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今天下午送走左府都衛軍總教頭鐵仇之後,白壘便向白浪報告了近日在都城四面查探的所見所聞,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白壘在皇城中央偏西,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白浪聽得白壘居然闖入皇城已經夠訝異了,待聽到白壘的描述,白浪更是靜不下來,遂與白壘相約今晚一探,也順便見識見識白壘是如何探入皇城的。
都城是個極大的城池,人口雖然不算最多,但占地卻是最廣,其中一個原因乃因都城一共分為三個區域,占地都不小。平民居多的自然是最外圍,再往內,則是被稱為內城的地方,內城城牆的規模與外城城牆不分上下,可作遇到攻擊的第二道防線,居住的多是高官貴族,還有許多高級的酒肆商家,只要身為貴族,進入內城幾乎不會受到盤問,畢竟都城的王公貴族實在不少。
內城各大城池都有,但因都城的高官最多,內城的規模也最大,而且不只這樣,一般城池大多在內城中只有一座小型宮城,占地並不會太大,但都城的中央卻是一大片金碧輝煌的宮殿,也就是俗稱皇城的地方,兩人這時正是由內城折回皇城。
好不容易探入皇城,白壘的行動更加小心,常常在樹石之後隱身,過了好片刻才移動。白浪雖不確定白壘為什麼停留,但想來是為了避開在皇城內不斷往來的都衛軍。
隨著越來越是深入,白壘的動作也跟著越是小心,還好白浪的功夫遠高於白壘,總能適時的追上。
兩人一前一後的足足花了半個小時,白壘才回過頭傳音說:「再過去就是影軍的范圍了,小心。」
白浪點點頭,全身功力騰起,雙足著地如綿,不發出一絲聲音。
兩人閃到了一個小花園中,兩人不走園中小徑,在花草遮掩之間潛行,忽然間,白壘一頓,向下揮手示意,白浪一怔,隨著白壘的手勢看了半天,才發現前方離地五公分處橫繃著一條黑色絲線,上面每隔半公尺便掛著一個漆成墨黑色的小鈴鐺。
白壘見白浪已經明白,便舉足繞過絲線,繼續前行,白浪一面跟,心裡一面暗暗駭異,這種地方,白壘怎麼安全探進來的?
兩人越過了每隔半公尺便有條絲線攔路的花園,走到花園的牆邊,白壘示意白浪停止,傳聲說:「牆上有鬼,飛騰而過不可沾牆,須落到牆後兩公尺以外。」
這是什麼意思?白浪一怔,白壘已經一騰,向著上方輕輕巧巧的飄了過去,白浪只好跟著上飄,同時多用了兩分勁以准備多飄兩公尺。
越過牆,白浪低頭一望,又是吃了一驚,牆後居然有道寬達兩公尺的長溝,分向左右延伸出去,溝中一根根尖銳的長針在月光下閃閃發亮,針腰還綁上了一個個小小的黑鈴鐺。
這個設計果然厲害,能夠在半空中加勁前移的人不是沒有,但除了具備這種功力的人之外,若是不明白這裡的狀態,想安全越過簡直是不可能的事,皇城內部有這麼恐怖嗎?早些時候進來卻又不覺得,大概有人看守的路才沒有埋伏……白浪搖搖頭,跟著自己越來越欽佩的白壘繼續往前探行。
越往前進,前方的埋伏越多,有些就像那種黑絲線、針溝一樣,白浪還看的出來是怎麼回事,但更多的卻是像那堵牆一般,白浪根本不知道有什麼風險,只隨著白壘蹲高伏低,上下蹤越,有時還需用到繩索、飛爪,白浪跟著白壘足足花了快一個小時,這才見白壘在一個大石凹處停了下來。
是要到了嗎?白浪詫異的四面望,只見石後是個微微隆起的小坡地,上方是一片濃密的中型樹林,白浪傳音說:「阿壘,是那兒嗎?」
