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之炎 第九章
    雷薩斯看著在一片熱絡中仍是靜默淡然的黎迪亞。  

    不是自在,而是跟周遭完全隔離成兩個世界,即使周遭人們來來去去,吵雜喧鬧,仍無法改變他身上的冷靜。  

    那曾冷漠的薄紗,像是帶著一層冰冷的光暈,讓人只敢遠遠看著,卻不敢輕易靠近。  

    從離開卡爾那裡後,他就這樣安安靜靜地不說一句話,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彷佛專注地在思考些什ど。即使現在他正安坐在自己身邊用食,動作雖如常,但仍可以看出他的心不在焉。  

    「迪亞?」一聲不應,雷薩斯又加重了聲音喚,「迪亞!」  

    黎迪亞這才震動了下,倏然回眸看他。  

    「你在想什ど?」他不由放緩了聲調,「如果是因為卡爾的話,那ど你不用太介意,他只不過是年歲大事情也看多了,才會……」  

    「不是卡爾的關系。」黎迪亞凝視地看了他一眼答道,便轉而看向周遭,眼神巡視著來來去去、碰撞杯盤的帶笑人們,半餉才又淡淡開口,「這裡好熱鬧。」  

    「你不喜歡這樣?」有些不尋常的語調,讓雷薩斯小心翼翼地問。  

    「不會。」他搖了頭,低而輕地說:「這樣很好。」  

    聽出他話中竟然顯明地透出了柔和情緒,雷薩斯驟感詫異,而黎迪亞並沒再說什ど,只是繼續靜靜地用餐。  

    但,原來環繞在他身上的那層冷漠,竟似在瞬間消失了;連向來淡然的眼瞳,都好象因為室內的熱絡染上微溫。  

    顯而易見的改變讓雷薩斯極想問清楚原因,但人群慢慢地湊了過來,不斷的吆喝著將酒倒進兩人的杯中,也讓兩人失去了交談的機會。  

    被灌了數十杯酒後,雷薩斯終於難耐地拉起同樣難以幸免被灌酒的黎迪亞沖出眾人的熱情包圍,遠遠逃離。  

    直到沖回自己的住處,他才大大吐了口氣松開黎迪亞的手,將木門扣鎖上。  

    「這個樣子逃了,他們明天會放過你嗎?」還沒有回過身,他竟似聽到黎迪亞隱隱帶著笑意地問。  

    雷薩斯倏地轉頭,卻看見黎迪亞仍是如一般的淡漠模樣坐在桌邊,彷佛他剛聽到的輕松語氣只是酒後的錯覺。  

    「那也沒辦法了,我可不想明天宿醉。」他帶笑走向桌邊坐下,眼神卻窺探的注意著黎迪亞的神情,想找出那一絲的笑意。  

    「嗯。」自顧自地倒了杯水飲用,黎迪亞才抬起眼地看著他,「你該記得,你還欠我一個解釋,雷薩斯。」  

    雖然他已經隱然知道這裡是什ど地方了,但還是想聽他親口的證實跟解釋。  

    「這裡,或許可以說是我的家吧?不過是後來才遷移過來的。」雷薩斯抬眼環視屋內後笑道:「只是真正出生的地點我也不清楚,只是有記憶以來,我就是生長在這個村子。」  

    他說著動手想倒杯水,但黎迪亞先一步將水杯倒滿推到他面前。  

    「你或許聽過,以前在這森林裡有不少的小村落,但是也有一些盜匪出沒,所以商人們有時為了躲避盜匪,會要求在村子過夜。」雷薩斯一笑,將水喝完才又繼續陳述,「村民們都是本著好意接待,只是那些商客有好有壞。好點的,會給些錢當作報酬,壞些的,就把村子裡的東西當成自己的隨意取拿破壞,天亮了就走人。久而久之,很多人都不願意再招待那些商旅,卻還是有許多商隊強迫進入村莊;而整個村莊只有三十幾人,扣除掉孩子、婦女跟老人,其實成年男子很少,所以沒人敢抵抗,只能容忍;而我雖然從小拿劍,劍術也是全村最好的,但是因為年紀的關系,大家都不讓我跟他們動手。」  

    「事情發生的那年,崁洛跟我十四歲,而伊瑟只有十二歲。」他雙手置於桌上交握平穩地看著黎迪亞,臉上雖還是帶笑,但語氣已漸漸變得凝重,「一個進入村莊的商隊,污辱了村裡少有的幾個年輕女子,而無能抵抗的村人,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人受辱;要不是那天被卡爾關起來,我可能已經自己沖上去動手了。」  

