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過了幾天安生日子。小周腳上的燙傷也大都痊癒。去刑部述職的前一日,朱炎明差人送來一又簇新的朝靴,登在腳上,大小也正合適。
小周跪謝了聖恩。那小太監一走,嚴安便鬧著要把靴子扔了出去,小周攔了他道:「逞這一時之氣,卻又有何益處。」
嚴安怒道:「少爺,我是越發的不懂你了,你若是喜歡他也倒罷了,偏又沒那份意思,這般處心積慮,卻又為的是什麼?」
小周淡淡道:「我就是喜歡這樣,你又管得著麼?」
嚴安一時語塞,半晌才道:「我只怕少爺害了自己。」
小周卻道:「你只看好你自己就是了。」
轉天五更時分便起了身,嚴安和翠女二人服侍他穿上官服靴子,一路送到門外。
朝廷裡對官員所乘的轎子也是有極嚴明的規定的,二品以上方可乘坐八抬大轎,而刑部府首一職官不過五品,小周又一向淡薄不喜張揚,那兩人抬的青呢小轎就份外顯得寒酸了。
數日不曾到任,各地報上來的信函文書積了滿滿一書案。小周靜下心來細細做了分類,又一一拆解過目。這份差使極磨人性子,待那小山似的文書略見了眉目,已經是晌午時分了。
小周抬起頭來揉了揉眉心,畢竟是大病初癒,這一番勞作下來,仍覺得有些氣短。
小周站起身正欲活動一下手腳,不經意間,卻碰到掉了旁邊一名同僚桌上的信件。那人即刻軒了眉道:「怎的,這可真是歇成大少爺了,看我們這些苦哈哈做事的人不順眼?」
小周道了一聲對不住,便彎腰拾起那文件放在了桌案上。
那人卻冷笑了一聲,他一早便看小周不順眼,又仗著新近攫升的刑部侍郎梅笑樓是他嫡親堂兄,行止間難免就帶了幾分張狂,卻見他一屈手指,就將桌上的文書又彈了下去:「還要勞動嚴大人了。」
小周默不作聲的又低下了頭,手指剛一觸到那薄薄的紙張,卻赫然發現上面多了一隻靴子。小周微仰了臉,看那人滿面笑容說道:「嚴大人小心些,這可是兩江總督文含珠文大人向咱們雲大人問安的貼子,若是扯壞了,嚴大人你可擔待不起。」
小周便不再出聲,只等在那裡靜靜的挨著,那人正在得意間,忽聽有人喊了一聲笑卿兄。回頭就見一三旬上下的男子一撩官服跨進了門檻,圓胖胖的一張臉上儘是笑意:「笑卿兄你看,這便是十二樓上那位保雲珠姑娘的……」他話未說完,卻被屋裡的情形弄了一頭霧水,「這……你們這是……」
梅笑卿道:「蘭成兄好福氣呢,我與這位嚴大人共事多日,也不曾見他如此卑躬屈膝,竟讓蘭成兄撿了個現成的便宜。」
那名還司馬蘭成的男子看了小週一眼,便急急的拽開了梅笑卿,拾起了地上的文書連聲笑道:「嚴大人,兄弟間開個玩笑,不知輕重,嚴大人你可千萬不要計較。」
梅笑卿聽得大怒,正欲開口,卻被司馬蘭成一把揪到了身後:「笑卿他年輕不懂事,還要靠嚴大人多多點醒。」
小周緩緩直起身,面上毫不改色,只是眉心間那顆痣紅的越發鮮亮奪目:「司馬大人哪裡話,梅世兄年輕有為,日後要靠世兄多照顧才是。「
梅笑卿氣不打一處來,在司馬蘭成身後剛一露臉,便被他強行拖到了屋外。
梅笑卿跌跌撞撞隨他走了幾步,甩開了他的手道:「蘭成兄,你這是做什麼,難道你還怕了那個陰陽怪氣的小子不成。」
司馬蘭成苦笑:「笑卿兄,你莫要怪我說話難聽,你畢竟不是正科班出身的士子,又一向有笑樓兄庇護,哪裡知道這官場中的險惡。」