「對。」白壘回答:「上次劉然與劉縯就是到那裡面,裡面沒路,只能從上面飛掠。」
「裡面沒人看守?」白浪問。
「這附近百公尺內都是禁區,之內沒有人看守。」白壘微微一笑,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說:「事實上,想進來這裡並不容易。」白壘確實值得驕傲。
「這就走嗎?」白浪已經有些難抑心裡的激動,頗想就此沖過去,不過這裡畢竟是重地,白壘又曾探過,還是問問他保險。
「浪大哥你去吧,快速掠進去就可以了。」跟著白壘忽地從腰間取出一個小包袱說:「這包東西帶著。」
那包袱用防水油布包裹著,長約三十公分,成橢圓形,兩旁還有兩條卷起的布帶,似乎是用來綁在腰間,白浪詫異的接過小包說:「這是什麼……你不過去?」
「我在外面監視情形。」白壘說:「若聽到骷髏蟬的叫聲,就是有人來了,而且應該就是劉然,到時盡速出來與我會合,若是來不及,就先躲到林中濃密處,而我們若是失散,你未必能很快的闖出去,這東西是緊急時用的,有些必須的裝備。」
原來如此,白浪掂掂包袱,確實不經,看來裡面一定放了不少小玩意,白浪將包袱系在腰間,忽然一笑說:「阿壘,你到底怎麼進來的?」
白壘先是有些意外,隨即輕聲一笑說:「耐心、小心、不貪心……我一共花了整整四天。」
耐心、小心、不貪心?白浪點頭微笑說:「有道理,我去了。」話畢,轉頭急掠,一霎眼間,白浪已經閃入了二十餘公尺外的密林中。
白壘這才轉過身體,將身體緊緊貼在石塊的凹陷中,轉頭向著來路凝視,專心的作好守望的角色。
白浪掠入林稍,見下方草木雜生,連走的路都沒有,簡直與上次夜探木族差不多,看來不從上方掠過是不行了,而在林稍停留越久,被人發現的機會也就越大,白浪當即催動了全力飛掠,很快的就掠過數十公尺,飄到了林中央的一小處隱密的空地。
這片空地呈方形,似乎鋪上了一大片的石板,石板上除了一層薄薄的塵土之外,還有許多的枯木落葉,看來這地方似乎從來無人清理。
往中間望去,有個粗有數圍的古樸圓腹巖桌,旁邊還散落了三、四張巖凳,看到這裡,白浪心裡已經能夠確定,這必然是祖父告訴自己的「皇城密室」,白浪再不遲疑,躍到石桌旁,提足了功力,把石桌右轉三圈,跟著再左轉兩圈,最後再回轉半圈,只聽桌底嘰嘰咯咯直響,踩著傳來喀的一聲,也就沒了動靜。
再來就要看自己功力夠不夠了。白浪騰身躍到石桌頂端坐下,運足了功力往下催,果然奇事發生了,自己催出的勁力居然能透過巖石,一直往下方傳去,白浪心知摸對了門路,更是加勁急催,可是白浪雖是急催勁力,石桌卻只是不斷震動,卻沒有該有的反應。
看來自己功力還有些不足,白浪橫了心,不管自己會不會脫力,當即毫不留力的催勁,只見他渾身放出隱隱青光,跟著石桌居然開始慢慢的向上移,足足上升了近兩公尺深,白浪正覺不支時,忽然一股勁流由石桌底部沖出,底下出現了一個大洞,石桌同時一歪,似乎正准備往側方轟然砸下。
這一砸豈不是把所有人都引來了?白浪可不知道這機關這麼不體貼,他連忙一個急催勁力,在半空中猛力一推石柱,圓滾滾的石柱猛的一晃,雖然沒倒,卻恰到好處的站在洞口上方輕搖,嚇的白浪動也不敢動,若是這時石柱又落回洞口,豈不是白費了一番心血?
好不容易石柱穩了下來,白浪輕經的飄下,發現石柱蓋著的洞口只露出了將近四分之一的寬度,算是勉強可以擠下去,但白浪心裡可有些不安,石柱這麼架在洞口上方,若誰來隨便一推,豈不是把自己關住了?
