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戀愛日記 第五章
    從日本抵達台灣,再轉國內班機回到南部,等出租車將我們送達魏翔家門口時,都已經大半夜。

    我付了出租車錢,抱昏睡中流著口水的奈奈下車,魏翔一個人提了四包行李外加一箱我買給阿爸的免稅洋酒,看來還挺輕松愜意地踏著樓梯往上走去,似乎不怎麼重的模樣。

    他從隨身行李中掏出家門鑰匙,打開門亮起電燈,跟著招呼我進去。

    “二樓是客廳,三樓才有客房。”關上門,他走在前頭,穿過客廳往三樓去。

    他幫我開了客房的門,而後將我和奈奈的旅行箱放在角落地板上,說:“這裡你以前住過,記得嗎?”

    “不記得。”我還是那句話。

    將奈奈放到床上,夜都深了,我也很累,但魏翔卻仍是站在門口不走。

    “還有事?”我問。

    “我的房間就在你對面。”他指指那間房的門板。

    “知道了。”

    “你隨時都可以叫我沒關系。”他說。

    “嗯,我要睡了。”

    “那晚安。”他點點頭,有些不捨地關上我的房門。

    也許他還想和我多說些話,但我覺得我們這陣子說的話已經夠多,沒其它內容可以繼續談下去。

    而且每回一看見他那張笑得苦澀的臉,我就想別開自己的視線不去看他。

    躺上床閉起眼睛休息,努力地想把他的面容從腦海中移除,好不容易聚精會神將思緒移到別的地方去,睡意卻給搞得全數消失。

    又坐起身來,看著黑蒙蒙的肩間發呆,我轉開房裡的日光燈,端詳這個魏翔口中我曾經住過的房間。

    看起來便像一間客房,床、衣櫥、梳妝台、一扇窗、一間盥洗室,干淨整潔得很,沒有其它多余的裝飾。

    衣櫥、床邊和門邊有著細碎的傷痕,我走過去撫摸那些像是被刀子砍過的痕跡,心裡有股異樣的感覺。

    似乎我真的在這裡生活過,而這些刻痕是某種特殊的印記。

    “兔子……”或許是兔子。輕聲笑出來,因為我想起只有兔子會拿菜刀砍東砍西。牠對什麼都看不順眼──除了牠的飼主草莓以外。

    從行李中拿出草莓的日記本,我坐在梳妝台旁,用藏在書皮夾層裡的鑰匙將鎖打開,深吸了口氣做好准備,由第一頁開始翻閱,讀起那些曾經屬於草莓,而如今已屬於我的過往。

    日記翻了幾頁,看了些不關緊要的瑣碎事情,敲門聲在這個時候響起。

    魏翔開門進來。“我看見你房裡還有燈光,我煮了泡面,你要吃嗎?”

    日記裡的草莓剛提到認識魏翔的經過,原來他是被佐彌在同志酒吧釣上的。

    八年前,他才十五歲。我有種青筋突然爆掉的感覺,以前的我居然誘拐未成年少年。那根本是犯罪。

    我看了睡得正熱的奈奈一眼,點頭隨做下到二樓客廳。

    他瞧見我正在翻草莓的日記,顯得神色自若地,我以為他會稍稍緊張或詢問一下我目前的感覺,但他始終沒有。

    端來了碗奇怪泡面,泡面裡頭有散蛋和黑瓜浮著,熱呼呼的湯頭既甜又鹹,用爐火煮的面條比泡開水來得Q,我嘗了一口覺得味道出乎意料地不錯。

    魏翔播放VCD,跟著往我旁邊坐下,盯著電視瞧。

    “這麼晚了還看電視,不怕吵到睡覺的人嗎?”我說。

    “我轉小聲點。”他隨即調低音量。

    “我是怕你吵到你姊跟阿貴。”我記得魏翔和阿貴夫妻同住。

    “哦,他們不在家,上北部籌備新店去了。”

