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白浪與劉芳華兩人赤裸著摟在一起,躺著一動也不動,初試雲雨的滋味,加上自份必死的覺悟,兩人絲毫不知節制,直到兩人都感到疲累,這才在某次雲收雨散之後,自然而然的相摟著倦極而眠。
過了許久,劉芳華首先醒來,不過睜開眼還是一片漆黑,而身子也仍與白浪交纏在一起,劉芳華只覺得全身濕滑粘膩的不對勁,她苦著臉微微一掙,卻令白浪從夢中醒來,白浪迷迷糊糊的把手一緊,喃喃的說:「芳華……」
「唔……」劉芳華也還不算完全清醒,只呢聲的推了推白浪說:「別睡了,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誰知道?」白浪其實也正在逐漸清醒,他一面不老實的挪動著雙手,一面說:
「嗯,怎麼滿身汗?」其實他也是全身汗,不過自己身上卻不大覺得而已。
「還說?」劉芳華醒了八成,一把抓開白浪放肆的手,只差沒能瞪他一個白眼。
過了片刻,白浪忽聽到身旁劉芳華窸窸窣窣的聲音,他莫名其妙的說:「怎麼了?」
「我的衣服呢?」劉芳華一面摸,一面惱火的說:「你們到哪去了?」
「還穿什麼衣服?」白浪失笑的說。
「神經!」劉芳華不管白浪,自顧自的四面摸,忽然摸到一個小包,劉芳華詫異的說:「這是什麼?」
「什麼?」白浪坐起身來,但腰根立即傳來一陣酸軟,正皺眉時,忽覺手中多了一個東西。
劉芳華道:「咯……你的。」
白浪接過,一摸之下才想起,這是白壘交給自己的應急物品,說起來這時候本該是用到這東西的時候,不過他卻不相信裡面有什麼法寶能讓兩人脫困。
但既然拿到了,白浪還是沿著綁線將油布包裹打開一個口子,探手進去摸了片刻,白浪忽然一笑說:「啊,有這東西。」
「什麼東西?」劉芳華還沒找齊衣物,正莫名其妙時,忽覺身後一亮,整個洞穴驀然通明瞭起來,卻是白浪從包裹中找到了煌石棍,打開一晃之下,立即發出不小的亮光。
自己可是光溜溜的,劉芳華大吃一驚,驚呼一聲,整個人捲縮成一團,破口大罵說:「死白浪,你……你幹什麼?」
白浪沒想到眼前會是這麼活色生香的景象,他有些愣住的說:「芳……芳華?」
劉芳華整張臉紅到耳根,氣狠狠的咬牙罵:「還不快熄掉!……不,你轉過去。」
白浪可不捨得,他眨眨眼,沒理會劉芳華的話,只見劉芳華急的都快掉出淚珠了,白浪這才發覺事情不妙,連忙無奈的轉過身去說:「你快一些。」卻不知道她是害的哪一門臊?
過了片刻,劉芳華的手驀的伸過來,一把搶走煌石棍,一面氣嘟嘟的說:「你還楞著幹什麼?把衣服穿上。」
白浪轉頭,發現劉芳華雖然仍有一半以上的衣服沒穿上身,但已經十分有效的遮住該遮掩的部位,白浪這才發覺,只有自己光著身體感覺確實不大對,只好拉過褲子一把穿上,一面咕噥的念說:「真不知道急什麼?」
「當然急……」劉芳華推了白浪一把,低聲說:「若父皇打開時看到……我真不要做人了。」
這倒是情有可原,不過兩人恐怕沒這麼好運氣,在活著之前被發現。