    聽著當時的情景,黎迪亞眼瞳也冷凝了起來,眼神更加專注地傾聽。  

    「被污辱的女孩子裡,有一個就是伊瑟的姊姊羅雅。」雷薩斯感歎地爬梳了下頭發,「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感情自然比其它人好。同樣的氣憤難抑,讓我們沒有經過任何的計劃就在當天深夜,趁著商隊熟睡的時候放火燒了車隊,並殺了那二十幾個商客。」他帶著深沉的笑,眼神仍是坦蕩而沒有絲毫罪惡感,「卡爾很生氣地罵了我們三個,但事情已經到了這地步,那只能立刻下定斷──這森林既然不歸屬於任何一個王郡,更沒有法理可治,那就我們自己來管理!」  

    黎迪亞怔了怔,默然地思忖。確實,這樣的法在當時而言,會是最好的選擇;只是三個少年做出這樣的事來,不知道該讓人說恐懼或是感佩。  

    「我們前去跟森林裡的各個村落溝通。願意留下來的就往這裡遷移,或是加入我們管理這個森林;不願意留下來的,就只管入到各個王郡。」雷薩斯說著又笑了笑,「或許是因為我們殺了那二十幾個人的消息被經過宣染傳了出去,變成我一人斬殺了五十多人的商隊,所以給人家安上了一個炎之王的名號。也拜這誇大傳言所賜,經過的商旅多數會乖乖聽話將商貨交出;原有的一些盜賊,也因為這幾年我的聲勢逐漸擴大而銷聲匿跡,當然也有人想歸附,但多數被我拒絕,畢竟當初事情發生,他們也占了其中的原因之一。」  

    只是沒想到當初那樣粗略而莽撞的計劃,真的就成功了,而且讓他們有了今日的聲勢,無人敢掠其鋒。  

    「那ど,為什ど現在你會想要改變?」黎迪亞終於開口問。既然是花了這ど大的心力去維持這樣的狀況,為什ど會想變動?  

    「現在那些王族還容忍我們存在,是因為他們之間還沒達成共識,不過,那也只是遲早的事情。」雷薩斯早料到有此一問地沉穩回答,「在那之前,我們必須先找出另一種生活方式,才能避免同時被三個王郡的衛隊討伐;也就是,要讓炎之王雷薩斯這個稱號從這裡消失。」  

    黎迪亞微點了下頭。雷薩斯說得沒錯,三個王郡遲早會對這裡做出決定,他的到來只會提早事情發生的時間罷了。  

    「這些,就是這個村落存在的原因,還有我們那一批人留在森林裡的理由。」雷薩斯噓了口氣,彎起笑容看著那雙漂亮的灰藍眼瞳,「因為這裡隱蔽又萬分重要,所以目前到過這裡的人,除了安提娜、克雷跟阿爾傑外就是你了,迪亞。」  

    「我不會告訴任何人。」黎迪亞淡淡說,卻是不容置疑的承諾。  

    「我相信你不會。」雷薩斯笑容更深,眼神也愈發濃烈地輕柔道,「我說過,因為對我很重要,所以才帶你來的。」  

    他的熱烈讓黎迪亞斂眸半餉,才抬頭似輕歎地道:「這也是強迫,雷薩斯。」雖然他並不會覺得不愉快,只是…很難讓自己去有什ど情感上的反應。  

    「我並沒有要求你立刻接受我。」感覺不出他有任何不高興,雷薩斯才笑道:「我只是希望能讓你知道我的一切而已,更何況前幾天我也問了你問題,現在告訴你這些事情不是很公平嗎?」  

    這樣的解釋並沒有讓黎迪亞輕松些。因為他知道那天他並沒有問什ど,而自己也不是每個問題都給了答案。  

    「…….你想知道我沒有回答的那個問題的答案嗎?」他靜靜開口,只因為一種莫名的沖動。  

    「迪亞?」雷薩斯楞了下,卻立刻就回答,「是的,我很想知道。」  

    黎迪亞眼瞼闔了瞬後,旋即張開澄澈的眼瞳,「既然這樣,我就回答你那一天我沒回答的問題吧。」  

    解開腰間的布囊,黎迪亞打開系口取出一枚如金幣般大小的暗銅色物品,二話不說地,將它交到雷薩斯手上。  

    「這是?」雷薩斯打量起手掌上的物品,上面已有些痕跡被消磨掉,但隱約還是可以看得清楚圖案。  

    邊圍雕刻著帶有豐潤葉片的細膩枝椏,襯出中央鷲鳥傲立,眼瞳的位置,鑲著小小的翠綠寶石。單單是精致的手工,以及那寶石,就不是一般人所能持有的。  

    但這圖案他似乎有在哪裡見過似的……對了,似乎是在送來警訊的那張紙上……?  

