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我你一定要活下去!」滿身是血的嚴貴吃力的倚靠著樹幹,雙手用力抓住嚴秀一的臂膀用力搖晃。
「如果你真的那麼厭惡以秀一這個身份活在這世界上,那我的名字給你,讓我代替你下地獄承受你所犯的罪過!秀一,你聽得到我說的話嗎?」嚴貴朝著一臉茫然的嚴秀一大吼。
剛才一場飛車的追殺把他嚇住了,又把他逼回自己的堡壘中與外界隔絕。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不想拋下秀一一個人活在這世界上,可是他不可以不顧年邁雙親的感受;如果一下子就失去他們兄弟倆,他相信父親一定會承受不了這個打擊,所以秀一必須得代替他好好孝順這兩位老人家。
「秀一,我是哥哥啊!你聽得到我說的話嗎?我知道你很痛苦,我知道你覺得自己很髒;但是如果今天我讓你跟我一起走的話,我就太對不起親手把你交給我的父親,我也絕對不會原諒我自己的!咳咳——」嚴貴一時激動地從口中吐出血。
嚴秀一倏地一陣戰視,原本空洞的雙眼似乎被這鮮紅的血喚起早封閉已久的靈魂,有如新生兒般好奇的打量這個世界。
而從深層的世界回到現實的第一眼景象,竟是看見貴滿身的血漬及傷痕。
「貴,怎麼會……」
他的腦海中快速地閃過這幾年的記憶及剛才驚心動魄的追逐場面。
「是我……是我……」嚴秀一淚如雨下,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內心痛得彷彿如浪潮要將他淹沒。
「別哭,乖。」嚴貴以被血染紅的手背擦去嚴秀一滾滾流下的淚水。
「對不起、對不起……」嚴秀一伸出手覆上他停在他臉頰上的手,自責萬分。
嚴貴又吐出一口血,「仔細聽我的話。」
「不要說話,我帶你去找醫生,我帶你去找醫生!」
「不要……我已經不行了……」嚴貴阻止道。
「不會的!不會的!」嚴秀一承受不了他即將離去的事實。
「秀一,你身為嚴家人的冷靜到底到哪兒去了?」嚴貴不得不說重話逼他冷靜下來。
嚴家人的自尊讓嚴秀一平靜下自己內心的波濤,他實在不捨得見貴離去,可是他知道一切都太晚了。
「我要你代替我活下去,既然你厭惡這個身份,我把我的翅膀給你,讓你以全新的生命活下去,所以我不能孝順父親的份就由你來代勞,懂嗎?秀一。」嚴貴感覺到體內的力量慢慢流失,他很想安慰哭泣的秀一,可是他沒力氣再擁抱他。
「不要,我不要!貴就是貴,誰也替代不了你。」嚴秀一低頭飲泣,他沒這資格收下貴給他的翅膀。
「難道你要讓我死得不甘心嗎?聽哥哥最後的請求,努力活下去,既然『秀一』這個身份讓你活得如此痛苦,倒不如承接我的命以全新的生命繼續活下去,就當是……為我而活……答……應我……」從嘴角不停流出的血沾染上嚴秀一的手,嚴貴躺在他懷中嚥下最後一口氣。
「不要!」嚴秀一抱著他冰冷的身體仰天長嘯。
離開了!離開了!
他覺得自己的靈魂被帶走了一半,隨著貴的離去他少了另一半的自己。
呵呵——
為什麼?為什麼?
他都已經不要一切,為什麼還不放過他!
為什麼要讓貴代他受罰?為什麼!
啊——
他絕不會放過殺害貴的兇手,他一定會替他報仇的!
嚴秀一難掩悲慟地抱著貴痛哭,內心暗自發誓。
「我會好好活下去替你報仇的,哥哥。」
從此之後,嚴貴以嚴秀一之名安葬,目的是為了讓敵人放心。
而代替嚴貴活下去的嚴秀一改名成嚴非情,為了復仇而活的無情之人。
「啊!」嚴非情突然坐起身,自惡夢中驚醒,滿頭大汗的喘息。
「好久沒做這個夢了!」他喃喃自語,走下床拉開窗簾,讓陽光趕走滿室的黑暗。
他從不想追究什麼,對於谷寒烈的殘酷他也無心報復,畢竟是自己錯在先。他只是對兩人之間的信任感到失望,原本他想讓這一切就隨時間而消逝,但是牽扯到貴無辜的生命,他就無法姑息這一切、無法不復仇!