白浪望望小包裡面的東西,輕歎一聲遞向劉芳華說:「沒想到裡面有這些,我們可以多撐幾天了。」原來白浪一看,發現小包裡面不但有數根煌石棍、一柄小刀、一捆堅韌的細絲線,以及幾個精巧的金屬小玩意,像是彎勾、飛爪之類的東西,最重要的是裡面居然有數塊極乾燥的乾糧,以及一個該是裝著水的扁平小罐。
劉芳華接過一看,她點點頭說:「我們省點用,可以撐上好一陣子。」
白浪卻有些索然,就算撐到劉然開密室,自己還是只有一條死路,而且八成會牽連到其他的白家人,想到這件事,白浪的心頭驀的沉重了起來。
「唔……」劉芳華隨手取過一塊石板,輕聲的念:「『各族後世需謹記,莫忘精修增武技,八族期待歸於一,八寶有日重聚齊』──這是什麼東西?」
白浪想起往事種種,他歎了一口氣說:「你還記得當年為什麼三姓合力推翻白姓一族?」
劉芳華一怔,沒想到白浪這時候提到這件事,她有些詫異的說:「不是說當年『神武皇』窮兵黷武,好大喜功……」
「就為了祖先留的這段話。」白浪搖搖頭說:「八族歸一、八寶重聚。若不遠征,焉有希望?……當年其實不少皇族知道此事,劉伯偉為了把叛變合理化,便將此事隱瞞……」
「哪有這種事?」劉芳華不可置信的說:「你別亂說,我爺爺不是這種人。」
白浪也不打算與劉芳華爭辯,只歎了一口氣說:「若這事劉氏只當成秘密或神話,後代子孫將永不明白異族為何攻打我們,以及我們該做些什麼……」
「八寶又是什麼東西?」劉芳華半信半疑的問。
「八族各有一寶,人族的就是泰古劍──別說這些不愉快的事了。」白浪輕摟著劉芳華的腰說:「這裡的記載都有,你爹總有一天會看完的,他願不願意說出去,就要看他了。」(八寶聚集的故事與本書無關,敘述於作者其他的作品中。)
兩人沉默了好片刻,煌石棍的光芒漸漸的微弱,看來已經燃去了一半左右的壽命,劉芳華忽然醒起什麼的望著手中的油布包,一面說:「一、二、三……一共還有三支煌石棍,可以點六個小時,白浪,我們快看看其他的石板上寫些什麼。」
白浪這才想起一開始的目的,縱然不久之後就得死,但密室武學畢竟吸引人,白浪也跟著興奮起來,但想了想,他隨即搖頭說:「六小時,看不了多少多少東西的。」
「石板是用刻的。」劉芳華瞪了白浪一眼說:「我們只要找到目標,之後用摸的就成了。」
這倒也有道理,白浪與劉芳華轉過頭,見滿屋子石板,一時真不知道該從何開始,不過兩人看了看,發現石板早已分類,約莫四分之一放的是人族歷史以及史前記載,剛剛劉芳華念的就是那幾堆的,另有四分之三至是武學紀錄,劉芳華看居然有這麼多武學,她也不禁傻眼,等一會火滅了,該從何看起?
劉芳華正徬徨時,白浪忽然想起白炰旭的話,他立即說:「芳華,聽說這裡只有近百種武學還沒被人解透,我們先找出是哪一堆,再慢慢用摸的。」反正被解出去的大多都是普通武學,現在這種情況,不看看怪功夫怎麼划算?
「對了。」劉芳華想起自己哥哥劉縯也私下向自己提過此事,她高興的點頭說:
「聽說尚未解通的功夫上面都沒有標記,被解通的右上方都有記號。」
還有這種事?白浪也高興起來,一面找一面說:「這就方便了……」
按著指示去找自然方便,但過了片刻,兩人同時發現一件事,他們目標中的武學石板,居然就是一開始被白浪撞散的那幾大疊,兩人不禁相顧愕然,這下糗大了。
許多功夫並不是一片石板就寫完的,這麼次序一亂,要弄到何年何月才能弄清楚正確的順序?