    影片開始正式播放,我邊吃面邊瞄電視畫面,但看到一半入了迷,碗就直捧著眼睛只盯住前方,緊張得連剩下那三分之一碗都忘記吃。

    “砰──”的一聲,電視畫面演出血淋淋的鏡頭。

    “腸、腸子──”那個被開膛剖肚的人被主角以詭異的方式從圖書館陽台推下去,重力加速度下,肚子裡面的東西全掉出來,剩下部分一小節的腸子垂在他身體外,隨著吊繩的搖晃而擺動不停。

    電影裡的日本人驚叫著,我一只手也抓著魏翔的衣服,眼睛瞪得比電影裡受驚的演員還大。

    魏翔把我手中的碗拿下來放到桌上,我沒理會他做些什麼,接下來的時間都靠著他,觀看這部超級惡心但又讓人移不開目光的血腥VCD。

    “你好象很喜歡看影片。”魏翔問。

    “別吵!”我制止他在我耳朵旁邊說話。那個女探員快要找到主角了。

    魏翔低頭湊進我的嘴,在唇邊吻了一下。

    我用力將他亂七八糟的鳥窩頭打開,正精彩的地方卻被他的頭擋住,這讓我眉頭都皺起來了。

    隔天下午睡了個飽醒來以後,魏翔先聯絡上大哥,他說大哥要我們晚上一起回家吃頓飯,還說阿爸很想念我做的菜。

    魏翔開車載著我和奈奈先往黃昏市場采買食材,緊跟著驅車回到老家。

    當車停在門口,我們還沒走進院子,便看到一個穿著白襯衫的男人朝我們走來。

    那是大哥阿豐。

    很多年不見了,大哥還是像我離開時的模樣,雖然一身的書卷氣,兩道眉毛卻總是揚得高高的。

    他說話總是鏗鏘有力,彷佛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事情能難得了他,自信十足的模樣,就算是天塌了下來,只怕他也會卷一卷當棉被蓋。

    “等你很久了,死小子!”大哥開朗地笑著,一靠近我,手肘就勾住我的脖子,用力地將我往他那邊拉去。

    “會痛,大哥!”我哀叫。

    “會痛才好,誰叫你一失蹤就八年,連個屁也沒留。”

    “我不是失蹤,是搬到日本去。”

    “快點、快點,阿爸在等你!”大哥顯然不接受我的解釋。“還有妳!”他指了指奈奈。

    大哥圈著我的脖子,讓我像螃蟹一樣地橫著朝屋裡走去,半點也不讓我有反抗的余地。他從小就是這麼強勢,長大了還是一樣。

    魏翔緊跟在我後頭,而奈奈牽著他的手。

    一家人久別重逢的混亂是叫人頭痛的,我把洋酒塞給阿爸後,跟媽媽問聲好,便說要趕緊下廚,免得食物變了味。

    奈奈對兩位老人家頗為新鮮,老人家也歡喜著突然蹦出一個八歲小孫女來,一幫人在日光燈明亮的大廳裡有說有笑,聲音之大恐怕連隔壁鄰居家都聽得一清二楚他們的談話內容。

    我先將廚房的灶起火,然後動手混合稍早浸軟的昆布與雞湯、葡萄酒、醬油、砂糖等等的,開始熬制壽喜燒的醬汁。接著將鐵鍋拿出來加熱,用牛油熱鍋,然後放下蔥和牛肉煎至半熟。又到另一邊煮親子。

    大哥走進廚房裡來,也沒多廢話,開口就問:“你現在的狀況如何?”他問的是我以前的那個病。

    “都已經好了,不過腦袋有些糟,很多事情記不起來。”我忙著打蛋做蓋飯,其實當廚師久了,工作的時候很不喜歡有人在旁邊分散我對食材的注意力,但問話的人是大哥,大哥在以前曾經幫過我很多忙,所以我也就隨他。