梅笑卿卻不服氣,氣哼哼的嚷道:「旁人也到罷了,這嚴小周白人一個,卻有什麼惹不得?」
司馬蘭成也被他激起火來:「我也就是看在你我兩家世代交好,我又與你兄弟二人一併長大的份兒上罷了,你道這嚴小周是什麼人,兩江一代名震士林的才子,當今聖上御筆欽點的探花郎,巴巴的到這裡來做一個文書……」
梅笑卿惡聲道:「是,我知道他才是那正科班出身的,只可惜皇上不疼他,他便是李白重生,杜輔在世,也注定要埋沒在這一攤子的廢紙爛張中了。」
司馬蘭成強壓了火氣道:「你才在官場中混了幾天就輕狂成這個樣子,當初嚴小周官至大理寺呈——」
梅笑卿打斷了他道:「那也是當初!」
司馬蘭成道:「我看你是越發的不知死活了,你道他是為什麼才被皇上一貶再貶,把一個一品大員生生降至了從五品?」
梅笑卿冷笑道:「我倒管他,只要他如今不在那位子上,就不要做出一副令人作嘔的嘴臉來!」
司馬蘭成道:「嘔死你也得受著!」
梅笑卿拂袖道:「老子偏不受他那個鳥氣!」
司馬蘭成一把拉住了他道:「罷罷罷,索性我把緣由與你說個清楚,也免得你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梅笑卿長身一揖道:「如此我可要洗耳恭聽了。」
司馬蘭成也懶得與他計較,壓低了聲音道:「這還是林昌沐陽府的一樁冤案引起的禍端!」
那梅笑卿竟是個頑童性子,一聽「冤案」「禍端」,頓時就來了精神,道:「這卻是從何說起呢?」
「其實是全不相干的兩件事,沐陽府有一出了名的賢惠媳婦,夫君早亡,又薄有些姿色,便被當地一名無賴看在了眼裡,幾次逼婚不成,心懷惱恨,竟在雞湯裡下了毒藥欲害她死命,哪知這媳婦純良至孝,把一碗雞湯盡數倒給了婆婆,以至婆婆七竅流血而亡!」
梅笑卿張大了嘴道:「那她豈不是要冤死?」
「正是如此。」司馬蘭成道:「行刑那一日,媳婦指天罵地發下毒誓,如若她確實冤枉,就讓週身鮮血濺上六尺白幡。」
梅笑卿驚道:「果然應驗了麼?」
司馬蘭成點了點頭道:「果然應驗!」
梅笑卿道:「莫非這樁冤案正是嚴小周主審?」
司馬蘭成道:「若是如此,卻也不必畏他如虎了。」
梅笑卿道:「這話卻要怎麼講?」
司馬蘭成道:「竇氏一案震驚朝野,當時的奉車都衛白輕雲以為血濺白幡委實新鮮,便此事細細說與嚴小周,哪料卻只得了他一句『不過是行刑官的小把戲而已』,那白輕雲年輕氣盛,便與小周打賭,若他能讓此景重現,就輸他宅院一座。」
梅笑卿眼珠子幾乎掉了出來:「這種事也賭得?」
司馬蘭成冷笑道:「有什麼賭不得。那嚴小周利用手中職權調出大牢死囚,讓行刑官一連砍了十五個腦袋,也沒能讓鮮血濺上白番,直到砍到第十六顆,嚴小周冥思許久,終於想出了一個法子。」
梅笑卿忙不迭的追問:「什麼法子?」
「便是將人週身埋進土裡,再以利猛力平砍,必然會將鮮血倒濺!」
梅笑卿聽得兩眼發直,司馬蘭成拍了拍他的肩頭,他才啊的一聲驚跳起來。司馬蘭成道:「此事做的固然機密,但卻瞞不過皇上的耳目,尋了個空子竟將白輕雲亂棍打死,可那嚴小周呢——」
梅蘭卿呆怔了半晌,忽然大聲叫道:「他——」
