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大酷刑 第四章
    嚴安生死未卜已有數十日,翠女心裡有似油煎一般的,卻畢竟是一介女流,無計可施,只日日跪在了小周房前哭泣哀求。

    那嚴小周竟是鐵石心腸,身邊的人橫遭慘禍,連話也不多一句,依舊每日裡忙於公務。卻也沒什麼好忙,不過是些瑣碎的雜事。被翠女鬧得煩了,便淡淡道:「你對他情深義重,只自去震南王府鬧事就是了,何苦要來煩我。」

    翠女吃了一驚道:「少爺怎說這等無情的話,嚴安對少爺忠心不二,只看他平日裡兢兢業業的份上,少爺也該去揪他才是。」

    「什麼是該什麼是不該。」小周看了跪在地上的翠女一眼道,「若論該與不該,你這樣來纏主子,便是你做奴才的本份了?」

    翠見他淬玉一般秀美絕倫的一張臉上,全無常人應有的體恤哀憫之情,不覺恨聲道:「奴才也是人!」

    小周道:「人也是人下人。」

    翠女週身一寒:「這人下之人,便活不得了?」

    小周道:「人上人若要你死,你還想活得麼?」

    翠女淚流滿面道:「奴婢如今算是明白了,多年來服侍少爺一場,竟只得了個人下人的名號,連生死都不能自主,與其哪一日讓那人上人來欺凌,倒不如今日就得個痛快算了!」

    小周看她一面哭一面跌跌撞撞的出了門,冷笑一聲道:「生死自主——不當真是癡人說夢!」

    又過了將近半月,全府上下只當嚴安已是個死人了,翠女還偷偷在後院給他燒了許多紙錢。卻忽然有一天夜裡,聽得咚咚的撞門聲,小廝趕過去打開門一看,幾乎當場嚇昏過去。

    這一番鬧將起來才知道,嚴安在震南王府吃了不少苦頭,得到後來,卻也沒人再理他,漸漸的竟連看守的人都撤了,他便尋了個空子偷跑回來。

    小周只淡淡說了一句:「回來就好。」

    嚴安心頭一陣發涼,念及自己待他的一片心,再看他待自己,竟連翠女的十分中的一分也不及,不知不覺就露出了疏離的意思來。

    小周也似不自覺,便如往常一般的支使吩咐他,嚴安也依舊處處做的周到,只是這寒透了的一片心,卻再也補不回來了。

    這一日小周從衙門裡出來,見那小公公福喜早已等在了門口。一臉媚笑道:「嚴大人,皇上有請。」

    小周怎不知道這一遭,是橫豎也躲不過去的。便不再多話,乖乖的隨他從後門進了宮。

    那福喜生性圓滑,專門為各門宮人行那雞鳴狗盜之事,對宮裡的暗門小巷十分熟悉,七扭八拐,竟連人也沒碰上一個,就進得了寢宮裡。

    朱炎明一早便吩咐人在榻上擺了矮桌,布好了酒菜。見小周隨福喜姍姍遲來,正欲行那三拜九叩的大禮,笑了一聲道:「行了,快把那些煩死人的虛禮都免了吧,過來,讓朕好好瞧瞧。」

    小周是從五品文職小隸,平日裡並沒有機會慕見天顏,朱炎明畢竟國來繁忙,一連數月見不著也是不希奇的。小周膝頭剛一沾地,便被朱炎明一把拉進了懷裡,撫著他臉頰笑道:「瘦得多了,是不是朕不去看你,便連飯也吃不下去了。」