夕陽漸漸西下,西邊的彩霞與東面的七彩星月兩相輝映,景象煞是美麗,都城依然是人來人往車馬雜沓、各處市集喧囂震天;這幾日,雖有北方習回河城叛變的陰霾籠罩,但都城為了準備五日後的皇帝登基大典,還是十分熱鬧。
但這時白浪的軍營卻是亂成一團,自昨夜白浪與白壘離開後,居然到現在兩人都沒回來,眼看著與左督國王府約的時間漸漸逼近,白廣等人不禁心急如焚,三百白家軍幾乎部被派出去尋找白浪與白壘,但還是一直毫無消息。
這時白炰旭、白漢、白廣、白敏四人聚在白炰旭的房中,正為了沒有兩人的消息而心焦不已,且不論白浪沒去赴約會有什麼後果,這兩人一起整天沒出現可不是尋常的事情,一定發生了什麼令人意外的大事。
四人對坐發愁的時候,門砰的一下被踢開,只見雙手還綁板夾石的白彤嚷著說:
「發生了這種大事,你們居然沒人告訴我?」
四人中只有白敏吃了一驚,其他三人都已經聽出白彤的聲息,白炰旭只瞪了白彤一眼,根本沒搭理他,白廣歎了一口氣說:「阿彤,你現在知道了,有什麼好主意嗎?」
白彤哼了一聲說:「首要之稱,當然要先決定誰去赴左督國王的約。」
「你去好了。」白炰旭沒好氣的說。
白彤自然知道自己現在不適合,但他仍不服氣的說:「若是阿漢不願意去,我去有什麼問題?」
白漢見到白彤就有愧疚感,他半試探的說:「若阿彤要去,就讓……」
「誰去都不是問題。」白廣傷腦筋的說:「問題是浪大哥沒去,對方會不會因此生氣?」
「阿漢也不用去。」白炰旭忽而搖頭說:「我去好了。」
「師父?」眾人一驚,按道理,白炰旭雖無官職,但劉然既然稱白炰旭一聲「包老」,他的身份就不低於左、右督國王,只差在沒有實權而已,在對方沒有邀請之下自行與會,反而有被人輕視的可能。
「無論如何,暫時還不能得罪左、右督國王。」白炰旭沉聲說:「尤其阿廣剛要進入朝廷,也即將在都城有一席之地,這時正是重要的時刻。」
「阿廣要進入朝廷?」白彤並不知道昨晚的結果,有些詫異的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劉然許了廣哥一個議丞的位子。」白敏嘴快的說:「就要與浪大哥同級了育。」
白彤怔了怔才說:「阿漢呢?」
白廣怕白彤不高興,岔出來說:「阿彤,你就別管這麼多了,先專心養傷就是了。」
「沒關係。」白彤臉色雖有些發青,但仍保持平靜的問:「阿漢怎麼樣,至少也可以做個龍將吧?」
見白廣點了點頭,白彤自嘲的一笑說:「原來到了最後,反而我成了個沒用的人……」說完,白彤也不打聲招呼,轉身就向外走。
「阿彤!」白炰旭皺眉叫,卻見白彤理都不理,白炰旭一掌拍到大腿上說:
「這小子就是不聽勸。」
白廣歎口氣正要說話,卻聽得已遠遠轉出走廊的白彤哼了一聲不知對誰說:
「你可終於知道回來了?那傢伙呢?」
「阿彤?」那是白壘的聲音,他有些焦急的說:「師父他們呢?」
屋中四人聞聽都坐不住了,白敏首先跳出門外探頭探腦。
「裡面啊。」卻聽白彤懶洋洋的說:「你自己進去,阿廣他們也都在。」
「你……」白壘似有些意外的說:「不一起過去?大事不妙了。」
「都不關我的事了。」白彤的聲音漸漸遠去,一面傳來斷斷續續的笑聲,聽來實在有些異常。
「阿壘。」白炰旭耐不住了,大聲說:「別管他,快過來。」
「是。」白壘展開身法,迅速的奔入房中,眾人見他渾身泥濘,臉色慘白,一向平靜的臉上卻露出了慌張的神色,大家不禁都有些緊張。
白炰旭首先急急的問:「白浪呢?」
「他沒回來?」白壘失望的低下頭,歎口氣說:「希望他能平安闖出來。」
「你們到底去哪兒了?」白炰旭急急的說:「小敏說你告訴白浪一個地方,你們就約好了去探險,那是什麼地方?白浪怎麼會有興趣?你們怎麼不告訴我一聲?」
一連串的問題冒出來,白壘一時還真不知道該怎麼作答,他歎了一口氣說:
「他應該不會有事的,那時只有一個人奔進去,除了一聲巨響之外,也沒有其他的打鬥聲音,除非浪大哥接不了對方一招,這不可能呀……」
「阿壘。」白廣見情況不對,開口說:「你還是從頭說起,那是什麼地方?」
「我也不知道。」白壘整理整理才說:「那是一個皇城中的禁區,守衛十分嚴密,在皇城中偏西,有個荒寂的小坡,四面兩、三百公尺都沒有任何建築物與花草樹木,只有在中心部分有個直徑約五十公尺的濃密樹叢,裡面有幾張奇重的石桌石凳,而那裡除劉然外,連守衛都不能進出,我告訴浪大哥這個消息,他就想去看看……」
聽到一半,白炰旭的面色已經變了,他生氣的一拍桌面說:「什麼石桌石凳,那是密室……你們……你們真是衝動糊塗。」
「密室?」四人都是一楞,那就是傳說中的人族密室嗎?
