果。你這傷勢,超過半年吧?你身體虛,血氣不順,待在這種不見天日的地方,還能熬過來,繼續活著,已經是命硬!」他歎氣:「這種冷天氣,你的手和腳會很不舒服吧?我給你一些藥,你按時服用,還有這藥膏,塗在傷口上,會舒服許多。」他不再看診,只拿出筆,在紙張記下藥方、該注意的事,交給傷患。
東方焰拿紙的手顫動。「就是說,我的武功真沒了?」醫生再點頭,他心灰意冷,不自覺握緊拳,喃喃自語:「過兩三年……才能恢復兩成功力?我怎麼去找翎報仇?還要這身體何用!」
其它人不懂中原話,侯小憐懂得,不忍看傷者痛苦。她瞥向查普,他笑呵呵,不管東方焰怎麼樣,只急著一讓她和醫生離開,他好索吻。
為了東方焰,侯小憐求見阿羅斯,卻一直不能見到。
新年來臨,又逢王後烏瑪蘭有孕,全國上下都沉浸在慶典歡樂當中,阿羅斯也忙著跟宰相西克蘇,一起接待烏瑪蘭的父親,呼騰族長──瓦希桑布。他還和各部落的首領會面,議論各地商業、外國擾亂邊界、聽取將軍扎爾欽報告等等的政事。至於牢中之人,他聽查普報告過就好了,其它的,暫且擱置。
不得接見,侯小憐離開歡笑的人們,拉緊披風,她頂著風雪,前去地牢。
牢房的門鎖住,她驚訝東方焰下著裙,上身僅穿薄紗,背貼牆壁,靠坐在鐵欄門邊,而查普睡在床上?
「妳不用奇怪,他醉倒了,至少要睡一個時辰以上,才會自己醒來、離開。」東方焰低語,輕視滿身酒氣的肥男人。
侯小憐沉默。最近,查普迷上市集裡、讓波斯人由南方帶來的歌舞女郎,他自己玩不過癮,要帶她們的行頭回來,叫東方焰穿上,跳舞娛樂他……這些,他不會對大王報告,關在地底的犯人過得如何,大王也不會知道!
忽地瞥見東方焰頸子上有吻痕,薄紗裡的胸脯突點隱約可見……她臉紅,不敢想,此時不好多問,她歎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要保重自己,別讓家人擔心……天氣冷,多加衣服吧,否則你又要生病。」
東方焰變臉色,憤然吼出:「我已經沒有父母了,我就算死,也沒人會擔心!」什麼吃藥補身,他希望干脆凍死這沒了武功的爛身體,好過繼續在這種鬼地方受折磨!
「不要這樣說!」侯小憐動氣,他啾著她,她歉然,隔著鐵欄,坐在他旁邊,她脫口而出:「我也沒了父母親,但是我絕不輕言死。」他驚訝,她講出來,自己也詫異,仍然禁不住,道出沒跟人講過的話:「我十六歲的時候,讓投靠的親戚送入宮中,沒多久,就讓大唐皇帝挑選出來,送來哈卡夏,嫁給大王做妻子。」她原本是皇帝的牌女,沒被寵幸,隔不了多久,還被挑出來,讓皇帝冊封公主的名號,代替真正的公主,過來哈卡夏……這些細節,她沒對他講。
她說出的話,已足夠令東方焰驚異:「妳是阿羅斯的妻子?」哈卡夏王的妻子地位多尊貴,他為何派她來這種惡劣地方?
侯小憐苦笑:「我是大王的妻子,可也不是。」他困惑,她再對他說:「當時我年紀太輕,來到異國,怕得要命,老想著維護尊嚴,又不懂事,不能討大王的歡心,所以我們從沒有行房。」
頓止話語,她深吸一口氣,接著再講:「後來,又有其它女子同大王在一起,他就不注意我了,慢慢的,我們沒再見面,更沒有過夫妻之實。」
她看著東方焰,無奈一笑:「我嫁來哈卡夏,只是要確保兩國間的友誼。所以即使大王和我沒成夫妻,名義上還是有的。他不會把我送回中原,破壞禮節,就這樣,我留在大王的後宮,渡過八年……」她不知道阿羅斯是否曉得,他娶的是唐朝皇宮裡的小婢女?過了這麼多年,哈卡夏和大唐依舊維持友好,有她、沒她,也不再重要了。
東方焰不了解其中秘密,頭一次聽到這種事,又是阿羅斯造成的,他為她而憤憤不平:「這八年來,妳不能離開,都在王宮裡一個人過活?」她要他壓低嗓門,他們看查普翻個身,繼續打鼾沉睡。他再看她,默認了,臉上平靜還沒怨懟?他更憤怒!