    小周為官多年,深知這天威難測的道理,前一瞬間還是和風細雨,忽爾就能變成雷霆暴怒,他說他笑他喜他怒,空不得你半分置疑,只淡然說道:「多勞皇上掛懷。」

    朱炎明卻是難得的好脾氣,狠狠親了他一下,笑道:「每月那數十兩的奉銀竟連朕的一個人都養不胖,抱起來還真是硌手。」

    其實小周瘦而不露,骨肉均亭,手指摸上去,幾乎有溶入肌膚裡的錯覺。他膚色玉白,一場情事下來,儘是青紅交錯的痕跡,越發引人遐思。

    朱炎明手勁奇大,最喜歡把他布娃娃似的抱在懷裡用力揉搓,他本是頂頂怕痛的,又不敢叫,只蹙了眉頭一味的隱忍,那一時間臉上的表情,真真是可憐可愛到了極點。

    朱炎明銜了一口酒喂到他嘴裡,眼睜睜的盯著他嚥了下去道:「再長些肉抱著就更舒服了,你說是不是?嗯?」

    小周哪裡好說是或不是,被他搖的頭昏腦漲,只好應道:「皇上說是就是了。」

    朱炎明忍不住笑起來,摁過他的臉猛親一氣,小周被他弄得氣都喘不過來,想別過臉,卻又擰不過他的力道,幾番僵持之下,幾乎又要哭了出來。朱炎明卻放開了他,手伸進衣服裡去解他的褲子,小周反射性的抓住了褲頭,朱炎明正滿腔慾火,平日裡又被宮人奉迎慣了,哪見得這架式,立刻反手摑了他一記耳光。

    小周臉最不禁打,一掌下去,幾乎透明的臉頰上立刻浮起五個血印。朱炎明又有些心疼,伸過了手去,小周下意識的往後縮了一下,朱炎明道:「別怕,我不打你就是了。」

    掰過他的臉看了看,倒也沒什麼大礙,只是那五個血印子在他白的雪一般的肌膚上,著實有點嚇人。朱炎明輕輕替他揉散淤血,難得見他畏縮不敢言的樣子,心頭又是一陣火起,忍不住將他翻轉過來,一把扯下了長褲……

    ***

    刑部事務交接小周都是極熟悉的,所以並沒有費多少周折,負責這件案子的人本來是司馬蘭成,折子也是他遞上去的。都是熟人,交待起來也自然方便。

    關押在牢的兩名人犯,一名張三,一名李四,一聽即是假名,然而刑訊多日,也不過就問也這點東西罷了。

    那司馬蘭成便向小周道:「嚴大人您是知道的,從西華門往永和殿至少要一盞茶的功夫,這還是說輕車熟路,走小道暗門,而這兩名賊犯,在西華門擊昏太監換了衣服,逕直趕向永和殿伏擊聖上,中間只隔了一刻鐘而已,若不是聖上武功蓋世,真真要著了這兩個狗賊的道兒。」

    小周道:「大人的意思,卑職明白,只是此中手段難免過激,還望大人迴避才好。」

    司馬蘭成笑道:「那是自然的,嚴大人只管放手去做,只留他們一口氣待秋後問斬就是了。」

    小周若有似無的笑了一下,便隨著獄卒進了天牢。

    那兩名人犯被高懸在半空中,只聽得牢門吱呀一聲響,黑胖高大的獄卒身後,已站了一名少年官員,驟眼望過去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身形略顯嬌小,墨綠色的官服襯著淬玉似的一張臉,烏黑的眼珠幽幽的綻著冷光,眉心間突兀的生了一顆痣,嫣紅如豆,不禁令人憶起此物最相思的名句。

    那左首一人哈的大笑了一聲道:「大明朝果真無人,降服不了我們兄弟,索性弄了個女人來誘招!」

    卻見那少年官員也不惱怒,手攏在袖子裡,有幾分畏寒的意思,面色平淡,波瀾不興。那名叫張三的犯人不覺心頭一驚,再細看過去,這人面相雖嫩,卻是進退得宜,安然自在,顯然是見慣了大場面的,而那眼中冷冷的一簇幽火,更不是弱冠少年應有的睿智。一時也堪不透他的底細。

    小週四下裡看了看,牢中難免有潮濕難聞的血腥氣,那兩名人犯高懸於空中,雖強作鎮定,但熬刑多日,已露出了疲憊難堪的神態。便吩咐獄卒將他們放了下來。

    那兩人也不知他打的什麼主義,右道處的李四狠啐一口道:「狗官,要殺便殺,哪來的這麼多花活!」

    小周細看這兩人,張三魯莽高大,而這李四則異常纖瘦。牢中慣例,一向是要撿軟的下手,李四身上的傷便要重那張三許多。小周淡淡身向他們道:「你我各為其主,有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張三李四目瞪口呆。半晌,張三才哈哈大笑:「你這人也真是逗趣!」

