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藥性退去,東方翎也清醒。
他兩眼環顧巖洞的一切,熄滅的火堆,還有洞外的陽光,也見到段三少赤條條,一只手和一只腳還壓在他身上!?
剎那間,他腦中轟然響,一片空白。
呆過了,他忙回神,用力推開人,他撐起身子,眩暈使他跌回去,他氣得再試,好一會後,疲憊酸軟的四肢才又聽他指揮,慢慢的站起來……
腰部和屁股都痛,他心驚,涼颼颼的精液已然從臀間流到大腿,再看自個兒身上沒穿衣,青一塊,紫一塊的,還留下許多捏過、親過的痕跡?
他鐵青著臉,氣瘋了,只想殺人!
段三少正作著春夢呢,感到有人打攪他?
「別……師父,我不想做早課,再讓我多睡一會。」他推開對方,翻個身,繼續睡。
直到好大力量「啪,啪!」的打醒他,他唉叫:「痛呀--」兩頰也紅腫了。
他目睹東方翎已經穿好衣服,夜叉似的恐怖,還在打他?
他忙閃躲,抱怨:「你干啥?老是打我,再打下去,我會被你打傷——」舌頭打結,因為利劍已經架在他脖子上。
「你對我做過什麼?」東方翎怒不可遏,鋒利劃破對方的皮膚,他吼道:「你這卑鄙無恥下流的小偷,說呀,你對我做過什麼?」
瞥到劍上沾了自個兒的血,段三少顫抖抖。冰山似的冷峻男子已沒了先前的騷媚,想到昨晚,他是中了什麼邪?
竟然把持不住自己,接受了誘惑,他的第一次,竟是跟男人做那件羞人的事兒,以後他拿什麼臉去面對少林寺?
他越想越難過,愈加責備自己,這比一劍殺掉他,更難挨!
「哇啊--」他忍不住了痛哭,眼眶塞不下斗大的淚珠,紛紛掉落兩頰。
東方翎愣住。一個大男人哭成這樣,不由得教他移開劍,隨即氣呼呼的低吼:「你哭什麼!」
該哭的是他吧?他堂堂黑鷹教的少主,竟然被這種只有三腳貓功夫的小角色占盡便宜!
怒瞪被他打腫成了豬頭般的臉,哭得眼淚和鼻水齊飛,光溜溜的身體瑟縮在巖洞一角,像受到惡婆婆欺凌的小媳婦。
他臉紅,看了生厭,撇開視線。
段三少很不滿東方翎趾高氣昂的姿態。「你……你對我做過什麼……都忘記啦?」對方一臉茫然,當然沒記憶。
他失望,掩面哭泣,抽抽噎噎,索性供出全部的事實:「你這魔教害人精……你還我失身破了戒……做不了少林僧人!枉我拼死拼活的,好不容易才把你救上岸……昨天晚上,你像發瘋一樣的,在那邊不停撞牆,你昏了,我還好心把你拉到火堆旁邊取暖,你一醒過來,就恩將仇報?」
東方翎傾聽,心頭涼一半,完全不記得發生這些事。
昨天,他意識不清,痛苦裡,只依稀見到火光,歌舞女郎,他加入她們,一起舞蹈……
那些都是毒素帶來的幻覺?
銷魂散果然好歹毒,為何賈霸天要對他用這藥,不一劍殺了他?
難道也是「那個人」的意思?
他再想,若沒有段三少,他會不會就這麼一直撞牆傷害自己,體內劇毒得不到發洩,直到力盡身亡?
「東方翎,明明是你把我當成女人,一直糾纏我,還要強奸我,我不反抗行嗎?是你要我摸你,還要我插到你屁股裡,你一直叫著,一直說,我弄得你好舒服……」
「不要講了,閉上你的狗嘴!否則我殺死你!」東方翎氣極了咆哮,漲紅臉,他控制不了利劍刺向人。
幸虧段三少躲得快,四肢爬得比狗兒狂奔還迅速,也免不了背上多一道口子,血滲出來,他忙回頭檢查,好險傷口不深,待會兒就能自行止血。
同時,他抓來長棍,保護自己,卻瞥見兩腿之間有異?
「哇呀呀——」這意外嚇得他哇哇尖叫!
「你鬼吼鬼叫什麼?」東方翎罵道。
真是內憂外患,衰事全讓他碰上!