就算是要他的命,他也決意要讓惡人繩之以法,以命償命!
一聲電話鈴聲打斷他的思考,嚴非情接起電話知道來者是誰後,原本低柔的嗓音變為冰冷:「好!我會準時到。」
掛斷電話,他從抽屜拿出一把手槍,換上一套西裝出門赴約。
藍娜趁著谷寒烈在忙公事之際,來到百貨公司撥了一通電話約嚴秀一見面,想把所有的事一次解決。
而她威脅身旁隨侍的僕傭在她離去後三十分鐘,打電話告知谷寒烈她被綁架了。
所有的一切都按照她的劇本走,這次她要親手斷了嚴秀一跟谷寒烈之間的曖昧情仇,她要親眼看到嚴秀一死在他所愛的人手裡,這樣才可以撫平她的怒氣。
哈哈哈哈——
「你贏不過我的,嚴秀一!當年是你好運有人替你送死,這次你可沒這麼好狗運有人可以救你。不過你雖無法跟谷寒烈長廂廝守,讓你死在谷寒烈的手裡也算是便宜你了。」藍娜面露凶光,陰狠的笑著。
嚴非情依約前來山上偏僻的廢墟中,看了四周才以嘲諷的口吻道:「我就知道她絕不可能一個人赴約。」
他觀察著地形,打算一個人進入危險之地。
在中途,他解決掉幾個殺手,等來到目的地時他身上早已掛了彩。
「你沒想到我會站在你面前吧?」嚴非情欣賞著她花容失色的表情,手持著槍對準她,「你該償還這筆債了。」
「是嗎?」一道冷冷的聲音來自嚴非情的身後,原來是藍娜的保鏢,他沒料到還有一個人在。
現在整個局勢對藍娜有利,她狂笑著奪下嚴非情的槍反指著他,「我想你的算數不夠好,少算了一個人。沒想到你還真傻傻的一個人單槍匹馬前來,我真不知該稱讚你,還是嘲笑你的愚蠢。」
「如果你不出現在寒烈面前,我或許還不知道當年暗殺的對象竟是你的雙胞胎哥哥,都得歸功你讓我有補救錯誤的機會,真是謝謝你。」藍娜拉開保險桿拿槍指著他的額頭。
「你知道我為什麼恨你嗎?如果寒烈愛的是一個女人我或許還不會那麼生氣,但他任何人都不愛卻偏偏愛上你這個男人,對我簡直是個莫大的恥辱,我竟然連一個男人都比不上!最可惡的是在八年過後,你仍輕易地奪走他的心,你的存在對我跟寒烈之間的感情是個威脅,所以別怪我心狠手辣要殺了你們兄弟倆!」
正當藍娜要扣下扳機時,遠遠傳來谷寒烈的聲音:「藍娜!」
嚴秀一鬆了一口氣,直視著藍娜說:「你逃不掉的。」
藍娜莫測高深的一笑,「難說,寒烈出現的剛剛好。」
接著,她將目標一轉射中保鏢,下一秒則槍口朝著自己的腹部射了一槍。
在寧靜的山區中槍聲更為清晰,谷寒烈快步的朝著聲音來源跑去。
嚴秀一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看著藍娜,嘴角緩緩流下血的藍娜露出詭異的一笑,拉起他的手把槍交給他,並在他耳邊以兩人聽得到的聲音說:「你是贏不了我的,八年前贏不過、八年後亦是。」
語畢,她的身軀慢慢下滑。
在這時趕到的谷寒烈正好看見藍娜靠著嚴非情下滑的身軀,以及他手上握住沾滿鮮血的槍枝。」
「藍娜!」
谷寒烈跑過去接住藍娜下滑的身軀,怒不可遏的瞪著他,「你竟敢傷害她?你跟我說過你不會傷害無辜的人!」
嚴非情被谷寒烈的眼底風暴嚇得倒退幾步,手中的槍早被他甩至一旁,不知所措的搖著頭,「不是我……不是我……」
緊接著嚴非情就被谷寒烈憤怒的拳頭一掃,整個人飛身重重撞到樹幹然後跌落。
「藍娜,醒醒!」谷寒烈輕輕拍打她的臉龐。
「寒烈,這不……能怪……秀一,是我……的不對……我不應該……」藍娜忍痛流下淚假好心的幫嚴非情脫罪。
她這番言詞更加讓谷寒烈斷定是嚴非情下的手,他打斷藍娜的話親吻她的額頭,「乖,別說話,我馬上帶你到醫院。」
這時緊跟在後頭的威克和谷費雪一群人在接獲消息後,也即刻趕了過來,「沒事吧?」
「把她送到醫院去,快!」谷寒烈把藍娜交給威克的手下。
「是。」