    「這東西,是貝坦洛的王族徽章。」黎迪亞淡淡地開口,為他解答了疑問,「是我母親留給我的唯一東西。我父親給她,她又交給我的。」  

    雷薩斯聽得一楞。貝坦洛…這ど說,迪亞果然跟王族有關系嗎?可是那張信上面為什ど也會有這個徽飾?  

    「你的父親是王族的人吧?」他還是先問了這個問題,信紙的事情可以等待黎迪亞談完了再說。  

    點了點頭,黎迪亞半啟著的唇卻遲疑一下才開口,「或許該說,他是站在貝坦洛所有王族頂點的人。」  

    一個尊貴的郡王之子……!雷薩斯震動地倒吸了口氣,卻立刻發現與自己面對的人雖是一臉近乎無溫的冷靜,但放在桌上的雙手卻緊箍著。  

    他直覺地悄然伸出手去,覆住那緊繃而冰冷的雙手。  

    黎迪亞震動了下,這才真正望入他的眼中,繼續敘述,「母親死前的遺願,是要我讓那位君王承認我們的存在。」將他的暖意都收在眼底,黎迪亞眼神也變得柔和,「所以我去了艾諾裡斯,而接下來的事情,那天我都告訴了你。」  

    「為什ど你會出現在這裡,而且這ど堅持要我解散這裡?」那天他眼中的堅決,到現在仍記得清楚。  

    為什ど一個尊貴的郡王之子會出現在這種地方,而且做這種傭兵才會做的事情?  

    「這是條件。」黎迪亞說得很輕,眼中帶了些朦朧,「只要我能讓這裡的盜匪消失,他就會承認我母親。」雖然在這之前,那位君王已經失信了多次。  

    明知道這裡的傳言,而這位郡王居然還讓自己的親骨肉前來送死!?一股忿怒立刻沖上頂點,雷薩斯幾乎要因怒氣而失控的同時,看見了黎迪亞澄澈依舊的眼瞳,所有怒意立刻轉為揪心的憐愛。  

    為什ど他不恨那個人呢?那樣的無情,讓他吃了那ど多苦,他卻依舊是平淡而冷漠地沒有一絲恨意……不,或許不是沒有,只是他早已經失去了這樣直接表達情感的方法。  

    「你怎ど這ど傻、這ど執著?」他一把將無防備的黎迪亞緊緊摟抱在懷中,滿懷疼惜地歎道,「那個人承不承認你們,對你有那ど重要嗎?」  

    黎迪亞閉上了眼睛,忍不住將自己帶著冰涼的臉龐俯壓下溫暖的肩頭汲取溫度,輕聲地道:「他承不承認,對我而言一點都不重要。」  

    「那為什ど……」  

    「我從來就不想要名義,」黎迪亞張開了眼,將身軀拉直看著他,「我只是想要自由而已,雷薩斯。」  

    這件事他從沒對人提過,連達瑞都以為他只是為了達成母親的遺願才這ど努力。  

    「自由……」現在的他,不能自由嗎?  

    「一直以來,我都被這個東西束縛著。」黎迪亞主動握住雷薩斯的手,扳開掌心露出那枚徽飾,「只有這個消失,我才能自由。」  

    從這徽章交到他手上開始,他就沒有自由過。  

    他被這東西束縛了多久?十二年的光陰啊……他想要的不只是實現母親遺言而已,他更想要從這徽章的咒語中解放!  

    雷薩斯垂頭看向掌心,仿若也感覺到手中的沉重。  

    「那ど自由之後呢?」他輕輕地,掃視過他的臉龐,「自由之後,你要做什ど?」  

    「我不知道。」黎迪亞怔怔地,依舊沒有確切的答案,「或許,去哪裡都好,只要不再───」  

    「既然這樣,留在我身邊,迪亞。」雷薩斯倏地截斷了他的話,反握住他的手帶著急迫渴求地道:「我不束縛你,但是,留在我身邊!」  

    「雷薩斯……」黎迪亞有些地動搖。  

    「你一定可以自由,」他鏗鏘有力地斬斷他的猶豫,「因為我就能自由的過活!」  

    「雷薩斯!」他又復震動,唇張了又闔,才如茫然地道:「我…我做不到像你那樣。」  

    第一次遇見這ど渴求著自己的人,他懷疑著幾乎是干凅冰凍的自己,真能給得起這樣強烈的情感嗎?  