白浪吸了一口氣,想將石柱再推開一些,但這石柱實在太重,想推倒不難,想沿著洞口平平滑開卻不容易,白浪一出力,石柱就微微的傾斜,這可有些危險,白浪連忙收力,重新穩住了石柱。
白浪愣了半晌,終於橫定了心,反正劉然這些日子應當十分忙,白壘又說這裡是禁區,應該沒人會進來,白浪輕噓了一口氣,深深的吐納了兩下,眼看露出的洞口雖小,卻足以容人進出,白浪不再遲疑,晃身就鑽了進去。
牧固圖紀元 一二○一年十四月七日白浪進去樹林已經過了一會兒了,白壘仰望天色,見已過了午夜,白壘思忖著,皇城其實只探了大約十分之一,能找到這個地方,還多虧昨日劉然父子帶路,明日起,自己是繼續查探皇城,還是另選個地方查探?
若當時不是全心放在查探皇城,有抽時間去左督王府瞧瞧的話,明天白浪與白廣去赴宴會更安全。白壘想到這裡,不禁有些難以決斷,轉念一想,既然現在自己是配合白浪行動,也許可以問問白浪的意見,或是了解一下他們有什麼計劃,總是這麼依著興致亂竄,未必能達到最好的效果。
白壘正思索的時候,忽聽見前方似乎傳來爭執聲,白壘一怔,聽來似乎是由百公尺外的影軍看守區傳來,莫非有人想闖入?白壘頗覺匪夷所思,這人既然能一路無阻的走大道到這裡,該是皇城中的重要人物,怎會不知道這裡是禁地?居然還與影軍爭執?
忽然爭執聲停了下來,想來那人已放棄進入禁區,白壘正感慶幸時,忽見一個人影迅速無比的往樹林掠了過來,看都看不清楚,後面還有幾個一面發出警訊一面急追的影軍,白壘吃了一驚,連忙鼓起嘴唇,發出一連串咕嘶之聲,通知白浪有人接近,不過這人的速度實在太快,轉眼已經掠過林木,卻不知道來不來的及?
白壘正擔心時,卻見數十通黑影迅速的向著小樹林奔來,後面似乎還有更多,這下可危險了,看來已無法繼續在此隱身,白壘暗暗一咬牙,矮身向著另一個方向緩緩退去。
白浪這時正剛入洞中不久,他藉著洞口透入的餘光四面一轉,只見眼前是一個布滿塵埃的中型石室,牆上滿是看似雜亂卻又隱含規則的條紋,整個石室莫約三行之二全疊滿了高低不同的石板堆,看來所有的東西應該就記載在石板之上了。
但這該從何看起?白浪正發怔時,忽聽得洞外隱隱傳來有些不調和的蟲鳴,他本還不在意,忽然想起白壘的囑咐,白浪吃了一驚,連忙往外鑽出。
洞口先是垂直往下,跟著就足一個橫洞通入密室,白浪鑽到橫洞轉角,點地間直往上沖,正要沖到洞口時,洞口忽然一黑,一個人頭驀然出現,白浪吃了一驚,雙爪猛然往上一揮,想要闖出洞穴。
那人見暗影中忽然鑽出一人,也是吃了一驚,那人反應也算迅速,兩掌往下急推,兩人掌爪將要接觸時,那人忽看清了白浪的爪功,驚呼一聲,掌力銳減三成。
白浪本來已經有些意外,聽對方的掌風,不似劉然那種功力的人,至聽得那人熟悉的驚呼聲,更是吃了一驚,但他剛剛為求沖出,功力已催至頂端,這時急切間要收可收不回來,白浪猛然一個後仰轉向,兩爪同時轟到還卡在洞口的石柱底端,本就不怎麼穩的石柱立即劇烈的晃動起來。