「你不用氣,這麼多年了,我已經習慣。先前我看見你,就好像看見當年的我,對你特別有親切感……」
「所以妳才對我這麼好?」
她微笑,他感觸深:「我以為只有我最慘,沒想到妳的日子更不好過!」
「你現在知道了,還不快穿衣服,照顧好身體?」
東方焰不能拒絕溫柔的笑臉,只有照她的話去做。
她總算見他穿上保暖的外衣,不禁問他:「你看起來還小……今年多大了?」
「十七。」他說:「再過幾個月,就滿十八歲。」
「十八歲啊 」她沉吟:「過不久,我也要滿二十五歲。」她的青春,全留在哈卡夏了……侯小憐藏起哀愁,注視他,「這麼看來,你可以做我的弟弟了?」她伸手入鐵欄,將他散在臉龐的凌亂發絲撥到背後。
好聽的嗓音,柔和的動作,在在教他憶起娘親!她在世的時候,常在他練武完畢,拿手絹來幫他擦汗,為他梳理頭發,他喜歡抱一抱、親親她,對她撒嬌 如今,娘死了,這世間對他最好、他最喜歡的人,不會再回來他身邊!以為沒有人會再關心、在乎他,卻有侯小憐?躲開她的目光,他兩眼已然濕潤,卻強忍住。
侯小憐見東方焰有異,為了什麼呢?她沉默,安靜的坐在他身旁。
吸著鼻水,深呼吸幾口,他穩住情緒,才能注視她。
「我能叫妳……憐姐姐嗎?」
意外言語讓侯小憐驚訝。初次見到他,他像滿身尖銳的刺蝟,經過這些日子了,他肯和她親近,她開心,更高興在異鄉的孤獨裡,多一位弟弟,她當然點頭答應,也問他:「那麼,我能不能叫你,焰弟?」他點了點頭,有些靦腆。
牢獄裡的生活不好挨過,可有了友誼,能溫暖心房!
「憐姐姐,謝謝妳。」道謝的話,此時才敢講出來,東方焰很不好意思,誠心道出:「這麼久了,我都沒對妳說過,今天一定要說……謝謝妳為我做的這一切。」
「我們同樣來自中原,能相識,是緣份,在這異國,理該彼此照顧。」侯小憐微笑。
有她在他身邊,他覺得查普、或者這座牢獄,都不能再令他郁悶,腦袋也開始思索,卻想不通:「為什麼阿羅斯還不殺我?他要把我關到什麼時候?」
問話讓侯小憐也疑惑:「可能大王要抓到你的哥哥,他才會放你出去?」
「為什麼阿羅斯非要東方翎?」東方焰皺眉。
「或許在長安的時候,東方翎讓大王有損威風,才一定要抓他過來?」她再想到:「又或許,大王本來就愛好武功,尤其向往我們中原的武術,他習武的師父,就來自中原門派。這王宮裡,來過少林高僧,還有華山派、峨帽派和其它派別的武功好手,大王都向他們請教過,切磋武藝。」
她見訝異的表情,又向他說明,哈卡夏地處重要的位置,各國商人在此交流頻繁,帶來財富,卻也因此,常引來外族侵擾,一定要有軍隊保護國家才行。尤其到了阿羅斯當上國王,他要全民習武,且嚴加訓練兵力和馬匹,大幅提升將士的作戰能力,精良的軍隊每每能快速擊退敵人,起了嚇阻作用,讓邊境的騷擾降低。所以他的聲望在歷代的國王之中,是最高的,受到人民和各部落首領的擁戴。
聽著話,他撇嘴,對關住他的人又有新認識。
「我曾聽人說,當日在長安,你哥哥施展好厲害的武功,劍會變軟,纏住刀子,才能制住大王,現在大王有時還會提起,好像對這功夫很感興趣?」
「這有啥厲害?有一定內力的人,都能做到。」東方焰冷哼一聲:「我若武功不廢,比那東方翎強多了。」翎的那把劍,還要敗在他的鞭子下,如今,鞭子已毀。他握拳,十指指甲扎入掌心裡,是那該死的家伙害他變成如此!「我要離開這裡。」忍耐到了極限,他不想被關在地底,不想看查普、其它獄卒的嘴臉,迎合他們!
「我要去見阿羅斯。」只有見到他,才能問清楚,他要翎的命,還是只對黑鷹教的武功感興趣?
「可現在大王不會見你。」她對他坦白。
「總能想到辦法,讓他見我,總之,我絕對不要留在這種地方!」東方焰不放棄。
侯小憐注視東方焰,慶幸他在牢裡多日,依然沒被磨去韌性,她希望他離開這,脫離打他歪主意的壞人!瞥著他外衣底下的薄紗,忽地,她想出法子,或許能試一試?
從不與後宮人往來的侯小憐,今天會踏出房間,跑來她的住處,光這個,就讓王後烏瑪蘭夠吃驚了,失去大王寵愛的女人,她還來對她講出奇怪的話?她忍不住嘲笑出聲:「我有了大王的孩子,為何需要一個從唐國抓來的囚犯?」
王後的反應,侯小憐能預料。她直視和阿羅斯同年紀,有著灰褐色眼睛與長發,儀態雍容華貴、如白色郁金香的女子,卻知她就算懷胎,也沒有安全感。她徐緩道出:「東方焰和別的囚犯不同,他有一股魅力……他站出來,必定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包括大王在內。」
「魅力?」烏瑪蘭嘲笑:「我沒聽錯吧?一個男囚犯有啥魅力去吸引人?妳這話越說越奇怪了。」雖然剛懷孕,肚子還沒大起來,她還是很小心的枕在躺椅上,跟著她很久的老侍從安妲,她添柴到火盆裡,讓室內暖和。
「不會奇怪的。有些男人特別,不只女人,也能吸引男人。」王後質疑,侯小憐仍然要講。心想,不能見阿羅斯,還有王後這一條路,她必須嘗試,幫助東方焰脫離地牢。
「妳對犯人這麼有自信?」
「是的。」
同一國的人,當然這麼講,鳥瑪蘭不以為然:「就算他能吸引大王,那又怎樣?這宮裡,已經太多有魅力的人。」
侯小憐也不知會怎樣。只明白,東方焰繼續待在牢裡,生存的機會就越渺茫。他必須快點脫離地底,去見大王,到時候,她相信他會找到活命的辦法!除此之外,她不能想到別的,她脫口而出:「因為大王許可,我能與東方焰相處,才發現他除了特別,還識得武術。大王一向對中原武功感興趣,他們見面,必定有許多話可以聊……這些,大王還沒看見,他只是關住東方焰,我認為很可惜。」
「這關我啥事?妳的這些話,直接去對大王講就好了,何必來找我出面?」烏瑪蘭懷疑「大王不肯見我,更別提聽我講話。如果是王後去說,大王會答應的。」侯小憐誠實道出。
誰在大王的心中有份量,立即可見,為此烏瑪蘭歡喜又驕傲。
「王後仁慈,肯幫一位待死的犯人脫離牢獄,他會感激的。他也會幫助王後吸引大王的注意力,讓大王少被其它的事情干擾,從此,王後可以安心的懷孕,減少煩惱。」
不中聽的話又一讓烏瑪蘭不快:「我好得很,有什麼煩惱?」
「王後不煩惱嗎?」侯小憐謹慎說道:「除了後宮其它繽妃是否也有喜訊,王後有孕在身,不方便隨大王到處行走,還得注意為了慶典而來宮中的歌舞妓。比如貝齊,這陣子,大王很喜歡她的舞蹈,去各種會議,都帶她同去,她的才藝,讓賓主盡歡。聽人說,貝齊迷戀大王,而大王也有意思讓她住下來」
侯小憐所言,烏瑪蘭都抱持可有可無的態度聽著,但是最後一句話,刺中她要害,她動怒,拉下臉、斥喝:「妳不要再提貝齊!」想到那個淫浪女,她就一肚子的火!