段三少盯著下體,駭得哆嗦。「我……我的小弟弟……怎麼變成這樣?」
「變成怎樣?」對方答不出來,東方翎警惕,氣沖沖的走過去,蹲在男人面前,說出:「我看看。」男人猛搖頭,蜷縮著,護住自己。
「你害什麼臊呀,手拿開!」他大聲命令,拿劍威脅,對方咬拳頭,被逼著不得不羞答答的張開腿。
男性器官讓東方翎臉紅,不去想這該死的東西還到過他身體裡——
他忍住憤慨,硬起頭皮,查看呈現紫黑色、垂頭喪氣的器官,他皺眉,片刻,歎一聲,吐出結論:「果然如我所料……你同我交合過,也中了銷魂散的毒。」
聽見話,段三少頓覺昏天暗地!
「我中毒……不會吧……怎麼可能……你騙我?你沒騙我……真的?那意思是……我會死……這一次我死定啦!慈法教訓的對,做壞事,會有報應。如果我不偷走黑鷹令牌,直接回少林寺,不到處閒逛,就不會發生這麼多事情,我是得報應……」他結結巴巴。
就算沒給毒死,也會被眼前的利劍「喀刷」一聲,人頭落地,就像食棚那邊的商家講過的,他的頭會被東方翎抓去作法!
被困在這前不見店,後不見人影的地方,他的武功又不如魔教人,只能准備等死。
他止不住哆嗦,雖然已經白天,沒穿衣服,還是會冷……
自個兒的屍體要是被人發現,他們一定指指點點,議論他那話兒古怪,猜他死法淫亂荒誕?
他正想著最壞的結果,東方翎卻撤劍,站起身?
東方翎睥睨了腫臉一眼,輕扯嘴角:「銷魂散這種毒,一時片刻是死不掉的,只要你心平氣和,不動用內力,毒素就不會常發作。所以再過一會兒,你那裡就會恢復成正常顏色……況且,你不是直接被下毒,是從我身上的毒性感染的,你這不過是輕微的中毒,只要回去找你的方丈師父幫忙運功,就能夠逼出你體內的毒素。」
人家幸運,而他呢?
還要煩惱下一次不知在何時,毒性又要發作?
不盡快拿到解藥解毒,縱使他功力再好,也擋不了銷魂散的威力,再像這一次,折騰個幾遍,不要多久,他會一命嗚呼!
可現下,他擔心父親的安全,他要早日回到黑鷹教,揪出叛徒,這才是最重要。其他的,都能等……
「原來我是輕微的中毒……真的嗎?我還有救?東方翎,你不是在騙我吧?」
「你很囉嗦耶,不相信就算了!」
聽到小命還有得救,而且人家沒打算殺他?
段三少驚喜,自個兒也覺得哭成這樣,太損男人威風,擦掉淚和鼻水,他著急:「那我們快點離開這兒,去找出路!」無暇去考慮他該怎麼對方丈說?才能請他幫他解毒……
他已經拿了棍子,沖到洞口,卻見對方一步都沒動?
「你要離開之前,現穿上衣服和褲子吧。」東方翎冷然出聲,不理面紅耳赤的笨蛋,他收好劍,檢查東西都帶在身上了,他跨步離開巖洞。
不用東方翎威脅,段三少當然會對巖洞裡發生過的事情,守口如瓶,只要他活著的一天,絕對不講出去。
之後,兩個人很少再開口,不知是有默契呢?還是避免尷尬?一個人走在前面,一個人走在後頭,前面的那個,是段三少。
因為他看不過去東方翎沒頭蒼蠅似的,毫無方向感,不會找路,只能自告奮勇。他看好了方向,就往河流下游走……
按照常識,順著河流去走,會找到出路。
他帶領他,沿著河岸一路的走,卻困難重重,不是遭遇野獸,要趕跑它們,就是要先撥開長得比人還高的草叢,才能繼續往前。
段三少怕怕的,用棍子撥打草叢,確定沒蛇,再前進,收手,草就打回他身上,一直這麼刮著皮膚,會痛,他歎道:「要是有鐮刀就好了。」他回頭想跟東方翎借劍,人家不理他,還冷冷的瞅著他,好像在說,你快點走,不要耽擱時間。
他看他那副理所當然的拽樣,不禁有氣,他干嘛要走前頭,幫他開路?
他抱怨,仍舊得繼續走,好不容易走出草叢,換成要爬好幾個高高低低的巖石。他費力氣爬上去……
停在巖壁樹蕨上的鳥兒見了人,受到驚嚇,紛紛飛走。
他不理旁的,一直走,只想快點離開這,回寺裡。
經過好久。
「哈,哈,哈……」段三少走得喘吁吁,眼看前方急流又成瀑布,想再走到下面,會比剛才走過的更難上十倍!
登時,他沮喪,咒罵賈霸天,也罵這是啥鬼地方!
他環顧四周,不曉得怎麼辦的當兒,間斜前方有一排螞蟻往上爬?