司馬蘭成掩住了他的嘴道:「你道他白人一個沒人撐腰,殊不知給他撐腰的,正是這天底下最最惹不得的那個人,如此——你可明白了麼?」
梅笑卿卻似三伏天裡被人當頭澆了一盆冷水,連牙關也在咯各作響:「多謝司馬兄提點。」
「謝我並沒有用處,日後做人,萬萬處處收斂,自己要小心自己才是正經。」
梅笑卿點了點頭,卻又忍不住問道:「只是——像這等事,蘭成兄卻又是怎麼知道的?」
司馬蘭成輕歎道:「官場中另外一條不成文的規矩便是——不該你問的事,就千萬不要開口亂問。」
梅笑卿被他一番話說得志氣全無,揮了揮手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許,倒不如回家做我的大少爺。」
司馬蘭成笑道:「只盼你做得了一輩子大少爺。」
梅笑卿躡手躡腳的回到屋裡,再看嚴小周,只覺他臉色沉也沉的有道理,性情冷也冷的全是門道,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無不令人毛骨悚然,從此再不敢去尋尋滋事。
小周對此卻渾然不覺,仍是一板一眼,規規矩矩,毫無逾越之處。
眼見積存多日的事情也打點的差不多了。這天便向衙門裡告了假,準備先行一步。走到大堂門口,猛見一道黑影撲了上來,二話不說便跪倒在他面前,抱住了他的大腿哭叫道:「少爺,少爺,快去救救嚴安吧,他被鎮南王府的人抓去了。」
小周垂道看了她道:「平日裡慣得你們無法無天了,竟連鎮南王府的人也敢去招惹。」
翠女急得嘶啞著嗓子叫道:「少爺,委實怪不得我們,是他們王府中人……」
小週一腳踢開了她道:「天渭皇貴,怎會跟你們幾個下作的奴才計較,還不快快;回府,別在這裡給我丟人現眼!」
翠女跟在他身後跪爬幾步,哭著喊道:「少爺,你只念在嚴安一片忠心的份上救他一命,他……他已快被他們打死了……」
小周腳步微頓,卻終於還是一拂衣袍,大步走開去。
卻原來翠女與嚴安一向交好,時不時會求他帶些胭脂水粉,這一日趁小周不在府中,便隨著嚴安偷偷溜了出去。翠女生的十分美貌,常常會被街頭無賴調戲,只仗著嚴安粗通武功,才能次次化險為夷。所以翠女也並不把那些凳徒子放在眼裡,只道嚴安能兵來將擋,哪知這次這幾個人,竟是異常凶狠,只將嚴安按在了土裡暴打,翠女在旁邊苦苦哀求,那些人卻毫不理會,拖了嚴安便走。
旁邊有一名素衣男子咦了一聲道:「這可不是鎮南王府的人。」
翠女便一路跑來報信,哪知嚴小周不但不念及主僕之情,還頗有幾分怪罪的意思,翠女越覺委屈恐懼,連哭帶爬,人竟昏倒在半途中。
卻說那點破凳徒子身份的素衣人,正是當朝一品,隸部尚書景鸞詞。他為人一向端正溫厚,最見不得這班仗勢欺人的奴才,又知道嚴安是小周府上的人,平日裡也打過幾次照面的,便決心為這事到鎮南王府走上一遭。
景鸞詞深知這位出了名的糊塗王爺,卻實在並不是個糊塗人,御下幾近嚴苛,倒與當今聖上有幾分相似,卻不知為何竟讓家奴張狂到當街搶人的地步。
景鸞詞進鎮南王府是連通報也不要的,逕自尋到了南院寢室前,青天白日,就聽得那屋中一片淫聲浪語,景鸞詞是個正經讀書人,哪見過這等陣仗,臉早已紅的透了。站在門外半晌,也不見那聲息稍歇,便提高了聲音咳了一聲:「王爺。」