連續多天的新年慶典,即將結束,在最後一晚的王宮大廳宴席上,阿羅斯要廚房送來最好的美食佳釀,獻給眾臣、各部落的首領,感謝他們一年來的辛勞。
許多僕人忙進忙出,將香味四溢的熏羊肉、熏牛肉、馬肉臘腸、奶皮子、奶疙瘩、杏桃干、甜美多汁的水果都端到每個人的桌上,還有香醇似甘露的好酒……
「我們敬大王!」眾人舉杯。
「哈哈哈,好,我也敬你們。」阿羅斯豪爽的一口飲盡,並要大家坐下,他也盤腿坐到墊子上,朗聲道出:「過了今天,大家要回去自己的地方,來年我們才能在這裡再相聚,所以我要你們盡情的吃、盡情的喝,不醉不歸!」
「不醉不歸!」大伙應和,在水盆洗干淨手,直接伸手抓肉來吃,豪邁的干杯。
宮外,冷得飄下雪,宮裡面有燒得旺盛的火光,一讓整個大廳暖烘烘:每個人吃得高興,眼睛還有好景色可看……那太陽似的金色鬈發,波浪般的,長到翹臀,一雙藍眸子流轉,緊貼的舞衣,讓身材曲線畢露!他們都期待,站在阿羅斯後方一簾紗幕中的十七歲美艷舞娘,快些出來獻藝。
吸引眾人目光,貝齊好得意,等到時間差不多了,她獲得阿羅斯許可,隨即帶領她的琴師,托勒夫,倆人從紗幕裡走出來,站到大廳中央。
烏瑪蘭坐在阿羅斯旁邊,也見著到處拋媚眼的浪女,心裡很不痛快。
舞娘才不管別人呢,只注意自己的表現。「貝齊為大王,」她際向俊挺的男人,再看左右兩排的貴族和勇士們,甜蜜笑說:「為各位貴賓獻唱一首。」
貝齊一開口歌唱,全場的人都醉倒在她亮甜美的嗓音中,緊接著,托勒夫的五指加快撥弄琴弦,配合她一曲唱畢,開始擺弄四肢,款款舞動身子……
舞娘眼神誘人,肌膚雪白,肉美豐腴,舞起來,像沒了骨頭般的柔軟,身子妖燒又能抖,那一對讓衣裳緊裡的波濤洶湧的雙峰、翹臀,看得人心跳加速,臉紅耳熱!見狀,烏瑪蘭愈加氣苦,不想丈夫同其它人的注意力都在低賤女人身上。
瓦希桑布瞧著異樣,不禁朝她靠過去,悄聲詢問:「寶貝女兒啊,啥事又不開心了?」
「我是王後耶,坐在這,沒人理,大家都看著那個女人,連大王都被她迷住!」烏瑪蘭當然很不開心,想到前些日子,侯小憐所言。
「這個貝齊,只是來娛樂大家罷了,沒事的,妳放寬心。妳是王後,還懷了大王的孩子,沒人能比得過妳。」瓦希桑布笑著說,對阿羅斯的人品有信心。反倒打算,等宴席結束了,他想邀請貝齊,帶她回去呼騰族。
在舞娘和琴師精彩的表演過後,大家給予熱烈掌聲!