他像是想到什麼,舉高棍子,撥開巖壁上茂盛的蕨類,發現螞蟻到達一突出的平台,再繼續往上爬……
他欣喜,踮起腳,抬高了頭,藉由長棍撥開蕨類,往平台上頭左看右看的,果真讓他找到出谷底的路!
「哈哈,老天爺果然對我寬厚,這邊沒法兒過,那邊卻開出一條路,讓我走。喂,上方有個平台,你有沒有看見?我們可以上去,以你的功力,再靠那些長在巖壁上的樹蕨,就能再往上到崖邊,不成問題的。山崖上面就是道路了,然後你再去找繩索,把我拉上去,我們就能下山……」他向上指,高興著轉身,對東方翎宣布好消息,卻不見他人影?
他愣住,再各處眺望,才又發現人。搞半天,他一直在自言自語,人家根本沒爬上巖石,還待在樹蔭底下,好悠閒的坐著?
他傻眼。
「喂!喂……」叫老半天,對方不應,眼睛還看別的地方。
他火冒三丈,只得再費力走回去,出了一身汗,喘著氣,他到莫名其妙的家伙面前,罵道:「喂,我叫你,你干嘛不回答?還在這邊乘涼,你什麼意思呀?」
東方翎瞟了氣呼呼的人一眼,丟出一句:「剛才我有出聲叫你停下來,你沒聽見,就一古腦兒的往前沖,我也沒辦法。」
他有出聲?什麼時候呀?
段三少瞠目結舌,直覺人家在玩他。「那現在你快點站起來,我們繼續走呀!」他催促。
「你這麼大聲干嘛?」東方翎索性背舒服的靠在樹干上,說出:「要走你自己走,我累了,要再休息一會。」坐一下子,他舒服多了,否則一直走路,走得渾身都痛,尤其是腰和屁股,他瞪向段三少。
「你——」段三少想大罵,可又怕對手是魔教之徒,脾氣反覆不定。
為了自身安全,也為了沒人幫助,他很難離開這兒,他只能陪少爺休息,卻不想太靠近他,他選了另一個太陽沒照到小小角落,坐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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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吹拂著臉,鳥叫蛙鳴聲不時地傳來。
窮極無聊的人漸漸打起瞌睡,不由得把頭靠在石頭上……
不知經過多久了,他被啥東西打醒?唉叫著,他兩手抱住泛疼的頭部,抬眼望去,是一張生得清秀,表情卻冰冷的臉蛋,在他面前。
休息夠了,東方翎睥睨著睡到流出口水的家伙,覺得討厭,又拿劍鞘打人,催促他:「帶路吧!」
說要休息的,是他,催趕人的,也是他……
是怎樣?他欠他呀!
段三少氣沖沖的躲開劍,忙擦去口水,站起來,自認倒霉,他只能領著人,再爬一次巖石。
這一回,他學聰明了,頻頻回頭看人家有沒有上來?等人跟上了,他再走……
許久過後,兩個人站在一起,抬頭,都望見了讓蕨類擋住的平台。段三少對東方翎說,他武功沒他的好,上不去,他行的,要他運一下功,飛上崖邊了,再拿繩索,拉他上去。
東方翎卻不肯上平台,還下命令:「你去搬幾塊大石頭來,讓我墊在腳下,我就能爬上去。」
「為什麼要搬石頭?你輕功了得,飛上去平台,再上去崖邊,不就成了?」段三少抱怨。
「你以為飛上懸崖,是在爬三格台階,這麼容易?那是要耗費內力的,說不准那時候,我就要毒性發作,很傷身的,我可不要冒這種險。你到底搬不搬?」說完,東方翎把劍掛回腰際,就站在原地,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段三少看了有氣,抗議:「為什麼都要我搬?你不一起幫忙搬石頭?」
「如果你還想早一點回少林寺,就別囉哩巴唆的,去搬石頭。」東方翎瞪了氣呼呼的男人一眼。
老實講,段三少比東方翎要急著離開此地,既然被人家逮住弱點,就只有乖乖的去做苦力。
「媽的……你這害人精夠囂張!」他只敢罵在心裡。
愁眉苦臉了,到頭來,還得一個人去爬上爬下,挑選石頭,再使出吃奶的力氣,將大石塊一個一個的搬上來。
東方翎閒閒的兩手環胸,瞅著男人滿臉汗水,把石頭搬來,還要疊高。
等到他認為差不多可以了,才踩著石頭上去,正要爬上平台,腳卻被拉住?「干什麼?」他低頭瞪人。
「你會不會唬弄我……自己上去了,留我一個待在這?」防人之心不可無,段三少滿怕的。
「你害怕,就先上去呀,我留在這裡等你。反正你是慈海的徒弟,武功不會這麼差吧,連飛身到崖邊都成問題?」東方翎打開對方的手,索性跳下來,推著人上疊高的石塊。
害人精刺到他的痛處,他忍下了,向人家賠不是,請他再上去。
有機會,東方翎也想快點離開這兒,回蘭州。
他損過人,就不再耽擱時間,爬上平台,他眺望巖壁上的樹蕨,幾株依附石壁裂縫而生出的矮木,再向上頭望,離崖邊有一段距離。
段三少緊張的跟著向上面看,東方翎拔出劍,縱身躍起,一手抓住樹蕨,另一手的劍尖插入石壁縫隙,他有了支撐,再向上飛……
留在平台底下的人仰望對方,時而成了壁虎似的,藉著蕨類和樹根攀升,有時又像大鳥,飛到空中,落在幾乎不可能讓人站立的崖壁突出之處,再藉由利劍幫忙,繼續向上爬!