「然後呢?」白炰旭這時沒時間解釋,急急的追問。
「浪大哥要我帶他去,我就帶他去了,他進入小樹林後我就在外面守候。」白壘有些無辜的說:「其實只要能闖進去,幾乎就十分安全,沒想到昨晚忽然有個十分快速的人影閃了進去,那人似乎也是闖進去的,引來了一大堆影軍,雖說影軍也不敢接近樹叢,但我卻無處隱身,我看情勢不對,只好慢慢退了出來,後來似乎有命令傳來,影軍又散開了,我卻一直沒見到浪大哥的身影……我本認為浪大哥是自己闖出來了,沒想到……」
「真是糊塗……」白炰旭氣的額上綻出青筋,緊緊握著拳說:「沒想到白浪居然知道開啟機關之法……」
「浪大哥知道嗎?」白敏詫異的問。
「不然他為什麼要去?」白炰旭哼了一聲說:「白浪到底有沒有把我們當自己人,這種大事也不交代一下,若他有了意外,開啟密室之法豈不是只有劉然知道?」
「師父……」白廣可緊張了,他詫異的問:「您也不知道?」
「當時南角城亂的太快,我爹沒能來得及說。」白炰旭惋惜的說:「若白浪早點說出來就好了。」
白敏見兩人越談越遠,他焦急的說:「那浪大哥怎麼辦,他會不會陷在皇城裡了?」
「他若是出了事,我們也危險。」白廣被一言提醒,轉頭就說:「小敏,你立即去通知述潘叔,要他隨時準備撤退。」
「那左督國王府還去不去?」白漢驀然吐了一句。
「去。」白廣說:「師父,既然如此,還是我和阿漢去吧,您該留在這裡應變。」
白炰旭正沉吟時,白壘腦海中靈光一閃,忽然大聲說:「我知道了,浪大哥一定是躲到密室裡了。」
「不可能。」白炰旭哼了一聲說:「他自己知道,若真這樣就死定了。密室只能從外面開啟,大石一封機關自動鎖定,現在天下除劉然外,沒人知道如何開啟,他不是等死還有什麼?」
「那就一定是因為搜尋的敵人太多,他先找個地方藏起來了,我該去裡面接應……」
白壘似乎鬆了一口氣,比較輕鬆的說:「沒想到浪大哥隱蹤的功夫也不差。」
「一定是這樣。」白敏他高興的跳了起來,壓在心頭的大石驀然消失。
白廣可沒這麼樂觀,但這時沒空多說,還有另一個問題困擾著他,白廣歎口氣說:「阿漢,我們該準備啟程了……今晚這頓飯還有的累。」
白漢可不知道吃頓飯有什麼累的,不過白廣說話向有道理,八成他知道王府中的飯菜吃起來比較辛苦──可能是硬了些吧?這白漢可不怕,不過白廣連這都知道,倒是令白漢十分佩服。
懷著沉重的心情,白廣在白漢的陪同下,領著十名士兵向著左督國王府走去,左督國王府在內城北緣,與眾人所在的軍營有一段距離,兩人一面走,一面各自想著心事,白廣煩惱的是當左督國王得知白浪未來之時會如何反應,白漢卻是在擔心白彤的心情。
悶了片刻,白漢終於開口說:「阿廣……阿彤今天怪怪的。」
「怎麼?」白廣回過神來。
「以前他不會這麼消極的。」白漢想著白彤離開時的身影,不大能釋懷。
「喔。」白廣會意的說:「是有些不對勁,不過這也是他運氣不好,等他的手好了,應該就會恢復正常了。」
「都是我的錯。」白漢用右手打了自己左臂一下說:「若是聽浪大哥的話,各留兩成功力就好了。」
「這該說是阿彤的錯。」白廣搖頭說:「希望這次教訓後,他凡事能別再這麼衝動獨斷……唔,到了。」
眼前一棟堂皇的建築物,正門上方橫掛著燙金門匾,寫著「左督國王府」五個大字,門口左右各有一個奇形的兩人高巨型雕刻,也看不出來那是什麼生物,往左右一望,門旁的兩道鋼磚厚牆向著兩面延伸,看來前後兩條路之間就只有這一戶建築群了。