「歌好聽,舞得更是漂亮……」
「是啊,貝齊跳得真好!」
贊不絕口當中,貝齊走到阿羅斯面前,撫媚的笑著問:「大王喜歡貝齊今晚的歌舞嗎?」
「喜歡。」阿羅斯微笑,開懷的喝掉一杯醇酒。
「大王喜歡貝齊,貝齊可以留下來,天天唱歌跳舞給大王看。」貝齊拿起酒壺,再為王者斟滿。
「是嗎?」
男人笑呵呵,卻不回答。貝齊忍不住催促:「請大王答應貝齊的請求……」她刻意彎腰、傾身向他,使出渾身解數,誘惑他,只希望他答允了,她就不必再到處流浪表演,能留在哈卡夏,享受榮華富貴,還得到英俊又年輕的王。
半露在舞衣外的一對白晰乳房、靠過來,分明在挑逗阿羅斯。賤女人不管其它人的大膽行徑,令烏瑪蘭惱火!「大王,」受夠了,她脫口而出:「妾身有孕,您曾經說過要送禮物,當作是給妾身的慶祝之禮,不知這禮物何時兌現,大王沒忘吧?」
瓦希桑布看著女兒笑盈盈的,表面不在乎貝齊,其實心裡厭惡得要命。
今晚,大伙聚在一起開心,阿羅斯更開心妻子懷孕,他伸臂搭她的肩膀,朗聲笑說:「我怎麼會忘記要送禮物,王後想要什麼禮?說吧。」
貝齊的目的沒得逞,讓阿羅斯的侍從帶到一邊去,鳥瑪蘭竊喜,故意在女人面前,枕在丈夫的胸膛,嬌笑詢問:「妾身要什麼,大王都答應?」
「妳說吧,我都答應。」
「妾身想要……」烏瑪蘭張嘴,大廳上的人都在看她,她反而說不出個所以然。
想要什麼禮物?坦白講,她不知道。她不缺身份地位,不缺金銀珠寶,如今最想要的,只有她深愛的阿羅斯的心,想要他心裡面只住她一個,永遠的愛她,不再被別的賤女人勾引,但是,這不可能。明白自己從繽妃當中脫穎而出,是因為她懷有身孕,如果她不小心謹慎,王後地位肯定會被野心勃勃的貝齊,或者後宮其它女人覬覦!
她又想起侯小憐講過的。當時她懷疑她的用意,沒答應她,把這件事擱下……之後,她還是忍不住讓安妲幫著她,偷偷的去看囚犯。等她回來,對她報告了他的模樣,他又病又傷的,被關在地底的遭遇,以及他的堅韌,都讓她對他更為好奇!
王後仁慈,肯幫一位待死的犯人脫離牢獄,他會感激的。他也會幫助王後吸引大王的注意力,讓大王少被其它的事情干擾,從此,王後可以安心的懷孕,減少煩惱!
的確,這是她目前最需要的,只要孩兒平安順利的生下來,男孩子更加的好,她擁有大王的繼承人,就沒人敢跟她爭。雖然她不明白侯小憐為何要幫助犯人?或許因為他們都來自中原?她不管這此一了只曉得他也許對她真的有用處?她不妨一試。
無論如何,她只要不會威脅到她的地位的人就好。烏瑪蘭思慮過後,終於張嘴說出:「妾身想要的禮物,是被關在地牢裡的犯人東方焰,過來這裡,為大家獻藝表演。」
王後的話,讓全場的人驚訝。
阿羅斯立刻沉下臉。「妳為什麼會想到要東方焰過來?」
不提還好,一提起此人,他就火大!幾個月過去了,唐國朝廷還是不能掌握黑鷹教,把東方焰的哥哥抓來哈卡夏。前幾天,他派出去打聽消息的人從中原回來稟報,他才知道,東方翎兄弟早就不和睦,在黑鷹教裡互相爭斗,到最後,東方焰敗了,才會被人設計,讓朝廷錯捕過來這裡也就是說,東方翎根本不會去管東方焰的死活,他想拿弟弟來交換哥哥,行不通!
男人放開她,不再與她親近,烏瑪蘭擔心這麼講出來了,是褔?是禍?她忙再道出:「妾身聽說東方焰特別,還會武術。大王喜歡中原的武功,所以妾身就想讓他過來表演。」
「妳聽誰說東方焰會武術?」
「妾身是聽……侯小憐說的……」
「侯小憐?哼,她為什麼說這些?」
「因為因為……她說東方焰特別……不該一直關在牢裡……大王不見他……可惜……了……」她囁嚅,啾著大王的臉色難看。
「她不來對我講,要去對妳講?奇怪了,妳何時與她交情好,這麼容易就被她說服?」
他冷笑,心底已然決定,東方焰不能引來東方翎,再關住他也沒用,干脆殺掉他。
「不是的!大王息怒……」烏瑪蘭急出汗,緊張得結巴:「侯小憐不能見到大王……才會來對妾身講……妾身沒與她交情好……她講這些話……妾身也是聽過就算了……只是……剛剛才又想起來……才要犯人過來……也是想……如果犯人真會武術……讓大王看了開心……妾身會更開心……這比任何禮物都要好……卻惹得大王不痛快……妾身害怕……妾身……收回剛才所言……請求大王別氣…….妾身請大王原諒……」怪自己沒事,做啥聽進那個女人的瘋話,給自己找麻煩!