好幾次,上頭的人扶不穩,差點兒掉下來,段三少都不敢看,嘴巴直念佛祖保佑!
等到人好不容易爬上懸崖,他歡喜,又開始擔心人家不管他,他要怎麼上去?
他等了好半天,眼看太陽逐漸西移,要下山頭,上面仍舊沒動靜?
他只能安慰自己,再耐心的等下去,腦袋卻止不住胡思亂想,早已經把最壞的結果想幾遍啦!
忽地聽到聲響,他再向上看,竟然望見一條繩子慢慢的降下來?
他喜出望外,跳上去拉,急忙多拿到一些繩索,綁牢了在腰上,他藉著拉力,逐漸往上爬。
一步又一步的,他多靠近崖邊一些,就怕繩子突然斷掉,又好怕上面的人不小心松手,他准會摔死!
就在忐忑不安的心情之下,他終於還是離開谷底,上到懸崖,七上八下的一顆心才踏實了……
他死裡逃生,有股想哭的沖動!
看見東方翎不知哪兒找來兩個農夫,幫著他,將繩索綁在樹干上、繞幾圈,再到崖邊,拉他上來?
他開心的抱住農夫,直到人家做完事情,走啦,他還對著背影,頻頻的道謝,也對東方翎的惡感降低許多。
他是亂殺人,罪孽深重,可還有良心,會幫助人……
他看他臭著臉,仍舊一副拽樣,對他又失了好感,把「謝」字硬是吞回肚子裡。
無論如何,他從鬼門關前走過一遭,能活命,算是很幸運。
忍不住了,他稍微拉開褲頭,偷看兩腿之間,他的寶貝也恢復正常的顏色,他忙整理好衣服,現下,他心情舒爽的不得了,開始會談笑:「哈哈哈,那根老竹竿一定料不到,你跟我都還活著。」對方聽不懂,他再解釋:「我是說賈霸天,那麼高又那麼瘦,不像竹竿,像啥?把他橫著擺,可以掛起來,曬衣服。」
聽見如此形容東方翎差一點就忍俊不住。
段三少看人家的臉色終於轉好些?該是同自己一樣高興,能脫離困境?
「今兒個我倆大難不死,也算是有緣相識……好啦,我們就到此為止吧,現在,你去走你的道,我呢,回少林寺,咱們最好不要再相見。」講完話,他轉身就走,手中棍子擱在肩上,他輕快的哼著歌。
「等一下!」
陡地重壓在棍上的力量阻止他離去。
「啊?」段三少停下腳步,回頭看人。
「我有說過你能走嗎?」東方翎繞到段三少的面前。
「啊!?」不解的人張大嘴巴,有很不好的預感。
東方翎直視對方,說道:「先前我聽你說了,你去過蘭州幾次。現在,我對中原的路不太熟悉,正缺一個人幫著我回去蘭州。」
若不是因為他是路癡,即便問人了,還是常常搞不清楚東西南北方向,才會一直困在洛陽,走不出去,讓賈霸天有機可趁!
所以他才留下段三少,為的就是他是慈海的徒弟,或許能幫著他防身,也要他帶路,讓他能早點離開這裡,回黑鷹教……
「你要我跟你去黑鷹教?那不成,我不去!」
厭煩鬼叫,東方翎亮劍。「我雖然中了毒,還是有能力殺掉你。」
他沉聲問道:「你去不去?」等回到自己的地盤,他會立刻殺了這個曾經占有他身子的小偷!
段三少不能猜測對方的心思,只曉得利劍就在身上,他一動,肯定會被刺出幾個窟窿,像十三聯盟的人那樣的死法……
虧他在山底下,還幫他念好多遍佛號,他卻這麼對待他!