而那人的雙掌勁力雖然大減,但仍轟到了白浪上仰的胸肩交界處,白浪被砰的一下擊落洞底,那人見狀又是一聲驚呼,顧不得石柱的激烈晃動,下騰穿入洞中,直落到白浪身旁扶起他急叫:「白浪……白浪!」
白浪雖受微傷,其實並無大礙,他正要說話,忽見上方一黑,石柱晃動之間居然已經晃回洞口,往下轟然砸下!這可糟了,白浪猛然一抓那人,兩足一踢洞壁,兩個人同時渭人橫穴,避過了轟然砸下的奇重石柱。
隨著塵埃翻動,橫洞外自動的傳來了格格的機關聲,四方形的橫洞也逐漸的縮小,兩人好不容易連爬帶滾的才在洞口合攏前鑽回石室。
震動終於穩定下來,在黑漆一片中,白浪對不知不覺已擁在懷中的那人歎了一口氣說:「你怎麼來了……芳華?」
此人正是劉芳華,她其實比白浪還要震驚,只見她不答反問的說:「你……你呢?」
這可難以回答,白浪歎了一口氣,搖搖頭不知該如何解釋。
這時,劉芳華似手忽然察覺自己緊緊抱著白浪,她有些尷尬的松開了手臂,雖然在黑暗中,兩人的軀體既然密切接觸,白浪也馬上察覺到劉芳華的情緒,自然而然的也松開了雙手,兩人分了開來。
經過了片刻的尷尬,劉芳華才忽然出聲說:「白浪,你來的時候洞口就是開的嗎?」
現在只好裝糊塗了,白浪悶哼一聲,算是默認。
「父皇也太不小心了。」驀然地面輕響一聲,似乎是劉芳華正在跺腳,只聽她接著說:「沒想到反而把我們關在這兒。沒關系,影軍已經知道我闖來了,他們一定會稟告父皇,父皇應該很快就會放我們出去。」
這下白浪才暗叫糟糕,劉然若是聽到消息,必然會認定劉芳華無法打開石室,怎會過來看?卻不知要在這裡捱多久了?
「糟了。」劉芳華忽然想到一事,她擔心的說:「我闖進來父皇還不會怎樣,但他若知道你也來了,一定會氣壞了的。」
氣壞了?不宰了自己才怪吧。白浪想了想,有些遲疑的說:「其實,這個密室是我打開的,皇上未必會過來。」
「什麼?」劉芳華驚訝的說:「你怎麼開的?」
總不能說實話吧?白浪支吾的說:「隨便轉轉就開了。」
「你剛剛還沒告訴我,」劉芳華的語氣忽轉鄭重:「你怎麼知道這裡有石室?
為什麼會來?還有……到底怎麼進來的?」
這下可無法規避,白浪遲疑了片刻,卻一直想不出個好理由,最後只好說:
「別問了,若是我們兩人都出不去,我會告訴你實話的。」
劉芳華可不是笨蛋,她腦海轉了轉,已經想到了她最害怕的一件事。
過了不知多久,劉芳華才終於顫聲問:「你……你是白氏餘孽?」
白浪不禁有些火大,什麼餘孽不餘孽的?他忍不住說:「怎麼不說你們是劉姓叛賊?」
劉芳華腿一軟,砰的一下跌坐在地,喃喃的說:「你好……你騙的我好……」
「不騙行嗎?」白浪霍出去了,大聲說:「不然我能活下去嗎?」
劉芳華大感委屈,自己可沒有對付過白家的人,可是白浪會生氣也有道理,若他老實說出自己身份,早就不知道死在哪裡了。想到白浪過去種種,許多多明白的事情一一清晰起來,劉芳華呆了半天,忽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聽劉芳華一哭,白浪的心可就慌了,他忍了半天,終於走近說:「怎麼了……
哭什麼?」
他從沒見過劉芳華哭,怎麼一哭起來這麼聲勢浩大?