許久不見回聲,景鸞詞厲喝道:「王爺!」
屋裡頓時有人哎喲呼痛,接著便是乒乒乓乓的摔盆砸碗聲,不到一刻鐘的功夫,那鎮南王已提著褲子竄了出來:「小……小景……」
景鸞詞見他裸著上身甚為不雅,便掉轉了目光道:「王爺公務如此繁忙,卑職著實不該前來打擾。」
他半句話還未說完,鎮南王已八爪章魚似的掛到了他身上:「小景,你終於肯來看我了,讓王爺我摸摸,瘦了沒有,哎喲親肝小寶貝,可想死個我了……」
景鸞詞哭笑不得扯開了他道:「王爺請自重,今日卑職前來——」
「是為了公務嘛。」朱炎旭不以為然的拖長了聲音,正欲又撲上去,卻被鸞詞一手打開來,「好吧好吧,且說說看,又有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景鸞詞便把前因後果細細說明,朱炎旭卻聳聳肩道:「小景這心思還真是花俏,什麼人都要惦記。」
景鸞詞哪料到自己一番好心夫勸竟得了這麼句狼心狗肺的混話,一時氣血上湧,揮了揮手道:「罷罷罷,我卻來找你說些什麼,只逕自寫了折子奏明皇上才是正經。」
朱炎旭好不委屈的低聲道:「便是皇上的意思,你去稟他,他還不知道要往哪裡偷笑呢。」
景鸞詞大吃一驚道:「皇上又何苦跟一個奴才過不去,若有冒犯天顏之處,只需一道旨意……」
朱炎旭趁他分神之際,猛然又撲到了他身上道:「好人,你只讓我睡一晚,遂了我的心願,便是再大的事情我也告訴你。」
景鸞詞越發驚悸,擋開了他的手道:「你胡言亂語些什麼,我也不問了,只當我沒來過。」
那王爺卻攔在了他身前道:「來了便是來了,怎麼還當沒來過,拉出來的屎還能坐回去不成?」
景鸞詞聽他言詞粗俗,忍不住苦笑道:「王爺總有天大的道理,我們小老百姓哪敢與你說道,橫豎是我的不對,我不與你理論就是了。」
朱炎旭道:「話卻不是這麼個道理了,我一心想著,敬重你,愛慕你,卻又有什麼不對,你只把我的一片真心踩在腳下,讓我如何能不惱恨。」
景鸞詞只覺得一團亂麻撲面而來,與這個人講什麼都是講不清楚的了:「王爺,你只好好看看景某人,堂堂一七尺男兒,你卻把我當什麼。再說我今年已是二十八歲了,王爺便是貪圖男色,也實在不該把心思用在卑職身上。」
朱炎旭道:「我只愛你,那些軟爬爬的小官本王還看不上眼呢。「
說著話就又涎下了臉,一用攬了他的腰,一手伸進他衣服裡亂摸。景鸞詞也有些急了:「你看看這……這……這成個什麼體統!」
朱炎旭在他臉上亂親一氣,嘻笑著道:「體統這東西,本就是用來騙人的,你倒沒聽過?孔孟道,周公禮,只把枷鎖套布衣,到你我這步田地,還講的什麼體統!」
景鸞詞說也說不過他,打又全不是他的對手,只拚命掰開了他的手道:「我只躲你遠遠的就是了。」
朱炎旭卻越發抱緊了他道:「好人好人,我與你說笑的,你不要生氣,反正來也是來了,倒不如在府裡住一晚再走。」
景鸞詞瞪大了眼道:「王爺卻說的什麼胡話,就你這副樣子,我也敢住得?」
朱炎旭抱著玉樹臨風般的一個妙人兒,只覺得渾身燥熱,心頭火起,竟胡亂的去扯他的衣服,嘴裡低聲嚷嚷:「當初你也不住得好好的。」
景鸞詞氣道:「當初王爺也沒色急到要上男人的地步。」
朱炎旭一聽這話,忍不住回手扇了自己一個嘴巴:「你這畜生!」