當然,為著保住小命,他更不可以在這個時候說出,他從沒去過蘭州。
就在脅迫地下,你囁嚅出聲:「我去……」心裡卻是一千萬個不願意啊!
****
在東方狼牙的主導下,東方焰順利的坐上教主位子。
他在甘泉堂舉行集會,對著十幾層台階底下的上百教眾,喊話:「前不久,我才聽到一個悲傷的消息,烏爾木長老,還有我唯一的哥哥,都被少林寺那幫禿子殺害!」
眾人鼓噪,憤憤不平!
東方焰看了看站在身邊的牙叔叔,得到認可,他高興,再對大家講:「如今,承蒙大家抬愛,在教主外出,去處理私事的這段時間,讓我代理教主的職務。」他向來都認為自己比翎強,爹最後還是改變心意,要他執掌黑鷹教,這位子,他坐得理所當然。
他意氣風發,把爹托給牙叔叔的話,告訴大伙:「哥哥不幸身亡,我同爹娘和大伙一樣難過。」
是難過,卻沒難過多久。
翎在教中,他就得備受冷落,仿佛他是透明人,大家的焦點全在翎的身上,連爹爹也是這般的,一想到此,他就有氣,反而開心翎死,他才變成了眾所矚目的焦點!
「現在,我遵從教主的意思,第一件要辦的事情,就是要去找少林寺討回公道,為我們犧牲的性命,以血還血,以命抵命!」他慷慨激昂的吼出,很享受這份得來不易的感覺。
教眾從悲哀轉成亢奮,高舉雙臂,吶喊:「以血還血,以命抵命!以血還血,以命抵命!」已經快三個月沒出去外頭獵物,大伙的心都癢癢,即將來臨的打斗廝殺,這教他們熱血沸騰。
伏羅皺眉,身處其中,綠眸瞥向幾個同教主一起打下黑鷹教如今興盛局面的長老,他們也跟他一樣,感覺隱憂,哪裡不對勁?
散會之後,教眾紛紛離去。他決定再到教主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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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平常,他又被守衛擋下,他不悅。「我知道教主在裡面,我要立刻見教主,開門!」
「沒有二夫人的命令,我們不能開啟教主的房門。」
伏羅怒瞪守衛,罵道:「我是護教左使,你們敢不聽我的話?為什麼我不能見教主?這是教主的意思?還是二夫人在阻擋?」
守衛面面相覷。「二夫人沒阻擋,這是教主的意思……教主正外出……任何人都不能擅闖進去……」
「伏左使,你是在質疑教主對二夫人的信任?」守衛快擋不住的時候,東方狼牙剛巧出現。
伏羅驚訝來者,也一起過來的東方焰眼神嚴厲,正狠狠的瞪視著他。
幾個人僵持的時候,「喀!」一聲,教主房門打開了,慕容阿嬌從裡頭走出來,沒有好臉色。
每個人都恭敬的喊一聲:「二夫人。」對她行禮。
她瞅著伏羅雖然有禮,卻不怎麼情願。她微啟朱唇:「我在裡頭整理東西,就聽到你們的聲音。伏左使,」她直視他,再說道:「教主真是外出了,你不信,大可以進去搜查。等教主回來,我不會告訴他,今天你對我無禮的事情,我會告訴他,你關心他的身體,急著找到他,我讓教主親自過來見你,讓你放心,這樣可以嗎?」
伏羅被幾雙眼睛瞪得心頭涼颼,他兩眼禁不住偷窺教主房內。教主確實不在,他傷風感冒真的痊愈了,外出去辦事情……
還是,另有隱情?
現下,他什麼都不能做,只能耐住性子,客氣的答話:「我沒別的意思,若有失態的地方,請二夫人原諒。」
他退下,心有不甘地走在曲曲折折的廊道上,忽地,柱子背後閃出人影,他驚訝出聲:「玎妹?你怎麼會來這?」
丁玎,芳齡二十七,是伏羅的妻子,也在教中幫著二夫人,負責管理所有女眷的內務,倆人有一兒子,九歲,名叫伏玦。
「我擔心你,就跟過來了,羅哥,」她握緊丈夫的手,提醒他:「你們剛剛的談話,我躲在這,全聽到了……我只希望你能顧著我們的孩兒,別那麼沖動,跟二夫人他們起爭執。」
「我沒沖動!」說出時,伏羅感到氣憤未消,很快的驚覺自己不對……難怪妻子要偷偷的跟過來,怕他鬧事?