「你……」劉芳華哭聲末止,哽咽的說:「你也不能怪我。」
「誰怪你了?」白浪一個頭兩個大,歎了一口氣說。
劉芳華的淚水依然止不住,白浪發急了,跟著坐到地面,有些生氣的說:「就說不怪了,還哭什麼?」
「你以前……」劉芳華終於斷斷續續的說:「都是……都是騙我的?」
這是什麼話,非騙不可的當然只好騙上一騙,這時候算什麼帳?白浪沒好氣的說:「能不騙嗎?」
「我不是說那些。」劉芳華的抽咽慢慢止住,沉默了好片刻才說:「你……對我……全是假的?」
這話一說,輪到白浪愣在那兒,這時兩人眼前都是黑茫茫一片,沉默起來格外尷尬,忽聽見劉芳華聲音極低的說:「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沒有對不起你……」在黑暗中,她的聲音聽來格外哀戚。
殺白浪兩刀他還不會這麼難受,聽見劉芳華哀怨的指責,白浪心疼不已,慌亂的說:「我沒騙你,我……我……你以為我這段日子好過嗎?」
這下輪到劉芳華沉默了,白浪等了片刻,不聞劉芳華說話,白浪想,反正無論劉然來不來,自己都是死定了,他其實也滿肚子怨氣,驀然橫下心放大嗓門說:
「我也知道不該喜歡你,但就是辦不到,你說怎麼辦?我已經忍住了盡量不表露,偏偏你又看的出來,這還怪我?」
這家伙反而有理?劉芳華忘了自己在哭,大聲的說:「怎麼會看不出來?你當我是白癡嗎?」
「那你難道看不出我是真心還是假意嗎?」白浪的聲音依然不小。
「我怎麼知道。」劉芳華生氣的說:「你騙我這麼多件事,誰知道……」
「好。」白浪搶著說:「就當成我都是騙你的好了,反正也沒什麼差異了。」
「你講不講道理啊?」劉芳華蹦了起來。
白浪雖瞧不見,卻能感到身旁的狀態,他氣呼呼的說:「明明是你先不講道理的,跟你說小玟不是我叫她去的,你就是不信;只知道氣我懷疑你和徐兄,也不自己想想,別人會不懷疑嗎?」
好啊,扯到這兒來了?劉芳華氣的滿臉通紅,聲音更大的說:「老早就告訴過你我和定疆的關系,你還一直懷疑,吃醋也吃的太過頭了吧?」
「我就是吃醋。」黑暗中,平時不好意思說的話都說了出來,白浪再度提高聲量說:「難道不該嗎?只不過問了一句你就氣成那樣,照我看,那叫……那叫……」
「叫什麼?說話別吞吞吐吐的。」劉芳華逐漸失去理智丁。
白浪被劉芳華一激,話遂迸出口中:「叫作賊心虛。」
「你……」劉芳華氣上心頭,一掌揮了出去。
白浪剛雖受微傷,但功力未失,他一晃身避開這一掌,大聲說:「現在就叫惱羞成怒。」
「你還說。」劉芳華動起真怒,一掌接一掌的揮過去,掌法施展開來,整片掌影向著白浪發聲處蓋了過去。
這裡空間狹小,躲避不易,加上白浪的身法又沒有劉芳華靈便,閃沒兩掌已經難以應對,白浪兩爪一凝,才想一爪抓出去,但忽想起現在有如目盲,若一個不小心,豈不是把她抓傷了?就這麼一遲疑,白浪已經避不過劉芳華的攻勢,倏忽間胸腹連挨了三掌,砰然往後倒了下去。
白浪一倒,整個人摔到了石板堆中,霎時間乒乒乓乓的一陣大亂,聽起來像是倒了一大片的石板。劉芳華可吃了一驚,她雖發火,卻也沒用上幾成功力,沒想到白浪沒幾招就挨掌,她又驚又悔的往前急奔蹲下瞎摸,好不容易在散落的石板堆中摸到白浪,劉芳華連忙往上探,想摸摸白浪的胸口。
白浪雖挨了幾招,不過一來劉芳華未用全力,二來白浪現在功力實在高過劉芳華不少,其實也並無大礙,他順了順氣正想坐起時,卻發現劉芳華正向著自己胸口摸了過來,白浪正滿肚子氣,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反應,正好悶著不吭聲。
劉芳華摸了半天,發現白浪並無大礙,那為什麼一聲不吭呢?她更是擔心,莫非摔倒時忘了護身,跌傷了腦袋?