    “翔仔說你把他全給忘了。”大哥雙手環著胸靠在門邊,悠閒地看我煮東西。

    “他比較『雖』。”我說。

    大哥笑了出來。“他啊,可是等了你八年。”

    “嗯,我曉得。”大哥知道我和魏翔的事情。在遇見魏翔的那個晚上我曾經做過一個夢,夢裡,大哥、我、魏翔一起到游樂園去,我還記得雲霄飛車呼嘯而過的聲音,景象鮮明得無法作假。

    “其實我不應該跟你說這些事,不過看他找了你那麼久,不跟你說說良心上過意不去。翔仔人還不錯,感情上的事情你自己斟酌好接下來該怎麼做,雖然以前喜歡的現在不一定會喜歡,但是無論怎麼樣,都好好地談。”

    “我曉得。”我答應大哥。

    “你在日本這幾年過得怎麼樣,工作還順利嗎?”他接著聊到我的生活。

    “還好,在新宿開了家日本料理店,生活過得去。”

    我們聊東聊西地,繞著這八年的空白不斷說著。

    壽喜鍋跟親子好的時候,大哥幫忙我將菜端上桌。坐在大廳正和奈奈玩的魏翔回頭看我,“准備吃飯了。”我這樣說。

    將生好碳火的小火爐搬上桌,擺上淋了醬汁正滾滾發燙的壽喜燒,大家拼命丟下香茹和金針菇,牛肉片也扔一大堆,鍋子幾乎快滿出來後,才低頭去吃自己的親子。

    阿爸拿出一瓶清酒,我接過手替他倒滿一杯。

    “你也喝啊!”阿爸喊了我一聲。

    “我喝酒容易醉。”我跟阿爸說。

    “沒關系,我開車啊!”魏翔扒著飯,口齒不清地說。

    “阿爸叫你喝就喝啦,龜毛什麼!”大哥拿了幾個干淨的小玻璃杯過來,除了奈奈和媽媽以外,每個人都斟得滿滿的。

    媽媽一直看著我們的杯子,然後又看看大哥。

    “妳不能喝!”大哥搖搖頭。

    媽媽只好很傷心地啜飲她的香吉士。

    “干杯。”大家舉起玻璃杯,順著阿爸的意,杯底見空了才把杯子放下。

    大哥跟著又將酒倒滿,就這樣邊吃著東西邊喝酒,八點多的時候我已經覺得滿天星星轉不停了。

    我擱下筷子,走到角落蹲了下來。好想吐……

    大哥又把我拉回餐桌上,“你酒量怎麼這麼糟糕。”

    又喝了幾杯,地上擺了五大權空酒瓶,我舉起手指數了數,再數了數,但一瓶變兩瓶,眼花花地連酒瓶都在轉。

    我往大哥倒去,大哥努力將我扶正,跟著我又往魏翔身上倒去。

    魏翔緊緊將我抓住。

    “沒事吧!”他擔心地看著我。

    我搖了一下頭,想了想,又點了頭。

    “爸爸喝醉了,臉紅紅、臉紅紅!”奈奈咬著牛肉片,和她阿爐用香吉士干杯。

    我看著魏翔,他的那頭黑發看起來真的又卷又亂。伸出手撥了撥,努力地想幫他弄直,但卻怎麼拉也拉不好。

    和奈奈像鋼絲一樣的自然卷比起來,魏翔的發質似乎好多了,然而或許跟他當發型師的職業有關,他很會保養自己的頭發,所以他的卷發感覺好松好軟,輕柔得像棉花糖一樣。

    我發覺我玩起了他的短發,目光一瞄,旁邊的阿爸跟大哥都看著我,頓了頓,我才勉強自己將手伸回來。

    魏翔的臉有些紅。

    是因為他也醉了的關系嗎?

    還是因為我?