溫軟小手輕撫著臉龐,教他回神,他抬手握住她的手,凝視她,心情逐漸平和。冷靜後,他才能再思考,想到什麼了,他對她說:「你說得對,我必須考慮我們一家人。在沒確定教主安全之前,我不能太沖動……可現在,二夫人和右使他們,已經注意到我,我要再去打聽消息,恐怕很難?玎妹,你平常幫著二夫人做事,你能幫我去查一件事情嗎?」
她聆聽,隨即答應他。
同時,慕容阿嬌因為又躲過伏羅一次,而大松一口氣!
好險她有顧忌,幾天前,趁著丈夫熟睡的時候,讓東方狼牙過來幫她,見他移出教主房,送到掬月室裡。
東方狼牙見她支開兒子之後,才悄聲問她:「我哥現在的狀況怎樣?」
「比前些日子還糟……」她歎氣,讓他進去她的地方看人,再輕輕的關上門,兩個人回到內廳,她掩不住擔憂:「你說……焰坐上教主的位子,這樣好嗎?我怕紙包不住火,很快的,教主病重的事情會傳開,到時候,伏羅和那幫長老會群起質疑,會對焰和我不利?」
「你放心,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東方狼牙不由得摟著顫抖的肩,感到女人柔弱無助,勾引他憐香惜玉,情不自禁的,他抱住纖纖佳人,雙唇親吻飄出花香的秀發,她沒拒絕?這般的第一次呵,他喜不自勝,矮下身軀,想再親親粉嫩的臉蛋,卻嚇到她,被她推開!
好尷尬,他比她更尷尬!
他輕咳一聲,轉移話題:「我想親自去中原一趟,看一看翎的屍體。」他沒告訴她,東方翎的屍首尚未尋獲,他恐怕生變,必須去探查。
眼看男人轉身,慕容阿嬌低呼:「你別走!」看屍體,何必他親自去呢?
她牽住大手,語調顫抖:「狼牙哥,我好怕,你去中原,我怕自個兒不能再擋住伏左使,若他見到教主,對他說了什麼,惹他氣起來……我們母子要怎麼辦?」
「阿嬌!」愛憐地凝視著依賴他的小女人,東方狼牙禁不住反手緊握纖纖玉指。
她的美,她的矜持與羞怯,她對他看似若有若無,其實從她仰望他的眼神裡,他明白她也是對他有情呵,這教他愈加迷戀她,若不是顧慮哥哥,她早就是他的人!
他嗅著佳人身子清香,喟歎:「你害怕,我就不去中原了,我留在教中陪你……至於翎,我會再多派一些可靠的手下,替我去中原,把他的屍首帶回來,讓你放心。」
聽了男人保證,慕容阿嬌才露出笑顏,握住大手,她靠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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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段三少帶路,東方翎終於離開洛陽,朝西邊走。
過了潼關,小心地經過華山派的地方,再走幾天,兩個人來到長安……
長安,當今大唐的都城,皇宮座落於此,是達官顯貴的聚集地,也是各國遣使來朝貢、彼此文化交流的中心。
城內的街道兩邊種植槐樹,攤商繁盛,店家常植各色艷麗的牡丹、火紅的石榴花,與路上走過的婦女裙裳相輝映。
行人裡,還混著許多穿窄衣長靴的胡人,有的長了紅胡須,有的是綠眼睛……
段三少頭一回來都城,看傻了眼,猶如井底之蛙初見天大地闊一般,他合不攏嘴。
東方翎坐在車內,感到駕馭馬匹的人速度減慢?他掀布幔,看對方東張西望的,活像沒來過這兒。他皺眉,伸劍鞘打過去。
背上讓人打痛,段三少怒卻不敢言,回頭瞥了又放下的布幔一眼,他只能甩動韁繩,催趕馬兒加快腳步。
他心裡在想,幸好自個兒聰明,背著東方翎去問路,加上他方向感一直不錯的,這一路上才有驚無險,順利到達長安……
可到現在,半個多月過去了,他試過,仍舊沒辦法逃跑,還被魔教之徒強迫去偷錢,得來的錢,一個子兒他都沒用到,全給害人精享受了。
他吃好的,住好的,還買下馬匹,拿他來做他的僕人,要他駕馬車,更過分的是,他大少爺根本沒動過,都是他在服侍他,打雜,幫他料理一切!
想這旅途上,他不但破了身,還沒法兒遵守律條,他感到愧疚,真對不起教誨他的慈海方丈……
在平常,他為著自己的吹噓功夫,和高明的偷東西技巧,而覺得小小的驕傲,可現在,這兩樣卻害慘他!