劉芳華一面往白浪的頭摸去,一面焦急的說:「白浪,你怎麼了?我不是故意的……你快醒來,白浪……白浪……」
被劉芳華的纖纖玉手揉著腦袋感覺其實不錯,不過這時若是出聲,可就有些占人便宜的嫌疑了,白浪大氣也不敢透,但心裡卻是暗暗覺得好笑,怎麼會變成這個模樣的?
劉芳華卻是越來越急,兩人吵架歸吵架,她可不願意傷害白浪,眼看白浪一直沒有反應,劉芳華的呼叫聲越來越是焦急,也夾雜了幾聲哽咽。
驀然間,劉芳華發現自己的手被人緊緊握住,隨即聽見白浪的聲音:「芳華,我沒事了。」卻是白浪越聽越是不忍,終於一把將劉芳華的左手握住。
「你還好吧?」劉芳華連忙抹了抹淚,一面急急的說:「我剛剛不是故意的,你哪裡摔到了?」
這時若說出自己剛剛其實是清醒的,八成會被劉芳華亂劍分屍、大卸八塊,白浪只好忍住笑說:「還好,一時逆氣而已。」
劉芳華放下了心,輕吐了一口氣說:「誰教你要惹我生氣?」一面要抽回自己的手。
白浪卻不肯放,捉著劉芳華的手說:「芳華,都已經這樣了,我們別吵了。」
「是你先吵的。」劉芳華抽了兩下沒抽回手,也就任白浪握著了。
「對不起。」白浪坐起說:「若數日之內你爹都沒來,我們是死定了,但就算你爹打開這兒,我也還是難逃一死,你覺得我還會騙你嗎?」
劉芳華一怔,焦急的說:「不曾的,只要不說出你是白家人,爹不會殺你的。」
「密室的開啟之法,是劉氏帝皇決不願對外洩漏的事情。」白浪歎了一口氣說:
「你知不知道當年為什麼所有白氏皇族都被殺?就是因為知道的人不少,我還替你擔心呢。」
「怎會有這種事?」劉芳華回握著白浪的手說:「就算真的這樣,那也是先皇的主意,父皇不會的。」
白浪苦笑著搖搖頭,不過旋即想起劉芳華看不到自己搖頭,只好開口說:「現在無須討論,若你爹根本沒空來,一切都只是空談。」
「啊呀。」劉芳華驚呼說:「這幾天父皇特別忙,怎麼還會來?」
「只有一個機會。」白浪說:「若他還沒取出泰古劍,在登基前必會進來取,登基至今不過五天,我們撐的過去的。」
「泰古劍?」劉芳華聞言,全身無力的靠在白浪身上,歎息說:「父皇早已取出,現在幾乎是隨身攜帶,我們完了。」
白浪心一涼,這下可是全無機會了,他作不得聲,只呆楞在黑暗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時,白浪忽然發覺劉芳華移開了一些,似乎不願與自己太過接近。他心微微一涼,在生路已絕的惜況下,劉芳華還與自己保持距離,她倒底還是不相信自己。
白浪輕歎一聲,手輕輕的松開,讓劉芳華的玉手自然的滑落,不過兩人身體雖未接觸,但距離依然極近,彼此的鼻思還是清晰可聞。
密室中無聲無息,兩人也一直不發一語,沉默而產生的尷尬氣氛在密室中彌漫。
白浪只覺越來越是難捱,根本也沒去思索還有沒有機會脫困,心裡念茲在茲的玉人就在身側,該說的話也都挑明了說,奈何彼此終究無緣,也罷,數日之後兩人都難逃逐漸失去體力脫水而死的命運,也算是一了百了。
白浪自怨自艾了片刻,忽聽劉芳華忽然以極低極低的聲音說:「白浪,你剛說喜歡我?」
白浪可記不得自己有沒有說過這一句,只歎了一聲說:「現在還說這些作什麼?」
「就是現在……才能說啊。」劉芳華幽幽的說。
白浪心神一凜,劉芳華說的沒錯,自己身份已經曝露,若非兩人身處絕地,早就該拼個你死我活了,哪有時間說這些?白浪長吁一口氣說:「我的心意你還不明白嗎……」