谷費雪在這時發現金叔也受了傷倒在一旁,她跑過去扶起他朝著威克說:「威克,金叔也受了傷。」
嚴非情吃力的抬起手,「不要緊的,我還挺得住。」
「可是……」谷費雪看見他血流不止而遲疑著。
谷寒烈冷著一張臉拾起手槍走向嚴非情,對著一旁的女兒說:「讓開。」拿槍指著他的眉間。
「爹地,你在做什麼?」谷費雪對於他的行徑感到不解,「他是金叔,是威克的朋友,他不是壞人!」
「你不相信我?不是我做的,你信不信?」嚴非情無畏懼的仰起臉,坦誠的目光直視著谷寒烈燃燒的藍眸。
谷寒烈全身上下充滿肅殺之氣,毫不留情的諷刺:「你有什麼地方值得我相信?受死吧!」
「不要!爹地!」谷費雪擋在他們倆中間,張開手臂保護著他,「爹地,我相信金叔的話,他說不是就不是,這一定都是那女人搞的鬼,爹地你不要被騙了。」
在谷費雪身後的嚴非情聞言,感到一絲欣慰,算他沒白疼這小妮子。
「你這不孝女,真是氣死我了!」谷寒烈怒火中燒,揚起手打算教訓這個不孝女。
嚴非情推開了谷費雪替她承受力道不小的一巴掌。
谷寒烈見狀更是火上加油,「我教訓我的女兒,不關你的事!」
嚴非情抬起被打的臉,瞧著盛怒中的谷寒烈。「事情是因我而起,如果你連女兒都不相信,你有什麼資格照顧她、稱為她的父親!」
谷寒烈再次舉起槍。「別扯離話題。」
「一叔!」嚴尚恩一行人及時趕到,一排人手持著槍對準谷寒烈。「請你放下槍,有話好說。」
凝視著嚴非情一會兒,谷寒烈才把槍放下,在臨走前丟下狠話:「就讓你留著這條狗命多殘活幾天,這筆帳我記著。」
嚴非情苦笑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他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再跟他周旋。
「一叔!」嚴尚恩抱起受傷的嚴非情,對他衝動的行為搖頭歎氣,「若非我們及時趕到,後果不堪設想。一叔,你得好好照顧自己別折騰我們這些晚輩。」他的心簡直快休克了。」
「是、是!」嚴非情敷衍的點頭。
「老李,他沒事吧?」
此刻,一夥人全守在嚴非情的房門前。
「沒事,身上的傷都包紮過,你們可以進去看他。」
嚴老一行人這才鬆了一口氣,要是他再出事,他們可是會對不起死去的貴。
嚴非情睜開眼就見到所有人一臉擔憂的表情圍在他身旁,不禁開玩笑的說:「怎麼一副欠債樣,該不會是公司倒了吧?」
「去!你這渾小子,一醒來就沒好話。」嚴老敲敲枴杖,賞個大白眼給他。
「本來就是嘛!自己去照鏡子看看。」
「狗嘴吐不出象牙。」
「狗嘴要是真能吐出象牙那倒真稀奇。」嚴非情小聲低咕著。
「好了!讓一叔休息吧!小寬,你才剛下飛機也去休息。」嚴尚恩打斷這對父子的拌嘴。
剛從日本飛奔回來的嚴寬搖著頭說:「我要跟爸爸在一起。」
「既然這樣,那好吧!」於是一行人退出這個房間,留下父子兩人。
「不是你的錯。」嚴非情看著嚴寬自責不已的表情說。
「可是……」嚴寬難過的看著受傷的嚴非情,他說過要好好保護他的。「我已經長大了,有能力去分擔你肩上的擔子,你不要每次都一個人扛下,這樣會很辛苦的。」
「小寬,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這件事不許你插手,這是我跟他之間的糊塗帳,總有一天我們得把這一切算清楚。」他從來就不希望小寬介入他跟寒烈之間。
「你應該知道我多年來從不在家人面前表現出痛苦,因為我覺得沒必要再拖一個人下水跟著我痛苦。我一直把你當成親生兒子,希望你能夠快快樂樂的生活、希望你過得幸福。
我也曾經想過把過去都忘記,咱們父子倆過著幸福的日子;可是我還是忘不了他,他的身影一直留在我的心中,如果付出的愛可以說收回就收回的話,那我也不用這麼痛苦了。我不希望你插手,如果你真的把我當作你的父親、真的愛我的話請你別插手,答應我。」