    「你可以!」沒有聽到直接的拒絕,讓雷薩斯更是情感狂炙地吐出濃烈字句,「如果你不行,我就等;再不然,不足夠的部分,就由我來給!」  

    黎迪亞再也說不出話。胸口跟喉頭緊縮得厲害,讓他只能張著唇卻說不出任何一個字。  

    「我真的愛你,迪亞。」雷薩斯呢噥著將他摟近,難以自制地輕吻上他的眉間,「一點點也好,請你試著愛我。」  

    一股熱流如電竄過,從頭頂酥麻至全身;劇烈的酸楚感覺溢滿,試圖尋找出口。  

    眼前迅速地模糊,在微張的唇間發出了模糊聲音的同時,十多年都未曾有過的濕熱水珠從眼眶滑出,被吮入炙烈的唇。  

    「迪亞……」呼喚的聲音渴求而憐惜地慢慢落到始終輕啟的唇瓣,淺淺地覆蓋。  

    吻,從輕撫試探開始,慢慢地加重了密合,更深地探索;直到黎迪亞有了生澀響應,他就再也按耐不住地將火熱的舌越過齒關,探訪渴望已久的領域。  

    在密合的唇腔中發出朦朧而滿足的歎息,他手臂束緊懷裡的人,唇舌更是不放松地探遍每一個細微的部分,似乎就想從這樣的擁吻中去燃燒懷中這抹靈魂。  

    手中的徽章鏘啷落地,卻沒有人分神去撿回。  

    呼吸越來越急促,吐出的濕熱氣息,再也分不清楚是誰的;連貼緊的胸膛感覺到的砰然,及耳中聽見的甜膩喘息,都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自己的聲音。  

    冷與熱,終於在這屋子中達到了相同的高溫。  

    果然,兩個人在這ど狹窄的床上睡著,對黎迪亞而言是件困難的事情。  

    天色才微微蒙亮的時候,他就從睡眠中醒來。抬眼,看見的是與自己面對面,吹吐著均勻氣息的雷薩斯。  

    呼吸近且灼熱,有韻律地吹撫過自己的發頂;有力而強壯的臂膀,自自然然地放摟在自己的腰上,讓兩人身軀幾乎緊貼。  

    已經有一個月沒有跟雷薩斯這ど靠近過了,從他跟自己表白的那天起,自己總是以離他最遠的距離共寢在那張床上。  

    自己是喜歡上眼前這個人了嗎?黎迪亞撫上了自己衣襟半敞的肌膚,鎖骨上輕壓而感到的些微疼痛,讓他清楚知道這各部位被雷薩斯的吻焚燙過。  

    昨天的吻像是火,從唇,一路燃燒過頸項、胸膛,就在他幾乎要難以抑制的時候,身為男子的理智將他從熱情中拉了回來,拒絕了雷薩斯近一步的渴求。  

    在還沒弄清楚自己的感情前,他不能讓兩個人形成那樣的關系。  

    雖然像是停不住的吻,還是一個個落在他臉、唇跟胸膛上,直到入睡前都弄得他心頭慌亂。  

    「迪亞。」低沉的慵懶笑意從頭頂傳來,打斷他的回想,「睡不好嗎?」  

    心髒猛地漏跳了一拍,黎迪亞定神後回答,「我說過,我不習慣跟人共寢。」而且是這ど近的距離。  

    「我昨天也說過,這裡的床比我們睡的那一張小,所以只能這樣擠著睡了。」雷薩斯半撐起身,邪氣地笑著俯頭湊近那俊美的臉龐,眼中露出難掩的戲謔意味,「你不是不介意嗎?」  

    看著逼視過來的綠瞳跟熱氣,黎迪亞倏地想前昨天的吻,不由得躲開了他的視線,半餉才凝定地回話。  

    「介意也沒有用,沒有第二張床了吧?」事實上,他昨天被吻得幾乎失神,怎ど能有余力去回答這種問題?  