說到一半,劉芳華的手又靜悄悄的握住白浪的手,柔細的背也緩緩的靠向白浪的胸膛,這與剛剛劉芳華因失望而倒向白浪的情況大不相同,白浪的心立即砰砰的跳個不停,莫名其妙的緊張起來。
無獨有偶,白浪緊張半天,忽然發現劉芳華的心卻也跳的不比自己慢,她在想什麼?與自己一樣嗎?兩人這麼依偎著許久,白浪想一把摟住劉芳華又不敢,額頭卻冒出了不爭氣的汗珠,在理智與欲望邊緣掙扎的白浪,手不只一次的僵硬的動了兩動,但終於還是一面暗罵自己沒用,一面乖乖放下。
沒想到忽而胸前的劉芳華一轉身,緊緊的摟住自己脖子,這可定不住了,白浪猛然用力的回摟劉芳華纖腰,兩人的身子緊緊貼在一起,在黑暗中,兩人的臉越來越近,連對方的鼻息都能明顯的感覺,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兩人的唇舌已經密密的交纏在一起。
過了良久,兩人四片熾熱的唇終於分開,劉芳華輕輕喘著氣,有些迷惘的叫:
「白浪……」
「嗯……」白浪捨不得剛剛的感覺,頭一低,又吻了下去,不過黑暗中畢竟不准,白浪一吻吻到劉芳華的右眼上。
劉芳華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吃吃的笑了起來,白浪可不呆,立即順著眼睛往下找,過不久就讓劉芳華笑不出聲。這一次兩人熟練許多,時間比前一次長不少。
等到終於分開的時候,劉芳華低下頭,將頭埋在白浪的胸前呢喃的輕呼:「白浪……」
「嗯?」白浪聞著劉芳華的發香,也有些心神恍惚。
「我們就要死了……」劉芳華不知清醒還是迷離的說:「你……不用顧忌」
白浪本已渾身發熱,劉芳華這句話好似開閘一般,將白浪壓抑住的原始情感釋放出來,在黑暗中,兩人在石板上糾纏翻滾,狂熱的喘息與輕柔的嬌吟,充塞在這個古老而奇異的密室之中。
石室上方的樹林外,數百名著黑衣的影軍正團團圍著樹林,不過這裡是從「天定皇」開始就三申五令不准任何人進入的地方,他們也不敢冒大不諱進去搜尋,只能在外面發急,一面派人向上急報。
過了好片刻,北面皇城中似乎突然閃現了一道有些妖艷的光華,光華的顏色並不單純,似乎是數十種不同顏色的光華同時而不斷的變換,三條人影在光華的籠罩下無法一眼看清,只彷佛似仙似魔、足不沾地的飄過了數百公尺,落到了眾影軍的身前。
影軍鎮守宮闕,責任何等重大,但見到這三人卻一聲不吭,同時恭謹的施禮,只從部分影軍的微傲顫抖中,知道他們不但識得三人,還十分懼怕。
三人望著這群影軍的首腦,也許是其中一人開了口吧,一個悠悠遠遠不知從何傳來的聲音說:「芳華公主闖進去了?」
「啟稟尊者……是……」影軍首領顫聲說。
「看守的是誰?出來!」那人接著說,聲音裡不帶一絲感情。
「這……」影軍首領目光向後轉,只見四個影軍士兵有些膽怯的往外走,其下一個顫聲說:「尊者……我們攔不住……」
那人說到一半,光華中的人影似乎揮了揮手,同一瞬間地面上突然突出一根石刺,由下而上,迅疾的穿刺過那人的腹、胸、腦,波的一聲從頭頂上冒了出來,紅白混雜的血漿倏然爆出,那人說到一半的話,也從此無法再說完。
這一瞬間,其他三人知道必死無疑,一個人軟軟的摔倒,另兩個卻同時往後急騰,展開身法疾掠。