他喃喃自語:「我是逼不得已,才去欺騙人……偷東西好多遍……佛祖明察,這都是東方翎害的,非我所願!倘若我僥幸能回到少林寺,從此我一定洗心革面,不偷,不說謊,每天念佛,努力做功課。」他朝向天空,合掌猛拜。
一旦出了長安,就離中原愈來愈遠,他更回不到洛陽,這令他恐懼!
東方翎安坐於車內,與段三少的感受不同,比較起來,兩個人同行,比一個人的時候方便,至少,大幅減低他露面的機會,避免許多人來干擾。
雖然對方不入流,可與他共處這些天之後,他不得不承認,這家伙做起事來挺機靈,馬車也駕得不錯,有他伺候他的吃住,他不像先前狼狽,身上的毒不再頻頻發作,也不用煩惱回不了黑鷹教……
他唯一要提防的是,他會逃走。但是他把他抓回來了,他不會再那麼不自量力吧,妄想從他的劍底下再逃跑?
馬車繼續前進,卻在街口轉角讓匆匆奔跑的人們擋住,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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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來了……」
段三少聽見男女老幼喊著,更多人圍去大道旁邊,他好奇:「前面是啥呀?這麼多人在看?」頭仰高了,不能見,他索性起身,站到馬車的橫木上面,還是沒瞧見啥新鮮的。
「你為什麼又停下來?還不快走!」東方翎的劍鞘又從布幔裡伸出來。
這一回是屁股被打,段三少唉唉叫,轉頭,拉開布,對裡面的人沒好氣的說:「道路都被人堵住了,怎麼走?」
「你去想辦法快點走。」
「這位大少爺!」段三少瞪一眼舒服坐著,啥事都不管的閒人,再說道:「你也要先讓我下去問問,前面是怎麼回事,我才能想辦法過去。」他想下馬車,對方不答應,他氣餒,只能揮手攔住經過他的婦女,喚一聲:「大嬸,借問一下!」
她聽過他問的,熱心著回答他:「你不知道嗎?你該是外地來的吧?前面是遠從西域過來的哈卡夏國的車隊。他們的國王阿羅斯.巴托,聽說長得好俊,很年輕,只有二十三歲?前些日子,他來我們大唐的皇宮作客呢,現在要經過這兒,由我們的軍隊護送出城,回去西域。」講完,她急著去看熱鬧。
東方翎也聽到她的話。誰經過,他不在乎,他只想快快離開……她卻告訴他,兩國的隊伍全部走完,要花上比一炷香的時間更久些。
他不高興了問他:「還要這麼久?你不能繞路嗎?」
「請問你,這邊密密麻麻的都站滿人,我怎麼駕著馬匹去繞路?」人家擺臭臉,他更不爽呢。
段三少想不到辦法,兩手一攤,只有最下策:「除非你不坐馬車,我們用走的,擠過去。」
「就這麼辦。」話落,東方翎跳下車。
段三少驚訝對方好干脆,真要捨棄坐得舒適的車?催促下,他只能跟他一起走……
兩個人擠呀擠的,好不容易才擠到人群的最前排,卻撞上士兵連成的人牆,阻止任何人進入大道上。
東方翎想闖過去,卻被段三少拉住,他要他再等一等。
此時,接著大唐的前導隊伍之後的,是哈卡夏的駱駝和馬匹隊伍,該國的步兵隊,再後面,才是讓許多士兵護衛著的阿羅斯。
「看,那是哈卡夏王……」老百姓喧嘩,都注目著坐在雙馬拉行的玉輦上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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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別把頭伸出去,小心危險。」跟在玉輦旁邊的蒙戈忙提醒。
「有什麼危險呢?」阿羅斯笑著說。還是照貼身護衛的意思,放下左右兩邊的帷幔,前頭的,卻還掀開。
「你看這中原富庶,人民安樂又友善,果然是一強國。」他環顧四周,漂亮的建築物,來歡送的百姓,他也想自己國家這般的,他要在離開這裡以前,好好地把所有景象看夠。
段三少在擁擠裡,頭一回望見異國的車隊,好龐大,那駱駝也高壯,走動時,掛在它身上的鈴鐺作響……
他無暇再去注意,思潮起伏,只想著此時不走,更待何時?他瞥向身邊的人,已有計策。
東方翎驚見男人突然伸手,搶他佩劍?「你干什麼,還敢偷我的東西?」他火大,一巴掌揮出,握緊劍身,另一只手攫住對方的手腕。
「哎呀呀!」段三少嚷嚷,手掌按著痛臉,逮住機會,他拼命了舉高被抓住的手,朝經過他的阿羅斯告狀:「國王小心刺客呀,這裡有人帶劍,要殺死你!」
喊叫一出,「嘩——」在場所有的人開始騷動,每個人紛紛探頭張望,想知道那裡有刺客?