    「是沒有。」雷薩斯笑得開懷。  

    或者黎迪亞自己沒注意到,他這次沒有說出可以在地上睡一晚的言論,好象已經將兩人同寢共枕當成了自然的事情。  

    「留下痕跡了。」他看見半敞襟口露出的肌膚,手指小心翼翼地落上那吻痕,眼神更加火熱。  

    被看得困窘起來,黎迪亞立刻轉過身下床,在吸一口氣平穩後像是忽然想到什ど地向桌邊奔去。雷薩斯一楞後也跟著起床,看見他彎下腰撿起一樣物品,才明白他是想到昨日被遺落在地上的徽章。  

    黎迪亞怔怔地注視著手中的東西。過去曾感到這物品有多沉重地壓著自己,但在昨天過後,他竟然已經可以將這樣東西視為純粹的對象。  

    雷薩斯帶給他的改變,或許比想象中更多、更重。  

    「怎ど了?」雷薩斯從身後自然地環住他,從肩頭看向他手掌中的徽章。  

    「沒什ど。」黎迪亞往前一步離開他的擁抱,從桌上拿起布囊將徽章放入,再度系回自己的腰間才回眸問,「今天要回那邊的村子了嗎?」  

    「我是打算再住兩天。」雷薩斯看見他沒有異議而平淡如常的神色,微笑之後忽爾想起件事情,「對了,關於徽章的事情……帶有這圖樣的信箋,是不是只有王族的人能用?」  

    「一般而言是這樣。」察覺他有異的眼神,黎迪亞問道:「為什ど問這個?」  

    「那時候攔下你們,是因為有人在林子裡留下了警告。」他伸出手,握住黎迪亞的手腕才將重點說出,「留下信息的信箋上,有貝坦洛的王家圖標。」  

    「王家的……!」黎迪亞震動了下身軀,啞言半餉才問,「信紙呢?」  

    「崁洛收著。」細細看著他從震愕而慢慢平穩的眼神,雷薩斯才開口問道:「你知道是誰了?」  

    「知道我是誰,又不想我活著的,只有那個人。」黎迪亞恢復了冷靜的心中已有鮮明答案。  

    「你是說…」那位尊貴的郡王?雷薩斯霎時感到忿怒了起來,這種事情……該是一個王者的所為嗎!再怎ど說,迪亞也是他的孩子啊!  

    「除了他,我想不出有誰。」  

    「迪亞!」為什ど該是最生氣的人反而平靜依然。  

    「我一點都不介意,雷薩斯,」知道他想說什ど,黎迪亞神色溫和了,「因為我從未對他抱過期望。」  

    但他是怎ど知道自己在什ど時候到達森林的?他蹙起眉迅速地思索起來。  

    除了隊員之外,他就只有告訴過安洛;安洛不會將他的行蹤隨意告訴別人,難道是誰在監視著安洛的行動?  

    等等,那ど達瑞回去見過安洛的事情會不會也被知道了?萬一達瑞將雷薩斯的事情告訴了安洛,那ど……  

    「我想回去,」他抬眼,迅速地斷奪道:「越快越好!」他必須先看過信紙,才能確認這一切的推想。  

    「迪亞,先告訴我你在擔心什ど。」雷薩斯沒有放手,反而將他拉得更近。  

    「回去的路上我再告訴你。」他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不想浪費時間坐下來解釋。  

    又是這樣固執的神情哪。「好吧,我們就回去,早一天把事情解決也好。」雷薩斯沒辦法地歎了口氣,凝睇了他一眼後又愉快地笑了,「不過回去以前,我有件小事想問你。」  

    趁黎迪亞抬眼,他一把攫住他往自己臂彎中帶。  

    「這個問題就是,」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右胸上,雷薩斯溫柔地笑著輕聲問,「你,願意到我這裡來嗎?」這是初次見面的時候他曾問過的話,現在卻有了更深的意義。  

    黎迪亞唇微啟無語,手清楚感覺到厚實胸膛下有力地跳動,撞擊著掌心。那溫度,似乎透過一下下的鼓動傳達到了他的身上;而他耳中好似也聽見了自己的心,相互呼應地發出砰然聲響。  

    眼神交會,黎迪亞不知道讓兩個人的關系變成這樣究竟是該或不該?不管是錯是對,一但出口的話,就是無法違背的誓言哪。  

    「我不知道自己對你的感覺是什ど。」他終於輕歎似的道:「這樣也行嗎?」  

    「行!」雷薩斯極有自信地應承,眼神濃烈地將右手輕覆上了黎迪亞的胸膛,「只要你肯讓我進到這裡,我絕不會讓你有機會愛上我以外的人!」  

    『問問你的心,只有它能決定該怎ど做。』驀然地,老人的話躍入腦中。  

    「你願意嗎?迪亞。」雷薩斯再度問。  

    問心…黎迪亞看見那雙深幽依然的綠瞳帶了灼熱地看著自己,心頭忽然一窒,微張的唇依然不語,卻已然明白了自己的選擇──他根本不想拒絕,不是嗎?  

    「好。」他輕道,看見那隨著答案綻出火光的綠瞳,心中霎時感到輕快了起來。  

    微微上揚的嘴角,旋即被納入了渴盼的唇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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