那團光華忽然一陣閃動,兩個左右急騰的影軍忽然在半空中一頓,胸腹不知為何突然爆裂開來,兩聲慘呼遠遠的傳了出去,兩個一時還沒死透的軀體摔落在地上翻滾,足以撕裂心肺的慘叫聲劃破了一向寂靜的皇城。
這時遠遠的一隊人馬正往這兒走,正是數十名影軍簇擁著劉然急步而來。
劉然遠遠見狀吃了一驚,騰起身法急掠,他的輕身功夫雖然沒有劉芳華這麼紅雲如電、飛騰自在,但也十分迅速,轉眼間,他已經甩開了那群影軍,站在那團光華前沉聲說:「怎麼回事?」
這時眾人才回過神來,同聲說:「參見皇上,皇上聖安。」
劉然沒理會那群影軍,目光只盯著那團光華,仍是剛剛那個聲音懶洋洋的說:
「啟稟皇上,他們辦事不牢,自該懲處。」說話的同時,剛剛那名軟倒的影軍忽然頭顱一扁,血液從五孔同恃迸出,當處斃命。
劉然的臉色更加陰沉,但他不知為何並未發作,頓了頓才說:「堂叔呢?芳華呢?」劉然指的是「秘閣衛國使」劉冥,他是「天定皇」劉伯偉的堂弟。
「衛國使正在練功。」光華中的聲音沒有多少敬意,只冷漠的說:「公主應該在裡面,皇上是不是該進去看看?」
「練功……他總該見見朕吧?」劉然低聲的哼了一句,瞪了那團妖異的光華一眼,不再說話,一個人寂身掠過樹梢,落到了那怪異而奇重的石桌椅旁。
劉然見石桌依然緊緊的鎖定在洞穴中,他輕推丁推石桌,見石桌如以往一般處於鎖定的狀態,他思忖了一下,本打算將石室打開看看,但現在林外滿是人,說不定會被有心人躲在林中窺探開啟之法,何況劉芳華也不可能知道打開石室的方法,她的輕身功夫又好,八成已經溜出包圍圈外。
想到這裡,劉然心裡不禁有氣,這個丫頭次未免太過大膽,若是給那些人遇到,連自己也救不了她……看到她一定要好好罵一頓才行,不過這件事鬧的這麼大,她只怕幾天不敢來見自己。
劉然搖了搖頭,心裡又想,這地方再怎麼當成禁地,這種惰況還是可能會發生,為了遮蔽而留著這團林木,卻又未必不會有人隱藏,劉然思忖了一下,心裡有了決斷,立即掠身出林。
到了林外,這時劉然大兒子劉縯也已趕到,他沒有父親的允可,一樣不能進入,只能在外發急,見劉然一個人出來,劉縯十分擔心的往前一步說:「父皇,芳華呢?」
「她不在裡面。」劉然目光橫向那團光華說:「這你們做何解釋?」
那團光華卻沒立即回答,過了片刻才說:「既然無事,微臣告退。」話一說完,那團妖異光華中的三個人影似乎在空中轉過了身,向著北面飄去,那團光華為什麼能夠始終不落地,直令人覺得匪夷所思。
劉縯望著飄走的光華,臉上露出栗然的神色,向著劉然低聲問說:「父皇,那……
那就是傳說中的六尊者?」
劉然並未回答這個問題,望著四面,驀然宏聲說:「馬上派人將林木砍去,在這裡建立宮殿,中間那塊就是我的寢殿。」
「父皇?」劉縯一楞,詫異的說:「您要將寢殿移來此處?」
劉然點點頭,得意的笑說:「沒錯,這樣豈不是最安全?」
劉縯驀然想通,若是任石板周圍好好的蓋上一幢堅實的宮殿,再加上嚴密的看守,已經是十分穩妥,何況又成為帝皇的居住地,那更是萬無一失。
劉縯佩服的說:「父皇思慮果然周詳,兒臣佩服。」
自己兒子果然不笨,馬上就懂了自己的想法,父子兩人十分愉快的仰天長笑,暫時兩人都忘了皇城北面最深處,還有一夥不十分尊重自己的人物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