「刺客在哪?」
「保護大王!」
兩國的士兵都很緊張,亮出武器,根本不用費力去找,他們都望向一堆人就像鳥獸散,避開一男子抓著另一個男的手……
眾目睽睽之下,東方翎才弄明白,段三少為何亂叫。
「你找死嗎?」他氣極,強拉著還想逃走的人,離開大道,卻差點撞上受到驚嚇而亂跑的駱駝,他抓著他、躲開,一轉身,又遭遇士兵!
一分心,身旁的人竟用力甩脫他,混入群當中。
「段三少你給我回來——」他著急喊出,對方逃得更快。
「該死的!」他咒罵,不得不拔劍,先對付沖過來的士兵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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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住刺客!」
「抓住它,不要讓他跑了……」
吵鬧聲中,段三少已經藏好自己,胸口仍然忐忑不安的激烈跳動著。
忍不住再偷窺讓好多士兵包圍的人,他有些同情,可這心情很快就消失,他撇了撇嘴:「東方翎,對不起啦,我們的道不相同,還是各走各的,這樣比較好。」他趕緊離開,朝洛陽的方向跑去。
同一時刻,兩國的士兵被東方翎的劍氣掃得連連倒退,有些武功好的將官再沖上去,「啊呀——」他們紛紛慘叫,不但不能接近刺客,脖子都被割破了,噴出血,倒在地上!
有人倒下,更多的士兵再撲過來,縱使他有絕世神功,孤單一個,最後也是擋不了人海……
東方翎著慌,被迫再使上內力,揮劍砍殺,逼不得已之下,他縱身躍起,殺過幾個人,落在玉輦前面。
「保護大王!」蒙戈和其他哈卡夏的士兵緊張。
東方翎以為抓人輕而易舉,卻遭到抵抗?
瞥見一把刀子連人、從車裡飛出,他忙順勢向後退,提劍擋下!
「鏘、鏘、鏘……」兩個人的武器纏斗,發出脆響。
眾士兵不敢妄動,就怕利刃出去了,會傷到國王!
使了過多力氣,東方翎怕身體會逐漸虛弱。
面對武功不錯的異國之王,他驚訝,更不想多戰,再運功,直長的劍身立時變成柔軟,蛇爬樹般的,纏繞刀子。
「好厲害的劍!」阿羅斯嚇到,手掌被對方的內力震得痛麻,不過一眨眼,他的刀被對方挑去,拋入空中,他注意到的時候,刺客已經閃到他背後,利劍抵著他脖子!?
才說了唐國的人民友善,此時卻變成這樣?阿羅斯仿佛自打嘴巴,技不如人,他又驚又氣!
「別過來,否則我宰了他!」東方翎拿國王當人質。
「大膽刺客!你敢傷了國王一根汗毛,朝廷不會原諒你。」
「你快放開大王!」
他不理將士叫罵,只威脅人質:「叫你的人統統後退十步,不准跟上來。」國王不應,他再用劍,逼得他只能對士兵們下令。
眾士兵不退不行,怒瞪著刺客抓走國王……
東方翎拖著人,只能憑記憶,回去來時的路途。他知道人質的護衛還在偷偷地跟蹤他們,他沒空去理會,只專心的找方向,想段三少那狡猾家伙定是要回洛陽。
「我手無寸鐵,你為何不趁此時,殺了我?」阿羅斯不明白。
「我不是刺客,為何要殺你?」東方翎回答,訝異人質只愣了片刻,隨即又恢復鎮靜,不愧是一國的王呵,他暗自贊歎。
陡地腹部翻攪,他忙運氣壓下去,振作精神,他再對他說:「只要你不反抗,跟著我再走一段路,等我真的安全了,就會放你走。」
聞言,阿羅斯只能跟隨。
離開街坊,又過了好一會之後,東方翎喜見前面出現樹林,他記得馬車經過這裡!
慶幸找對路了,「哈卡夏王,得罪啦。」他微笑,推開人質。
阿羅斯忙著站穩腳步,回頭再看,對方已經提劍飛上樹枝,三跳兩躍的,人影消失無蹤!
「大王!」蒙戈沖出來,趕緊查看主子,急道:「沒受傷吧?」
阿羅斯搖首說沒有。眉頭緊蹙,他回想先前的打斗,手上還留著些微的麻。
他兩眼仍然看著刺客跑走的方向,不高興的說:「那個人是誰?對本王太無禮了!你去告訴唐國士兵,立刻去把他找出來,將他押到哈卡夏,來見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