    我不清楚,醉得無法思考。只覺得今天的他在我眼中看起來好順眼,就像那鍋煮得好味兩完美的壽喜鍋一樣,叫人心情愉快。

    其實是因為我醉了的關系吧!我的頭往桌子倒去,魏翔連忙把我穩住。

    “我先送阿滿回去好了,他這個樣子不能再喝。”魏翔說著。

    “可是我還沒吃飽啊!”奈奈咬著筷子,親子才挖一半。她望著咕嚕咕嚕滾的壽喜燒,十分不捨地凝視著。

    “不然奈奈今天晚上就留在這裡睡,翔仔你帶阿滿回去吧!”阿爸摸了摸孫女的頭。“開車小心點,遇到警察就要閃知道嗎?”

    “知道。”雖然阿爸是在問魏翔,不過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點頭回答。我們兩個都喝酒了,酒後開車是不好的行為。

    告別家人,魏翔開著車載我回去他的住所。途中我叫他停了兩次車,也奔到路邊吐了兩次。而他很憂心地看著我。

    為什麼你要這麼關心我?

    我想問他。

    每回接觸到他的眼神,我總是萌生一種莫名其妙的情感,胸口好象沉重了起來,幾乎快要無法呼吸。

    明明我就是那個將你忘得一乾二淨,當你傷心地尋找著,我卻快樂地和家人在日本生活,對你無動於衷的人,為什麼你到現在還是喜歡我?

    胸口疼痛著,我記起等待的滋味。

    婉婉離開我以後,明知道她不會回來,每回到了吃飯的時間,我還是會忍不住望向門口。

    我等著婉婉,而魏翔等著我。

    被期望的人永遠都不會知道,等待的人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祈求著他們回來。

    回到家後我刷牙漱口完畢就回房間,魏翔在我門口停了一會兒才回他自己的房間裡去。我看得出來他在擔心我,他總是好容易便將心思放到我身上,只顧慮我。

    我想到草莓的日記還沒看完,便又拿起來翻翻。但停止運轉的腦袋完全無法看進草莓的字跡,我的腦海裡頭縈繞的是魏翔的影子,一遍又一遍如同影帶重復播放,全部都是他。

    我不停地想自己不在的這幾年,他是怎麼過的。那一年他才十五歲,但我卻那樣離開了他。

    草莓的粉紅色日記被我扔在旁邊,她寫了很多關於我和魏翔以前的事情。

    在眾多人格中她是記錄者,她的眼睛能看到比其它人更多的部分,她那時的眼睛追隨著我,而我的眼睛追隨著魏翔。

    愛情的感覺寫得一清二楚。而我也明白為什麼盡管不認為現在的自己可以接受一個男人,心裡卻又不斷地想著他。

    『原來記憶只要曾經存在過,痕跡便不會消除……』這是草莓寫在日記上的。

    忘記的東西沒有被丟棄,它還是存在在那裡。八年的時間裡不停發酵,並沒有因此死去。所以我心中某個部分才會仍知道魏翔,仍記得魏翔關懷的眼神,仍曉得他頭發的柔軟,仍在意他苦澀的笑容。

    每當他凝視著我,我的胸口也才會因此,隱隱作痛。

    最後我走出自己的房間,凝視著魏翔門前的喇叭鎖,輕輕轉開它。

    黑暗的房裡電視屏幕閃爍著,魏翔正躺在他的床上看片子。我聽見嘻笑的聲音由喇叭傳來。

    “大哥你生不生自由落體啊,那個很好玩說。”屏幕裡的我笑著拉扯大哥的手臂,而後轉過頭去望著攝影鏡頭:“阿翔你呢?一起來啊?”