貝齊不明白什麼東方焰的,她只是冷眼旁觀,啾著貴族交頭接耳的議論。
瞥視妻子恐慌,阿羅斯皺眉,不想她動了胎氣。另一方面,他也奇怪侯小憐為何要幫東方焰?是她的意思?還是他要她這麼做?反正,犯人是死路一條,他就在他死前,見一見他。收斂怒容,他輕聲對妻子說:「王後無須害怕,是我答應妳要什麼,就給妳什麼,況且,妳是體貼,要讓我高興的,我怎麼會生妳的氣?」說完,他旋即交待身旁的侍從:「去把東方焰帶過來。」
侍從接下命令,再聽了王後叮嚀,他立刻離開大廳,前往地牢。
沒有阿羅斯的准許,侯小憐不能進入慶祝的宴席,只能趁著衛士換班的空隙,藉夜晚掩護,偷偷的溜出後宮,在廳堂附近的花園藏好了,觀看人們進出。
寒冷裡面,她裹著披風,等待、等待那可能發生、卻也可能不會發生的渺小機會……
良久,到她快受不住凍僵,要放棄的時候,忽地見人過來?雙眼二亮,她確定是他?終於是了,她的辛苦總算沒白費,王後如她所料,終終究是忍不住,要在慶典的最後一天,借用東方焰!望見他經過她,讓僕從領路,前去大廳,他的披風下面所穿的衣服,會是她對他建議過的嗎?「焰弟!」她低喃,雙掌拜天,祈求佛祖菩薩保佑他。
「憐姐姐?」東方焰頓止腳步,四下張望,感到侯小憐在附近,卻沒發現她。帶路的人催促,他才繼續向前走。
直到他跨入暖和的大廳,藉由熊熊火光,他看清楚哈卡夏的每一個人,他們也盯著他,包括國王。
與阿羅斯同年齡的貼身護衛蒙戈,他曾經看過咬傷大王的犯人,禁不住低呼:「大王,這人就是幾個月前……奄奄一息的髒東西?」
和記憶中的人差太多,阿羅斯也膛目結舌,一杯酒拿在手上,忘了喝。
東方焰解下披風,更引起全部的人驚歎!
琥珀金色的眼眸蔑視眾人,纖瘦的上身赤裸,戴著一條一條深紅色的玉石與珊瑚串連而成的胸飾,下身是用腰帶綁住的藍灰色薄紗裙,與波斯舞娘所穿的,有異曲同工之妙。
人們見他從容不迫,走到大廳的中悶,比夜空還深黑的長發輕晃,他手和赤腳上的銀飾叮當作響,每移動一步,粉紅乳頭就在珠串首飾底下,若隱若現,蒼白的皮膚和讓紗裙綁住的蠻腰,亦讓人產生異樣的遐想!
烏瑪蘭喜見全部的人不再看貝齊,注意力都放到東方焰身上,這效果比她想象的要好太多!「這身打扮很好啊,讓你離開牢房,先去梳洗干淨、再過來,果然沒錯。」她笑說。他的衣服雖然不是她的,可配戴的首飾全是她提供,她沒想過女人的東西放在男人身上,會如此好看?她又多慮,他太漂亮,不好吧?她朝挺直身、仍舊不動的人下令:「東方焰,你怎麼站著?見了大王,還不快行禮。」
除了借用查普給的舞裙、王後的首飾,他身上什麼都沒穿,在異國人眼前這般暴露,他很不能適應!可這是侯小憐提議的,說有機會離開地牢,就要他這身打扮……不知她為啥要他這樣,她要他穿,必定有她的道理?就像她為了他,去見王後,才能讓他離開牢房。無論如何,他對她感激之外,還是感激!挨過漫長的日子,此刻,他終於再看到阿羅斯,他要自己冷靜,可憤怒還是忍不住竄起:「我是大唐的人,不知道怎麼向哈卡夏國王行禮。」
傲慢的姿態讓大家吃驚。
烏瑪蘭斥喝犯人:「你這是什麼態度?快跪下!」
「算了。」阿羅斯制止妻子。東方焰不同於以前,已經要他訝異,更沒想到他的語言學得不錯啊。
「東方焰,你知道為何而來?」
站直的人注視阿羅斯放下酒杯,看猴戲似的啾著他?為了生存,他忍住怒氣,回答:「知道。王後要我離開地牢,是來給大家表演中原武術的。」
這句話沒出錯,烏瑪蘭松一口氣,見丈夫不在意犯人沒禮貌,她才張嘴:「獄卒講過,你手和腳上的傷勢還沒完全康復?所以今天,大王就不派人與你比劃功力?」丈夫同意她,她再看向犯人,說道:「你就表演武功招式即可。」
大家都看他一個,要他像娛樂查普那樣的,也娛樂他們?東方焰氣憤,卻不能表現,他得忍住,別枉費憐姐姐給他的機會!他深呼吸,再開口:「你們要我表演什麼武功招式?」
真要表演?對方合作,不像以前般的凶惡,阿羅斯覺得奇怪了,也更好奇,他挑眉,丟下話:「就使出你最拿手的武功招式吧。」不浪費時間,他要蒙戈收集來刀、劍或長槍等各樣的兵器,拿去給他挑選。
東方焰什麼都不挑,只要長鞭子。等他們找來、給他,兩手能再緊握鞭子,他激動,從小練到大的熟悉觸感回來了,他轉動身子……
大廳上,每個人都放下手邊食物,好奇唐國來的囚犯會做出什麼?
兩腳跨步,他打出利落的招式,時而像蹲坐、等待獵物的豹子,時而躍起、像展翅翱翔的老鷹!
他們看他雖然身穿舞裙,表現卻不同於歌舞女郎,他有男性的力道,用動過於蒼白纖瘦的身子,竟也有一種柔弱美感!扭轉細腰,長發飛舞,胸上的鏈子和手腳上的銀飾發出「叮叮當當」響聲,極為好聽。如果先前熱情嬌媚的貝齊是華麗的大理花,東方焰就是落入雪地的一朵玫瑰,鮮紅、驕傲的帶刺……
不到多久時間,東方焰竟感覺渾身疲累,彷佛與十多個武林高手過招?不信體力變得如此差勁,他咬牙硬撐,整個人原地旋轉,同時借力使力,帶動長鞭揮舞!
「啊!」左右兩排的賓客驚呼,忙離開位子、向後退,都差一點被鞭子掃到臉。
突如其來的招式令阿羅斯驚訝,忍不住也站起身。
宰相西克蘇和將軍扎爾欽都嚇一跳!