眾人走到門前,見門口左右與石雕間各有四名都衛軍,手中一式拿著長矛,見到白廣一行人,一個士兵往前兩步相迎,見兩人都身著便服,那名士兵有些疑惑的說:「兩位是……?」
「我們是白浪龍將的師弟。」白廣回答說:「我是陳廣、這位是陳漢,是由鐵總教頭相邀前來晚宴。」
那名士兵一楞說:「白龍將沒來嗎?」
看來鐵仇已經交代過了,白廣點點頭說:「白龍將身體微恙,特派我兩人前來致歉,希望康公、鐵總教頭見諒。」
那名士兵臉色卻也不大好看,似乎無法瞭解居然有人敢對在督國王陳康爽約,他頓了頓才說:「你們在這兒等一等,我進去通報。」
這話其實已經有些欺負人了,兩人是受邀前來,又不是前來投帖拜見,至少也應將兩人迎入府中方合道理,不過自己畢竟也有理虧之處,白廣只輕輕一笑說:
「麻煩你了。」
過了約莫一刻時間,那名士兵才從門後走出,他望了白廣一眼說:「你們等一下,會有人來領你們進去。」
看來有些不妙。白廣正思索時,白漢卻已經有些不耐煩的說:「阿廣,人家既然不想見我們,就回去吧?」他一直放心不下白彤。
「別胡說。」白廣連忙止住白漢。
從一時間,門內忽傳出聲音:「這麼沒耐性怎麼行?」
兩人轉頭的同時,只見門內轉出了一個身著皮革背心的壯年人,正目光炯炯的望著兩人。
這人倒是沒見過,白廣仔細的打量對方,發現此人雖然十分雄壯,但右臂卻莫名的比左臂略粗,看來這人右手上有特殊的功夫,白廣往前微微一禮說:「在下陳廣,這位是我三師兄陳漢,請教閣下尊姓大名?」
「穆倚。」那人目光轉向白漢,有些意外的點點頭說:「好個壯碩的小夥子。」
白漢目光轉過來,向著那人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白廣早把都城重要人物打聽清楚,他立即說:「原來是左府都衛軍三位副總教頭之一的穆副總教頭,真是失敬。」
「別客氣了。」穆倚目光從白漢身上轉回白廣,點點頭說:「隨你們來的人留在門側的休息室,你們兩個跟我來吧。」
白廣與白漢隨著穆倚往府內直走,白廣一面走一觀察,只見左督國王府雖沒有皇城的精緻,但府裡也是十分具有規模,庭台樓榭之間散落著花木泉石,看起來,似乎曾經過高人的規劃,各式設計十分的和諧,頗有原野情趣。
反正走著也是無聊,白廣開口說:「這裡的格局很特殊,十分配合自然。」
「住起來是挺舒服的。」穆倚微微一笑,目光望著白漢說:「有空可以來住住。」
白漢可一點也不稀罕,他在原始荒涼的地方住了二十多年,並不覺得與自然諧調是什麼了不起的事,他只皺皺眉,沒回答這句話,白廣卻有些詫異,這人似乎對白漢十分有興趣,這就有些奇怪了,按道理除白浪之外,他們對白家人應該都不瞭解,怎麼會有這樣的反應?
走了約莫五、六分鐘,穆倚向著前方一指說:「這是養心閣,康公一向在此宴客,進去吧。」
「副總教頭先請。」白廣一把拉住正要往前走的白漢說。
「好說。」穆倚帶著兩人入內,走入門中是一個小門廳,一轉向又是一個門戶,穆倚向著廳中揚聲說:「康公,白浪龍將兩位師弟,陳廣、陳漢帶到。」
兩人隨著轉入,一看,廳中擺設一律以紫藍色系為主,樑柱窗牆全都披覆了各式不同的紫綠色樹皮,中央的大桌是由千年老閃木的樹根所製作,十二個椅子則全部由老籐所制,這時桌面四周坐了八人,還有四個空席,其中白廣見過的自然是左督國王陳康與總教頭鐵仇。
白廣頗為意外,按道理應該客人都到齊了後陳康才會出現,沒想到他居然在這兒陪著客人聊天?自己兩人會不會來的太晚了?