    小週身那獄卒道:「好酒好菜且先款待著,莫要委屈了他們,過些日子我再來提審。」

    那獄卒應了一聲,便將小周送出了門。

    這一走便是半月,那張三李四鬼門關上滾過一遭,本已抱定了必死的心思。哪料到這少年官員幾句話,著實讓他們過了幾天舒服日子。

    司馬蘭成也堪不透小周的用意,偷偷向皇上密折稟報,朱炎明卻笑道:「只隨他去就是了。」

    到十六日上,小周才在天牢露了面,卻未著官服,卸了雪白的狐裘大氅,裡面是一件蘇緞織造的白緞袍,越發襯得人美如玉。

    那張三李四看他一副貴公子的派頭,不自覺得便透出了幾分輕蔑之意。

    小周也全不理會,坐在紅木製的太師椅上,噙著茶水淡淡問道:「兩位可想清楚了麼?」

    張三笑道:「老子想你想得緊呢,弄出這麼多的噱頭來,莫非是想給兩位爺樂上一樂?」

    獄卒臉色一變,上去狠踹了他一腳。小周卻微揚了手道:「看兩位言行舉止,明明就是江湖中人的做派,正所謂俠不犯官,官不涉俠,兩位突發奇想來行刺聖上,必不是無意之舉吧?」

    張三大笑道:「老子就是想宰那狗皇帝的肉吃,你又待怎的?」

    小周歎了口氣道:「食人之祿,忠人之事,如此,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那張三李四早已在心中把他看了個扁,全不在乎的一甩頭:「有什麼了不得的手段,儘管使上來就是!」

    小周習慣性的攏了手,看向張三道:「鞭子火鉗烙鐵夾棍這些東西,實在有失風雅,我是個讀書人,也見不得那些血肉橫飛的場面,今日就依我的意思,換些新鮮的玩意如何?」

    他雖是商量的口氣,那獄卒早已把兩人吊了起來,習慣性的要拿李四來開刀,小周卻攔了他道:「這位大俠身形文弱,怕是挨不得刑訊。」

    獄卒看了他一眼,心挨不住那才是正理,若刑他數日也刑不出個所以然來,豈不是白費工夫?

    但也不敢違逆小周的意思,在張三腳下放了兩枚鐵鑄的燭台,點上燭火,聽得小周道:「如今這世上的女子,皆以纏足為美,走起路來搖曳生姿,世稱三寸金蓮,我們今日也讓張大俠嘗一嘗這步步生蓮的滋味!」

    獄卒便將吊繩一放,鐵燭台從張三腳心一貫而過,直插腿骨間,那張三慘叫聲幾乎掀翻了屋頂。小周道:「這就受不得了?」

    幾個獄卒在地上鋪下白布絹,強扯著張三一步一步踏過絹面,如注鮮血頓時留下十數道血痕,那張三一步一聲慘號,幾乎不成人聲,連強壓著他的獄卒手都在抖,小周卻微笑道:「女子初夜都要驗紅,這也是同樣的道理。」

    張三整個人委頓在地,小周走過去,拾起了那十米多長、血痕淋漓的白絹道:「這個東西,是我替張大俠收著呢,還是你自己留以做念?」

    張三喘息著張開了一條眼縫道:「狗官——有種就殺了老子!」

    小周向李四道:「你看,這這兄弟如此不識時務,哪裡怪得了我?」

    李四早已駭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小周向他微微一笑,他便整個人都縮成了一團。

    小周道:「今日就到此為止,你們兩個好好想一想,若想得通了,就叫牢頭來靠訴我,想不能呢,明天我們接著玩兒,明天玩什麼呢?」

    他思忖半晌,拍了拍手掌道:「想到了,這個名目,就叫做無孔不入,真正有趣,只盼兩位還是不要招的好。」

    當晚司馬蘭成向皇帝秘報道:如此酷刑,臣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這位周大人的手段,實在讓臣汗顏。

    朱炎明輕歎道:「這人的嗜好也真是古怪!」

    轉日將近傍晚的時候,小周才又進了牢門,卻又換了一件淡杏色的錦袍,束了抹額,眼含春色,噙著一抹淺笑道:「兩位俠骨錚錚,一定是還沒有想清楚吧?」

    那張三腳心處尚插著燭台,一夜間人形已褪,面色慘灰,蓬頭亂髮,卻仍硬生生的罵道:「我日你八輩子祖宗!」

    小周微笑道:「咦,張大俠有奸屍的嗜好麼?」

    略一拍手便有獄卒提了一隻鐵箱上來,隱隱聽得鐵箱中悉索亂響。小周十分優雅的豎了手指道:「海南有蛇名郢,最喜鑽洞,有一次我與人打賭,說這人身上到底有多少個洞呢?今天我們就不防來數一數。」