景鸞詞見他這一掌下手頗狠,只道他終究是有了些悔意,便說道:「王爺也不必如此自責,以後改了,也就是了。」
哪知朱炎旭咬牙切齒的恨聲道:「這大好的機會不動手,竟讓送到嘴邊上的肉也飛了!」
景鸞詞氣的眼前一黑,一腳踹開了他道:「先前我只道王爺是真男兒,大丈夫,不惜傾心相交,哪知你……你……你……」他一連你了幾個你字也沒你出個所以然來,只恨得玉面飛紅,轉身欲走。
朱炎旭看他是真的惱了,也素知他心腸雖軟,卻是個剛正不阿的脾氣,只怕這一次是當真得罪了他,情急之下無計可施,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抱住了他的腿:「景哥哥,好人,你萬萬不要惱我,我以後再不敢了……」
景鸞詞被他鬧得面紅耳赤,甩了幾次甩不開,不由得氣急:「你這人怎麼如此疲賴!」
那朱炎旭也絲毫不覺得難為情,嬉皮笑臉的說道:「龍生九子,我便是最不成氣的那一個,只有景哥哥你肯憐惜我。」
「憐惜你?」景鸞詞倒吸一口冷氣,低下頭瞪他半晌,他也斂了笑容,正色望向他。景鸞詞心頭一震,正欲別過臉,卻聽一人輕聲笑道:「喲,這是演的哪一出啊?釣金龜還是送鳳冠,真真讓人大開眼界。」
景鸞詞頓時臉色煞白,兩個人只顧胡鬧,卻忘了那屋裡本還有朱炎旭的一名愛妾,此時穿戴整齊,俏生生的扶了頭站在門口,笑了一笑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景大人哪,我家王爺說,皇上常以諸葛武候的名讚你『鞠躬盡瘁,死而後矣』,今日一見,當真是名不虛傳哪!」
景鸞詞只覺得這女子言詞鋒利如刀,割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忍不住退後一步,掙脫了朱炎旭的手。
那朱炎旭卻是自小讓人奚落慣了的,什麼混賬話沒聽過,臉上毫不變色,站起身來撣了撣身上的土,向那女子笑道:「叮噹兒,人人都說你有才,我卻頭一次見識到,這兩句話著實說得妙啊。」
景鸞詞愧不可當,人家夫妻兩個調笑不已,他一個堂堂宰相,卻橫在中間是做的什麼。更何況,這等事要是傳了出去——景鸞詞微一咬牙,真恨不能一頭在牆上撞死!
朱炎旭向那叮噹兒招了招手:「本王看你妙語如珠的份上,且賞你一件東西。」
叮噹兒施施然走過來,福了一福道:「謝王爺賞,只是今日撞到這等事,不是妾身的錯,日後兩位親熱,還要找個避人的地方。」
朱炎旭本想一掌斃她滅口,聽她這七竅玲瓏的一番話,竟是心頭發虛,下不去手了。
那叮噹兒看了景鸞詞一眼,冷笑一聲道:「今日我為你橫死,他日必找你索命!」
說罷飛起了身子,蝴蝶似的撲到了雕樑畫柱之上!
景鸞詞驚呼一聲,雙腿一軟,竟跪撲在泥土裡。
朱炎旭忙扶了他道:「小景,你不要自責,這算不得什麼,她若敢來找你,我替你著就是了。」
景鸞詞掩面道:「你還要害多少人才算甘心?」
朱炎旭道:「這世道本就是如此,你不害他,他便要來害你,倒不如先下手為強,斬草除根!」
景鸞詞一時無語,被朱炎旭擁在懷裡,只覺得心頭空空,前景茫茫,一種幽恨之情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