上首的主位,這時髮鬚皆白的陳康正笑著說:「辛苦了,穆倚。」
「應該的。」穆倚點點頭,向兩人打聲招呼,逕自出門去了。
原來連副總教頭都沒有資格入席?白廣與白漢同時一禮說:「陳漢,陳廣,參見康公。」
陳康望見白漢也是一怔,詫異的說:「好個彪形大澳,幾歲了?」
「二十五。」白漢硬梆梆的說。
「呵呵……」陳康笑了笑說:「鐵仇,你看呢,說不定可以解決你的問題?」
什麼問題?白廣與白漢相對愕然,想問又不好問。至於鐵仇黑黝黝的臉則露出一絲微笑,點點頭說:「沒想到真的還有這麼高大的貴族。」
白廣這才想出道理,白漢的魁梧身材,但在皇族中只算普通異常,但在貴族中則可稱罕見,難怪每個人見到都露出異樣的表情,卻不知道他們打什麼主意。
「嗯……」陳康笑容微收,目光望著白廣說:「聽說白龍將身體微恙,怎會如此?」
白廣心知,這個問題若是答的不好,只怕與陳康從此交惡,問題是一時之間實在沒什麼好理由,白廣心裡暗暗歎氣,一面說:「在下的大師兄是練功挫傷了經脈,需要調養一番。」
「峨?」陳康微微一笑說:「原來如此,我還以為白龍將不肯賞面呢。」
「焉有此事。」白廣忙說:「若不是師父勸阻,大師兄還堅持要來呢。」
「鐵仇。」陳康微微一揚首說:「幫兩位少年英才介紹一下。」
「是。」坐在下首的鐵仇站起,向著坐在陳康左右身旁一個其貌不揚的瘦小老頭與一個面容嚴肅的長髯老者一比說:「這位是左相陸公、這位是右相徐公。」
沒想到左相陸為才、右相徐夢凡居然也會參與這樣的聚會?更沒想到左相生成這個模樣?
兩人施禮後,陸為才皮笑肉不笑的說:「兩位年輕有為,真是人族少見的英才。」
老狐狸一隻。白漢心裡暗暗咒罵,還奸自己不用應付,全交給白廣就沒事了。
白廣倒並不擔心,雖說左相負責理商、兵鐵,右相負責水刊、農漁,但現在實權都不大,他們不過是個可以在皇上面前說話的高官而已,自己以後也差不多,沒什麼好怕的。
右相徐夢凡倒是相貌堂堂,兩道薄眉斜飛入鬢,一雙丹鳳眼雖已有些下垂,但仍炯炯有神,看的出來年輕時風采非凡,不過他只稍稍哼了一聲,沒開口說話。
這反而使白廣有些意外,前兩天徐夢凡的兩位孫女常來找白敏,與白家眾人混的都有些熟絡,這位徐公不該不知道,怎麼與二人相見卻是一臉不爽的模樣?
見過了左、右相,鐵仇接著指著兩個大腹便便的中年貴族,說:「這兩位則是左田、左雨兩位富豪,東埔口十分之一的生意都與他們有關係。」
東埔口就在都城東南方不遠的東極河與伊水交會處,是全人族最主要的稅收來源,也是最靡爛荒淫的地方,能在那種地方佔有十分之一的生意,已經是不得了的富豪了。
這兩兄弟生的頗像,肚大臉垂頸短腿粗,笑起來四個眼睛擠成一線,看來十分趣味,兩人向著白廣、白漢拱拱手,其中一人笑呵呵的指指自己身上的絲質薄袍說:
「久仰、久仰,我兄弟倆人的店舖都有這種標記,日後還請多多指教。」
白廣見他兩人指著胸前的一個藍色六邊形包裹著紅色橢圓的圖案,也不知道這圖案在東埔口有多大的威風,只好點頭說:「有機會一定拜望。」
還有兩人呢?白廣望著剩下的兩位,只見一個枯瘦而面色泛青,有些酒色過度的模樣,自一開始便自斟自酌的喝個不停,另一個倒生的較為正常,不過臉孔卻紅通通的有些怪異,也不知道是不是喝酒喝出來的。
鐵仇接著說:「還有這兩位,他們是皇城五位教席之二,蘇賀蘇教席,亮風亮教席。」
五位教席?教什麼東西?白廣心裡一凜,自己居然沒打探到此事,按道理能入此席的絕非簡單人物,可是看兩人身形氣度,一點也不像高手,他們教授的東西該與武學無關吧?