    兩個獄卒架起張三將他剝了個精光,丟進了蛇箱中,那蛇毒牙已拔盡,一聞到熱烘烘的人身氣味,立刻一擁而上,張三驚駭欲絕,慘叫著想爬出箱外,那些蛇卻早已將他死死纏住,從他口中鑽了進去,他用盡全身力氣拽出一條,就有另一條又鑽入口中,下體被蛇群打開,肛門,耳洞,以至鼻孔,無一不被大大小小的蛇擠入,張三駭極慘叫,卻已叫不出聲來。

    那李四和眾多獄卒已被眼前情形嚇得目瞪口呆,小周卻看到什麼心愛之物似的,目光溫柔的幾乎要滴出水來。

    李四終於忍無可忍的尖叫:「我招,官爺,我招就是了!」

    小週一向端正自持的臉上,卻浮起一絲艷極的淺笑:「忙什麼,如今我卻不急了呢。」

    李四叫道:「官爺,官爺,饒了我們吧,是韓貴……」

    小周忽爾打斷了他道:「寒天凍地的,你口齒也不清楚了麼?」

    李四怔了一怔:「沒這……」

    他本想說沒這回事,小周卻道:「梅……原來是梅……梅什麼呢,你莫要怕,就算是朝中一品大員,做出行刺皇上這等罪大惡極的事情來,也不怕搬不倒他。」

    那李四卻也是個聰明人,一聽這話,立刻打蛇隨棍而上:「正……正是那梅大人!」

    小周斂了笑容道:「大膽李四,你胡說些什麼,梅笑樓梅大人貴為刑部侍郎,也是你誣陷得了的?」

    李四叫道:「絕非小人胡說,正是梅大人為小人畫出永和殿的通途,小人才能一路尋來!」

    小周直起身子微蹙了眉頭道:「梅大人一向忠君愛民,怎會做出這等喪盡天良之事?」

    李四道:「官爺且想一想,若不是有人內應在,我們一介江湖人,又怎能如此明瞭宮中的路途?」

    「話雖這樣——」小周思忖著道,「事關重大,要速速稟報皇上才是!」

    司馬蘭成一聽到人犯已招認的消息,早已飛奔至宮中秘報。朱炎明聽了失笑道:「越弄越不像樣子了。」

    司馬蘭成跪伏道:「皇上,這兩個毛賊本不成氣候,諒他們也弄不出什麼花樣來,可嚴大人這般——」

    「是,朕也知道,不過是送他兩個人哄他開心罷了。」朱炎明又氣又笑道,「這人一天不生事,一天也安寧不得,真是一分好臉色也不能給他,罷,此事由朕而起,就由朕替他擺平了吧。」

    說罷換了輕裝,只帶了司馬趕往刑部大堂。

    ***

    卻說刑堂之上,小周讓李四簽字畫了押。他兩日內兩進公堂便將之口緊如鐵的人犯翹開了牙關,此中厲害,讓那見慣了大場面的獄卒也遍體生寒,四下裡傳得沸沸揚揚,只說這位嚴小周嚴大人,委實非人也,是萬萬惹不得的。

    嚴小周收了供狀細細觀摩半晌,頗有些意猶未盡的意思,但人犯已招,再弄不出什麼事端來,只好將供狀塞進衣袖裡,準備進宮稟報。

    走到刑部大堂門口,忽然間眼前一花,耳聽得一人脆生生的喝道:「狗官,你如此折辱於人,卻生的什麼心腸,今日我定要替師哥將你這顆心挖出來看一看!」

    還未看清來人,那長劍已然穿胸而過,小周只覺得胸口間一陣巨痛,那人的臉在眼前一閃,赫然竟是華陽殿的韓貴人!

    韓貴人一招得手,向四周駭成了人偶般的眾人冷笑道:「師哥為我受辱,我因他而死,天道循環,死亦不惜!」

    說完橫劍在頸,一道血箭直噴黃土!

    正從宮中趕來的朱炎明見此情形,三魂六魄都要駭飛出去,撲過去一把將小周抱在懷裡,拚命的搖著他道:「嚴小周,你給朕醒過來,你要敢死,朕殺你全家!」

    四周官員一嚇再嚇,嚇得臉上根本沒了表情,只見一向嚴謹苛刻的當今聖上,半跪在泥土中,抱了嚴小周幾乎要哭了出來。

    司馬蘭成也了一頭冷汗,拖著朱炎明的手臂道:「皇上、皇上且請節哀,嚴大人因公殉職,確實理應表彰……」

    「殉你個鬼職!」朱炎明回手抽得他退後十幾步,跌坐在地上,厲聲喝道:「傳御醫,快傳御醫,今日他若死了,你們在這裡的一個也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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