「大膽!」蒙戈斥責無禮的犯人,保護國王。
「沒關系,讓東方焰繼續使鞭子。」阿羅斯大聲講出,不讓蒙戈叫衛士進來,也不管女人們嚇得花容失色、忙躲長鞭,他兩眼只盯著中原人的武功。
出招到了最後,東方焰轉動愈加激烈,身上的首飾大響,礙於體力,無法騰空,整個人只能滿場飛舞。
阿羅斯目不轉睛,詫異蒼白的四肢、裹著薄紗的瘦削身子用動,竟能付予鞭子生命,「好霸氣的招式!」禁不住低呼,他見長鞭忽上忽下的飛揚、抽打,而後快轉,發出「咻-咻-」聲音,以東方焰為中心,形成一防御兼攻擊的圓圈!
蒙戈也看到張口結舌,片刻,才忙出聲:「大王,在長安的時候,東方翎出劍,也曾經使過類似的招式?」
「是啊,在長安,我們已經見識過這門武功的厲害。如果這個人揮鞭時,再加上幾成的內力,被他掃過范圍內的所有的人,必定掉腦袋!」阿羅斯低喃。直到此時,才重新看待東方焰,單就每一鞭都逼近左右的賓客和杯盤,卻不碰到,就能得知甩鞭子的人有心,無法使出內功,就以純熟技巧來取代……他皺眉沉思。
「好一個美男子!」注視手握鞭的人,托勒夫不禁贊歎,卻讓貝齊瞪視,他趕緊閉嘴。
「他是什麼人?我從沒見過。」貝齊含怨盯著奪去全部人注意力的男子。
烏瑪蘭也驚訝犯人。她想提醒丈夫,鞭子很危險,卻見他興致勃勃,目光沒離開過用鞭之人?
一會後,長鞭忽地穿破圓圈,打斜揮向大王!眾人驚呼,又望著軟鞭子掃過桌上的酒杯──
鞭子掃過杯底、碗盤,它們晃動,竟沒翻倒,一下子又好好的站在原位?阿羅斯沒被突然的揮鞭嚇到,他直視對方。
東方焰使完招式,收鞭,待在原地。「哈、哈、哈……」他頭暈目眩,止不住喘氣,想挺直竟做不到,強撐許久的身體終究是筋疲力盡,眼前一黑,他倒在地上!
東方焰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不在宴席裡,而是躺在床上?周圍的圓柱、垂到地的紗帳、野獸毛皮裝飾物和火爐,令他緊張!
聽到聲音,阿羅斯把書擱在桌上,離開椅子。
男人走過來,東方焰更慌張,忙坐起來,才發現身上的衣服和首飾都不見了,手腕和兩腳讓紗布包扎過?「這是哪裡?」他問他,抓來毯子裡身。
「王廳,我住的地方。」阿羅斯回答,難得看到對方也有不知所措的樣子?
先前在宴會上,他見東方焰面色慘白,身子顫抖、喘得厲害,知他撐不下去,果然沒多久,他就倒下。他過去把他抱起來,意外發覺,他好輕,比看起來的還瘦?他沒讓他回牢裡,反而將他帶到自己的住處,請來醫生。
他跟所有的人招呼過,隨即離開宴會,再回到王廳,聽取醫生報告。才曉得,東方焰手和腳上的傷勢不輕,筋脈紊亂,加上出力不當,又硬撐著,激烈使用身體,導致剛愈合的傷口又惡化……
「剛才在宴席上,你的招式使得太用力,拉到手跟腳上的傷口,我要醫生給你檢查身體,也都重新上藥了。」
男人坐到床上,東方焰忙退後躲避,一點都不感激他。
阿羅斯無所謂,注視凶巴巴的表情,他問他:「你在宴席上,使的是哪個門派的招式?」
東方焰怔然,一會,才答話:「是我黑鷹教的飛天玄功。」若不是要引人注意,他不會使出這功夫。
「飛天玄功?很厲害啊……你的哥哥也會?」阿羅斯總算明白了,當日在長安,他見識到的是什麼。
東方焰點頭,提到這,就生出許多仇怨,他不想多講,只問他:「你為什麼不殺我?」
「你要我殺你?」阿羅斯笑看愣住的人。之前,他的確想殺他,但是現在不同了,他覺得他挺有趣,也重視他的鞭術。
「還是你想再回去地牢?」
「我不要去地牢!」東方焰怒吼,能脫離那鬼地方,就不要再被關住,更不要死,他要活著,才能去報仇。既然見到阿羅斯、引起他注意,他為何要怕他?男人朝他靠近,他惶惶然,卻告訴自己是堂堂男子漢,不准躲。「你還沒抓到東方翎吧?你很想抓他?」他問,對方皺眉,他已知答案,他對他說:「我可以幫你去抓他。」
「他是你的親哥哥,你真要幫我抓他?」阿羅斯質疑。
兩手握拳,東方焰憤然:「翎才不是哥哥,我恨他!殺死他都可以!」
兄弟間的仇怨,他不想知道,此刻,阿羅斯對面前的人感興趣,勝過東方翎。「可惜啊,你已經武功全廢,只空留好看的架式罷了,怎麼幫我抓人?」他笑著說。其實佩服他這般虛弱受傷的身子,竟然能在地牢存活下來?他應該早一點見到他。
嘲笑令東方焰火大:「就算沒武功,我還是能帶你的人去黑鷹教,找到東方翎,總比你要靠唐朝廷去找人,來得快多了!」對方傾向他,他緊張,絕不表露,才不躲開呢,兩眼直視他。
野生美獸似的瞳眸瞪他,還有孩子的稚氣啊,阿羅斯不怒反笑,再貼近他,感到他微顫,明明是害怕,卻在忍耐?四眼相對,他徐緩說出:「我不相信你的話。」
「你怕我逃跑?不會的,我只想抓到翎。」東方焰是眉,對方不信,他急道:「要怎麼樣,你才肯相信我?」他和他太靠近,幾乎臉碰臉了,還是忍不下去,他抓著毯子、向後退,卻發現對方一雙大手把毯子壓在床上,令他進退兩難!