「先坐下吧。」陳康揮揮手笑說:「還有兩位,等他們到了之後才開席,我們先隨便聊聊。」
白廣、白漢被安排坐下後,白廣望著自己身側發楞,還有誰會來?自己因找不到白浪而晚到已頗為失禮,莫非還有人更不懂禮貌?
這時剛剛領兩人進來的穆倚又從門口出現,還帶著兩個儀表不凡的青年人,只聽穆倚恭聲說:「康公,前東極王克公之子──陳儒雅、陳儒庸兩位小王爺到。」
「見過康公。」兩個年輕人看來並不是十分開心,臉上帶著一抹淡淡的哀愁,不過依然有禮的向眾人一一施禮,直到見到白浪與白漢時才微微一楞,有些不知該如何措詞,白廣見狀一拉白漢起身說:「久仰兩位大名,我們是白浪龍將的師弟,陳漢、陳廣。」
「原來是白龍將的師弟。」一個年紀看來較長,已近三十歲的該是陳儒雅,他眼中露出複雜的光芒,微微怔了怔才說:「久仰大名了。」
「都不用客氣了,快坐。」陳康笑著說:「你們四人都是第一次參與此宴,也都是少年英才,可以多多親近親近。」
白廣這才聽出道理,原來這個宴會不同尋常,越是資淺的越晚來,說不定這些人早在下午便已經聚集,難怪熟悉內情的陳家兄弟會這麼晚到,這麼說,自己還是早來了?
既然已經滿席,酒菜自然如流水般的轉眼排滿了一桌,待隨侍們將眾人的酒杯斟滿後,陳康微微一斂笑容說:「儒雅賢侄,我們這一杯敬捐軀約克公。」
陳儒雅、陳儒庸臉上同現悲痛的神色,兩人站起說:「多謝康公。」話畢一飲而盡。
「除這杯之外,今日別再想著傷心事。」陳康豪爽的一笑說:「快坐下。」
「是。」兩人應聲坐下,但臉上似乎還是不大能釋然。
「兩位賢侄。」陳康接著笑說:「半年多前,你們因故無法參與皇族大會,不知現在是打算繼續接受訓練,或是另有計劃?」
陳儒雅、陳儒庸對視了一眼,依然是由陳儒雅開口說:「啟稟康公,我們兩人想爭取都城四大龍將的職務。」
席上所有的人都是一楞,這豈非荒唐?都城四大龍將一直向來由出類拔萃的貴族擔任,現在最熱門的便是白浪,陳家兄弟身為皇族,怎麼會對這個職務有興趣?
陳康看來也沒想到這兩兄弟會冒出這段話來,他怔了怔才說:「現在皇上急需人才,相信在兩、三年內便會再度舉辦大會,以你們的功夫,別說龍將了,也有機會成為國使,何必……」
「康公容稟,晚輩不得不如此。」陳儒雅歎口氣說:「東極陳氏一脈……除我兄弟二人之外全部罹難,若我兄弟不力爭上游,如何能對的起過世的父親?」
「老夫可還是不懂。」陳康苦笑搖頭說:「緩上兩、三年有何不同?」
「想來是相準了北疆大戰。」左相陸為才驀然輕聲細氣的說:「兩位賢侄志氣遠大,看來足希望能承接克公的衣缽。」
陸為才這麼一說,眾皆恍然。眼前人族十國使中,尚未有固定職務的便有徐定疆與劉芳華兩人,若這次北疆大戰中任一人再立戰功,就算一時不升任東極王,派駐東極城的機會也極大,日後自然是東極王的不二人選,陳家兄弟若再等兩年,就算成為國使,想回東極城卻是渺茫之事。
話既然挑明了,陳儒雅也就不再客氣,他點頭說:「陸公明察,今日我兄弟前來,便是為此事向康公、鐵總教頭謝罪。」
這話有意思了,莫非鐵仇對這個職務也有興趣?卻不知道右府的盧一天對這個職位有沒有興趣?白廣正看戲時,卻見陳儒雅轉過頭來對著自己說:「沒想到今日恰好得識兩位,請回覆白龍將,陳某十分欽佩白龍將在東極一戰的表現,但此兩職我兄弟已勢在必得,在此先行告罪。」
白廣正沉吟著該如何答話,白漢卻已經忍不住了,他個性本直,見這兩個傢伙沒頭沒尾的把都城龍將一職當成囊中之物,簡直目中無人,何況大家早就說好了,一個是白浪,一個就是自己,若是白彤想當還有商量,這兩個?門都沒有!