嚴寬勉為其難的點頭答應。「爸爸……我好怕你會不告而別,一聲不響消失在我們眼前。」
「不會的!放心,我會知會一聲的。」
尚等不及車子停穩,谷費雪就直接跳下車衝往二樓的書房,找到坐在沙發上的谷寒烈,一開口就是指責:「為什麼你要告金叔?」
谷寒烈對於她無禮的態度蹙起眉,不過他還是回答問題:「因為他傷了你媽。」
谷費雪聽到這句話下意識地冷笑,「她不是我媽,她是你的妻子,但從來不是我母親,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谷寒烈對於她不尊敬的態度氣得揚起手,卻遲遲不敢揮下,兩人就僵持在那裡。
「你打呀!反正這也不是你第一次動手。」谷費雪仰起臉看著他。
「該死的!你為什麼就這麼不明是非!」谷寒烈最終認輸的把手放下。
「我不明是非?是你自己老眼昏花被那個爛女人迷昏了頭才會娶她,你根本就不知道她有多麼表裡不一,她一天到晚打著歪主意要陷害每個得罪她的人!」
啪、啪!連續兩巴掌甩在她的臉上。
谷費雪手摸著火辣辣的雙頰瞪大眼,不敢相信打她的竟是一個禮拜前才訂婚的威克。「為什麼?」
「小東西,別對長輩無禮,你實在是欠缺修理。」威克一進門就聽見谷費雪粗俗的叫罵,好教養的他實在無法忍受這種不孝的行為,於是動手給予懲罰。
谷費雪苦笑地逃避威克伸出的手。連要陪她共度一生的人都不相信自己,那她待在他身邊又有何用呢?她又為什麼要待在這裡?她不甘心白白挨這巴掌。
威克趁谷費雪呆愣之際鉗住她的手臂向谷寒烈道歉:「很抱歉,我會好好管教的。」
谷費雪甩開他的手向兩人咆哮:「為什麼你們總是不相信我?小時候我跟你說她想殺我,你都不相信,甚至從三樓摔下來那一次,你都認為是我自編自導自演,目的是為了把那個女人給趕走。
我是你女兒呀!雖然說我是被你領養,但是當初你們不是信誓旦旦說我們是一家人,你會把我當成你親生女兒看待嗎?你連我都不相信,你還有什麼資格當我的爹地!你有什麼資格!」
谷費雪看著兩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發瘋似的狂笑退至門口,一隻手指著谷寒烈又移到威克身上,「你們會後悔的!你們會為今日的一切後悔的。」
「費雪!」威克怒火中燒地阻止她的言行,「你實在越來越不像話了!」
谷費雪逃過威克的大掌,轉身狂笑著離去,她現在只想見秀一叔,只想見他,只有他才不會傷害她。
威克向谷寒烈鞠躬致歉,馬上就跟在後頭追上前去。
還沒跑到大門口,耳邊就傳來刺耳的煞車聲,不好的預感立刻籠罩他的全身。「不會的,不會的!」
「醫生,病患的血壓及心跳持續下降中。」
「電擊。」
在手術房的醫護人員極力搶救谷費雪,而在外頭的威克和谷寒烈則不停地來回走動,內心祈禱她能平安無事。
在手術室的一個角落,站著一位金髮的天使,以及他身旁穿著黑斗篷、手拿鐮刀的死神,看著裡頭忙碌的急救行動。
「沒辦法嗎?」意思是要他放過她。
「很抱歉!她的靈魂必須取走。」
金髮天使歎了一口氣,「那就給我一段時間吧!你回去跟路西華說我借用幾天,到時我會親手把她送回的。」
「這……」死神考慮一會兒,最後才答應離開。
「秀一,我到底該不該介入你們之間呢?」愁眉不展的天使揮揮衣袖,一道金粉灑在手術台上的谷費雪身上。
「醫生,病人的心跳及血壓持續上升中。」
「奇跡!真是奇跡!」谷費雪心跳一度停止跳動,原本令醫務人員想宣告失敗,沒想到此刻卻如神跡般又恢復正常。
「把她送往加護病房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