彼此靠近,阿羅斯聞到對方身上的清香,抬眼啾著秀氣的臉蛋終於出現恐慌,緊眠的嘴顫動呵。忽地心起異樣,他告訴他:「要我相信你的話,現在就證明給我看。」
「嘎?」東方焰不懂。現在嗎?不可能。即使他現在帶人去蘭州,找到翎,也要花一個月以上的時間……「唔!」突然被清濕壓住嘴,令他錯愕,整個人全是驚嚇和疑問。
「你干什麼?」他閃躲,用力推開他,毯子包住自己,起身要逃。
阿羅斯扯來毯子,在對方跌向床的時候,坐到他身上,用他的身體壓制他躺平了,雙手抓住掙扎的一雙手腕,固定在床上。
「好痛……」傷口被抓,令東方焰痛呼。感覺對方松手,他試圖掙脫,又被高大的身體壓住!
身下之人瘦弱,阿羅斯輕易就能制伏他,卻不能阻止他反抗,他索性扼住他的脖子,要他不能呼吸,抵抗力也漸漸的沒了。
當喉頭上的力量稍滅,「咳、咳……」東方焰不禁大口大口的呼吸,竟又被吻住,他本能的反抗,緊閉唇,脖子再被勒緊,逼他張嘴呼吸。
阿羅斯伸舌入芬芳的口中,舔過貝齒,舌尖纏上怯縮的舌,吻夠了,他才松開一捏就斷掉似的細頸子,讓對方有喘氣的機會。
被壓制,還被強吻,令東方焰失去冷靜,只剩下驚駭!眼看男人拉開毯子,伸手摸他胸脯,他嚇得掙扎,兩手卻被定在床上、無法動,只能嚷叫:「住手……別這樣……我是……男人!」
聽見話,阿羅斯頓停動作,不明白他在干嘛?竟然想抱……男的?他直視受驚嚇的容顏,琥珀色的美眸,讓吻弄濕弄紅腫的雙唇殘留唾液,散開的墨黑長發襯托著留有幾處淡疤痕的白皮膚,細腰、修長的兩條腿,那急促呼吸的裸胸上,粉紅果粒等人摘采般的媚惑人!在他眼前的,確實是男子,但是也比女人更吸引他,為什麼以前沒發現?濃眉糾結,他不懂為何?只曉得現在,他不想放開他。
「我不管你是男人還是女人,」他輕聲對他說:「東方焰,我對你很感興趣。在宴席上,你的一身打扮,比那金發舞娘還漂亮、誘惑人,你是故意這樣做吧?你想挑逗誰?」手從胸上滑到顫動的腹部,再撫摸細腰,想他扭轉腰身,揮甩鞭子,薄紗中的美臀晃動,兩腿曲線若隱若現,教人不想也難。
「快放開我,我沒想挑逗誰」東方焰大聲抗議,仍舊無法掙脫,只能赤裸裸的躺在男人底下,令他窘困!
「沒有嗎?」
反問逼他思索,忽然有些明白了,憐姐姐要他那麼穿,是想他去應付阿羅斯?如果他上鉤,他能像騙查普他們一樣的,為自己爭取機會……但是,阿羅斯不是查普,或那些獄卒,他是一國之王,直覺他真被他挑起了欲念,他就不會放過他的,會吃了他,很恐怖!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他不敢看蘊含欲望的棕色眸子,「唔……」男人扼住他臉頰,再次吻住他。
不能躲開,更糟的是,親吻由嘴落到喉頭,一路滑向鎖骨,火熱唇舌舔眼,引起渾身一陣搔癢顫栗!「啊……」他忍不住出聲,濡濕竟含住胸上的突起,拉扯、用牙齒輕咬……「不要!」他怕得抗拒他。
阿羅斯制住纖瘦身軀。「一個人的嘴巴會說謊,可身體不會。」他在他耳邊低語:「要我相信你,就成為我的人,我認同你了,就會撥給你要的人手,我還可以讓你們的皇帝也出兵,助你去抓住東方翎。」
秀麗的臉龐露出猶豫,他再說:「到時候,要殺掉你的哥哥也可以喔,你很想這麼做吧?因為是他毀了你的武功……」看他的表惰,便知他猜中,他接著講:「你定是讓東方翎整得走投無路,才會被朝廷軍逮住,送來這裡。所以現在,你一個人逃回去中原也沒用,你需要有人幫助,才能報仇?」
阿羅斯沒說錯,即便保住這一條命,回到黑鷹教,教中的人都是支持翎,他在那邊,也是一個死字。如果他有哈卡夏和大唐皇帝的士兵助陣,結果自然大不相同,他定能殺翎,消滅黑鷹教!為此,東方焰心動了,也猛然查覺不對,怎能冀望一個關他這麼久的家伙?而且這件事,與他要他,根本無關!彼此的身體相貼,還是男人對著男人,這令他難以忍受,窘迫得面紅耳赤:「既然你知道這些,就知道我不會逃走,絕對會幫助你抓人,為什麼還要這樣對我?」
問話讓阿羅斯愣住,沒有解答。他也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只想抱住這瘦削且傷過的身子,看逞強的臉上,除了驕傲、驚慌、害怕、氣憤之外,還有沒有別的?他脫口而出:「不為什麼,我就是想這樣對你。」不管對方是男人也好,女人也罷,他不在乎,只照著直覺去做。
「我沒想到哈卡夏的國王竟是如此變態之徒!」
「哈哈哈,我也沒想到呢。」面對厭惡的表情,阿羅斯大笑:「今晚我看見的你,跟以前太不一樣了,簡直是驚艷,才引發我這念頭如果這就是變態,也是你造成的。」
這是什麼歪理啊?東方焰氣悶,睜眼瞪視男人的嘴又過來,他用力咬下去!