    “草莓妳別鬧了,阿滿不喜歡自由落體。”拿著攝影機,魏翔的身影隱沒在鏡頭之後。

    “阿滿進去房間別出來就成了,哼哼,今天可不是他作主。”鏡頭前的我變換了幾個表情,一會兒欣喜若狂地黏著大哥,一會兒慘兮兮地回望魏翔。

    躺在床上的魏翔發現我走進來,拿起遙控器就把正播放中的影片切斷。電視屏幕變成一片空白,只有銀色的噪聲閃爍。

    “怎麼還沒睡?”他問。

    “剛剛那個是什麼?”我來到他床前。

    “很久以前在游樂園拍的,我把它燒成VCD了。”他說,手往臉上抹了一下,眼淚被擦干,但眼眶還是濕的。

    我看著他的模樣,心裡酸疼起來。他怎麼這麼傻,就這麼守著個不知道還會不會回來的人,遙遙無期地等待。

    “對不起。”我這麼對他說。

    “干嘛對不起?”他笑著問。

    “我想不起以前的事情。”我說。

    “只要你現在在我身邊就好,其它的都沒關系。”他走下床,換了個片子進機器裡。“你睡不著嗎?要不要陪我看影片?”

    他朝我走來,搔了搔那頭蓬亂的頭發,我突然覺得好想抱緊他,而且不知道這種感覺到底是從何而來。

    “要嗎?”影片已經在播放了,他停在我面前對著我笑。

    我喜歡他的笑容。但他的笑裡總有著淡淡的哀愁,是因為我想不起他、遺忘了與他有關的一切嗎?他的人生因為我,變成這樣。

    我忘了他。

    忘了愛過他。

    也忘了再給他愛的方法。

    他明明難過,明明希望我能記起一切,卻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只因為害怕我一個不悅甩頭離去。

    他笑著問我“還記得嗎?”的時候,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那麼悲傷的臉,為什麼還能漾出笑容?

    我的手緩緩地舉了起來,在自己都無法會意為何會有這種舉動的時候,將他推倒在他的床上。

    “阿滿?”魏翔疑惑地問著。

    拿下眼鏡擱在一旁,我爬上床,在黑暗中凝視著他,凝視他的嘴唇。

    他的唇型很性感,薄薄的帶點粉紅色,還有他的牙齒很漂亮,而他的嘴裡,十分灼熱,讓我深深地記著每次接吻的感覺。

    我低下頭舔舐他的雙唇,而他一開始卻是震驚不敢置信的。

    我的手開始解他襯衫的扣子,舌頭滑過他的牙齒,滑過嘴角,沿著臉頰含住他的耳垂。

    “阿滿……”他疑惑地問著。

    “我想跟你做。”除了也許再也回不來的記憶以外,我想自己總有些什麼是可以給他的。我想撫平他的心,想看他在影片裡那種純粹美好的笑容。

    我想要他為我綻放那種笑容。

    當他在床上不安地挪動身體,下半身磨擦著我的下半身,只是單純的動作,卻光是這樣就幾乎讓我勃起。

    “你會讓我做的對吧?”我在他耳邊問道。

    “你為什麼會突然……”他頓了頓說不下去,只是無法理解地看著我。

    “你不應該哭。”我揪著胸口。“我不喜歡看見你哭,你一哭,我的胸口就好痛。”我親吻他的眼睛。

    我也喜歡他的眼,深沉的黑色,當他看著我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好象周圍的時光都會停止住,我只能沉溺在他深情的眼神裡,只願他能永遠看著我,別將視線從我身上移開。

    “我只是想到以前的事情。”他說著,聲音沙啞。“所以有些難過而已。”

    當他開口,脖子上的喉節輕輕地上下移動,我轉而親吻那個地方,用牙齒不施力地溫柔嚼咬……

    急促的喘息聲在黑暗的房間裡回蕩著,我倒在他的背上,深深埋在他體內。

    流的汗濕透了兩人赤裸的身軀,黏膩的精液本該讓人感到不快,但我卻不想離開他,只想在此時此刻抱著他。

    我想讓他知道,我的心髒因做愛的激烈而跳得多麼快速疼痛。

    而這一切的快感與痛楚都是因為他。

    全都是因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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