白漢驀然哼了一聲說:「不用麻煩!我向你們先行告罪好了。」
白漢一開口,白廣暗叫糟糕,只見陳氏兄弟臉色同時微變,一直沒說話的陳儒庸橫著眼睛望著白漢說:「除白龍將外,看來這位陳漢兄也有興趣?」
白漢倒是搖搖頭說:「我本來沒興趣,現在興趣大了些。」
他說的雖是實話,但卻更沒轉圜的餘地了,白廣心裡叫苦,沒想到這下子把底牌都招出來了,白廣雖還沒想出好說辭,但也絕不能再讓白漢說下去了,白廣立即開口說:「阿漢你別開玩笑了,我們怎麼比的上這兩位賢昆仲?」
「是嗎?」白漢哼了一聲,咕囔說:「他們哪比得上浪大哥?」
這話雖然小聲,但陳氏兄弟可聽的一清二楚,兩人霍然站起,陳儒庸厲聲說:
「你說什麼?」一般來說,貴族絕不敢與皇族相爭,他們一心以為只要放出有興趣的風聲,這些貴族自然會聞聲而退,沒想到眼前就碰上一個不知死活的?
白漢雖然個性較直,但看白廣的臉色,也知道自己似乎是闖了禍了,白漢雖然聽的仍不順耳,但終於忍住了沒再接話。
白廣當即委婉的說:「賢昆仲恕罪,在下三師哥個性較為衝動,也不知天下之大、能人輩出,說話難免較欠思量,還謂兩位見諒。」
兩人倒也不是被白廣這麼一席話說服了,不過既然白漢不敢再說話,而且這裡畢竟是左督國王府,總不好過於放肆,陳儒雅不再理會兩人,轉個身向陳康告罪說:
「我兄弟一時失態,還謂康公息怒。」說完一拉弟弟,又坐了下來。
鐵仇驀然哈哈一笑說:「不知天下之大、能人輩出,說話欠思量的……恐怕不只陳漢一人。」這等於是當面罵陳儒雅兄弟兩人了。
白廣詫異的睜大眼睛,鐵仇怎麼忽然間這麼夠朋友?
當然鐵仇這麼一說,陳氏兄弟的臉色立即大變,但他們總不敢對素有威名的鐵仇發火,倆人的目光同時轉到陳康身上,陳儒雅沉聲說:「不知康公怎麼說?」
陳康呵呵一笑說:「別急,這事我們可以從長計議……」他見兩人面色仍有不豫,陳康微微一沉臉色說:「兩位賢侄,就算看在我與克公的交情份上,你們總也要聽聽我的話。」
陳氏兩王便是陳康與已過世的陳克,兩人本有特殊的交情,這話一說,陳儒雅、陳儒庸兩兄弟低下頭不敢再說。
陳康聲音又放緩說:「你們今日前來與我商量此事,足見對本王的尊重,我當然也會替你們著想。」
「你們兩個就是不懂事,遇到事就是急匆匆的一頭熱。」一直喝酒喝個不停的枯瘦教席蘇賀忽然開口說:「若不是這種個性,怎會讓……」他橫了白廣兩人一眼,卻又住了口,似乎有什麼顧忌。
「陳廣。」陳康驀然岔出笑說:「介紹介紹你們師父與師兄弟吧,大家都很有興趣。」
白廣知道,從現在開始就沒有其他重要的話題了,重要的就是自己怎麼樣說的天衣無縫,白廣打疊起精神,小心謹慎的將早已勾勒好的謊言整篇拿出來用,卻看能不能騙過眼前這群老奸巨猾的傢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