「唔──」阿羅斯吃痛,被咬破皮的下唇滲出血,腫起來。
東方焰趁機掙脫,從高大身體底下逃出來,想離開床,竟被扯住頭發,又一讓男人抓回懷中。
「上一次,你咬傷我的耳朵,這一次,你又咬傷我的嘴?」
仰躺著,東方焰直視怒容,吼回去:「我可以咬傷你的耳朵、你的嘴,而且你敢再碰我,我就再咬你!」
「喔?那你就試試看啊。」
冷峻的臉教東方焰膽怯,鼓勵自己不能害怕,還沒反應時,大手已然捏住下身,恐懼從腳底沖到頭皮,他掙扎,對方卻使力,令他下體疼痛,不敢再動。
制住最脆弱的部位,再凶的人也要乖乖屈服。阿羅斯五指捏弄嫩軟,開始玩弄……
「呀啊!」東方焰驚呼,本能的夾緊雙腿,抵擋下體被摸。可男人用膝頂開他的腿,兩手又被抓住、壓在床上,不可動彈,只能任人碰觸,從未經歷過的事令他嚇得叫喊:「不要碰那裡--」對方不聽,開始摩擦他,有時快、有時慢,漸漸的,身體竟然起異常?
才不過一下子,他就把他逼出淚。臉蛋紅透,輪著淚珠的美眸失去凶惡,整個人哆嗦,像被丟入冰風暴之中,可憐兮兮的。「抖得這麼厲害?真不像是你。」阿羅斯輕笑,持續捏玩,直視懷中人因為他手上的動作,而露出更多惹人遐思的表情、好聽的叫聲啊。
「怎麼?瞧你這樣生澀,是沒跟女人做過這種事?」
東方焰猛搖頭,講不出話,只剩下喘息連連。
「沒跟女人做,自己來總有吧?」伊人苦悶,緊跟嘴不答,阿羅斯挑眉,驚訝:「這麼說,今晚是你的第一次囉?」他含怒瞪他,他更加證實了。這意外讓他高興,更想欺負他……
「不!」東方焰倒抽一口氣,抵擋被玩弄的身子變得不對勁,想逃開,卻贏不過阿羅斯的力量。他被壓在他身下,強迫張開腿,羞恥、屈辱的他受不了,「快放開我──」吼出時,感覺摩擦越來越快,猛烈有力的擦弄竟引起下體反應,很快就生出酥癢燥熱,教他不自覺扭擺腰身,屈膝,十趾蜷縮。
「啊、嗯啊、啊啊……」呻吟不受控制,自喉間溢出,他窘死了,對方還不放過他,上上下下的加速摩擦捏弄,很快的,夾帶熱癢的浪潮從敏感部位蔓延四散到全身,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感刺激他,教他忍不住弓似的緊繃身子,惶恐叫嚷:「阿羅斯你快放手……不要這樣……我變好奇怪……不行……我快……快要……」終於忍不住射出來!
熱液噴到手上,阿羅斯仍然玩弄硬起之物,要東方焰再洩出來,直到精盡,他才松開喘噓噓的人,瞥見,自裡透紅的肌膚也沾了汁液,色情畫面不由得讓他伸舌酥嘴,輕聲笑說:「你真可愛。」低頭吻著落下的淚珠、發燙的臉、覆上紅唇。
東方焰茫然承受男人親吻擁抱,不明白剛才的是什麼?自己怎麼了?竟敢如此不知羞恥,在男人的手上── 腦袋一片花白、還反應不過來的當兒,他聽他說了什麼?還拉他的手,要他去碰他的膀下?硬熱的東西嚇得他縮回手,想逃,又被逮住,眼見對方抓開他兩腿,令他緊張:「你還要干什麼?」
「我讓你爽快了,現在,你該解一解我的需要。」說完,阿羅斯挺起身,跪在伊人的雙腳之間,一面脫褲,一面壓住不停掙扎的人,抓來修長美腿,擱在肩上。
「你這變態、畜牲、下流胚子……你想干什麼?」瞪視男人膀下之物又粗又長,東方焰恐懼得直顫抖。
「我要放進你的裡面。」不理叫罵,阿羅斯徑自說出,同時把沾到手上的汁液抹在下身。在美男子體內的新鮮滋味啊,他沒嘗試過的,好像是有點下流變態?但是光想象,就讓他下體發疼,又脹大許多。
東方焰不懂畜牲的話,直到粗硬的男性低在臀間。要進去嗎?他驚駭,他會被他弄死!「不──」他怕得吼出,逼急了,陡生蠻力,掙脫出一只腳,用力踢,向男人!
「呃!」一腳正中脆弱部位,阿羅斯痛得哀叫,兩手抱住下體。
東方焰趁隙跟搶逃離床楊,忙拿毯子裡住抖得厲害的身體,面對氣急敗壞的國王,他不甘示弱的吼出:「要我成為你的人,也要我願意才行 我不喜歡做的事,沒有誰可以強迫我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